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姜大家的孙女定然担得起国母的身份

雨灵看小说 2024-04-18 00:46:06

作者:九霄

北漠,失守。

御史,血谏。

忠君爱国者,文臣触柱亡,将军死沙场。

1

元后死在了冷宫。

消息马不停蹄的从京都传开,我收到时在江南。

十月秋风朔朔,江南的花期到了尾声,木槿也被风吹落一地。

那个傻子。

我坐了许久,掸去袍子上的落花,将最后一枚黑棋落下,起身离开书院回府。

江南风景好,雕楼画舫,江水清泓,才子佳人。

可今日的扬州城,却被打破了往日的如画模样。

整座城都沸腾起来,百姓们拥着往城中心涌去。

我卷起兜帽的一角,看见绣舫上的小姐们轻谈戏笑,还有酒楼上的文人们高谈阔论。

【小姐!】

寻出来的离月瞧见我,压低声音一声惊呼。

【老太爷让我来告诉小姐,不要归家,可外去避上几日。】

我温声,【不必了,离月,随我回家。】

在这般热闹的日子里,喧嚣的人声之中,一切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离月着急起来,想与我解释。

我摇头,止住她的话头。

辰帝荒谬,迫害良臣,违逆尊上,我们不能拂逆君意。

只是可惜了北漠之地。

北漠改姓,蛮族暴戾,那万万之民,要如何在那凛冬寒风里求生呢?

我未曾到过北漠,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朝国土受损,死在沙场的战士们就会英魂难安,几代男子都折损在北疆的镇北军陆家,会死不瞑目,是含恨而终。

即使辰帝让陆家成为了替罪羊,可是国土缺失,他在史书上,依旧要被记上耻辱的一笔。

新一代的文人们写诗痛批时局,一时间,朝中肃杀氛围喧起。

今日,这十里红妆,是辰帝对江南文人的示好。

这鱼米富庶、文人之乡的江南,会出一位替他稳固帝位,震慑时局的——皇后。

【我们江南可又要出一位皇后了!】

【姜大家的孙女定然担得起国母的身份。】

我走过这一路,嘈杂的是外世,宁静的是我心中。

我很清楚,我的棋局开始了。

从后门回了府,采月连忙带着几个小丫鬟,为我重新梳洗打扮。

换上蜀锦云缎的重礼之服,我才去宗祠拜见祖父。

他老人家等着见我。

【芜宝,被恶狗逼至穷巷,你当如何?】

【自是杀狗。】

【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那便让春风从我江南地界起,姜芜希望,从江南吹起的风,有朝一日,还能再吹过北漠的玉柳。】

我肃了神色,一拜而下。

我是棋手,我落子无悔。

祖父曾是三朝元老,帝皇之师,但他现在只是一位年过七十的老人。

他回江南后,最喜欢的就是穿着老旧的文人长襟,一个人溜达过长街,去看书院里摇晃摆头的童子,听那满院朗朗读书声。

祖父他看着我,浑浊的眼里满是怜爱。

【你虽父母早逝,但自幼聪慧明理,祖父从来不用为你多操心。】

【唯有你的婚事...你十年守拙,却还是逃不过这命。】

【但是祖父老了,这次不能再挡在芜宝前面了。】

【芜宝,前路扑朔迷离,你有大志愿,但你切记,过刚易折,善柔者不败。】

我伏在地上,含泪受训。

2

大祁是推翻前朝暴政,皇室出身草莽的王朝。

祁王朝七十一年,新帝祁连稹登基,称辰帝,封镇北将军之女陆柔嘉为元后,天下皆知元后先天不足,遂有传言,帝后不睦。

七十五年,北漠失守,辰帝追究刑责,斥镇北将军谋逆不敬。

罪及元后,废除后位,赐死于冷宫。

同年,辰帝以元后之礼,聘三朝太师,天下文人之首姜守玉孙女姜芜为后,望以此收拢民心,稳定局势。

我是姜芜,那天我受了持节命使的礼。

但时局动荡,我也只是个继室,虽得辰帝看重,但更应该谨言慎行,恪守条规。

我接待了命使,说希望一切从简,即刻反京。

命使感激涕零的交付了聘礼单子与我,然后去安排返京的封后事宜。

红烛燃尽,我核对了许久的单子,找到了血玉雕凤来仪簪。

我单单拿出了它,穿上凤披霞冠时,让采月替我簪上。

祖父清廉,所以我只是一个家世清贵的皇后,带着三分薄面的嫁妆,启程赴京。

那铺陈十里的聘礼,我让离月好生处理。

在离京都最近的驿站中,有人漏夜而来。

陆怀琛一身狼狈,血与泥和伤都在身上,再不复我心中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模样。

他抿着唇,【你要嫁给他?】

我在窗檐下,安静地与他对视,许久。

【我快十年未曾与人对弈了。】

【少将军趁兴而来,不如与我三弈,你赢了,我告诉你答案。】

我与他下了三局棋。

一败,一和,一胜。

黑衣墨发的男人落子冲莽,寥寥几子,带着浓烈的血与恨。

他有死志。

可还好我没有输。

他棋路凶险,步步紧逼,凶悍无比,招招杀意。

可如我祖父所言,过刚易折,我求得了一个和局。

我浸淫棋道十五年,这一次对弈,让我想到了十年前的那盘棋。

【你没有赢,你要信我。】

【此后,万事从长计议。】

【我能信你多久?】

男人眼中恨意滔天,低哑嘶吼。

我能理解他,我想告诉他,我的心,跟他一样痛。

但作为执棋人,要冷静,甚至,冷血。

【陆怀琛,你信我,不会太久。】

他带着沉默离开,我不放心他。唤来离月,给了她我的彩礼单子,嘱咐了几句,让她带着陆怀琛连夜下江南。

意料之外,封后大典丝毫没有草率,反而更加隆重。

我低估了祁连禛这个草包的脸皮。

这天日头极好,灿日高照,当年陆柔嘉祭天后没受的群臣朝拜礼,我都受了。

祁连禛在我身旁长身而立,帝王龙袍喜服加身,威严庄重的让众臣平身。

我自当配合他完成大典。

其间他频频看向我,珠帘下他难以看见我的脸,我却可以在举止中的间隙看到他。

祁连镇继承了皇族俊美的外表,但狭长的凤眼微眯的时候,那不可一世的狂妄自负会轻松流露。

3

是这样的人啊,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比起四年前我远远观礼时看到的祁连禛,此时的他显得从容自在许多。

我想也是,男人一生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他刚除去心中自以为的大患,朝中无人再敢拂逆君意,他可谓是真正掌握了朝纲,坐拢天下财。

还得娶名满天下的姜家女为新后。

拉拢了天下文人,而国母泰安,动摇的民心,自然会安稳许多。

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北地沦陷,他拱手相让,使得朝野动荡,民心不安。

陆家忠义孝三全,最终却做了关外孤魂。

满门忠烈,他却可以泰然诋毁他们乱贼卖国,问罪九族。

年轻的御史一腔热血,为陆氏满门申冤,为冷宫中的废后求情,他却讥笑那位大人是否与废后有染,并当朝赐死废后。

本朝不杀言官,但那御史不堪受辱,在朝上怒骂辰帝,悲愤之余,一头撞死在了盘龙柱上。

可朝上文人多出自鹿鸣书院,那撞死的御史,不知是多少大臣的后生。

二日早朝,朝上的人空缺了三分之二,都是身体不适抱恙之说。

本就有同窗情谊,更何况文人的精神领袖尚在呢。他们如何能被皇家的五斗米,折了风骨呢?

谁知当日,祁连禛在剩余的熙熙攘攘几十个人的大眼瞪小眼之下,不紧不慢地下了一道封后的圣旨。

朝臣们半信半疑,直至今日,我入住中宫,封后大典如期举行,他们才回过神来,一半不可置信云里梦里,一半都显出怒容。

我想有一日他们会展颜的。

但我,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明明知道,却还是会在失眠的夜里一次次回忆过往。

红帐软被,祁连禛这一夜在我身上肆意驰骋,他与我十指交缠,情迷之时,不再称我皇后,沉着声音唤我名字。

【姜芜,姜芜...我的皇后。】

我婉转承恩,他埋头在我脖颈间吮吸时,我攀上他脊背,娇媚动情地回应他:【陛下..臣妾,在呢..嗯..】

我一夜无眠。

4

竖日,六宫妃嫔都来凤栖宫请安。

我揉了揉脖颈吩咐让她们进来,从九品更衣到一品四妃,一屋子环肥胖瘦挤进来,我这还算宽敞的前厅变得拥挤起来。

真是好颜色,一屋子胭脂香粉熏得我有些恶心。

我按下心中不耐,安坐于凤椅上等她们行完九拜九叩的宫礼。

【今日是初见,免不得繁琐些,日后姐妹们来请安,就省了这样的大礼吧。】

我温和地对她们讲,给这些妃妾都赐了座,这一下,我凤栖宫的绣凳就被搬了个空。

一眼看去,论美丽明艳、举止端方,就只有我身侧落座的贤良淑德四妃。

除此之外,就是末尾有一个知更衣,肚子微微隆起,十分惹眼。

【知更衣可是有孕了?】

知更衣扶着腰身站起,柔柔向我答话:【回皇后娘娘,妾身已有六个月身孕了。】

【哦,既如此今日过后就不便来请安了,在自己宫里好生安胎吧。】

说完,我转而对众人笑着说:【我们皇上登基五年了,子女缘却浅薄,后宫至今还未有个小主子。】

【今日知更衣孕育皇嗣辛苦,我会秉明皇上,提一提她的位份,这是嘉奖她,也是鼓励你们,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众人纷纷起身,齐声答是。

【日后六品以上的妃嫔来请安即可,初一十五,众位姐妹再一起聚一聚吧。】

【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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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了这阵子的四妃挥挥香绢,扭头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元后与四妃,是先帝临终时亲选。

辰帝不喜元后,不代表他就喜欢四妃了。

看他登基五年,却未得一子便知。

可他虽然不喜欢她们,却需要这群女人背后的势力。

至于那些低位嫔妃,不过是他宣泄欲火的工具罢了。

元后形同虚设,四妃本就打得火热,这一朝扳倒了镇北将军,四妃派系为这后位可以说争得头破血流。

他坐山观虎斗,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可惜了那些未出生的孩子。

但祁连禛既为帝王,便需要子嗣,不然他就要从宗室另选适龄的孩子入嗣。

他的皇位来得不易,如何舍得?

他用四妃母家牵掣镇北将军府,陆家伏诛,他们就是功臣。

他如今名声已经够臭的了,自然不敢再让史官们再添上一笔。

他更不敢妄动,于是他便找到我。

让一个母族名声更盛,但又不会在朝上对他形成钳制的世家女进宫为后,用我来压制四妃,平衡局面。

而我身为皇后,定然要为他打理后宫、庇护子嗣。

所以知更衣是幸运的,她这一胎已成了人形,皇帝不敢当着四妃的面保下她,我却可以。

若我做好了,后宫平静、子嗣昌盛。

若我做不到,就是失德。

中宫失德,世人就会责备姜家,如此一来,姜家名声就会一落千丈,比起北漠陆家,对付我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魍魉伎俩,我嗤之以鼻。

5

午时,帝后共膳。

我趁机说起晋位一事,祁连稹一脸赞许。

【朕的皇后果然贤德,你为后,她们是妃妾,这些自是你说了算。】

【她们若是跋扈,你尽管处置。】

【废后无能,搞得后宫乌烟瘴气,皇后,你要费心了。】

他想让我出手打压四妃,我不做声色地应和着他,尽力做好他心目中的贤后。

【但也不要太劳心,比起她们,朕还是想要一个咱们自己的孩子,朕的嫡子!】

我羞涩的垂下头,祁连禛更加自信了,揽过我开始造人。

二日,知更衣被皇后保举为美人的消息传遍六宫。

我又将清月送去为她保胎,清月医术精湛,尤擅妇科。

我笑她进宫后就像是鱼儿游进了水,专业对口后,做事也顺风顺水的。

刚安置在凤栖宫时,她便找出了不少东西。

祁连稹为了表达他的支持,连着十五日都来我宫里歇着,流水的赏赐一箱一箱抬进凤栖宫。

不多时,宫里便传出了帝后和睦,恩爱无双的消息。

不知要咬碎了多少银牙。

我自是来者不拒。

腊月快到了尾声,我将六宫事宜交给采月,她是打理家务的能手,自己全身心筹备着年宴。

可淑妃今日却做了不速客,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与我请安。

晨露尚重,她在园里剪了最娇艳的牡丹,擦拭后进屋为我簪花。

【求娘娘垂怜。】

她跪在地上,一身素兰宫装,楚楚动人,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怜爱。

采月将她扶起,不解地问她:【淑妃娘娘这是何故?】

我示意让她坐着说。

她一脸失意:【嫔妾不是傻子,陛下与娘娘恩爱有加,是天下之幸。我等比之娘娘,是萤火之光比之日月,您是当之无愧的后宫之主。】

【嫔妾希望,得娘娘庇佑,嫔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我目光晦涩,我能保知美人,是因为祁连禛也想保。

可至于四妃,祁连禛大抵是不想听见这个【好消息】的。

【娘娘,嫔妾之前的孩子都是被人算计没的,嫔妾无用,护不住他们。娘娘护得了知美人,也请娘娘可怜可怜嫔妾,保下陛下的血脉吧。】

她已怀过三次孩子,不过都没有平安出生的。

【若娘娘愿意,嫔妾定当报答娘娘!】

要我说,淑妃,是她们四个里第一聪明人。之前后宫四巨头,各个势力均当,要是前朝没有变动,那唯一的变数就是子嗣。

母凭子贵,所以她们狗咬狗,我没有的谁也别想有。

但以前你给我一瓶药我给你泼身水,打个架还可以扯头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后宫是有主的,有主就有仆,而识时务者才为俊杰。

我与她说了一会话后,她泪雨婆娑地离开凤栖宫。

在其他人来请安之前,一道凤令传遍了后宫。

淑妃不敬皇后,禁足一个月。

6

祁连禛闻风而至。

我如实相告,他微不可查地变了神色。

我心下了然,作忧心状:【陛下,淑妃妹妹求到臣妾这儿来,臣妾不好明着护她,只好出此下策,只希望妹妹能好好将胎坐稳。】

祁连禛虽然不想四妃有子,但也不好明着跟我讲。

体察圣意,体察圣意。

我需要懂,但不能太懂,必要时刻,我还得会装。

【陛下放心,身为女子,我懂得后宫中的不易,我会好好照拂淑妃的,毕竟不论别的,她还怀着陛下的子嗣呢!】

我将尾音拖的有点长,带着一点点不让人讨厌的醋意委曲求全。

不能多,我是皇后,要识大体。

祁连稹果然很吃这一套,他也开始装起来了:【皇后费心了,既如此就让她好好养着吧。】

【陛下,臣妾还有一件喜事,本应该足月了再告知陛下的,但今日凑巧,便提前说了吧。】

【还请陛下不要怪臣妾莽撞。】我趁胜追击。

【无妨。】

【臣妾也有孕了,不足两月,是清月医术好,前几日请平安脉时诊出。】

我面若桃红,娇涩又喜悦地看向祁连禛,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他欣喜若狂:【嫡子!朕的嫡子。】

【皇后,淑妃的胎你不用管了,朕自有安排。】

【朕会安排人筹办年宴,你好好养胎。】

我自然无有不从。

淑妃想错了,我做的可不是一个左手右手端平的皇后。

祁连禛会使的借刀杀人,我也会。

甚至我比他用的更好、更锋利。

皇上一脸怒容的离开凤栖宫,紧接着赏赐流水一样的从飞霜殿抬到了淑妃的棠梨宫中,不仅如此,皇上还解了她的禁足。

一时间,人人都有了猜测,淑妃有孕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下去了。

年关,皇上在棠梨宫一连安置半月,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娘娘真是太委屈了,身为皇后,惩治一个妃妾都不行。】

说话的是德妃,淑妃这个正主不在,说这话无非是想挑拨我。

四妃也是有尊卑之分的,以贤良淑德为排名。

贤妃在四妃之首,不屑参与淑妃和德妃之间的争斗,只稳稳的坐在我左边的首位,细细品茶不发一言。

德妃不服淑妃能排在她之前许久了,二人拌嘴吵架已不是新鲜事。

但淑妃被免了请安,良妃只在封后第二日露了个面,病恹恹的,日常门都不出。

她今日是少了对手,但我决定给她们搭个台子。

【淑妃有孕了,自然要待她更宽厚些,德妃你也要上心些子嗣才对。】

【对了,四位妹妹们在妃位也有些年头了,要说资历也有了。前朝平定北漠的兵乱,你们母家都是有功之臣。】

【陛下登基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大封过,我会请示陛下,为众姐妹请封的。】

一时间神色各异。

连一向孤芳自赏的贤妃都探寻地看了我一眼。

底下的妃妾都是小角色,明眼人都知道,四妃上面还有贵妃。

贵妃花落谁家,才是万众瞩目的重头戏。

我只说了请封,却并没说为谁请。

德妃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我看她身侧的侍女对她使了好几个眼神,她才稳住没有乱说话,坐到了最后。

7

我只是个贤后。

是祁连禛心里一个他亲自选出,优秀、符合他心意的皇后。

所以当我提出大封后宫时,并晋一位贵妃的时候,即使我们目的不同,但我们还是不谋而合了。

【旁的都好说,只是贵妃人选,臣妾还是不好定夺。】我犹疑地同他商量,祁连禛十分享受帮我做决定的时候。

【论资历,四位妹妹都是一同受封的自然相差无几;论家世身份,自然是贤妃拔尖一些;但进了宫,大家都是陛下的女人,按有功的话自是现在怀孕辛劳的淑妃妹妹。】

我无时无刻不注意着祁连禛的脸色,在说我说到家世的时候,明显阴沉了些。

我莞尔:【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臣妾的想法,臣妾初来乍到,兴许陛下还有别的考量呢?】我讨好地亲自为他添了茶水,【陛下快尝尝,喝了臣妾的茶,就得为臣妾好好出谋划策。】

祁连禛笑开了:【下面的小嫔妃你看着安排就行,贵妃嘛...不急,等淑妃诞下皇嗣再定夺。】

我笑着答道:【既然陛下这么说,定然心里有了人选,那臣妾就先代妹妹谢过陛下了。】

祁连禛笑而不语,在我的寝宫午睡了一会,意志坚定地前往棠梨宫。

次日,在德妃这个炮仗开口前,我就将圣意转达。

清月调的果茶入口清甜,凤椅上我拭了下唇,语焉不详、似感慨:【淑妃是有福气的呢。】

贤妃脸色不好,德妃就要炸了。

还有三日就过年了,我免了她们的请安,让她们安心过年。

大年三十除夕,庆余殿。

宗室子弟,以及在京的文官四品、武将三品上的命官都会受邀出席。

届时按官阶落座,男女不同席。

我在凤椅上纵观全局,照规矩,命妇们都要先来拜见我,再由我带往前殿赴宴。

淑妃紧张这一胎,面都未曾漏。

良妃罕见的露面了,她坐在贤妃下手,一脸苍白病态,看得出来是久病之人。

她目光殷切地看着大门。

淮南将军夫人并不是来的最早的,镇北将军倒了之后,论武将中的风骚人物,淮南将军楚离凤首屈一指。

【将军夫人快快起身,诸位都不要拘束,您快去和良妃说说话吧,我看她身子不好,夫人您可要好好劝劝。】我热切地唤起她,让人搬了秀凳在良妃案几旁边。

将军夫人谢了恩,母女两个相看都湿了眼。

我端着和善的笑看着底下相亲相爱的众人,应付着这些命妇的全方位作戏、刁难、或者讨好。

任凭谁看了,都找不出一丝错处。

德妃的手绢又要扯碎了,一旁的尚书夫人摇摇头,满脸无奈。

宰相夫人倒是和贤妃一般清高,不被这些表象所扰。

但也不知是不是假清高,真庸俗。

8

正月初一,封赏的凤旨传了下去。

后宫又新添了数位美人小主,我原是想给知美人再晋一级的,可说来也怪。

她亲来凤栖宫与我磕头谢恩,说自己无才无德,得美人的位份已是有我的垂怜成分了,万不可再麻烦与我。

世人都是贪婪的,若丢掉眼前的芝麻,必定是觉得往后还有西瓜。

我满意地称赞她蕙质兰心,划去了名单上她的名字。

我身型纤瘦,不怎么显怀。出了正月,穿上繁复宫装后也看不出来。

我让清月不要回来,知美人快要临产了,送佛送到西吧。

况且这个时候走动太勤,不免惹人怀疑。

但采月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过,几个大宫女都不在我身边,让我将月弦调回内室守着。

我摇摇头,进宫的第一日,我就将月弦贬去浣衣局,也不许她们几个见面。当时也传了几天闲话,说她想爬皇后娘娘的床,被娘娘罚了出来。

这些事情就搁置了,我在后宫众人眼里,依旧是一个身边已无人可用,根基也不深的皇后。

淑妃自己闭门不出许久,算是坐稳了这一胎。

我竟不想她是个真聪明的,祁连禛日日去看她,帝王偏宠,也没有把她的心养大。

不亏是御史大夫的嫡女,性子还算沉稳。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在我看来,祁连禛用的,一直是阳谋。

鹰隼才飞了一趟,我喂了些肉与水给它,让它趁着夜色,飞离皇宫。

当夜知美人就发动了。

为表贤良,我还是起身穿戴整齐前去坐镇。

我到后不久高位妃子都到了,祁连禛最后到,淑妃却没有与他一起来。

他看见我,居然有点恼怒。

【不过一个美人,怎么她生产你也来,平白地让自己劳累。】这话有些失态了,眼看贤妃,德妃脸色不好,我连忙撇清。

【今日睡得晚些罢了,陛下这也不来了吗?大家一起坐着等吧。】

祁连禛也回过神来了,挎着脸,坐在一旁。

知美人是足月生产,清月也将她照料地极好。

一个时辰才过,内室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

【皇上、娘娘,是个皇子。】

祁连禛脸色这才有了回转。

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我也跟着高兴:【恭喜陛下喜得麟儿。】

【恭喜陛下喜得麟儿。】在贤德二妃的带领下,其他美人们纷纷起身祝贺。

哪有不眼红的,只是不敢发疯罢了。

可祁连禛却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执起我的手,轻声道:【朕与皇后,同喜。】

他今晚是少了些分寸的,但并不妨碍我与他演戏。

采月代我好生安排了知美人这里,我与祁连禛回了凤栖宫。

当夜,他拥着我入睡,大手捂着我微微隆起的腹部,我感受到一种冷漠的荒诞。

9

我要显怀了,便免了她们的请安,以知美人生产那夜受了风寒为由头,闭宫,且传回了清月。

后宫从来都是勾心斗角的地方,我只有四个侍女,还有一个尚未入宫,自然比不得四妃根基深厚。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掌控它,我只需要握紧两个东西,就能保我平安无虞。

一是帝王心,二是凤栖宫。

除此之外,后宫越乱,与我越有利。

德妃已经要被嫉妒冲昏头脑,红花、麝香跟不要钱似的往棠梨宫送。

可前脚送,后脚就被丢了出来。

为什么?因为这后宫不够乱。

我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前朝的文官们突然提议起了选秀。

本来早就该选了,一国之君,后宫只有几个高位妃子,让别国知道了,这叫什么话?

这就叫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祁连禛约莫从未觉得这些大臣们如此顺眼过。

他十分看重这次选秀,宫里的画师画笔都要磨分叉了。

我趁着机会提出放人出宫以及补选宫女。

这是改朝换代的必经之道,他当年没做成的事情积弊到如今,由我出面自然我也会得一分便宜。

半年下来,采月早已将宫女们的档案整理清楚,只待我一声令下。

我准备了许久,一套连招下来丝滑无比,减除了她们不少羽翼。

后宫众人敢怒不敢言。

况且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说到底,她们是老人了。

新秀女们进了宫,皇上还想得起她们吗?

连淑妃都有些急了,在皇上连着半个月没去看她后,开始端着补汤去前四宫【关心】皇上。

人嘛,就是这样,眼看习惯了的偏爱突然消失,就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抓紧。

我以为淑妃会是聪明人,可没想到也走不出情关。

后宫多了好些女人,有一位正二品叶妃,最得祁连禛喜欢,五品官的出身,却一举封妃。

我看过她们的画册,叶妃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能令我慌神。

此外九个从二品的空位被填满了,我看去只有陈昭仪、洛修媛这两个是文官家的女儿;正三品婕妤四个,都是武将女出身。

另外知美人被祁连禛大笔一挥,成了五品良娣。

我看着这名册,真是有意思,这些武将都跟北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被老将军提携过就是在北地操练后才返京任职的。

良妃的弟弟在朝上声讨辰帝朝令夕改,罪臣的女儿却能得封高位,被辰帝怒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前朝消息传到后宫,良妃亲自去飞霜殿请罪,请祁连禛宽恕她母家。

至于知良娣,到底是大皇子生母,身份不能太低。也难为她,宫女出身,也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再差一步,就能自己抚养孩子了,可怜大皇子被抱去了东四宫。

若是她当日不亲来辞去......

我好像想通了,之前心间一直有个迷影,今日总是拂去一半了,这颗迷棋,也可堪堪落子了。

心情大好,在果盘里挑出几颗酸梅吃,清月见状,按比例吃下了一些其他水果。

我们一直都很小心,凤栖宫在外人眼里,一直是漏洞百出的凤栖宫,从未变过。

10

祁连禛偶尔会漏夜而来,为此我轻易不让鹰隼到我宫里来。

跟宫外的消息都是让人代送。

我半躺在塌上,柔和感激地对他说道:【陛下为臣妾费心了。】

我身子已有五个月份了,祁连禛像第一次做父亲一样贴在我肚子上,想感受孩子的胎动。

【皇后,清月可说了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我温婉地回答。

子女的缘分,哪里那么容易窥到,我不过是说他想听的,且无论如何,他也只能是男孩。

祁连禛眼神晦涩:【皇后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会平安的。】

四月将尽。

人间芳菲,当属四月天。

按照惯例,我应当主理六宫,举办百花宴,邀百官亲眷入宫共同赏花。

这是个博取名声的好差事,以往这个美差都是花落贤妃宫中。

可今年不同,我怎么都要压她一头。

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操办,但我没有开口,皇帝又多了这么多新人,正在兴头上,更是想不起来这事。

如今这个竞争贵妃的时节,她不好越俎代庖,只能搁置下来。

她一直自持身份,不肯来请示我,或许还想着等我去求她吧。

终于,在德妃跑了凤栖宫四趟后,贤妃坐不住了。

隔着一道屏风,我佯装诧异:【本宫还以为贤妃今年不愿操办百花宴呢?本宫这身子迟迟未见好,德妃倒是来了几趟说想为本宫分忧。】

【不过德妃的性子贤妃你也是知道的,太急躁,之前又未做过,我怕她弄巧成拙,就一直未允她。】

【既然妹妹也有此意,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做吧,德妃现在好学的很,你好好教教她,姐妹之间应当互帮互助。】

功劳嘛,就是有好大家分。

上面有贵妃这张大饼吊着,之前的口风看似是为淑妃准备的,可那段时间她正得宠呀,难免皇上是一时冲昏了头脑。

瞧瞧现在,都多久没去棠梨宫了?总之,乾坤未定,大家都是黑马!

良妃那个病秧子眼看是没这个心气儿了的。

淑妃要仔细着胎,和打听皇上的行踪。

贤妃凭着的是以前的苦劳,现在是端得很。

德妃最忙了,脑袋都要忙晕了,又要忙着搞淑妃的胎,又想着办这个活动那个活动,丰富后宫女子的日常生活。

但后宫确实有了风声,说德妃勤勉恭顺,是后宫妃妾的表率。

屏风挡着,我看不清贤妃的脸色,想了想再添了句:【有你在,本宫放心的。】

我只是个无害的皇后,出生名门,家世清贵,然并无实权,所以没有任何威胁。

那不如先把贵妃搞到手。

11

百花宴,伺花房的师傅们是有些功夫的,生生留住了花期。

我抱恙不外出,但听说祁连禛陪着叶妃去了。

那想必热闹极了。

事故总比热闹来得快些。

淑妃落红了,孩子没有保住,是个女胎。

清月回来跟我回话,我捏着许久未拿出来的棋子闲闲摆弄。

太医说她摄入了过多麝香,淑妃声泪俱下,控诉贤徳二妃害了公主的性命。

祁连禛借此大发雷霆,彻查了现场,太医哆哆嗦嗦地上前称,现场花卉都被撒了麝香。

德妃连忙跪下请失察罪,道明有关花卉的部分都是贤妃负责的,算是撇清了自己。

贤妃不敢自辩,此前后宫一直松散,她们四个宫里都有说不清来路的打胎利器。

若此时她想辩解,淑妃定会胡搅蛮缠,要求搜宫,既然孩子已经失去了,那就要为自己换取最大的利益。

杀她孩子的凶手未必是贤妃,但在德妃跪下去的时候,她们两个就达成了共识。

贤妃叱咤后宫五年,又是宰相之女,是她们往上爬的最大威胁。

听说叶妃被吓坏了,美人落泪,对未出世的公主感到惋惜,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眼看着皇上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贤妃终于还是认命了,跪在地上万念俱灰:【妾身没有害淑妃妹妹的孩子,但妾身确实有大过失,还请皇上重罚,但看在我父亲为官三十年,勤勉、辛劳的份上,还请皇上不要牵连妾身的母家。】

到底是个公主,祁连禛也不能太大作文章。

褫夺封号,废除妃位,降为美人,罚俸一年,禁足,无令不得擅出。

这一波是极限一换一,淑妃的公主,活着未必能带给她想要地位、宠爱。

贤妃,不,现在是柳美人了。

她终究成为了后宫中的第二废妃,祁连禛在朝上斥责宰相教女无方,宰相竟罢朝不出,淑妃的父亲领着一堆年轻的御史铆足劲地弹劾宰相为官不正,祸乱朝纲。

案牍上的奏章一时间都垒得老高。

墙倒众人推,后宫众人送了柳美人不少罪证,我连手都没过,全送去了飞霜殿。

辰帝震怒,赐死柳美人,体恤柳宰相历经两朝,准他告老还乡,三代不可科考。

我闭眼:【采月,我想小憩一会。】

【娘娘少些忧思,笼子里的狗都在呢,一只都跑不了。】采月拿来了软枕,替我垫在腰间。

12

夜黑着,祁连禛宿在叶妃。

我去见了柳美人最后一面。

【你有了身孕?】柳迎雪的神色过于震惊。

我被黑衣人护在离她三米远的位置,轻快地朝她笑道:【七个月了,很健康。】

她的眼中失了焦距,抚上自己的肚子,喃喃道:【本宫也有孩子...他很健康,也有七个月了...】

我不在意她是不是疯了:【皇上赐了你白绫、毒酒,匕首,你选哪一个?】

【不选,本宫什么都不选,淑妃的胎不是本宫做的!是德妃那个贱人!】

【本宫是贤妃!四妃之首,来日就是贵妃!皇贵妃!你是皇后又如何?本宫照样也能把你踩在脚下!就跟那个废后一样!】

【无妨,你不选,我帮你。】我笑了,转身慢慢走到窗前,抬眼看见一轮月亮。

我眼里一片冰霜,像对待一只待宰的羔羊:【去把她的肉一片一片剜下来,卸了她的下巴,我不想听她叫喊。】

【是!】站在一旁的黑衣人抽出匕首就上前,可刀还没落到她身上——

【我选毒药!我...选毒药....】

呵,当年封妃的圣旨上,一定极尽夸赞之词,可死到临头了,却也不过是二两轻的贱骨头。

我的专属挡箭牌淑妃都出小月子了,我自然不能再【病】下去。

众人再来请安时,却不想是这么个情况。

我大大方方的坐在后位,任这些目光打量。

最后还是德妃憋不住:【娘娘您这是几个月的身孕了?怎么,嫔妾等都不知情啊...】

本来在自己的努力经营下,除了贤妃这个新头大患,淑妃是个不中用的恋爱脑,良妃病秧子,皇后也是的,区区风寒,都快半年了不见好。

好不容易权柄一点点落到了她的手里,后宫也隐隐以她为首。甚至午夜酣梦时,她都看见自己正捧着皇贵妃的金印,在受皇贵妃的册封礼。

可现在看见中宫好端端的,孩子都怀七个月了,气色红润,貌美如昨,这才回过神来。

如美梦乍醒,德妃觉得自己也要不行了。

【这是本宫和陛下商议的,孩子没长好之前,不宜大肆宣告,怕惊扰了胎神。】

【如今本宫已大好了,诸位妹妹尽可放心。】我宽和地同她们上演嫡庶和睦的戏码:【叶妃是今日是第一次见,是不错,难怪陛下喜欢。诸位妹妹都是皇上看重的人,本宫都有赏。】

【后面也无事,本宫喜静,还是免了大家的请安吧。】

德妃直至出宫,都还在云里雾里。

倒是淑妃,看我的眼眸跟淬了毒似的。

13

此后祁连禛就光明正大地跑凤栖宫,几乎每日都来与我用膳。

而我会以身子不便为由,举荐叶妃侍寝。

他乐得。

德妃像是糟了打击,居然失意起来,闭宫不出。

倒是淑妃动作不断,频频派人窥探我的凤栖宫。

但今时不同往日,后宫大换血一次,我的凤栖宫已不是说看就能看得了。

但打狗你不能穷追猛打,我故意漏出一丝破绽,坐看鱼儿上钩。

淑妃的技能点都加到肚子上的,作案方式简单粗暴。

采月回过话后,我让她去请祁连禛一同用午膳。

我极少主动请祁连禛,也不用什么由头,我只说宝宝踢了我,许是想父皇了。

祁连禛很高兴的赴宴,最后一道补汤,调羹刚碰到嘴,试菜的小太监就毒发了。

我吓得差点汤都打翻了,身边唰唰唰出来几个暗卫。

清月沉稳地走上前去查验,片刻后回话:【皇上、娘娘,是鹤顶红。】

祁连禛传来了太医,太医很快就锁定了是那道补汤。

他的暗卫很有效率,晚间不到就把淑妃押到了飞霜殿。

【你且安心养着,吃食衣料都让清月验过再用,朕去处置了那个贱人。】

我知道淑妃一定会在飞霜殿说些不利于我的话,她的孩子没了,我却安安稳稳地养着我的胎。

她会说我心机深沉,说不定她的落胎,其中也有我的手柄。

可是她错了,这一场戏,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在唱。

她越诋毁我,祁连禛就会越入戏,他是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想让谁生孩子,谁就能生孩子!没有人可以忤逆他,没有人可以不满意他,淑妃一个恋爱脑想不明白的。

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她报复错了人,我却可以帮她请君入瓮。

她的罪名从谋害皇嗣,变成了刺杀皇上,这会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淑妃是活不成了,我很遗憾。

我很遗憾,不能亲自问她。

【白绫,美酒,匕首,你选哪个?】

贤淑二妃已去,她们身后的势力元气大伤。

而以祁连禛为首的利益联盟,也正在土崩瓦解着。

我不晓得,他们是危机感多一分呢,还是在盲目的乐观,为少了两个上桌吃饭的人击掌以贺。

要验证的方式很简单。

那张悬了许久的大饼,应当给人吃了。

别人投石问路,我是满足人心,他们的行动就是给我的报酬。

14

贤妃、淑妃接连去世,德妃才反应过来不对劲,闭门不出。

期间她召了一次家眷,尚书夫人匆匆进了一趟宫,母女俩谈到宫门快下钥才分别。

从那之后,德妃好像变了一个人。

低调顺从,再也不见以往那般猖狂模样。

八月金秋,御旨传达六宫,称赞德妃娘娘恭顺勤勉,克令克柔,堪为贵妃。

她隐忍许久,如今得偿所愿。

从四妃之尾一跃为高高在上的贵妃,何等扬眉吐气。

册封礼过,与我过礼时,眼梢行止中,都带着张狂。

我就知道,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她不懂,有时候,不做,比做、做的好,更合时宜。

可是在命运里,一切求而不得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

她做不到的,自然有人帮她做完。

尚书大人带人呈上奏折,催促南淮军应当早日回京述职,进行交接。

辰帝:允。

一道又一道的急令下发至南淮战处。

我也不闲着,我告诉贵妃娘娘,大皇子一个人在东四宫孤寂,我身怀有孕不便照拂,她身为贵妃,应当帮帝后分忧。

贵妃是个很有悟性的人,我一点就通。

后宫之中,有子凭母贵,也有母凭子贵。

她已经多年未曾有孕,她可以凭母家荣耀被封为贵妃,可是皇贵妃呢?

终于有人想起了被遗忘的大皇子。

我不让她们来请安,可这位贵妃娘娘却热衷于此。

在其他小妃妾都告辞时,贵妃会独独留下知美人,更是不吝啬于赏赐。

大家都知道了贵妃娘娘想抱养大皇子,说大皇子就要子凭母贵了。

知美人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有一个好消息,离月赶在七月末前回宫。

【娘娘,宫外一切都妥了。】离月的生机更蓬勃了些,皮肤虽没有以往细嫩,但却看得出来精气神与采月她们大不相同,都快赶得上月弦了。

【好,你长途跋涉,辛苦了。】我拉着她的手,催促她去休息。

淮南军被催得一路急行军,竟比原计划提前半个月到达京郊。

收到风声时离月正搀着我,在凤栖宫内走路。

已经到了我的临产期,几个丫头一天眼都不离的看着我,生怕出了差错。

这一个月来凤栖宫外值守洒扫的都换了人,采月看过回我说都是些生面孔。

我点点头。

我告诉她们四个,生产当天无论如何,要先保住我孩子的性命。

我们需要他。

15

九月初一,久病的良妃今日开了宫门,说动了贵妃,一起来请我的令。

她们说九月蟹肥,是赏菊品蟹论诗的好时候,要在菊园办诗会,不止宫中嫔妃,还要请三品上的官员家眷来参加。

这诗会,办的是既逾制,又仓促。

我说我头痛,孕后期,难免有些不适嘛。

清月急吼吼地走上前说:【娘娘,您现在不宜思虑这些呀。】

清月上来就要把我往内室扶,面对贵妃发亮的眼睛,我疲惫的对这二人说:【本宫现在操劳不得这些,贵妃你本就代掌后宫,这些事你应该看着妥善安排。】

贵妃选择性听不见妥善二字,立马接到:【皇后娘娘说的是呢,本宫一定好好办!】

说罢,还得意地睨了良妃一眼,良妃好似没看到一样选择了无视。

九月十五,菊园诗会。

贵妃差使着良妃,大办特办。

宫中除了有品阶的,除了叶妃,去了个干净。

而叶妃却来了我这门庭冷落的凤栖宫。

皇后不在,她是第一人,晋封后的谱,她算是摆完了。

她享受着女眷们的吹捧,都快忘了宫门下钥的时辰。

伯爵府的夫人兴头极高地道:【今日娘娘办的诗会,风雅至极,臣妇们有幸赴宴,实在是娘娘给大家做的脸面。】

贵妃装模作样的笑着摆摆手,说了些客气的表面话。

接着伯爵夫人才守着规制请辞:【这时辰宫门都快下钥了,我等该出宫了,若娘娘以后想找咱们说话,还得随时传我们。】顿了顿,看了眼周遭,【大家觉得贵妃娘娘尊贵无比,都想和娘娘亲近呢。】

贵妃这才满意的颔首,指了个宫女,领这些人出宫。

可此时却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不如各位就再坐坐吧?】良妃安坐在一旁的茶几旁,素手反转,一盏金菊,顷刻就在滚水中盛开。

她眼里只有面前的茶具,浅声道:【宫门正乱呢…左右,你们也出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

贵妃虽也糊涂,但良妃下了她的面子却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怒目圆睁,呵斥道:【良妃,你——】

【杀了她。】良妃轻描淡写的打断。

【是,小姐。】

众人这才惊觉,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们不知何时,已经全换成了魁梧的汉子。

瞧那眼神凶狠得,定然不是杀人的新手了。

贵妃这才反应过来,声音发抖:【你,你你你,你反了?!】

【我如何不能反?】

良妃一脸坦然,仿佛理所应当地回答:【辰帝背信弃义,用完我沐家便弃之若履。既如此,为何我们不能改朝换代,令立他帝?】

【你们李家能做昏君的走狗,我沐家,可做不来了。】

一个王朝正常的更迭,或许都会出现宫变、反叛。

但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只会是这场洪流的看客,无论坐上那张龙椅是谁,于民而言,都只是一个概念。

只有置身于这场旋涡中心的人,才会明白被人握着生死、命走悬臂钢丝的恐惧。

命妇们完全不敢插画,连前头最活跃的伯爵夫人,都低着头混在妇人堆里,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是那么平凡。

叛军抽出刀,刀光明晃晃的照上贵妃惊惶无措的脸,她的近侍一开始就被抹了脖子随意丢在地上。

无路可逃,贵妃竟然被激出几分孤勇,几乎破罐子破摔的破口大骂:【沐茹!你装什么清高?镇北将军是你沐家的人去截杀的,北地失守你沐家要担几分责任你说得清楚吗?】

【说我李家走狗,我们人微言轻,不过是尽言官职责,就算有行差步错,可也不似你沐家这般有杀伐决断。】

【可笑你沐家卖国求荣,如今还要倒打一耙,你沐家厚颜无耻,无君无父,天下可诛!!】

一番话下来,命妇们只想捂紧自己的耳朵。

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沐茹嗤笑,撕开最后一层伪装:【镇北将军劳苦功高,是英杰。他受冤屈而死,可谁又记得他呢?】

【除了那个年少御史,这满朝文武,谁又敢在庙堂之上,堂堂正正,说一句公道话?】

【李芳菲,我知晓你是个草包。到如今,你都还不明白——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镇北将军心中有君有国,所以他斗不过辰帝,只能命葬孤野,连痴傻的女儿,也逃不掉在后宫香消玉殒的命。】

【我沐家,如何能步陆家的后尘?】

贵妃还想再骂,可沐茹却摇头:【我该去送我们的皇后娘娘了,你上路吧。】

叛军手法不美,白刀子红刀子间贵妃就绝了生气。

沐茹扔掉烟青色的外袍,换上了白色的轻甲,接过银白色长剑,走出菊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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