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外,霓虹闪烁。舞池中央,酣歌妙舞。这里,是号称“东方第一乐府”的贵族区,是上海名媛们钟爱的娱乐场所。此刻,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一个曼妙女子身上。
随着音乐旋律的起伏,女子舞动着袅娜的身姿,翩翩然散发出Chanel No.5香水独有的香气。足下一双舞鞋价值不菲,堪抵大文豪鲁迅半个月的收入。身上的旗袍尤为吸睛,其新颖的样式,独特的剪裁,让在场女子羡慕不已。她,就是上海滩顶级名媛--唐瑛。
1
唐瑛生于1903年,书香门第,家境殷实。
父亲唐乃安是清政府获得“庚子赔款”资助的首批留洋学生,学成归国后成了沪上名医。开设有私人诊所,药房和药厂,往来客人大多是名门贵族。
母亲徐箴出身于江苏昆山基督教大姓人家,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自幼受国学熏陶,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唐家是基督教家庭,父母双方深受西方文化影响,多少有些“重女轻男”。相较于儿子唐腴胪,女儿唐瑛更得父母偏爱。但他们的爱并不是溺爱,而是要让女儿长成真正的名媛。
唐家对衣食住行非常讲究,家中佣人光厨子就有四个,分别做中西点心和大菜。此外,还有负责梳妆的阿姨,洗衣服的阿姨,做衣服的裁缝,还有专车司机。
礼仪,是这个家庭教给唐瑛的第一课。说话时,脸上须得挂着得体的微笑。拎包,捡东西,有其特定的姿势。一日三餐,皆有定时。饭桌上决不允许摆弄餐具,边说边食,起身夹菜。汤再烫嘴,也不能吹。
即便不出门,唐瑛每天也会换三套衣服。早上是短袖的羊毛衫,午间穿旗袍,晚上客人来访,则身着西式长裙。据妹妹唐薇红回忆,她的旗袍滚着很宽的边,滚边上绣满各色花朵。尤其,有件旗袍滚边上灵动着百来只金银线绣的蝴蝶,缀着红宝石的纽扣。
唐瑛的衣橱里,光皮衣就能挂满整整一面墙。更传奇的是她那十个描金箱子,里面全是让人艳羡的华服。她去逛鸿翔百货,却从不购买。看到喜欢的样式,便默默记下来。凭着她超群的审美,对款式进行改良,吩咐家中裁缝量体而衣。因此,“唐瑛款”总是那么新颖别致而又时髦前卫。
同时期衣品能与唐瑛媲美的只有张爱玲,但她的穿衣风格过于张扬,无法引领上海的时尚潮流。而唐瑛的穿着,温婉中又不失时尚,每每成衣,不出几日便成爆款。
唐瑛毕业于中西女塾,这也是宋氏三姐妹的母校。在这里,唐瑛不仅习得一口纯正的英文,她的舞台天赋也渐露头角。
1927年,唐瑛参演名剧《少奶奶的扇子》。她的每一次转身,每一个回眸,都让人惊艳。台下乌泱泱的观众,无不奔着唐瑛的盛名而来。
同年,在中央大戏院举行的上海妇女界慰劳剧艺大会上,唐瑛与陆小曼同台演出昆剧《拾画叫画》。剧照中,她们一人走台步,一人摇纸扇,两人皆是一身戏。“南唐北陆”,联袂登台,成一时佳话。
2
在那个美女如云的年代,唐瑛却能在十几年间稳坐“首席名媛”的宝座。如此出众的唐瑛,自然不乏青年才俊为之倾倒,其中,便有宋庆龄的弟弟,宋子文。宋子文与唐瑛的哥哥唐腴胪是赴美留学的同窗好友。回国后,宋子文担任财政部长,而唐腴胪则是他的机要秘书。
宋子文是唐家的常客,自然少不了与唐瑛交往。也许,就在这一来二去中,两人产生了情愫。妹妹唐薇红在采访中曾说,宋子文“差一点就成了姐夫”。然而,他们的爱情之方大概还差了一味药,那便是不顾一切的勇气。
1931年,宋子文遇刺,同行的唐腴胪不幸中弹身亡。此事,让唐家蒙上了一层阴霾。唐父不愿让女儿和政界人士扯上关系,宋子文心生愧疚,未敢再往前一步,而唐瑛,终究没有多说一句。唐瑛一直保存着宋子文的书信,只是这份感情,再不足为外人道。
3
民国时代的女性,大都离不开“包办婚姻”,唐瑛也不例外。唐父为女儿物色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李祖法,富商李云书之子。李祖法毕业于清华大学,曾赴耶鲁留学,与唐瑛在学识上也算契合。
然而,留洋归来的李祖法,骨子里依然是一个传统的男性。他性格内敛沉静,与酷爱社交的唐瑛渐生嫌隙。妻子不时出现在各大报刊上的登台照,成了李祖法的心头刺。儿子李名觉出生之后,他们的婚姻出现了更大的分歧。
唐瑛注意到了儿子的绘画天赋,为他聘请名师指导。李祖法却认为男儿自当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从事艺术便是不走正途。
最终,两人的婚姻因性格和观念上的不同走到了尽头。那个年代,离婚对女性而言,是天大的事情。但在唐瑛看来,与其一错到底,不如及时止损。
离婚后的唐瑛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过得潇洒自在。唱戏,跳舞,她依旧活跃在社交场上。唐瑛并不是不在乎,但在感情里,她拿得起,放得下。没有了爱情,至少,她还有体面。
4
爱情的不顺并没有让唐瑛失去爱的能力,反而让她更加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爱情的模样。容显麟的出现,照亮了唐瑛的后半生。洒脱,幽默,博识的容显麟,给了唐瑛最自在的相处模式。
1937年,唐瑛带着儿子李名觉,容显麟带着四个孩子,在新加波举行了婚礼。婚后的唐瑛渐渐把生活重心回归家庭,承担起子女的教育问题。她对待五个孩子一视同仁,让他们顺着天性发展,一家人相处融洽和谐。
虽然带着五个孩子,唐瑛却没有被生活琐事搅得灰头土脸,她依旧过得优雅而绚烂。她把艺术和美感融入到了家庭生活中。周末,夫妻俩不时地带孩子们去听戏、听音乐会、看电影、参观画展。兴致来时,便组织一家人到公园野餐,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唐瑛的爱情是平淡的,它不似林徽因的爱情那般轰轰烈烈,也不似陆小曼的爱情那般撕心裂肺。但世人爱唐瑛,本就不为她浪漫的爱情故事,而在于她本身的个人魅力。
5
晚年的唐瑛回国探亲,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却丝毫不显老态。穿着一身合体的旗袍,唐瑛穿行在上海的街道上,举手投足间依然尽显优雅。
1986年,美了一辈子的唐瑛平静地逝世了。百乐门里,那位袅娜多姿的旗袍舞者已不复存在,属于唐瑛的故事却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