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和离?帝王天下为聘都给我跪下》
作者:万岁橙
简介外人只知战王骁勇无匹,却无人知晓冰冷的铠甲下其实是一名女子。 姜晩娴替夫从军七载,归来家中已然变了天。 从出生入死到约定鸳盟的战王夫君怀里搂着别的女人。 婆婆占着她的嫁妆倒打一耙。 阖府下上都轻贱她,大家都视她为笑柄。 他们花着她的嫁妆,顶着她的军功,一门荣耀,富贵其乐。 可笑她七年刀山火海,到头来却成就了别人一家。
姜晩娴冷笑:作践她?做梦! 婆母寿宴上,当着众宾客的面,她提枪出现,一纸和离甩在渣男脸上。 “跟我和离,还是让她守寡,你选一个!” 多年后,举国尽知帝后伉俪情深。 帝君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后宫。 人人都想见上一见这位深居简出、手腕通天的后宫之主。 国宴上,百官齐贺。 渣男携家眷有幸得见王后凤仪,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齐齐汗流浃背。 是她?听说她下嫁了……就是这么下嫁的?!!
试读片段绒雪堆叠成光,厚厚地盖在墨青的瓦片上。日光下泛起晶莹,煞是比那金箔碎粉还要流光溢彩。
褪去戎装,揭下青铜鬼面的姜晩娴无疑比那绒雪更耀目,使得进来多时的业楚齐望之都险些忘了正事。
“姜晩娴,你这又是何苦?”业楚齐俊脸微沉地坐在轮椅上,气势却不减。
“我知这些年你在外征战,家里都感念你的付出。我也一直未让漪漪进门,就是想等你回来了再给她一个名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姜晩娴为他的字眼感到可笑,一双美眸染上失望。
她本也是汴京城中的高门贵女,锦阁高束的珠玉。
姜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就连她那垂垂老矣的国公爷爷都死在了战场。
而她为了保住业楚齐战王的名号,大战前夕被阖府上下恳请,她才不得不披甲挂帅替夫远赴北地。
此去,便是整整七年。
谁曾想一朝归家,府中的女主人已换作他人。
兴许多年杀伐,姜晩娴侧目的余威,饶是上了朝堂不惧天威的业楚齐都忍不住喉咙发紧,他下意识避开姜晩娴受伤又强烈的视线。
姜晩娴见他都不敢看自己,美眸幽深几分:“业楚齐,你是在征求我的意思吗?你分明是过来知会我一声,然后就要堂而皇之的纳妾。”
妾,这个字狠狠地打在了业楚齐的心上,他扣着扶手的手背上绷出青筋。
“漪漪不是妾!是平妻!”他脱口反驳。
可能发觉自己的语气不佳,又稍作收敛道:“你不在家七载,都是漪漪在尽心竭力操持着府中上下,她劳苦功高。”
说完,他另一只放在膝头的手抓皱华缎,眼中充斥了几分动容:“我这双此生都不可能下地的腿,也是漪漪的妙手回春才转好。我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名分,绝不能食言!姜晩娴,你出身名门,理应大度明理。”
这是在拿姜家的家风来压她呢。
她要是不大度不明理,不就在说姜家没把她这个女儿教好吗?
可他明明无比清楚,姜家已经没人了。
姜家老小都死在了战场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是她的痛。
业楚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为了那个女人,还是不惜用最利的刀尖戳她的旧疤。
那个女人就那么好?
这些年她在边关出生入死,几度命悬一线,是她抱着一股信念,想着身后的繁华都城中还有人在等她,她才咬牙活了下来。
而今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迎接她的却是这番冷心冷情的光景,怎叫她不愤不恨?
好看的唇线紧了紧又松开,姜晩娴忍着心痛,冰冷质问:“那我呢?”
那个女人为了王府劳苦功高,业楚齐要给她名分,那她呢?
业楚齐听出姜晩娴在向自己讨公平,他俊脸微沉,同时也被姜晩娴身上的杀伐之气镇住。
一别七载,姜晩娴还如初见时貌美无双,哪怕此刻嫣红的唇色浅下去几分,仍旧像极了那盛放娇烈的凤凰花,姿容夺目,使人自惭形秽。
业楚齐再次收紧放在膝头的指尖,有什么东西漫上了眼底。
“如今你凯旋,功勋卓著,无论是谁都动摇不了你齐王妃的位子。不过是个平妻的身份,你就别再计较了。”他低低地甩给姜晩娴几句,眉宇间尽是不耐烦。
仿佛齐王妃的头衔是什么天下奇珍。
姜晩娴有了它,就不该有意见。老老实实地卸下铠甲,安心当一个王府后院的女眷才是她该做的。
姜晩娴胸前有了些起伏,心痛剧烈,还生出了一些窒息。
她俯视着轮椅上的男人,不觉有了些陌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业楚齐,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们姜家,只要娶了我就永不会纳妾!”
“姜家?”业楚齐笑了,他抬眸迎上姜晩娴的视线,眼里透着鄙夷和某种底气,“姜晩娴,你是不是忘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姜家?”
姜晩娴脑子里轰地一声。
是啊,姜家没了,早就没了。
业楚齐就仗着她父兄全无,族亲凋零,没人给她撑腰才敢如此对她是吗?
业楚齐坐在轮椅上,见姜晩娴一直不吱声,戎装笔挺地站在那里,压迫感十足。
他俊秀的眉心微微皱起:“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七日后我都会娶依依进门!”
撂下这句,他便推着轮椅离开了。
姜晩娴脸色越来越惨白。
七年替夫边关戍守,结果换来对方的变心,那她这些年究竟在拼什么命?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仿佛被人抽走了力气,猛地向后跄踉。
“将军。”参军游鹿刚好进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王爷怎么能这么对将军?”
游鹿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她义愤填膺地咬牙。
“他也不想想这七年将军为了他在外征战,那一场场胜仗全是用命换来的!好不容易回来,王爷怎能负心如此,还在重逢的头一天就告诉您他要另娶他人!”
游鹿跟了姜晩娴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在她家无所不能的将军身上看到失魂落魄。
她很心疼姜晩娴,更恨负了姜晩娴的业楚齐。
听到游鹿替自己鸣不平,姜晩娴很快冷静下来。
“去,查一下那个女人。”
“是。”
游鹿正要走,姜晩娴又叫住她:“另外再查一下近三个月府中的进项支出。”
“将军是怀疑……”
游鹿刚开口便联想起在军中时,偶有看到京中寄来的书信,似是有关姜晩娴的嫁妆,姜晩娴此举只怕是想清算齐王府七年来究竟动了她多少嫁妆。
哼,舍得让自己的妻上战场面对枪林弹雨,同时还舔着脸花妻的嫁妆,如今又要另娶他人,可谓将不要脸做到极致了!
游鹿不再多言,抱拳郑重:“是,属下一定给您查得清清楚楚!”
游鹿走后,姜晩娴来到满桌的物什前,她刚回来,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其中一只紫檀雕花的贵重盒子是她的宝贝。
里面什么贵重东西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些信笺。
那些信笺都是齐王府寄给她的,其中大部分是业楚齐的亲笔。
姜晩娴面无表情地拿出那些信,动作习惯性小心翼翼,即使不打开,她也能精准说出信的先后顺序和信里的内容。
回想经年累月,业楚齐写给她的那些温情暖语,再对比方才业楚齐对她的态度,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信是不是出自他手。
当心中浮现一个怀疑,她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
“该不会…”她难以置信地望回手里的信。
“王妃,夫人请您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了人声,打断她的思绪。
袁思蓉找她?
想到自己的嫁妆还在这位婆母的手里,姜晩娴极快收拢了心绪。
七年前她远赴边关,归期不定,袁思蓉便提出要替她代为保管嫁妆。
姜晩娴当时没多想,基于信任便将嫁妆交了出去。
此时回想七年来的种种,她人在边塞,王府来信中的嘘寒问暖是越来越少,府内开销拮据的事却越来越多。
以前姜晩娴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如今回来是该把账算算清楚了。
拉开门。
就见一群丫鬟婆子候在门外,姜晩娴一眼认出了为首的中年妇,赵嬷嬷。
她是袁氏的奶娘,当年随嫁到王府。
赵嬷嬷见到姜晩娴,先是盯着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行礼。
姜晩娴怀念般地忆起,七年前她在京中也是这般,但凡有人第一次见她都是这副样子。
七年边关戎马,她都险些忘了自己是名女子,还是名容姿尚可的女子。
记忆很快唤起别的——
“王妃初来王府,有许多的规矩都要学起来,免得日后给王爷和王府蒙羞……”
“王妃出身氏族大家,却不想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老奴就受些累,代您的尊长好好管教您……”
一道道短鞭落在掌心上,传来辛辣的疼。
姜晩娴还没忘,嫁来王府那半年倒是承蒙眼前的这位赵嬷嬷关照了不少。
原以为七年过去,对方可能会有所改变,不想对方抄起王府老人的做派对她上下审视,眼里透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王妃要不换身衣裳?王府不比边关,那边等您的可都是长辈,您若是一会儿人前失礼……”
“不必了,”姜晩娴冷冷打断她,“让长辈久等才叫失礼。”
话音宛若冰刃落铡不容置喙,她无视赵嬷嬷的黑脸,率先大步走开。
路上,她故意走得很快,常年在外征战练出的体魄,高门后院的这些女眷自是不能比的。
就听赵嬷嬷在后头一个劲地喊:“王妃,您慢点儿,等等老奴啊。”
姜晩娴压根不搭理她。
来到偏厅门外,就听里面传出熟悉的人声。
“姐姐,你就是太善。一会儿你要是说不出口,妹妹来说就是。
那丫头在外边整整七年,也不想想王府里的大小事都是谁在劳心劳力。漪漪在上孝敬您这个婆母,平日又尽心尽力地医治齐儿的腿,府里府外忙碌的都是她一个人,关键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饶是我这个外人看了都忍不住赞声好。
给她个平妻的名分怎么了?
姐姐你也别怕招那姜丫头不高兴,世上哪有长辈看晚辈脸色的道理?
要不一会儿你就别出声,看我怎么收拾那丫头。”
听着里头的人已经摆好架势要收拾自己,姜晩娴已然猜到对方是谁。
她勾了勾唇角,踩着话音大步入内。
“难怪表弟一直讨不到媳妇,原来都是宣姨母的功劳啊。”
她一进去,就见正头坐着两位衣着光鲜的贵妇。
这样的衣饰在边关很罕见,姜晩娴顿时就联想到边关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跟他们相比,王府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饶是几近四十的妇人都保养得年轻细嫩,光彩照人。
宣姨母见到姜晩娴进来,因她说的话脸色难看了几分,她硬是挤出了一个笑:
“姜丫头回来啦?我说谁有那么大胆,竟敢在王府里出言不逊,原来是姐姐的好儿媳。”
姜晩娴无视她的阴阳怪调,冷哼道:“我若不回来,怕是要错过宣姨母的治家之道了。”
在袁思宣发作前她迅速冲袁思蓉行礼:
“问母亲安,儿媳还是不建议母亲跟着宣姨母学,毕竟姨夫纳妾频繁,表弟却迟迟不婚。这不就是老树花期昂扬,新苗偃旗息鼓,治家如此,只道让旁人看了笑话。儿媳以为,姨母该向您请教才是。”
“你!”宣姨母一下站起,气得瞪大眼,“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目无尊长!还说得如此粗鄙,简直不堪入耳!”
那边气得跳脚,姜晩娴一身戎装,腰杆挺得笔直,静得仿佛一汪水。
“姐姐,你也不管管?”宣姨母向袁思蓉告状。
袁思宣是袁思蓉的妹妹,姜晩娴当着她的面说袁思宣不是,等于在打她的脸。
姜晩娴见袁思蓉并未要开口苛责她的样子,而是上下打量她的衣着。
这会儿赵嬷嬷终于来了。
袁思蓉见她满头大汗,喘得跟狗一样,温婉的脸上挂起不悦:
“赵嬷嬷,我让你去请王妃,你就是这么请的?”
赵嬷嬷苦着一张脸:“回夫人,老奴让王妃换身衣裳再来,可王妃不听,老奴也没法子啊。”
宣姨母抓住机会:“好你个姜晩娴,离家七年回来后连你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姜晩娴没理她,转头冲赵嬷嬷:“赵嬷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赵嬷嬷老脸白了白:“老奴愚钝,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姜晩娴冷脸:“方才你见到我,怎么不说是母亲让我更衣再来,若你这般说,我铁定是要听的。”
赵嬷嬷:“……”
姜晩娴:“见面你就命令我换衣服,我合着王府也没奴才管束主子的规矩,故才没听。只想着如果迟来见母亲才是真失礼,这便匆匆赶来。归根结底,是你欺上瞒下,刻意将母亲的吩咐隐瞒。如若放在军中,可是会延误军情,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姜晩娴眸光一下狠厉起来,仿若急冻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你这般离间我跟母亲,其心可诛!来人啊,将人拖下去,重罚二十军棍!”
姜晩娴话落,外面立即冲进来两名孔武有力的精兵。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带着军人的威严,高大的身影很快将赵嬷嬷笼罩。
赵嬷嬷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哆嗦软跪下去。
“王妃,老奴绝无此意啊!”她哀求姜晩娴见不起作用,转头又求袁思蓉,“夫人,夫人救老奴啊!”
两名精兵已经架起她往外带。
“夫人,老奴真没有,老奴冤枉啊!”
袁思宣之前还端着长辈的架子,这会儿坐在位子上身体轻微打抖,话都说不出来。
袁思蓉也不再从容,她立即起身追上去几步:“等等,不至于。”
追至姜晩娴身边,她拉住姜晩娴的手:“孩子不至于哈,赵嬷嬷跟了我那么多年,为人如何我还是清楚的,她……她就是人老了,办事不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对着一身戎装的姜晩娴,袁思蓉努力赔笑脸。
姜晩娴冷面拍了拍她的手背:“母亲,无规矩不成方圆。答应过别人的事,就要做到。您太善了,才纵着底下这些奴仆无法无天。但不怕,如今娴儿回来了,定会帮着母亲肃清家里的歪风气。”
闻言,袁思蓉恍然。
这哪儿是针对赵嬷嬷,分明是在点她,该交出对方放在她这儿的嫁妆了。
袁思蓉定了定神,想着儿子业楚齐刚离府进宫面圣,姜晩娴在边关七年马革裹尸又带回来那么多的亲兵,纵然她现在叫来阖府所有守卫都不够姜晩娴塞牙缝的。
她原想借着口齿伶俐的妹妹,给初初归来的姜晩娴一个下马威,让她掂清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无论她在外立下何等功勋,用的都是她儿子的名号。
她只是一个女人。
回来就该安分守己,却不想姜晩娴早已今非昔比。
是她疏漏了。
“啊!啊!夫人……”
袁思蓉顶着门外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强行从发紧的喉咙中挤出声音——
“娴儿,你舟车劳顿刚回府,晚上又要陪着齐儿进宫赴宴,府里的这些琐事,你就先别管了。”
她重新攀上姜晩娴的手臂,掌心里全是汗,虽不情愿,面上还是和颜悦色:“你说的,母亲已然有数。”
姜晩娴凝视袁思蓉的脸,从她嫁入王府前,祖奶就曾提醒过她,她的这位婆母就是一只十足的笑面虎。
人前笑脸,背后捅刀。
姜晩娴以前没怎么在意,后来入府半年她才逐渐发现她祖奶说得对。
袁思蓉就是最阴的那一个,她想要对付什么人,有的是人给她当枪使,她从来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也正因如此,姜晩娴怕她心里憋着坏,不把她的嫁妆老老实实地吐出来,才想以杀鸡儆猴的方式逼她一把。
说到底袁思蓉就是再阴,也硬不过拳头。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姜晩娴立即拱手,后觉不妥又改回女子的行礼方式,冲袁思蓉福了福:“都听母亲的。”
她微微展颜,难得的笑意却让袁思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姜晩娴才懒得管她高不高兴,如果是一位向着她的好婆母,就不会觊觎她的嫁妆。如果他们业家有情有义,就不会忽视她在边关数次生死一线的付出。
姜晩娴一脸坚毅地出去,在路过外面被打的赵嬷嬷时,她连看都没看。只是打了个手势,两名精兵便停手随她一同离开。
袁思蓉在她走后,立即跑去查看赵嬷嬷的伤势。
赵嬷嬷是她的奶娘,是看着她长大的,主仆二人感情深厚。
此次赵嬷嬷吃了那么大的亏,袁思蓉眼底止不住地涌出愤恨。
但在袁思宣出来时,她立马收敛了几分。
袁思宣见姜晩娴不在了,才敢叫嚣道:“反了反了,那个死丫头连赵嬷嬷都敢打,日后还不得把王府闹翻天?”
袁思蓉拿帕子沾眼角,面上委屈无奈,心里却在冷笑:
翻天?她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如今王府的女主人,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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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径花园时,姜晩娴屏退了手下。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毕竟心心念念盼了七年终于回来,谁会想到是这副光景。
哪怕汴京城中正值冬日暖阳,都化不开她此刻心底的冷。
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边关。
她苦笑地勾了勾唇,下一秒不知何处传来了女子的嬉笑声。
她别的没听着,倒是听到了几声王妃。
王妃?是在说她?
循着声来到一处凉亭附近,她见到亭中的一主一仆。
一名丫鬟正为自己的主子研墨,她边研边笑吟吟地夸赞主子的字写得好。
说罢,还大张旗鼓得将女人在薄纱上写下的字悬于亭内的珠帘下。
风起摇曳。
远观,雪顶小亭坠满墨香,亭中佳人巧手执笔,雪莹浓墨相映成趣,怎能不算一幅生动佳作呢?
“王妃,您这字真是越来越得王爷真传了。要奴婢说,如今写得比王爷还要好呢。”
“就你嘴甜,不过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叫我王妃。齐王妃只有一位,不是我。”
蓝衣美人的后半句,莹莹双眸似有雾气涌上。
丫鬟绿意见状立马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
“不就是个为母家守陵一去七载的挂名王妃吗?她走的这些年何曾管过王府一分?娘子对王府的付出,王爷和老王妃都看在眼里,绝不会委屈您的。”
墨清漪柳眉疏解,淡淡颔首:“但愿吧。”
绿意还想出言安慰主子,却见墨清漪正盯着她身后的方向一脸错愕,仿若见到了不得了的光景。
绿意转身就看见一名戎装笔挺,容姿娇丽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墨亭中。
姜晩娴无视她们主仆二人,倩影玉立在一面坠满墨香的纱帘前。
她仔细打量上头的字迹,却不知她的静立之姿落到旁人眼中,便成了让人窒息的画面。
她身上散发出的是战场上金戈铁马、英勇无畏的气息,与身前那些黑白交织、轻盈飘动的纱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纱帘在风中轻轻摇曳,仿若一片柔软的云海,而她却似那云海中一道耀光,既坚韧又柔和。
纵是绿意觉得墨清漪是她见过顶美的女子,却也不及眼前女子的半分。
她怔了好一会儿都没回神,反倒墨清漪上前的举动让她回拢了心神。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犯我家王妃!”她冲到墨清漪前头,向姜晩娴吼道。
姜晩娴不为所动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
雪亮的刀刃,映射着它的锋利。
绿意见状大骇:“你……你想干嘛!”
哪知姜晩娴依旧没看她跟墨清漪一眼。
“好字。”
喃喃说罢,抬手挥匕,将面前那片纱布割断,再接住。然后她抓起那片纱帘大步走出亭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绿意等她走远才找回声音叫嚣道:“什么人啊这是,竟敢对王妃无礼!等王爷回来,定让王爷治你的罪!”
她以为姜晩娴是新来的侍卫,叉腰说完,转头就见墨清漪小脸已经血色全无,两眼一翻,纤若扶柳的身子说倒就倒。
绿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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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晩娴抓着纱帘踏进自己的院子,就见游鹿从屋里快步上来迎她。
“查到了?”姜晩娴脚步未停地问。
游鹿跟着她进屋,关上门后,才禀报道:“是。”
通过游鹿查到的消息,姜晩娴简单了解了墨清漪这个人。
墨清漪,祖籍沧州,孤女,自小随师父云游行医。
五年前来到汴京,受王府悬赏为业楚齐治腿。
一来二回下,渐渐跟业楚齐生了情愫。
业楚齐因为姜晩娴,一直未给墨清漪正式的名分,但王府上下早就视墨清漪为当家主母。
“也就是说她底子是干净的?”
良久,姜晩娴问了一句。
游鹿一直在观察姜晩娴的反应,见她终于开口,连忙回:“是。将军让查的王府收支情况,已经派人在查了,相信不出三日定会出结果。”
“恩。”姜晩娴颔首,手却未停。
其实从她一进门,游鹿就见她把那些信笺一封封地展开。
从前在军中,姜晩娴没少干这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也就没问。
只是这会儿见姜晩娴一言不发地把信都拿出来,然后跟她带回来的一条写满字的纱布比对,她不由好奇地伸长脖子。
“将军,您在干嘛?”她来回瞅了瞅信和纱布上的字,“咦?这字迹怎么跟王爷一样?难道是王爷的墨宝?”
闻言,姜晩娴一下坐到凳子上,苦笑都笑不出来。
“连你都看出来了。”
游鹿发现姜晩娴神情失落,而她的手已然将一些信纸抓皱。
她再次惊大了眼。
要知道过去姜晩娴几经生死,每每重伤快要挺不住时,她都会抱着这些信熬过那些艰难的时刻。
整个军中谁不知道,他们将军有多宝贵这些信,平日连弄皱一个角都要心疼半天,而今却徒手抓皱好几封。
究竟发生了什么?
游鹿很快在姜晩娴的叙述中了解了始末。
砰!
“王爷他太过分了!”她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他怎么能这么对将军?连写个信都要找人代笔……找谁也不能找那个鸠占鹊巢的女人啊,真是太过分了!”
转头主动请缨,脸泛杀气:“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这就替您砍了那女人!”
听出游鹿抱着必死的决心,姜晩娴心中回暖。
她按下游鹿的手,淡淡道:“你可是我带出来的,十个墨清漪也抵不上你一根手指。你要因她没了小命,可不值当。”
游鹿闻言,立即龇牙笑,“嘿嘿。”笑完立马苦脸,“那咱们怎么办,就任由那些人欺负到我们头上?”
姜晩娴神情冰冷:“不急,来日方长。况且刚刚跟你说的,只是我的推测,等有了证据再做打算也不迟。”
游鹿点头:“对,您的嫁妆还在他们手上呢,先把您的东西拿回来再说。”
姜晩娴侧头看了眼窗外:“更衣吧,马上要入宫赴宴了。”
宴,是官家犒劳将领的庆功宴。
姜晩娴七年边关戍守,屡建战功,区区一个庆功宴是她应得的。
只是姜晩娴这七年在外都用的是业楚齐战王的名号,无论何时她都带着青铜鬼面,无人知道鬼面和铠甲之下裹着一副女子身躯。
而她一回来,那些用命搏杀出来的战功也都归了业楚齐。
哪怕今夜的入宫饮宴,姜晩娴也是沾了业楚齐的光。
想来也是可笑。
这会儿游鹿已经换好衣裳,多年戎装惯了,突然穿一身轻飘飘的衣裳,她着实有些不太习惯。
“将军,这衣服怎么那么软那么轻啊,该不会走两步就绷坏了吧?”
说话间,她听到脚步声。
抬头就见已经换好衣服的姜晩娴从屏风后出来。
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眼珠看掉下来。
转眼马车上,小妮子依旧一副直勾勾盯着姜晩娴乐呵呵的傻模样。
姜晩娴无语,终是忍不住开口:“笑够了没?”
游鹿听出姜晩娴好像误会她了,赶忙解释:“将军,属下可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只是属下跟了将军那么久,还是头一回知道将军原来这么美。让同为女人的属下都稀罕得要命呢,嘿嘿。”
姜晩娴被她说得有些忍俊不禁,遂又想起什么,正色道:“一会儿进了宫,人前不可再叫我将军了。”
“属下知道,将军是替夫从军,等同欺君,要是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
姜晩娴稳重垂目:“恩,知道就好。”
游鹿上一秒笑嘻嘻的,下一秒突然叹气:“唉,王爷真是的,明明都回府了,居然不跟王妃同行入宫,分明想让王妃难堪。”
她担忧地望向姜晩娴,后者却平静道了句:“随他。”
游鹿见状不敢再多提,生怕触了姜晩娴的伤心事。
没过多久,马车猛地停下。
游鹿和姜晩娴都差点因此闪了脖子。
游鹿自己不打紧,但姜晩娴不容有闪失,她立即朝外面询问:“发生了何事?”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到宫门,难不成连王府的车夫都开始欺负她家将军了?
将军能忍,她忍不了。
游鹿带着恼,粗暴地撩开车帘,责难的话还未出口,就见车前站着一队皇城守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