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妈给每个人都包了红包。
我欢呼雀跃接过，嫂子却哭着要和我哥离婚。
她说：“一个早晚要外嫁的姑娘，吃我的喝我的，怎么好意思伸手要红包，我都替她害臊。”
可说到我名下三套拆迁房的分配问题，嫂子言辞凿凿。
“我一套，我娘家妈一套，我弟一套，不然我就让你哥和这个家断绝关系。”
笑死，断就断呗。
反正我哥又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1
除夕夜零点钟声一敲响，妈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妈妈一视同仁，给我和嫂子每人一万块钱。
可嫂子的脸色在看到我接过红包时，霎时沉了下来。
所有人都坐在电视机前享受着过年开心的氛围，她耸了耸鼻子，暗自神伤，转身进了卧室，连带大力地甩上了门。
“砰”一声。
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面面相觑。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哥第一时间往卧室跑，爸妈也以为出了什么事，紧随其后进了房间。
透过狭小的门缝，我看见嫂子像众星捧月一样被众人围在中间。
她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抽噎着说：
“一个早晚要外嫁的姑娘，吃我的喝我的，怎么还好意思伸手要红包，我都替她害臊。”
“爸，妈，不是我小气容不下她，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我就把你们当我亲爸妈，我是为你们不值，她都不想想你们一年到头多辛苦。”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我听到的程度。
经她这么一说，她倒像是为爸妈说话，爸妈要是反驳，反倒是他们不识好歹了。
我就不明白，怎么我亲妈给我包个红包还包出这么大罪名来了？
一向宠她的哥哥连忙安慰她。
“我妹她脸皮厚，咱不跟她计较。”
我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恨恨朝卧室瞪去。
妈妈捣了捣哥哥的胳膊，示意他闭嘴后，连忙陪笑着拉过嫂子的手。
“若楠呀，不是妈妈偏心，岁岁她没结婚就是小孩，按我们这里的规矩，理应过年包个红包给她的。”
没说完妈妈赶紧又提出了补偿方案。
“你要是觉得不妥，妈再给你包一个。”
嫂子这才抬起头。“一个怎么能够，我娘家那边规矩，过年你还得给我娘家妈和弟弟一人包一个红包，不能少于三万。”
2
妈妈面色为难，哥哥连忙顺着自己媳妇儿说话。
“包，包多大的都行，只要你高兴。”
我怒气冲冲推开卧室的门。
“你想孝顺，你自己拿钱，凭什么让我妈给你娘家人包红包。”
她仗着有哥哥撑腰，更加肆无忌惮。
“等你爸妈死了，他们的钱不都是我的，我现在只是提前用自己的钱，用得着你管？”
爸爸气得重重咳了一声。“我还没死呢。”
为避免越吵越厉害，妈妈连忙打圆场。
“包，今年妈就替你包了。”
她顺势给我使了个眼色。“大过年的，不吵架哈，让邻居看了笑话。”
嫂子这才跟老佛爷似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房门。
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我强压心中怒火，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嫂子径直挤到我身旁，伸手将我兜里那个红包抢了过去。
还没等我阻止，她已经暴力撕开红包，沾着唾沫开始数红包里的钱。
“嫂子，你抢我红包做什么？”
她笑嘻嘻地跟我打趣：“岁岁，嫂子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人，咱们亲兄弟明算帐，我估计你刚才听到我说的，也不好意思再要红包了，嫂子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亲兄弟明算账？那嫂子的账本还真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说起来嫂子还是二婚，还没离婚前就和我哥眉来眼去勾搭上了。
嫂子那张嘴能说会道，尤其擅长捧着我那个向来惹是生非一事无成的哥哥。
引得哥哥说什么也要娶她，还非要生个大胖小子继承我爸妈的家产。
当初订婚时就闹得鸡飞狗跳，爸妈一开始说什么都不愿同意这门婚事，拗不过哥哥用不吃不喝来反抗。
嫂子家张口要彩礼九十九万，寓意长长久久。
我看她家是头孢配酒，喝完就走。
嫂子一家都住在山沟沟里，爸爸精神失常，妈妈成天打牌不归家，弟弟初中毕业到处鬼混，嫂子初中辍学学习美容美发，一家人就靠着低保过活。
就这，开口就敢要九十九万。
我不禁好奇地问：“那你们给什么嫁妆？”
嫂子妈妈无比骄傲，两条眉毛飞上了天：“她舅给她准备了两床自家种的棉花弹的棉被，这可是你们城里人弄都弄不来的好宝贝。”
3
眼见我爸妈黑着脸就要离席，他们这才松口，破例降到五十万。
我家是有钱，但不是冤大头。
可爸妈终究抵不住哥哥苦苦哀求，铁了心要娶那个女人。
那五十万彩礼还没捂热，就被嫂子娘家妈输得精光。
报应来的也快，还没结婚嫂子就查出了良性肿瘤。
她娘家妈就一句话。
“人都卖出去了，别来找我，没钱就别治了。”
哥哥宋自强身无分文，但发誓要跟自己的未婚妻同甘共苦。
于是他逼着爸妈掏空家产也要治。
可那时爸妈的公司资金链正紧张，原本拿出彩礼买了婚房已经是极限，哪来的钱治病。
嫂子天天以泪洗面，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不管，她这条命就捏我手里了。
我那时创业攒了点钱，拗不过哥哥差点给我跪了，念着儿时的情谊，只能先借钱给嫂子医治。
医疗费一共花了十万，医保报销了四万多，打到嫂子账户。
可当我从她要这钱的时候，她跟母鸡护蛋一样，坚决不还。
“这是国家给我的钱，凭什么给你？”
我简直不敢置信。“那也得是我先给你交钱了，国家才会报销啊。”
“对啊，你交的是你自愿交给医院的那份，但这四万是国家给我的，你要是不服，就从医院要，我可不欠你。”
我气得跟宋自强battle，他倒觉得他媳妇儿说的没错，还怪我一家人不该这么计较。
嫂子出院时甚至毫不避讳地跟小姐妹炫耀，说以后要多生点病，比上班来钱快多了。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再也不会给她花一分钱。
想到这里，我恶狠狠地从她手里夺过那叠钱。
“给我，这是我妈给我的钱，不要脸。”
她听我这样说，刚还得意的小神情秒变苦瓜脸，又要落泪了。
我哥哪里受得了，立马站出来为她撑腰。
“宋岁岁，你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呢，没规矩，像你这样的，古代就得挨鞭子。”
4
因为之前的事，我对宋自强也没好脸色。
“我差点以为反清复明了呢，你还知道古代啊，还是你的脑袋被驴踢了，说出驴都说不出来的话。”
听我这样呛他，宋自强梗着脖子就要开骂，被嫂子施施然拦住了。
她一副通情达理的大度模样。
“好了好了别生气老公，大过年的，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那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咱们把话都说开了，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又笑盈盈地看向我，可那副谄媚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
“岁岁啊，你既然也说了那是你妈，那你孝顺她也是理所应当对吗？”
我带着防备点点头。“对啊，那又怎么样？”
“家里的房子和财产，按道理哪怕一针一线都是我和你哥的，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就不多说了。”
“但你很快也要嫁人了，以后不怎么在家，所以你更应该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等你结了婚之后，你就把爸妈带走。”
我勒个去，怎么不降下一道惊雷劈死这个不要脸的。
我瞪着眼睛正要开骂，嫂子打断我继续说道：“当然，你要是没有这个孝心，你一个月给我五万块钱，我替你养着，我就勉强受点委屈。”
她还生怕自己吃亏了，补充道：“还有，这五万只是赡养费，你要每个月另外给我两万块钱，就当是辛苦费了，咱俩这关系，我就不嫌少了。”
在一旁吃砂糖橘的爸爸一下子呛得连连咳嗽。
就连妈妈也低下头，面色铁青，将围裙搓了又搓。
真的，自私的话我听多了，但自私到这么牛比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以至于我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能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合着赡养父母只是我的责任，我哥只负责继承家产？”
嫂子连连摆手，生怕我误会。
“不是的，不是的，包括你的公司，你哥也是要继承的，难道你还想带去婆家不成？”
“你们要我爸妈的也就算了，我的公司是我几年来自己创下的心血，我凭什么给他？他算老几啊？”
说到这里时，剑拔弩张，一向一事无成的宋自强感觉自尊心受挫，撸起袖子就想以哥哥的身份教训我。
5
我一点不怵向他冲去。
“来来来，还以为跟小时候一样你想打我就打啊，你敢！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要真想大过年的闹到警察局里，我也奉陪到底。
妈妈用身体挡在中间，问嫂子饿不饿，下点饺子填肚子。
我妈总是这样，总想着以和为贵，从小到大我和哥哥闹矛盾时，她总以为和稀泥就能解决问题。
其实根本就不会，只是把问题积攒下来，攒了我一肚子怨气。
意料之中嫂子不仅不领情，还哽咽着说起了爸妈的不是。
“我知道你们都惯着宋岁岁，但是家里不能一个清醒的人都没有啊。”
“宋岁岁难道你不是爸妈从小养大的吗？爸妈的东西以后都是你哥的，那你就是我和你哥养大的，你理应报答我和你哥，我们只是要一个公司而已，我们错了吗？”
一直想给嫂子留几分面子的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制止这场闹剧。
“够了啊！一家人再说这样的话，这年还过不过？”
“岁岁从小就省心，不像他哥，惹祸不断还总让我们擦屁股，我们以后不麻烦任何人养老，你们自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公司是岁岁的，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有处置的权利。”
爸爸轻易不发火，嫂子吃了瘪，讪讪收回还想说的话。
临进房门前，还不忘让妈将六万块钱转到她的微信上。
一家人本以为再怎么这事也过去了，没想到嫂子的鬼主意还在后头呢。
6
初一一大早敲门声响起，一开门，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对着妈妈露出灿烂的笑容。
“叔叔阿姨过年好！”
看着那俊俏爽朗的脸庞，我惊喜道：“许逸，你咋来了？”
许逸是我的未婚夫，博士毕业后在一所211院校当讲师。
授课之余，他还开了一家金融公司，我和他就是在谈合作的过程中认识的。
他说工作需要临时要出国，怕怠慢了，赶紧先来我家拜年，等会就得赶飞机。
妈妈笑着让他吃完了饺子再走，说着就进了厨房。
我接过他手中的各色礼盒，都是我爱吃的，笑得花枝乱颤。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给你洗两个水果去。”
刚进厨房，才起床的嫂子用不屑地目光在我手中来回扫视，轻轻“切”了一声。
我懒得理她，她就自顾自来到了客厅。
沙发那么大，她屁股一挪挤到许逸身旁，伸手拉过许逸的手，像长辈拉家常那般没有距离感。
吓得许逸连忙抽出手，又往旁边挪了好几步。
嫂子不仅不觉得害臊，还掩住口鼻媚笑出声。
“大小伙子就是好玩，你看你都不识逗。”
“小逸你真是好福气，岁岁确实是个好姑娘啊，就是懒了一点，平时太阳不晒屁股都不起来，听他哥说大学的时候谈了好几个男朋友，不过除了私生活混乱之外也没什么了。”
7
等我走出厨房的时候才目睹这一幕，她谣已经造完了。
许逸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活泼点好。”
我几大步跑到客厅，将水果篮重重磕在桌子上。
“李若楠，你再敢造我的谣，信不信我告你！”
嫂子的视线完全在许逸那张好看的脸蛋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剥了个橘子，缓缓送进嘴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逸，听说你是211大学的老师？”
“诶？那你是不是能给我弟也安排进211当老师，他初中毕业，不过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也不要特别高的职位，安排个主任就行。”
她自顾自谋划着，还不停补充：“对了，月薪少于五万可不行，他的本事可不止五万，最好还给安排套住房。”
“我看你学校不就给你安排了，不能比你那套小，这事对于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吧。”
爸妈都在厨房忙活，哥哥在卧室呼呼大睡，这是没人拴着她出来到处咬人了。
“你癞蛤蟆装青蛙，长得丑还玩的花，你弟初中毕业还想进211当老师，教人家什么？社会摇？”
我毫不客气，嫂子眼睛一翻。“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急什么？”
许逸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保持着最后的礼貌。
“嫂子，我就是个普通老师，没那么大本事，那住房也只是学校给博士老师的福利。”
“我晓得你们是瞧不起我们读书少，我弟那是没继续读，不然他也不比博士差，不信你们让学校考考他嘛！”
她说着说着就破防了。
“你要是上点心，保准能办成，不办就是不想办呗，我看就是瞧不起我们。”
说着她就开始唠叨自己家的不容易，趴在沙发上呜呜呜就开始哭。
甚至我和许逸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要哭。
刚从卧室出来的哥哥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我们合伙给嫂子吃了，连忙上前护着。
“怎么了若楠？他们又欺负你了？”
嫂子身体一抽一抽的。
“我做错了什么？我就是想着一家人互相帮忙，现在连姑爷都一起欺负我，我看他俩根本就不能结婚，这点主我要是做不了，那我也不用在这个家继续待了。”
这是当惯了我哥的家，连我的家都要当了。
8
爸妈湿着手也从厨房出来，很快也搞清了形势。
妈妈一口气没压下去，拧着眉怪嫂子。
“你说你老招惹岁岁干啥，哎！”
说她不是，不说又不是。
我都做好了骂人的准备，没想到许逸先激情开麦。
“我是看在岁岁的份上叫您一声嫂子，其实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和岁岁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吧。”
“你连初中生当不了老师都不知道，所以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夏虫不可语冰。”
一听许逸骂她的词里还有她听不懂的，她哭的更厉害了。
“是，爸，妈，你们都怪我，都嘲讽我，你们全是对的，就我一个是错的行了吧！”
说完捂着脸跑进了卧室。
这架势，简直不把家里哭翻天不罢休，就差把街坊邻居都哭来看笑话，年也不用过了。
爸妈瞬间后悔刚才多那句嘴干嘛，只能丢下许逸这个客人不管，又进房间去安慰无理取闹的她。
她的声音穿透好几层墙，故意说给我们听。
“是，是我命不好，我真是羡慕岁岁，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可她就是嫁的好。”
“人家都说一个家里如果兄妹两个只有一个命特别好的话，就是另外一个抢走了他的好命，我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心疼自己老公。”
连迷信那套歪理都整出来了，偏偏宋自强就是相信，恶狠狠瞪着我的样子，倒好像真的是我影响了他成为千万富翁似的。
眼看登机时间快到了，许逸却因为这事耽搁着不放心走。
我连忙安慰他。
“你看我是省油的灯吗？要不是大过年的，我早削她了。”
“你放心吧，让他们在我爸妈面前使劲作，他俩作的越厉害，以后更有好戏看。”
许逸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准姑爷来家里拜年，一家人忙着哄嫂子，连走都没人来送一下。
嫂子好像很享受这种大家目光都在她身上的感觉，屡试不爽。
爸妈走出房间时，看着许逸已经离去，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妈妈煮好了饺子，每年她都会将一枚硬币随机包进饺子里，谁要是吃到那枚硬币，说明是个有福气的人。
妈妈为了缓和气氛，将那枚硬币饺子特得放进了嫂子的碗里。
我嘴里吃着饺子，心里骂着嫂子。
所以当她尖叫着自己吃到了硬币时，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硬币在我这里耶！我就知道喜事要来临，这是老天提前报喜了。”
她突然转过头问我。
“岁岁，你的新房装修的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