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花400块介绍费进厂,把介绍人变成女朋友,最后却还是走散

农一代民工的事 2024-04-18 08:06:40

为增加可阅读性,本文部分内容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1998年春天,我跟随老乡一起来到东莞,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我是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不得已南下打工的,知道自己落榜的消息后,我就有心来广东了。

只是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告诉我,最好有个熟人带着,到了广东也有个地方住,要不然很容易被查暂住证的人住走。我这才不得已在家等了半年,过了年之后,跟着村上几个老乡一起出来了。

我跟着老乡到了东莞的虎门,虽然确实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但对我的工作,老乡们完全是有心无力。

他们都是在码头上卖苦力的人,虽然周围的工厂名字他们说起来如数家珍,却完全摸不到门路帮我引荐。

在当时,东莞深圳一带确实热火朝天,大大小小的工厂都在招工,但如果没有熟人推荐,很少有男孩子能顺利进厂。

那些招工的厂子,要不就只招女工,那样更容易管理。招聘的少量男工里,都得是熟手,也就是有工作经验,要不然就拒之门外。

我晚上就住在老乡们自己搭建的建议工棚里,吃过早饭就攥着那张高中毕业证,开始在虎门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每天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最后,还是码头上的工头提醒我,想要尽快进厂,那就得破费一下,也就是交点介绍费给别人,要不然,陌生人谁会搭理你?

几经辗转搭上了一条线,对方一口就要收500块介绍费,保证你能进好厂,至少三个月里不会被炒鱿鱼。而所谓的好厂,也就是工资在500块以上,每个星期还有一天假的那种。

工头大叔带着我和对方见了面,看到对方第一眼,我就忍不住自怨自艾了,因为所谓的介绍人,竟然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可脸上满满的成熟感。

我腆着脸和对方讲情,希望她能少收点。

也不知道是我能说会道打动了她,还是同龄人容易有共情,亦或是我有张高中文凭的缘故,自称叫芳容的姑娘,最终只收了我400块钱,让我第二天带好行李到厂门口报到。

回去的路上,工头大叔见我还在心疼那400块介绍费,反倒恭喜我起来,说你小子别不识好歹,你要进的是日东电子厂,那可是虎门有名的大厂,工作环境好不说,管理业比较正规,人家还愿意少收了你一百块钱呢。

工头大叔还一脸坏笑着对我说:只要你能在日东厂站稳脚,到时候你肯定会感谢我的。那里面可全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你进去了自然就会乐不思蜀。

第二天一大早,我怀着向往而又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日东厂,八点前后顺利地见到了芳容。

她带着我直接进了厂门,在一个看上去像会议室的大厅里填了表,交了身份证,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应该有上百人的样子。

我们把表格交上去之后,很快就进来了几个人,手里拿着一大摞白纸,一脸严肃地站在台上,那一瞬间很让我有点迷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学校的教室里。

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入厂考试,日东厂作为有名的欧资企业,对员工的要求比较严格,要不然也无法适应严苛的质量要求。

我看了一下手里的试卷,几道简单的数学计算题,随后就是英语字母和单词翻译,最后还有两道物理题,都是和电学有关的知识。

这样的考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压力,拿起圆珠笔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当我举手示意交卷时,其他人都还在埋头苦干。

台上一个满脸严肃的男子走过来拿起我的试卷,一边朝台上走一边看,刚走到台上就喊我的名字,说你考试合格被录取,让我提着行李去走廊上等。

后来才知道,那个叫阿彪的男子就是芳容的“上线”,我交给芳容的介绍费,大部分都进了他的口袋。

因为日东厂的名气越来越大,阿彪作为厂里的人事主管,就有了好几个芳容这样的“下线”。每次招聘名额里,至少有一半都得过他的手,五百块的介绍费,他只是点个头就收走三百块。

当然,芳容这些下线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没有阿彪的点头,即使你介绍的人进了厂,谁能担保不被马上炒鱿鱼?

我也曾经听说过,那些不靠谱的介绍人,你交钱给他之后,确实会安排你进一个工厂,只是十天半个月就会被炒鱿鱼。

这也是为什么工头大叔一直在强调要包三个月的缘故,在一家工厂干了三个月,你的介绍费已经赚回来了,更主要是成了熟手,再被无缘无故炒鱿鱼的机会就很少了。

我们一行大概有七八十个人被录取,随后就是分配工位,安排宿舍、领取工衣和厂牌等物资,忙了一个上午才弄好,十二个人一间的大宿舍,里面倒也干净明亮。

我们的宿舍在一楼,芳容把我送到宿舍门口就走了,还交代了我一句,一楼二楼是男宿舍,三楼以上就是女宿舍,你没事就别往上面跑。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班,我的工位在A4拉,负责给PCB板上插电阻,和我一起进来的有十几个人,竟然只有我一个男的,其他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

硕大的车间里,放眼望去都是莺莺燕燕,偶尔能看到几个和我同性别的,顶多就是一片红色花海里漂浮着的几片绿叶而已。

我性格天生外向,很快就和车间里的工友们混熟了,只要是比我先进厂的同事,我都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响。

有脸皮薄的姑娘还会脸红,不过更多都是爽朗答应着的,甚至还不乏有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靓仔,今后就跟着姐姐混吧,姐姐罩着你。

我虽然心里腹诽不已,可脸上从不露出任何不满。

也不得不说,那年代的厂妹们,尽管文化水平不见得有多高,也未必都是天生丽质,到至少称得上一个“清水出芙蓉”,从来没有见过浓妆艳抹的女孩。

时间飞逝几十年之后的今天,美颜当道打天下的时代,就算是年过五十的大妈,也能变成美少女,对照当年的自然之美,不得不让人痛心疾首。

日东厂位于虎门北栅工业区,出了厂门就是107国道,附近的生活娱乐设施很齐备,也算是虎门一带比较繁华的地方了。

尤其是晚上十点之后的夜市,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日东厂的员工下了班,就会三三两两来到夜市宵夜,天南还被的各种小吃,令人目不暇接。不过我印象最深的,依旧是东莞米粉和河粉。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分不清米粉与河粉。在我这个内地人的认知里,米粉就是大米磨成的粉末,而东莞的米粉则更像我认知中的“粉丝”。

为了感谢芳容当初减免了我一百块介绍费的恩情,第一次发工资后,我就特意去请她吃宵夜。

得知我要请她吃宵夜,芳容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情,不过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后来才知道,在芳容的心里,她和我之间的认识完全就是一次交易:我出钱,她领我进厂通过面试,如此而已。从我上班的第一天开始,她和我之间的交易就结束了。

但我竟然傻傻地去请她吃宵夜,应该是超出了她的经验范畴。

素面朝天的她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只能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自己刚来不久,对附近不是很熟,今晚就只负责买单,其它就请你安排。

芳容更是笑得花枝乱抖,穿着碎花半截裙子的她,一开始分明没把我的邀请放在心上,但还是被我的坦诚所打动。为了给我省钱,就在北栅市场旁边的夜摊上吃个河粉。

芳容是四川姑娘,她告诉我自己的老家在乐山,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乐山大佛。

看着和我年纪相当的她,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尊巨大的佛像,那个场面,就让我看着她痴痴地笑了起来。

很奇怪的是,芳容竟然脸红害羞了,或许她以为,我当时就有点“居心不良”。

在那个年代的打工男女里,男欢女爱是最被放纵的一种情感。日东厂这样女多男少的环境里,任何一个男子出现,身边必定围着七八上十个年轻女孩,活生生的女追男场面。

而男女之间关系的进展,很多都是从一碗米粉开始的。

芳容的“误会”,我看得很清,也没有心情去解释,尽管我们并不是很熟,但年龄相仿的人沟通起来并没有任何困难。

一碗米粉吃完,我也知道了一些芳容身上的事,她初中毕业就来到了这里,在日东厂两年多了,已经是包装车间的班长。

一起吃过饭了,芳容和我的关系似乎近了很多,甚至还流露出对收过我介绍费的一丝歉意。

我赶紧打住她的话,毕竟不能过河拆桥,能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好。

回厂的路上,芳容甚至还好几次提醒我,在日东厂的日子会很让人没有进取心,像你这样有点文化的男人,最不应该的就是沉醉在温柔乡而不自知。

芳容特意把“温柔乡”三个字咬得很重,我当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和她对视片刻然后就会心一笑作罢。

我在日东厂的第三个月,除了车间里那些女孩子混得很熟之外,最熟悉的人还是芳容。不过,虽然我们走得很近,但一直没有给同事们发“拖糖”。

所谓拖糖,就是日东厂恋爱的男女们的一个约定俗成。

两个人走到一起后,就会买一些糖果回来分发给身边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无非就是向大家宣告,彼此都是名花有主的人,迟来一步的人不要再掺和了。

从第二个月开始,车间里陆续有好几个姑娘给我暗送秋波,有个叫阿娇的广西姑娘,连续给我买了一个星期的宵夜。

只是我当年太以貌取人了,阿娇的名字很秀气,可容貌平平毫无特点,更主要是广西女孩黝黑的皮肤,让我下意识地望而却步。

为了摆脱类似阿娇这样的烦恼,我决定主动出击,给芳容写了一封简短的情书。写得一手隽秀钢笔字的我对此颇为自负,在一天晚上一起吃宵夜时,偷偷塞到了她的小包里。

果然,我的付出是有回报的。第二天,芳容就主动约我去富民夜市,逛着逛着,我们的手就挽到了一起。

我们恋爱了,我心里一直认为,我和芳容就会这么开花结果。可惜的是,这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

我和芳容在北栅市场后面租了一间房子,离日东厂也就三四百米的样子,我们同居了,相互以老婆老公称呼着。

99年的五一,日东厂放了一天假,我和芳容在出租屋里过着二人世界,大白天的却被查暂住证的人上门了,我和芳容都被衣冠不整地带到了治安队。

我们有日东厂的厂牌,治安队让我们打电话给上司来接人,人事部的阿彪也确实来得很快,替我们每人交了一百块钱就出来了。

但我们大白天被治安队抓走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在厂里传开,芳容毕竟还是个未婚姑娘,很快就辞了职,告诉我自己要去深圳。

我很想和她一起走,离开这个令我们尴尬的日东厂。但芳容拦住了我,说男孩子进厂太难,还是暂时留在日东,等她安稳了再叫我。

但芳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疯狂的我们,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散了。

打工群体里的故事热度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我和芳容的传说很快就被人遗忘。芳容走后的第三个月,我时来运转被调到了写字楼,成了人事部的助理,成了阿彪的直系下属。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芳容走后,我就似乎没有了和女孩们开玩笑的心情。老熟人、新上司阿彪对我不冷不热,并不因为曾经收过我的介绍费而假以颜色,甚至隐隐还有点故意针对的味道。

99年年底,我也辞职离开了日东厂,转道去了深圳宝安的沙井镇。由于有了日东厂两年多的工作经验,这一回在熟人的介绍下,直接在万丰美亚厂当了人事主管。

在我的内心里,一直期待有奇迹发生,甚至连我来深圳的最初原因,就是为了曾经消失在这里的芳容。

美亚厂是一家新开的电子玩具厂,每天都有新人来面试。我作为人事主管,却很少插手具体的招聘事宜,只要手下的人做得不太过分,就像当年的阿彪那样,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有一天,竟然有个熟人来美亚厂应聘。

一个叫阿娟的湖北女孩,她是我在日东厂同一条拉的同事,在日东厂的时候也曾对我表示过好感,只是我当时一心沉迷在芳容身上,完全忽视了她的好意。

既然认出来了,我自然有点他乡遇故人的欣喜,破天荒地出面主持了那次面试,阿娟当然也认出了我,不出意外,她也被安排在人事部。

相处以后才发现,“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的话不假,阿娟这个湖北姑娘身上,确实有很多的有点,精明而又细心,却又不乏善良和真诚。

我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尽管最开始,阿娟还玩笑般地问我,既然你在这里,芳容肯定就在附近吧。

殊不知,人海茫茫中,在她这些外人眼里、如胶似漆的我和芳容,早就彼此走散了。

我和阿娟的恋情来得很平淡,丝毫没有和芳容一起时的那么浪漫。但一年之后,阿娟就成了我的妻子。

几十年来,我和阿娟一直在沙井生活,也把家安在了这里,她给我生了一儿一女,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偶尔也去虎门走走。

当年的日东厂还在,只是规模萎缩得很严重,现在已经只有一千多号人了。

在日东厂附近,我们也未再见到曾经的熟人,那些曾经一起笑一起闹的女孩子们,就像那个时代一样,彻底成为了过去。

0 阅读:1

农一代民工的事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