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教员的这句诗用在前燕的国之柱石慕容恪身上，大抵也是非常贴切的。

366年五月，慕容恪病重，这位前燕的实质缔造者望着自己身后的国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和后怕。自己在，确实能护佑前燕一方平安，可自己眼见就不行了。侄儿慕容暐已经鉴定完毕，就是一个平庸之主。第一代开国燕王慕容皝的弟弟慕容评还在且手握实权，但这位叔叔却真不是个能挑起国家兴衰重任的人。少年庸主，再搭配一个昏迈权臣，这样的国家能有多大的未来？

尽人事，听天命吧。慕容恪先是对慕容暐的哥哥乐安王慕容臧说：“如今南有晋、西有秦，二国早已虎视眈眈，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大司马总管六军，这个岗位千万不能用错人。我死后，估计朝廷会把这个岗位交给你和慕容冲。你们虽然能干敏锐，但年纪尚轻，没有经历磨难，听我一句劝，把大司马让给吴王慕容垂，只有他能庇佑大燕社稷。你们千万不能因私废公。”同样的话，慕容恪还跟太傅慕容评说了一遍。

吴王天资英杰，经略超时，司马职统兵权，不可以失人，吾终之后，必以授之。若以亲疏次第，不以授汝，当以授冲。汝等虽才识明敏，然未堪多难，国家安危，实在于此，不可昧利忘忧，以致大悔也。又以告评

随后，慕容暐又礼貌性地在慕容恪的生命最后时刻前来询问后事安排。慕容恪再次向慕容暐强烈推荐弟弟慕容垂：吴王兼具文武之才，才能堪比管仲、萧何，陛下如果把政务交给他，国家就能获得安定。不然，我怕秦、晋二寇会趁虚而入的。

临终，暐亲临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荐士，板筑犹可，而况国之懿藩！吴王文武兼才，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之以政，国其少安。不然，臣恐二寇必有窥窬之计

紧接着，慕容恪就嘎嘣了。他这辈子战功无数，国人爱戴，居太宰之位而不篡，受举国之重而不骄，堪称楷模典范。但是，这些也仅仅限于他活着的时候，一当他翘辫子了，很多人就会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慕容恪为啥要在死前苦口婆心地反复推荐自己的弟弟慕容垂呢？因为慕容垂是慕容家又一个难得的战神，他13岁上战场，跟慕容恪一样，从没有打过败仗。只有这样的战神，才能保护得了前燕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那么，既然慕容恪对后事安排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早点扶持慕容垂上位？为什么非要等自己躺床上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使劲推荐慕容垂？这不是不诚心吗？

这一点，其实大家还真错怪慕容恪了。其实在他躺下的前一年，也就是365年，他还带着慕容垂去共平洛阳，随后任命慕容垂为都督荆、扬、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镇守鲁阳（鲁山县）。让慕容垂都督十州军事，总控黄河以南，南防桓温，西抗苻坚，这本身是慕容恪在逐渐打造下一任军界核心的信号。遗憾的是，慕容恪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前一年还能带队南征，身体棒棒的，怎么过了一年就说不行就不行了呢？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呀。早知道就早把慕容垂提拔进核心班子了。结果就是因为自己觉得还有时间让慕容垂在地方打磨履历，就错失了让慕容垂接班的唯一良机。

再看看慕容恪临终前举荐慕容垂的语气，那是交代和安排的语气吗？几乎是恳求甚至哀求了。虽然他知道把国家交到慕容垂手里不会出大乱子，但他也了解慕容暐那一家子是不会这么干的。

人家慕容暐好不容易盼死了你这个大魔王，又怎么可能让慕容垂那又一个大魔王来接班呢？慕容垂还那么年轻，他以后抓住权柄不放手怎么办？更为关键的是，慕容垂跟先帝慕容儁这一家子都是是公开的不对付——慕容儁当年是想借着巫蛊之狱搞死慕容垂的，慕容垂涉险过关后娶了原妻子段氏的妹妹作为继室，然后时任皇后的可足浑氏又找茬把人家废了，安排了自己的妹妹长安君嫁给了慕容垂做枕边间谍。万一我们放下了过往恩怨，而慕容垂没有放下，怎么办？总而言之，慕容暐及其背后的人都不可能让慕容垂接班慕容恪的。

果不其然，慕容恪死后，年仅7岁的慕容冲被安排为了大司马，慕容评毋庸置疑的成为了政治一把手，被慕容恪禁锢了7年的可足浑皇太后也开始站出来参与朝政了。

慕容恪去世的时候是367年，3年后，前燕就很“争气”地为没有听慕容恪的临终安排买单了——我的大燕亡了。这三年，前燕的实际一把手其实是慕容评，前燕的灭亡自然也是他的主要责任。

那么，慕容评是怎么做到在三年时间内就搞亡一个武功正值鼎盛的国家的呢？不要怀疑，人家慕容评堪称十六国时期凭实力败家的头号败家子。慕容评在历史上的风评非常差，既无能又腐败还昏庸。但他终究也只执政三年时间，再怎么平庸，也不至于断崖式地落得个如此口碑。就好比一个家财万贯的纨绔子弟，正常败家两三年，基本上不会被世人钉到耻辱柱上进行唾骂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继续往下看吧。

前燕的武力一直都很强悍，一般情况下，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已经相当不错了，别人是不敢轻易来摸它的老虎屁股的。比如之前，在慕容儁去世时，东晋就嚷嚷着要趁机攻打前燕，但桓温却认为前燕战神慕容恪尚在人世，前燕根本就动不了（初，建邺闻俊死，曰："中原可图矣。"桓温曰："慕容恪尚存，所忧方为大耳"）。又比如之后前秦早有心要东征，但一直比较忌惮前燕战神慕容垂，最后慕容垂被前燕逼走，前秦高层才放下心中那块大石头。

也就是说，像前燕这样的强者，如果不是自己露出破绽勾引别人来进攻，短时间都会是相当有震慑力的存在。那么前燕的破绽来源于哪里呢？其实就是来源于慕容评的主政，因为秦、晋两国对你这样的目标敌人，都是有比较详细的调研和分析的，大家都知道你慕容评不是治国的那块料，一只狼带队一群羊可能都有点不好打，但一只羊带领一群狼绝对打起来不怎么费劲，利用你们的内部矛盾见缝插针就是了嘛。

最先动了伐燕心思的是西边的前秦，因为我们的大秦天王苻坚觉得这么多年被压缩在关中，有点战国时期秦国的感受，太憋屈了。都是秦王，我苻坚也想做秦始皇那样的千古一帝嘛。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正在苻坚积极准备伐燕事宜时，苻坚的弟弟苻柳据蒲坂，与苻坚的另外三个弟弟苻双、苻廋、苻武联合造反，一起约定打进长安，弄死苻坚。你苻坚装得再仁慈，但大家都是苻家人，知道你是怎么上位的，知道你是如何外宽内忌的，也知道你的王位名不正言不顺，干翻你就能轻松取代你……

芭比Q了，本来想浑水摸鱼的苻坚还没来得及下水，自己的周边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唉，自己这个厚道仁君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咋就感动不了你们这些自家人呢？唉，别多想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平乱吧。

苻坚先是派人带着自己的信物去劝降，说大家都是自家人，磕磕碰碰很正常，放下武器咱们就立马能回到从前。但那哥四个根本不买他的账。

无奈之下，苻坚于368年正月派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嵩分别讨伐上邽苻双和安定苻武，派辅国将军王猛、建节将军邓羌攻打蒲阪苻柳，派前将军杨安、广武将军张蚝攻打陕城苻廋。

但是苻坚心思还是挺细的，为了避免东西两线同时作战，所以命令王猛、张蚝的东面军先在城外三十里坚守，不要急于出战，等西线搞定了之后，再开启东线战事。

坚命蒲、陕之军皆距城三十里，坚壁勿战，俟秦、雍已平，然后并力取之

苻坚这种安排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在里面，那就是东线不比西线，苻柳和苻廋的身后就是强敌前燕的触角了。所以收拾他们必须要做到快、准、狠，一旦战局开启后，又无法在短时间内搞定他们，他们狗急跳墙地把前燕的部队放进来，那麻烦就大了。所以苻坚才会让王猛和张蚝先按兵不动，等到西线战事平息后，合兵一处，再以绝对实力快速碾压掉他们。

但遗憾的是，对手通常是不会按自己的意愿出牌的。368年二月，割据陕城（今河南三门峡）的苻廋就直接向前燕发出了邀请函，兄弟们快来关中跟我们一起斗地主，赢了我们五五分账，甚至你们再多拿点都无所谓。

消息一经传出，差点没把苻坚给直接吓尿，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于是，赶紧派大量的间谍到邺城去做危机公关。公关重点对象自然是主政的慕容评同志。慕容评同志虽然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贪财的本色一直都保持得很好，因此乐滋滋地收了前秦间谍大量好处费。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学过《一个贪官的自我修养》的慕容评还是很讲职业道德的，不管慕容垂、王德、皇甫真等人如何强烈建议慕容暐出兵伐秦，慕容评总是能四两拨千斤地把他们的意见驳回去。他说我们的战神慕容恪刚走不久，别人不来找我们麻烦就阿弥陀佛了，万万是不能出去惹是生非。我们都不慕容恪，就安心搁家里过点安稳日子吧……

就这样，慕容评凭借自己的老资历和高位置，一票否决就让前燕浪费了一个灭秦的绝佳机会。

不愿意对外大动干戈的慕容评真的就跟皈依佛门一样不沾杀戮吗？显然不可能，这货搞内部斗争时，可是绝不心慈手软的。同年，同样是老革命的尚书左仆射悦绾向朝廷提出了“偷税漏税严重导致财政、国库空虚”的问题，并提出了相应的改革方案，被安排负责此事后，成功地查出了20万户黑户人口。结果，悦绾在当年就离奇去世了。虽然《资治通鉴》认为他是病死在工作岗位上，但《晋书》称他是被慕容评所暗杀。

杀一个悦绾或许不算啥，但是杀了一个尽心尽力为国家治病的忠臣和能臣，破坏力就极大了。悦绾“光荣”了以后，前燕那些腐败之类的破事，根本就没人管了。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一片纯洁的雪花呢？

368年十二月，苻坚在前燕的友好配合下，彻底地平定了他们家的后院起火。然后再复盘一下这一年的故事，深深地感觉到，像慕容评这样的好朋友可遇不可求，得赶紧找机会跟他多亲近亲近，于是又重启了伐燕计划，只不过因为忌惮慕容垂的存在，也不敢过于轻举妄动而已。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身在南方的桓温也闻到了来自北国的麦芽香，他觉得慕容恪不在了，前燕应该没人可以阻止自己耍战绩了。于是于369年四月，桓温率兵五万，挥师北伐。

桓温节节胜利，接连攻克了湖陆（今山东鱼台）、黄墟（今河南兰考东）、林渚（今河南新郑）等地，前燕大将非死即逃。

与此同时，很多骑墙派、观望势力也纷纷主动表态要效忠东晋、拥抱桓温桓大司马，前燕的局势一下就变得风声鹤唳了。

慕容暐和慕容评这对平庸组合，赶紧出“王炸”来撑场子。他们调集精兵，交给慕容暐的哥哥慕容臧统帅，奔赴前线，保卫祖国。但是慕容臧没有搞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效果，被桓温一击即溃了。

七月，无可阻挡的桓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挥军直入距离前燕国都邺城仅有百余里的枋头（今河南浚县）。

这个时候，慕容暐和慕容评这些前燕高管终于惊恐起来了，眼下就要被桓温一锅端了，咋办？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西边跟他们有友好私人经济来往的前秦。兄弟，不对，领导，去年你们家出乱子的时候，咱可是讲感情的，没对你落井下石吧。现在我们也遇到麻烦了，你得帮衬帮衬我。当然，不能让您白帮忙，规矩我懂。这事落地之后，咱把当年我们军神慕容恪打下的包括洛阳在内的虎牢关以西的土地当作包封，孝敬您了。

苻坚本就有出兵东征的计划，这不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吗？再加上王猛献上了更加歹毒的计策：咱们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前燕的贿赂，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入前燕国境，不慌不忙地看前燕和东晋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火拼得精疲力尽了，咱们再雷霆出击，把残局给收拾了。

于是，苻坚高调宣布同意前燕的合作计划书，出兵两万救燕。

远水解不了近渴，慕容暐和慕容评心里依然不踏实，便准备放弃中原，撤回故土辽东，再当个东北的大地主老财算了。

这个时候，平时不敢怎么作声的慕容垂终于按捺不住了，主动请缨去迎击气势如虹的桓温。表示你们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让我冲上去试一试，如果成了，你们就继续在这中原大地享受花花世界；如果不成，你们再撤往故都龙城也不迟。

臣请击之，若战不捷，走未晚也

没得选的前燕朝廷只好启用慕容垂，试试就试试，但你最好给我试成功，否则，后果你是懂的。于是，慕容垂和弟弟慕容德率兵五万南下御敌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慕容垂一到前线，就看出桓温的致命弱点——东晋大军，粮草输送不便，此时汶水、清水进入了枯水期，桓温正命人在石门搞北水南调工程，来保障后勤供给线的畅通。

慕容垂随即制定破敌之计，自己在枋头牵制桓温，使其不能前进一步，再派慕容德、刘当率一万五千精兵偷袭石门，豫州刺史李邽断其粮道。

七寸被拿捏得死死的，桓温也不敢过于调皮，只好无奈撤军。撤军过程中，因为水路行不通了，桓温只好烧毁船只，变水军为陆军，集体跑步走了。结果被慕容垂率骑兵狂追，损失惨重。

慕容垂一战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挽救了前燕。但是他回朝后，却没有享受到英雄应该享受的鲜花和掌声，迎接他的是无情的羞辱与陷害。他为将士讨点喜钱，毕竟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给点赏赐说不过去，以后没人给你卖命了。但是慕容评坚决表示不同意，没钱，不给。太后可足浑氏更狠，慕容垂的第一个妻子被她们夫妇弄死了，慕容垂又娶了姨妹子为妻，但可足浑氏却安排她的妹妹占了慕容垂正妻的位置。可慕容垂根本就不爱她妹妹，所以她恨不得要弄死慕容垂。她和慕容评一拍即合，合谋要对慕容垂动手，好在慕容垂提前得到讯息，跑路了。兜兜转转去了前秦，从而使得苻坚伐燕最后一块心头石放下了。

要死不死，慕容评在桓温被击退之后，又打算当一把老赖，之前答应割让给前燕的地盘，他不想兑现了。之前是填支票，现在是要支付现金，这两者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苻坚兄弟，你要理解哥哥哈，哥哥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好男人。

苻坚得知消息后，莞尔一笑，老哥哥您请便，因为不止想要你们洛阳以西的地盘，你们整个前燕我全要。你现在给和不给都是一样的，最后都是我的。但是，这事我还是假装生气一下，不然我师出无名呀。我苻坚是著名的厚道人，你不毁约在先，我还真不好贸然攻打你。

十二月，前秦大军进攻洛阳，燕秦大战爆发。失去慕容垂的前燕，根本就不是前秦的对手，几次大战，前燕通通大败，各地重镇相继失陷。

370年四月，苻坚命王猛率军10万，对前燕发动最后一击。慕容暐也命慕容评率30万大军赶往壶关去对抗前秦大军。但是，慕容评却偏偏不赴战场，搁后方眼睁睁看着王猛把前燕壶关等据点慢慢拔掉。更为搞笑的是，慕容评一边看着同胞们为国捐躯，一边居然在驻地做了大自然的搬运工，他下令封锁了所有的山林和河道，想喝水吃饭，都得高价跟他购买。搞得全军上下怨声载道、毫无斗志。后面慕容暐派人跟他说，朕连国库都跟你共享了，你还贪这些钱，有意义吗？太过分了。他才退还那堆积如山的财宝，可惜为时已晚，失去的人心还不回来了。

太傅评以猛悬军深入，欲以持久制之。评为人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

冬天，两军交战，占绝对多数的慕容评的军队被王猛打得溃败，慕容评只身逃回邺城。

慕容暐放弃邺城想逃回东北老家，中途被俘。慕容评比慕容暐能跑，一度逃到了高句丽，但被高句丽当作投名状送给了前秦。虽然，这俩货都没有被苻坚杀掉，但是当亡国奴的滋味大抵也不太美妙。

至此，盛极一时的前燕就此灭亡。纵观前燕灭国的全过程，其实正应了那句话，不作就不会死。尤其是慕容评，几乎在每一个生死关头，他都能奇迹般过滤掉所有正确选项，精准地选中伤害跟侮辱性最大的那个选项，也算堪称神人一个了。

由是观之，人之一生，尽量不要瞎折腾，即便要折腾，也尽量选择在自己能力和承受范围内的事情去折腾。一个小人物，有时候迷失在红尘之中，而不知轻重敬畏，他的破坏力往往不会灾难性的。但是一个大人物，随便瞎折腾一下，就可能带来全面崩盘的浩劫。像慕容评这样的人，就不能让他掌权，在慕容廆、慕容皝、慕容儁、慕容恪时期，他就没成为那打烂一锅汤的耗子屎吧？但是，他一旦掌权了，三年就能搞垮一个国家，全程灾难性的演出。细思极恐啦，都去想一想“权力要交到正确的人手里”这句话吧。

恰如一个歌手，有人帮忙修音，也许展示出来的东西还过得去，但真要搞直播就会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