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容貌丑陋,而周谦面如冠玉,乃天人之姿,却从未在世人面前对我流露过一丝一毫的嫌弃。
上京赶考前,他更是对我许下承诺:
「颜颜,你不必担忧,众生眼里的绝代佳人,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具粉骷髅罢了。」
「待我高中之时,便回来娶你为妻。」
但许是天意弄人,又或是事在人为,我的满怀期待终落空,还差点因此落得个万劫不复。
他是回来娶我了,但娶的那个人,却不是真正的我。
而是他留给我的丫鬟,许香。
她易容成我的模样,神态举止学得惟妙惟肖,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周谦。
而我作为真正的苏颜,本该被她灌以毒药加以害之,却幸得丞相所救。
一年后,圣上赞誉周谦乃惊世之才,赐婚与丞相府三小姐。
为报丞相救命之恩,我代替三小姐,嫁与周谦。
我自降身份,愿做平妻之事,引得京城众人唏嘘不已,更成了世家小姐们议论嘲讽、鄙夷的对象。
殊不知,众人口中的这位三小姐,便是我这位周谦曾经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1
「小姐,凭何你生得这般丑陋,而我容颜姣好,公子喜欢的却是你,这不公平!」
我怒急攻心,呕血连连:
「香儿,我平日,自认待你不薄,你却换了我治病的药材,趁我疲软无力如此嗟磨我,就为了一个周谦,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她置若罔闻,只是半蹲在我床前痴迷的盯着我的脸,下一秒却又怨恨增生:
「小姐,你真碍眼…要不是你,公子喜欢的便会是我,将来成为他妻子的人,也会是我。所以,你去死吧!」
「我会代你,好好伺候公子的!」
我还未来得及劝她,她却早已快速的将一颗药丸塞进我的嘴里。
如蛇吐信,在我耳边讲出的话阴冷无比:「小姐,不怕,睡一觉就好……」
我只感觉到我全身的脉搏愈来愈微弱,直到我彻底失去意识……
2
但没想到,我竟没死,幸得丞相顾寒珏所救。
圣上赞誉周谦乃惊世之才,赐婚与丞相府三小姐。
为报丞相救命之恩,我代替三小姐,嫁与周谦。
今夜,便是我与周谦的大婚之日。
案桌边的香烛忽明忽灭。
我端坐在婚床上,直至四肢酸麻,府里的管家才过来潦草告知我:
「夫人,大人让您先行睡下,香夫人怀有子嗣,今夜身体略微不适,大人恐是无法过来了。」
白日里丞相在场时,周谦表现得毕恭毕敬,与我相敬如宾。
我是该庆幸他对「我」这般情比金坚,对其他女子碰都不碰一下。
亦或是新婚之夜独留空房,黯然神伤呢。
管家退下后,我一把掀开盖头,坐到了铜镜前端详着我这张脸。
本是艳丽夺目的五官,却因眉眼间的病态平添几分清怜之感。
世人皆知,丞相府三小姐自小便体弱多病,常以面纱示人。
所以周谦并未见过其真容,两人碍于礼节也只是远远的对视一眼。
我原本脸上的伤疤,是我用了特殊的药水,粘上去的。
本意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如今,是该变更计划了……
想到周谦,我摩挲着手肘上丑陋的疤痕,眼里的温度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我与周谦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香儿是周谦见其可怜,从外头捡回来的小乞儿。
她对周谦很是依赖,就连周谦上京赶考,她也吵着闹着要跟着一同前去。
可周谦最讨厌麻烦,哪能带着她,便将她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小丫鬟。
因许香是周谦的人,我从未将她当成丫鬟看待过,而是将她当成我的亲姊妹一般,对她爱护有加。
谁料她对周谦的执念竟这般深,甚至不惜想毒死我,只为能够嫁给周谦。
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一人救了。
这还多亏了在许香下手前,我趁着许香外出办事,努力撑着孱弱的身子扶着墙壁走到门外,试图逃出去。
谁料不远处却瞧见了许香的身影,情急之下我背过身咬破了指腹在手帕上写下了求救的信息。
以免被许香发现,我用脚踩住,接着裙摆的遮掩挡住了那张绣帕。
许香急忙的走了过来,强拉着我将我又扶回了房内,拿一破布将我的嘴堵住,将我的双腿,给打断了:「小姐,你说你,怎这般不乖?那就不要怪香儿心狠了!」
我心如死灰,本不抱希望,谁料竟被丞相顾寒珏捡到了那张绣帕。
他偷偷让暗卫将许香买的毒药换成了假死药。
许香将我下葬后,他们撬动棺材将我救了出来。
为报答丞相的救命之恩,亦是,为了我自己,我代替他的妹妹,嫁给了周谦。
尽管周谦不喜,可圣旨已下,他不得不从。
3
翌日正午直至午膳时分,周谦才不慌不忙的来宽慰我这位新婚妻子:
「迟韵,昨夜睡得可好?」
他身上沾染上了浓烈的脂粉气息,我被呛得不适的咳嗽了几声,下意识躲过了他欲揽住我腰间的手:
「夫君,昨夜,甚好。」
我曾奇怪,许香明明是顶替我的身份,为何周谦却让人唤她香夫人。
玲儿却说,是因为周谦喜欢极了许香身上的香气,才有了这个爱称。
可,真是这般吗?
周谦入官场一年之久,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表现得游刃有余。
在外人看来,莫不以为我俩多恩爱呢。
虚伪寒暄了几句,我蓦地想起一事:
「对了夫君,这是我今早刚做的枣泥糕,松软香甜,你尝尝看可否好吃。」
周谦看到这糕点,神情恍惚,我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他应。
我让人将那盘糕点端走,周谦才回过神来,问我为何端走。
「我以为夫君不喜这糕点。」
周谦抿了抿唇,将下人又唤了回来,拿起木筷将一枚枣泥糕细细的嚼了起来。
他身侧的侍卫略显担忧:「大人,还未用银针验毒呢,怎能入口。」
周谦闻言一顿,我见状也捻起一枚枣糕咽了下去。
他摆了摆手:「夫人怎会害我,明一,你多虑了。」
这是我娘亲在世时,常做的糕点。
周谦一出生便没了母亲,每次我娘亲做糕点,都会让我给他送去一份。
这也是他,最爱吃的糕点。
看着周谦离去的背影,我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被人救下后,我曾想回周谦所在的京城,将许香的事告知于他。
丞相派给我的丫鬟却说,我现在就身处于京城之中。
并且我还从丫鬟的口中得知,周谦考中状元后竟直接被皇上任命为监察御史,这么高的职位想必很受皇上看中。
「对了,听说这位萧大人与其妻子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前阵子那场婚礼可谓是羡煞旁人呢。」
我眉头一皱,询问那位妻子的名字。
「好像叫,苏颜。」
丫鬟的话突然顿住,只见她兴奋的指着门外携手的一对夫妻惊呼:「是周大人和他的爱妻……」
我怔怔的看着那对如胶似漆的俩人,一时失了神。
那是,我的脸。
就连脸上疤痕的位置也一般无二。
看来许香已经以我的身份如愿嫁给了周谦。
可,这张与我十分相似的一张脸,旁人发现不了也就罢了,难道周谦竟没什么她是假的吗?
幼时我曾因周谦,手肘上不幸留下了一块疤痕,无论用了多少膏药都消不掉。
此事除了我娘亲,便只有周谦知晓。
与许香同床共枕时,我不信他没认出她根本就不是我。
从小到大,他最怕麻烦。
但,难道就连我的事,他都嫌麻烦吗。
周父在娶周母之前,家里欠了很多外债。
他父亲所赚得的银两,都拿去还债去了。
周父逝世后,周家也就只剩那一间空房。
是我拿出娘亲为我准备的嫁妆供他考取功名。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待他功成名就之时便娶我为妻,许我一世荣宠。
可如今,他明知我有可能遭遇不幸,却视若无睹。
这究竟是他性情淡薄,还是我看错了人……
4
次日清晨,我的贴身丫鬟铃儿便急匆匆的进来叫我起床洗漱,说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香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这,怎会,铃儿,你莫要同我开玩笑了。」
「哎呀夫人,此事千真万确,大人此时还在前厅似门神般黑着个脸呢,香夫人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
我装作不知,去前厅安慰两人。
我半蹲下身欲要为许香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谁料却被她一把推倒,她恶狠狠的瞪着我,仿若我才是她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凶手:
「肯定是你!是你见我得夫君宠爱才欲加害于我的。」
我这双断腿,是被大夫强势接上的。
经过了一年,我的身子还有我的腿部,还是好不完全。
可我等不了。
许香与周谦快活一日,我心中的恨意,就加一分。
这腿,一旦受到剧烈的撞击,便如万蚁噬咬,疼得我整个灵魂都要颤上一颤。
我将那股痛意强势忍了下来,无措的看向许香,不知她这话何意。
原坐在首位的周谦皱紧了眉头朝我们俩走来,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护在了身后,满脸无奈:
「颜颜,你要怪也是怪我,这又干迟韵何事?」
「我知你因腹中孩子没了而感到痛心,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可再如何,也不能平白无故污他人清白。」
许香如何能忍受被心上人如此责骂,伤心的望了我们一眼便踉跄着往外跑去。
5
周谦虽嘴上不语,可还是挥了挥手让其心腹跟着她,怕她再出什么事。
我下意识的将手背到身后,却被眼尖的他瞧见,一把扯过我的手仔细瞧着。
方才许香将我推倒在地时,恰好碰倒了一旁的花瓶,我的整个左手被花瓶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看着都疼。
周谦抿了抿唇,一把将我抱起,我欲挣扎:
「这,夫君,府里这么多下人在瞧着呢!」
周谦空出一只手将我的死死按在了怀里,语气低沉:
「别动!扯到伤口怎么办。」
无奈,我只好乖乖一动不动任他将我抱回了房,还叫上了最好的大夫为我医治。
看着他面露心疼的模样,我只觉好笑。
许香的孩子,可以说,是我间接弄掉的。
昨日,我的确下了药。
不过,确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特殊的春药。
只要男子与女子肌肤相贴,渐渐的,便会欲火焚身,化身猛兽。
就算周谦能忍,可许香当时并未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急于宣示自己的主权,以为周谦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会对她怜爱一些。
殊不知,她这般举动,反而会催发周谦身体里的药性,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许香怀了孕,肚子里的孩子哪能经受住这么剧烈的折腾,她急忙求饶。
可门外的奴婢们听见了,周谦也未发话,只当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
因为平日里,两人玩得花样就数不胜数。
正因为许香的举动,周谦才怀疑是她给他下的药。
因为自从我入府之后,因我丞相府三小姐的身份,她不敢像对以前其他官员送进来的妾室一般对我下手,常飞醋横生,总疑神疑鬼。
我将药浸泡在那双筷子中许久,其表面,也涂抹了一些。
那只是双平平无奇的筷子,谁又会注意到呢……
6
「滚啊!你走!」
还未走进,便听到许香伤心悲痛的喊叫声。
她发了疯般将周谦赶了出来,周谦不忍伤她,却被她推倒在地。
许香看都未看一眼,便回了房中,将房门狠狠甩上。
原来,是周谦想对她院中的人进行搜查,许香不肯,她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的人居然这般不相信自己。
我担忧的上前执起周谦的手,将陷入肉里的碎石子一颗颗挑掉,犹如哄稚童般轻轻呼了呼:
「夫君,香夫人她失去了她的孩子,难免情绪不稳,我们多让让,多照顾照顾她的情绪。」
谁料周谦突然抽回手,冷哼一声:「乌江镇今年遭遇特大水患,整个镇子都快被洪水淹没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谁又曾照顾他们的情绪。」
抿了抿唇,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并道:
「夫君,自小,我便对各地的山川湖水颇感兴趣,对于乌江镇那一带的地形也很熟悉,这是我根据周围的地形地势所制定的水利疏通方案,希望能给夫君带来一丝帮助。」
周谦却没有立即接过,而是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
「我有一位挚友,和你一样,也山川湖海感兴趣,日日研究,甚至有时还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