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第一贵女，颇有才名。
嫁于裴郎那天，我以为凭我的经营，定能幸福此生。
哪知，后来他却害我满门。
再归来，我势必将他千刀万剐，拆骨入腹！
1
那天，我在寺里求签，上上签。
老住持笑眯眯的对我说，大吉！
我低头浅笑，愿今日所求，皆能实现。
只一个小和尚在旁边嘟囔着：「又求感情顺遂，又求生儿育女，又求丈夫如意，所求这么多，谁能顺意。」
他看见我近身，知道我听到不少，慌忙跑了出去。
一个小和尚，他不懂顾家大姑娘的地位。
在京城，我是第一贵女。
所有世家女，都要看我脸色，甚至公主都要让我三分。
我所求所愿，必然实现。
我带着丫鬟碧竹坐上马车，她圆圆的脸上满是欢喜，「夫人这次必然心想事成！明年咱府上，就有小少爷啦！」
这小丫头比我还小上两三岁，自小跟我，有眼色又忠诚，知道我想要的。
我正摸着手上的玉镯，突然听到轰隆一声。
原本晴朗的天气大变，不消片刻，大雨哗哗落下。
马不停蹄赶回家中，一抬帘，看清眼前场景，我勃然变色。
丞相府外被官兵包围，里面传出哭喊声。
不过一日，顾丞相府中二百余人，全部下狱。
我被官兵捉到时，隐约看见了裴郎。
急忙高喊：「我是丞相嫡女，户部侍郎裴敬的夫人，你们岂敢！」
话音刚落，周围官兵哄堂大笑。
我心中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狱后，家中的表姐们纷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顾清卿！你看看你选的好相公！竟然诬陷顾家！」
我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和我同一牢房的二表姐突然冲上来，毫不留情的给了我一耳光。
顷刻间，我的左耳轰鸣一片，紧接着便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
「卿儿！」母亲急急上前，一把将我扶住。
随后转过头，怒目瞪着二表姐，声音嘶哑的吼道：「裴敬要害顾家，是裴敬该死。他不顾夫妻之情！不顾栽培之恩！是他狼心狗肺！不仁不义！整件事情当中，最是难过的便是卿儿，你们何苦还要伤害她！」
待到弄清原委，我枯坐在一角。
疼痛便如初春的寒风，渗入骨髓，无处不在。
既哭不出来，又无法言说。
原来，我那好相公，伪造了书信证据，向皇上举报，说我父亲和前朝余孽暗中勾结。
皇上闻之震怒，当即下令，将我顾氏全族收监，待择日处斩。
而裴敬，举报有功，不但未受到牵连，还得到了褒奖，自此仕途坦荡。
2
我在狱中不吃不喝，想了很久。
明明早上我出门之前，他还亲昵的捏着我的脸，笑着道：「夫人幸苦，去寺庙路途遥远，且慢些！」
一直到裴敬来见我，我都始终没能想明白，那个看起来满眼都是我的男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大牢里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霉腐的气味。
穿着崭新大红官服的裴敬和这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站在牢门外，睫羽微垂，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好似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变故。
「卿卿，跟我回家吧！」
他那副泰然处之的伪君子模样，看的我恶心。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给他一耳光，问问他还有没有心。
可我两日滴水未进，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他只消轻轻抬了下胳膊，我便一头撞在栏杆上，血流不止。
他冷淡的看了我一眼，「卿卿，你实在太不乖了。」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步子快，没几步就出了天牢，自是听不见我家人的叫声。
可我留在这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狼心狗肺也好，伤天害理也罢，亦或是不得好死等等等等，反正他都听不见。
而我却被一句句如刀子般的咒骂，刺的血肉淋漓。
三日后，我被人带出了大牢，洗涮干净送入了裴府。
3
我在裴府浑浑噩噩的磋磨了小半月，才见到裴敬。
他打量着我住的那方破落小院，满眼嫌弃。看到我，眼神又转瞬变回以往的神色，温柔又充满爱意。
但现在的我，只觉得——虚伪又恶心！
他几次上前，都被我躲开，恼羞成怒的他终于卸下伪装。
掐着我的喉咙，眸红似血，咬牙切齿的神情似若鬼魅：「你就不想知道顾家如今的消息吗！嗯？」
他贴近我的耳朵，声音都带着丝丝血气：「顾大人勾结前朝余孽，判斩首示众，顾家旁系男丁流放三千里死生不得魂归故里，女子贬为贱籍，世代为奴。」
我目眦欲裂，裴敬却笑了。
「卿卿，皇上念我揭发有功，允许你继续在我身边，只是从今以后，只能做我府中侍妾。」
「卿卿，今后你便只有我了，我就是你的天。」
他笑的得意，揽着我的腰就把我往房中带。
我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顺势拿出磨了几天的木棍捅向他的小腹。
可惜，木棍还是太脆弱，纵使我磨得足够尖，也还是没能捅死他。
如果可以，我真想将她刺成筛子。
他怒冲冲的走了。
我在后面噙着泪大喊：「裴敬，你不过一条狗，人烂还想得美。等着吧，我看你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自己这样伤不了他多少，左右不过就是逞一时之快。
可那么只有一瞬能让他不快，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如今，既然我逃不出去，也救不了顾氏满门。
那便陪着他们一道共赴黄泉吧！
4
绳子挂在房梁上，刚刚好好够要我的命。
临死前，我好像又梦到了那天。
放榜当日，我占了折桂楼最好的座位，点了些吃食，看楼下放榜。
上榜的满面笑颜，从此踏上仕途，前途光明。
落榜的神色落寞，哭嚎一片。
这时，一个青衣书生走进我的视线。
他面容俊秀，气质斐然，目光顶着第二名的位置露出勾人的笑颜。
不用猜，此人大抵就是今年的探花郎。
我微微勾唇，给碧竹递了个眼神，「他，我要了！」
彼时，我父亲是当朝丞相，还有从龙之功，母亲是世家嫡女，姨父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我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深受宠爱。我想要的，自然就没有得不到的。
于是那一年，圣上赐婚。
我和裴敬喜结连枝。
婚后，他对我很好，细致周到，从来不曾说过一句重话。
我像飘在空中的鬼魂，看着自己曾经对他如痴如醉的模样。
傻姑娘，别喜欢他了。
他薄情无义，你竟还把他当成如意郎君。真是太傻了！
再睁眼，看见裴敬，我只觉得恶心想吐。
趴在床边不断干呕，胆液滑过喉咙，又苦又辣。
他浑然不在意，面露喜色，轻轻拍着我的背。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我晃了晃脑袋，眼前裴敬的模样渐渐模糊，转而清晰的是碧竹的小脸。
我一把抱住小丫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
「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吓死碧竹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从她言语中，我得知父亲母亲今已身死，几个姐姐沦为官妓，其他人兄弟流放至千里之外。
心早就疼到麻木。
我只能垂着眸子，一遍遍呢喃着我该死。
「不是您的错！不是。小姐你要振作起来，咱们还有办法，您一定要坚持住！」
5
几日后我才知道，碧竹那句话不是在宽慰我，她真的有办法！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她放了一把火，滔天的火光瞬间吞没了整个破落的小院。
大火烧了整夜，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我趁乱被人接了出去。
在一间偏僻厢房中，见到了一贯高傲的二表姐。
她如今妆容艳丽，媚眼如丝，早就不是从前记忆力那个孤高清丽的她。
「卿卿，你从小很聪明，怎么如今如此不争气。」
她倒了一杯热茶给我，让我暖暖身。
可一碗茶如何能暖身，又如何能暖心。
我看着她万般思绪心头起，却不知到问什么。
她见我呆愣的模样，掩着嘴笑，笑着笑着又哭出来，疯疯癫癫。
「你就不好奇，碧竹去了哪？」
怎么会不想呢。
「她死了呀！」二表姐抱着胳膊，白眼翻上了天。
「你倒真是好运气，落到这种地步，还能有如此忠仆。亏你也当了十几年的官家小姐，难道不知道侍妾出逃是大罪吗？她不替你留在那，你如何现在还能无风无雨悠然自得的坐在这里？」
我心头一震，昨夜大火肆虐时，隐约听见的宅子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哀嚎，都在此刻无限放大，刺痛着我的耳膜。
我恍惚间好像看到，碧竹那个小丫头，一身绿衫，委屈红了眼睛，站在火海中央。
傻丫头，你出来啊，出来，我不要你为我死！
我家小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女娘，一辈子都会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小姐，你要好好活下去，替碧竹去看看海晏河清，长河落日，姹紫嫣红。
……
「卿卿啊，这世上以后再也没有顾清卿了。碧竹已经死在侍郎府，变成一具焦尸，她替了你，那你现在又是谁呢？」
我无心思考，碧竹替我死在那场大火中的痛苦，将我吞没。
心口绞了起来，眼睛更是酸胀的厉害，可我哭不出来。
碧竹啊碧竹……
你怎么那么傻！
你的确跟了我十几年，可说到你只不过就是一个丫鬟。
丫鬟嘛，前途不明，换个主子就好。
怎么就把一条命这么搭进去了。
傻子！
想着想着，我喉头一紧。
紧接着一口滚烫的鲜血，弄脏了青衫。
那一刻，我突然在想，倘若我早早死了，是不是就不回遇到裴敬，不遇到裴敬，是不是所有人就都不会死。
二表姐见我心如死灰，挑起我的下巴，直勾勾的看着我的眼睛。
「卿卿，报仇吧！」
报仇？
对，我应该报仇。
我要报仇！
裴敬害我全家，我又怎能让他余生顺遂。
我该让他死无葬生之地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