娃哈哈接班问题余波仍在。

2024年7月18日，一份《致娃哈哈集团全体员工的函》在网上流传，里面提及宗馥莉“决定辞去娃哈哈集团副董事长、总经理职务，不再参与其经营管理”。有意思的是，仅仅4天之后，消息变成了“宗馥莉继续履职”。

一场商业角力，搞得满城风雨。大家讨论最多的话题是，作为宗庆后的长女，作为企业家二代，宗馥莉能接好娃哈哈的交接棒吗？

这个问题既简单，也复杂。看似是家族纷争，实则关乎民营企业的发展模式。

1

褚时健和柳传志

探讨宗氏家族之前，我们先来看另外两个企业家的故事。

一个是褚时健。

褚时健可以说是中国最有争议的企业家之一。1928年1月，褚时健出生在云南一个农民家庭。他的成长经历极为坎坷：

少年丧父，辍学种地；青年从戎，枪林弹雨；中年打为“右派”，四处下放劳改。

36岁那年，他被调到糖厂当副厂长。本是连年亏损的糖厂，褚时健仅用一年时间就实现扭亏为盈。在糖厂16年，他令很多人刮目相看。

52岁那年，他被调往玉溪卷烟厂。在卷烟厂的17年间，褚时健把一个地方卷烟厂带到亚洲第一、世界第五的位置，累积创利税达800亿元以上，每年上缴税金占到云南财政收入的60%。1994年，他被评为“十大改革风云人物”和“烟草大王”。

67岁那年，一封举报信将褚时健拉入谷底。由于经济问题，临近70的褚时健锒铛入狱，被判无期徒刑。他的女儿也于河南狱中自杀，夫人同样身陷囹圄。

74岁，褚时健保外就医并东山再起。他向好友筹了1000万元，包下了哀牢山2400亩的农场种橙子。84岁时，他的“褚橙”年营业额已经超过了1亿。

褚时健身上充满着争议。公开资料显示，褚时健在经营红塔期间为国家贡献的利税超1400亿，但他个人总收入只不过百万。褚时健入狱后，相应的收入分配政策也调整了。

另一个是柳传志。

柳传志出生于1944年4月，其一度被中国主流媒体称为“当代中国企业教父”。

柳传志的代表作是联想。联想早期做的是IBM电脑的国内代理，后来开发出联想汉卡，再后来生产联想电脑，上世纪90年代末就成了国内市场第一。到2013年，联想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PC制造公司。

“当代中国企业教父”的口碑滑铁卢出现在2021年。彼时，大V司马南连发六个视频质疑联想的柳传志和杨元庆侵吞巨额国有资产。随之被曝出的，是一系列柳传志的“黑料”。

褚时健和柳传志都是矛盾的集合体，民间口碑呈现两极分化。

褚时健在红塔集团力挽狂澜，被称为“烟草大王”，但难逃入狱的命运；柳传志带着联想一路打怪升级，被封“当代中国企业教父”，但依旧晚节不保。

可以说，他们是一类企业家的缩影。

2

宗庆后的口碑

相比之下，宗庆后是幸运的。

宗庆后的前半生同样坎坷。1945年，他出生在江苏徐州，16岁便由于家庭经济紧张踏入社会，修车、卖炒米、卖红薯。1963年之后，宗庆后还在多个农场做了十五年的重体力劳动。

33岁那年，宗庆后回到了杭州，接替了母亲的职位，在上城区邮电路小学校办工农纸箱厂当工人。

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他42岁那一年，杭州市上城区文教局想将校办企业经销部承包出去。凭着一腔胆气，宗庆后借来14万，主动承包了连年亏损的校办企业。

从蹬三轮送文具、卖冰棍开始，到通过代加工口服液进入市场，再到1991年收购国营杭州罐头食品厂，娃哈哈一步步走向了壮大。

在宗庆后的带领下，娃哈哈很快成为中国食品饮料行业的龙头，甚至走出了国门。

他的个人财富也水涨船高。2010年到2013年，宗庆后三次登顶福布斯中国富豪榜。2013年，娃哈哈的销售额达到最高峰783亿元。

2018年，宗庆后入选由中央统战部、全国工商联共同推荐宣传的“改革开放40年百名杰出民营企业家”名单，成为浙商代表人物。在海外，媒体把他誉作“中国经营大师”。

2024年2月25日，娃哈哈官方发布公告，称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宗庆后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2月25日10时30分逝世，享年79岁。在他的追思会现场，不少市民自发排起长队前来悼念，甚至还有很多人专程从外地赶来。

不难发现，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宗庆后的评价都是比较高的。企业家的榜样、一代浙商……这些称号都是用来形容他的。

在这种氛围下，人们对娃哈哈和宗馥莉也多了一层滤镜。辞职事件出来后，有一种声音广为流传：宗庆后尸骨未寒，元老们顾不得吃相就着急逼宫。

但往深处看，这层滤镜背后，离不开娃哈哈股东的付出。

3

国资与民企的“交响曲”

娃哈哈是一家民营企业吗？

对于这个问题，10个人可能有9个都会给出肯定答案。因为在大家的印象中，宗庆后是娃哈哈的灵魂人物，从管理模式看，这也更像是一个家族企业。

但很少有人知道，宗庆后并不是娃哈哈的大股东。工商信息显示，娃哈哈集团的股权由三部分构成：

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占46%；

宗庆后占29.4%；

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基层工会联合委员会（职工持股会）占24.6%。

而被看做是接班人的宗馥莉，目前在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不占股权。

也就是说，尽管宗庆后占娃哈哈集团的股权不到三成，其依旧长期掌控着这家公司。而占股46%的杭州上城区国资委，虽然是第一大股东，但几乎毫无存在感。

这是宗庆后的魅力？不，这是杭州国资的格局。

从过往媒体报道看，宗庆后在娃哈哈享有绝对的权威，他曾说，中国干得好的企业都是一把手独裁，独裁但开明。对此，作为第一大股东，杭州上城区国资委一直是宽容且支持的。知名媒体人毕亚军更是直言：

（杭州国资）始终甘居幕后，让娃哈哈就这么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民营着，也让宗庆后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民营着。

可以说，正是这种“后退”与“不干预”，成就了娃哈哈的辉煌。

从另一方面看，娃哈哈对它的第一大股东，却似乎没有“投桃报李”。

娃哈哈很爱分红。此前宗庆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娃哈哈近2万员工全员持股，有中层管理人员每年分红达几十万。

综合媒体报道估算，娃哈哈集团过去35年的净利润大概在1000亿元左右。按理来说，作为娃哈哈的第一大股东，杭州上城区国资得到的分红岂不是更多？

但根据“九号观察”的梳理，在财务数据的“投资收益”一项，上城区文商旅2019年至2023年的收入分别是167万、-1036万元、1.08亿元、1.31亿元、1.32亿元。

不应该呀，作为娃哈哈的第一大股东，上城区文商旅难道长期得不到股权分红？

此外，工商信息还显示，当前宗馥莉共有178家任职的关联企业，这些公司大部分由宏胜、恒枫等公司作为母公司股东，而这些公司都是宗馥莉实际控制。

根据媒体调查，这些上下游公司，和娃哈哈集团无任何股权关系，却存在大量表外的关联交易，也使用着“娃哈哈”商标。正因此，甚至有人举报宗馥莉“侵吞国有资产”。

从历史的视角看，娃哈哈的壮大是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缩影。在这个过程中，杭州上城区国资用实际行动展现了真正的风度与格局，这是一首国资与民企共同弹奏的交响曲。

要想把这首曲子继续弹好，有赖各方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