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顶替了我的人生。
她拿着我的成绩和名字，在大学里风流快活。
而我却在高考录取结束后，被我父母以一万块的彩礼嫁给了一个三十岁的傻子。
时隔数年，再见面时，她是桃李满天下的教师，我是整日被打骂的农妇。
她微笑着说出了当年顶替我人生的真相，还假惺惺地向我道谢。
趁我恍惚时，她狠心将我推向疾驰的车底。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高考出分的前一天。
1.
高中同学聚会。
这时已离那年我们高考过去了二十八年。
那年我没有等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便被我父母强硬的用粗麻绳捆住手脚，然后以一万块的价格卖给了同村的一个大龄傻子。
我被迫生下了五个娃——四女一男，婆家这才放过了我的肚子。
这二十八年来的每一天里，白天我要干家里所有的活，晚上我还要被束缚住手脚，承受傻子的无端怒火。
我想过死，但他们总是将我看得很牢。
这次参加同学聚会的机会，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或者说，是他们觉得孩子大了，我总不至于再跑了。
这个聚会办得很热闹，老同学们都光鲜亮丽，互相夸耀起对方的家庭、事业。
只有我一个人在角落，踌躇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唉对了，何彩云，我记得那时你是班里成绩最好的，你后来去哪念书了啊？」忽然有人将话头扯到我身上。
我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一点话来，藏在餐桌下的手却将衣袖又扯了扯，生怕别人瞧见我满身的疤痕。
王晓芳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包厢的——她是我高中时期最要好的朋友。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耀眼。
「晓芳现在可厉害了呢！骨干教师呐，那可是！」我听到有人这样说，却惊讶于她的荣誉——原来她当年高考考这么好！
因为自高考结束后，她就搬家了，我们也失去了联系。
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饭后，我们各自离去，她却突然叫住了我。
同我寒暄了一番，便笑着说有一个秘密对我说。
我附耳过去，却听到如同毒蛇般的话语：「何彩云，我还要多谢你呐！要不是你爸将你的录取通知书卖给了我，我如今也不能这么幸福。」
我震惊得一时失语，她却继续道：「要怪就怪你的成绩和你的家庭太不匹配了，你这样的穷人，只配一辈子生活在阴沟里！」
她细细数着她对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欣赏着我愈发惨白的脸色，她不由笑得更加快意。
原来……我这二十八年来的苦难，都来源于她！
在她轻蔑嘲弄的神情中，我神情恍惚，身子突然失了平衡倒下，卷入了疾驰的车底。
耳边有碎裂声，有惊呼声，更有王晓芳轻蔑的笑声……
凭什么，我的人生就该被摧毁成这样！
我带着不甘心死去。
再睁眼时，我出现在了阔别已久的家里……
2.
我爸正拿着比手腕都粗的木棍一下一下往我身上抽打。
他浑身酒气，却也不忘骂我：「死丫头！贱人！还想着上大学的美梦呢？一个女人，读什么书？啊？你嫁不嫁？你嫁不嫁！」
我那尘封许久的记忆也终于在这时浮现。
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没被偷走通知书，没有成为生育机器人。
这天，我刚好撞见了我爸和别人谈论我的婚事，然后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把我卖了，结果换来一顿毒打！
一想起这事，我就想给自己哐哐两拳——就我爸那重男轻女的货色，我求饶能有用吗？我前世真是单纯的可以。
要不是当时中考成绩太出色，校长亲自来我家里劝解我爸，说不定我三年前就已经被他给卖了！
这三年来他没动我，一来是我学习成绩确实优异，可以帮忙辅佐他心爱的儿子的功课，还让他们脸上有光。
二来，便是因为他们觉得，有高中学历的我可以卖一个更好的价钱，届时可以更好地为他心爱的儿子铺路。
他们从没想过让我去读大学。
前世我的大学名额被顶替，便是有我父母的一份助力在。
因此重生回来，我第一个要防的，就是我的父母。
3.
我知道我现在的实力不够与他们硬碰硬，便只好先服软。
「我嫁！我嫁！」我哭着喊道。
父亲又抽了我两棍子，方才停了手。
「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他不屑道。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忍着满身疼痛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适应了许久，我怯懦地开了口：「爸，我还有一件事……」
父亲眉头紧皱，又是一声咒骂：「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嘴上还是大胆地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是为弟弟好的事！」
喊出这句话后，我余光瞥见父亲微微一愣。尽管只是短暂的片刻，却也是我黑暗人生一缕渺茫的希望。
我继续道：「爸，我知道我的错了，弟弟才是我们家的希望，我会好好帮我弟的！」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我想听到的那句话：「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我心中窃喜，面上却不显，只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爸，反正结婚这事不急于一时，就先让我出去打工吧，也好为弟弟攒一点钱。」
本以为搬出为我弟好的名义，父亲就会轻信于我，却没想到他蓦然厉声嚷道：「好哇！我以为你是真想开了，原来还是想逃跑！」
说着又握着木棍朝我砸来。
我见状不妙，只能一边躲着，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应对的话语：「爸，我没想逃跑！我的身份证件都搁您那呢，根本跑不了！我真的是为了弟弟着想！旁人都说了，我这样成绩的去帮别人补习，一个月能挣千来块呢！」
父亲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我知晓他动心了。
在我们这个人均年收入连一万都不到的小山村里，一千块可不算少了！不然前世父母也不至于用一万的价钱就把我嫁了出去。
只是父亲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地问我：「你保证？」
我连连点头，还贴心地说道：「爸，您要是再不信的话，我可以给您签个欠条和保证书。我保证会比那人给的彩礼多。」
对于山里老一辈的人来说，保证书是无比有用的存在。
对于我来说，这却是权宜之计，只要我能顺利跑离这个地方，便是我成功的第一步。
4.
父母商量了一番，又在问询过村长后，最终同意了我外出打工的请求，要求是我每月要给家里汇一千块钱。
听到这般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我心中连连冷笑。
但还是在父母和弟弟的注视下，签下了保证书。
又在他们的商讨下，我写了一个五万的欠条。
为了何光耀那个废物，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走前，父母再一次叮嘱，不，或许说是威胁：「贱丫头，千万别给我起什么歪心思，你的身份证件可都还在家里头！」
何光耀则是不屑地轻嗤：「就一个女人，能挣得到这么多钱吗？」
留给他们的是我丝毫不留恋的身影。
5.
其实有件事我真没骗他们——我这样成绩的去帮别人补习，确实可以挣点钱。
只是因为还是高中毕业生的关系，报酬不高。
高考成绩昨天就出来了，和我前世的一模一样，上个211的师范是绰绰有余。
为了安安稳稳地上大学，我必须要挣更多钱。
白天，我奔走于各个高中生的家里。夜晚，我便去饭店里当服务员——打黑工的那种。
第一个月，我如愿挣到了两千块，给家里汇了过去。
跨越两辈子的录取通知书，我也终于见到了真容。
偏偏就在这时，在我离家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6.
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山村。
推门而入，便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父母弟弟都围在一男一女的身旁，点头哈腰地问着好。
那两人分别是王晓芳和她爸。
听到了我进门的动静，父母直起身子看我，脸上的神情也由讨好变成了厌恶。
这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我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嘲讽的笑，淡淡喊道：「爸，妈。」
又装作惊喜的样子：「晓芳，你也来啦！」
王晓芳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回我：「小云，我这不是来看你嘛。」
我也回给她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假装没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憎恶。
而我父母只是催促着：「彩云啊，你的录取通知书呢，快些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我装傻：「什么通知书？」
王父的脸色变了又变，我看他悄悄同我爸道：「你们要是不想做这买卖，有的人是想做！」
涉及到钱，我爸终于开始急了。
他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抬手就给我了一巴掌。
「死丫头，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他声音尖锐，神情焦急。
我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保持沉默。
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的责打。
我无力地趴在地上，何光耀则用他二百斤的身体压坐在我脊背上。
我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翻开我的包裹，我却无能为力。
「找到了！」我爸欣喜地翻出那一张纸后，便将我的其他东西随意丢弃在泥泞不堪的地上。连同着我的尊严一起。
我双眼赤红，趁何光耀注意力不在我身上，使劲将他推翻，便要伸手去抢回我的录取通知书。
而王晓芳只是悄悄勾起了脚腕，我就摔了个四仰八叉，只能绝望地看着她接过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又颇为嫌弃地只用两根手指捏着。
她欣赏了好一会我愤怒又无能的处境，蹲下在我耳边低语道：「就你这样的人，也配上大学？」
方才满意地离开。
我爸我妈也紧接着去送这两人。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我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看起来戏演得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