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谁稀罕!”
离婚后,我给在校读书的弟弟打电话时,
听见那边,传来了一道清冷夹着不屑的声音。
挂断电话后,我驱车百里加急,来到了弟弟上学的D大。
声音这么好听,说话这么刺耳,欠教。
几个月后,那道声音的主人,拉开了我的车门,
带着哭腔语气隐忍卑微:“姐姐,别这么对我。”
……
1
高定收腰连衣裙,深棕大波浪,八厘米银色高跟鞋。
站在D大男寝楼下,我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在听见楼梯传来急促向下的脚步声时,我抬起了头,露出精致的妆。
吴锦年呲个大牙张嘴就喊:“姐!”
在我一个凌厉眼神刀过去后,识时务的改了口。
“jie……接风,你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我得给你接风,带你好好逛逛。”
每个月六位数的零花钱诱惑,效果不是盖的。
吴锦年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求他隐藏姐弟身份,
但拿了钱,他乐得配合。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男孩,前面两个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惊艳与好奇,后面的面无表情神色平静。
吴锦年眨眨眼,亲热的挽着我介绍。
“这是,这是我朋友叶初,他们是我的室友。”
当年,爸妈代表两家强强联合的婚姻,打从一开始,就定好了,孩子一边跟一个姓。
在两家做大做强不需要这段婚姻关系时,爸妈和平分手。
我去了叶家,吴锦年去了吴家。
“你们好。”
我疏离淡笑不失礼貌的开口。
前面的两个人热情的回应我,
漂亮姐姐,女神姐姐,霸总姐姐喊个不停,
后面那个不经意撇见吴锦年亲热挽着我的胳膊,眉头蹙了一下,语气僵硬。
“你好。”
“我还有事,先去图书馆了,再见。”
头一句是对我说的,后一句是对三个室友说的。
就是这个声音,
我在给吴锦年打电话,吴锦年高呼“你离婚了?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时,
听到的声音。
当时,旁边有人说
“看吴锦年那舔狗样,估计电话那边离婚的女人老有钱了,岑成,你觉得呢?”
“老女人,谁稀罕!”
……
果然,这声音啊还得是现场听,比隔着手机好听无数倍。
我饶有兴趣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声音的主人一眼,直白的目光很快被他发现。
他抿起唇,脸上因怒气薄红一片,像是受到了什么屈辱。
才看几眼,就受不了了,这也太嫩了吧。
我非但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反而毫不退怯的与他对视。
几秒后,一个身影向着图书馆方向,仓皇而逃。
“那个男孩,叫什么啊?”
私房菜包间里,我若无其事问大快朵颐的吴锦年。
……
2
“谁啊?”
吴锦年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默默伸手,将吴锦年面前的龙虎斑、乌龙山珍菌、竹荪肝膏汤一一挪开。
“诶,别拿走,别拿走啊,我才刚吃了一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吃人嘴短,吴锦年爆豆似得,就差没把室友内裤型号都爆了出来。
“他叫岑成,有名的寒门天才,性格吧挺古怪,不打游戏不泡妞也基本不社交,但人家精神世界很丰富,校内校外拿奖拿到手软,或许天才都是孤僻的,并不是有意不合群,人挺单纯挺好的。”
一顿饭,吴锦年满足了他的胃。
我摸清了岑成的底。
“姐,你能再给我一张卡吗?这也太不公平了,一个爸一个妈的,凭什么穷养儿子富养女啊。”
吴锦年舔着脸手心向上,故作可怜。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却不直接给他,只掐在两指中间翻转。
“那得看你,会不会办事了。”
有钱能使吴锦年推鬼,他看着我指尖的卡,咽了咽口水,只挣扎纠结了不到三秒。
“姐,包我身上。不过,你可悠着点啊,岑成真挺好的,你别玩弄人家,伤了人家啊。你想玩,我们学校愿意傍富婆的多了去了,各种类型的应有尽有。”
我将卡放在吴锦年开开合合的嘴上,堵住了他的话。
“可我偏偏就想看他低头。”
有了我给的零花钱,吴锦年的生活品质可谓是直线上升。
连带着,他们整个寝室的生活都水涨船高。
吃喝玩乐,全由吴公子买单。
当然,吴公子也不负众望,将一个出卖色相傍富婆的形象,演绎的十分生动。
“看中什么了你们只管选,我只管付钱,我家叶姐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跟了她以后,我才知道了,随便花,可劲花有多爽。”
“看见咱们学校大门外停的那辆白色保时捷了吗?叶姐姐送我的,二百来万啊,叶姐姐眼睛都没眨一下。”
……
在吴锦年高调的炫富下,他的两个室友,已经暗中问了他几次,叶姐姐还有没有其他姐妹。
只有岑成不为所动,甚至还十分鄙夷。
很好,看来只有钱还不够。
几天后,吴锦年一次课堂小考,考了全班20,我扬言要为他庆祝,邀请了他的三位室友。
3
别墅里,佣人们井然有序来往窜梭。
吴锦年带来的室友,打从一进来,就局促的坐立不安。
“哎呀,你们别光看啊,快过来,这个真的很好吃。”
吴锦年拉着几个室友来到餐桌旁,将装着鱼子酱的精致小碟,塞进室友手里。
两个室友跃跃欲试,岑成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默默放回了餐桌上。
“这位同学,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身后突然传来距离过近的声音,岑成身体几乎瞬间僵硬,他惊转身,不着痕迹拉开距离,语气听不出情绪。
“请问,可以开始庆祝了吗?我晚点还有一份兼职。”
“晚上别去了,留下来,我这比外面兼职给的多。”
岑成垂在身侧的手,在听到我的话时紧紧握成拳,他双眼猩红,呼吸急促起来。
“我就是穷死,也不会出卖自己陪你的!”
气氛瞬间凝固。
我嘴角的笑意不减,眉眼间尽显天真无辜。
“同学,你在想什么?我这里确实比外面兼职给的多啊。”
说着我冲窗外给花花草草浇水的女孩扬了扬下巴。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看过去,
浇水的女孩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回过头用力点点头。
“真的,叶姐姐这里的兼职给的超多,事还少,我是农大的,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要不是叶姐姐给了我这个兼职的机会,我连下个月生活费都还犯愁呢。”
“这位同学,你也要来叶姐姐这兼职吗?欢迎你!”
对于女孩的询问和真诚欢迎,岑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他死死抿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见没有回应,女孩也不介意,笑了笑又回去一心侍弄起花花草草。
岑成肉眼可见的窘迫,我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所以,岑同学刚才是想成什么了呢?”
“难道,你在想,我想要你……”
我恍然大悟般惊讶出声,结尾处拉长了音,却不肯说下去。
被我逼问的岑成,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接受我的审视。
这种感觉,比他被人骂“书呆子”“假清高”“穷光蛋”还要屈辱、还要痛苦。
可偏偏他又反驳不了什么。
4
半晌,他像是灵魂被抽离,一向挺得笔直的腰,弯了个微小弧度,低下头。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近乎于从牙齿缝挤出来的几个字,从岑成低垂的头下传了出来。
跟着叶家在商场尔虞我诈这么多年,我自是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见我一笑而过,另外几个人赶紧打起哈哈,岔开话题。
吴锦年带着几人参观到二楼一个房间时,一直神色恹恹的岑成,眼睛霎那亮如星辰。
他步伐匆匆,不敢置信的看着展柜上的东西。
“这,这些是?”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更勾人了,只不过地点还有些不对……
“这些啊,是叶姐姐的集团在【高分子材料电化学性质和功能】项目研究中现阶段的一些小成果,怎么样,很酷吧。是不是比咱们学校你天天泡的那实验室,酷多了。”
好不容易看见岑成有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吴锦年就差把尾巴摇成螺旋桨了,炫耀个不停。
跟以往对待吴锦年的炫耀,置若罔闻的态度不同,
这次岑成认认真真听他介绍展架里的每一样东西,
那副如痴如醉的好学模样,我相信,此刻要是给他纸笔,上面一定早都被他记满了。
吴锦年知道的有限,一句半句还能唬人,往多说往深了说就露馅了。
岑成自然听出了问题,眉头皱了起来,时不时的打断吴锦年,刨根问底。
吴锦年求救的看着我,
我适时接过了岑成的问题,将话题引向更复杂更深度的层次。
枯燥晦涩的话题,吴锦年和其他两个室友听得晕头转向,很快没了兴趣。
不多时,便去了吴锦年在二楼的游戏房。
密闭空间里,两个人围着展柜时而激烈时而轻声细语的探讨。
等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停下来不语时,
岑成才惊讶的反应过来,他竟然跟我独处一室了两个多小时,窗外的暮色已被夜色代替。
慕强,人之本性。
我清楚看见了,岑成眼睛里来不及隐藏的欣赏与崇拜。
窘迫令他下意识的清清嗓子,脸上肉眼可见的涨得通红,
刚还高谈阔论的嘴,一下子结结巴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