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妈骨折住院，继父却忙着迎接前妻回国。
她坐在轮椅上向我抱怨。
我轻笑出声：“沈阿姨是国际知名艺术家，你只是个初中毕业的工人，拿什么跟人家比？”
1
出国八年，归来当天就像出国那天一样，只有我一个人。
路上亲妈打电话给我，说她外出摔伤了腿，现在在医院无人照料，问我到了没有。
我就近找了酒店，美美睡了几个小时倒时差，第二天才前往医院。
八年不见，亲妈一看到我，就大吐苦水。
近两年继父公司经营出现问题，欠下银行债款无力偿还，这半年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这几天继父放着公司一烂摊子事不管，整天到处闲逛。亲妈问了司机，才知道继父前妻下个月回国，继父忙着买东西迎接她。
隔天继父再出门，亲妈不让，跟车追了几百米，结果摔伤了腿。继父把她送到医院就走了，打电话也不接。
亲妈气不过，开始对着我咒骂起继父的前妻。
我轻笑出声：“沈阿姨是国际知名艺术家，你只是个初中毕业的工人，拿什么跟人家比？”
亲妈一噎，我趁机对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大妈说：“我继父和沈阿姨都离婚20多年了，沈阿姨在国外事业有成，这次不过回国几天，她就是心眼小，一把年纪还斤斤计较，要不然也不至于摔倒，家里正忙着呢，她这一摔给我们添多少麻烦！”
大妈假意安慰亲妈几句，又打听起内情，我刚起了头，亲妈就催促我回病房。走廊上拐过弯，四下无人时，亲妈转过来掐我，我退后两步，她扑了个空，骂道：“家里的事情，你对着外人说什么？”
我不以为意：“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这是什么态度？”亲妈露出以往那副蛮不讲理的模样：“我可是你亲妈！那个女人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居然帮着她，来贬低我？”
“哎呀，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听说沈阿姨出身殷实，性格温柔识大体。你再看看你，这暴脾气连我这个亲生女儿看了都怕，唐叔叔又会怎么想呢？我要是你，就好好改改这脾气，顺着唐叔叔些，在沈阿姨面前谦卑一点，讨好他们。”
亲妈的脸涨成猪肝色，磕巴了半天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接再厉：“你要表现得好一点，不然被唐叔叔扫地出门，可没有地方可以收留你呢。”
“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呢，亲爱的妈妈。”
2
初三那年，母亲再婚。搬进新家的第一天，继父的女儿唐婉婉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她抱着保姆王姐的胳膊流泪，声称隔壁来了陌生人，自己晚上睡不着。
母亲当即决定让王姐搬到唐婉婉隔壁，把那个无窗小房间让给我。
继父犹豫：“楼上还有房间……”
唐婉婉哽咽道：“那是我的琴房、玩具房，还有表姐她们的房间，说好了不许动的！”
母亲忙说：“没事没事，陈瑶小房间住习惯了，让她住王姐的房间就行。”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自觉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了小房间里。
来的路上母亲不止一次对我强调：唐婉婉是继父的亲生女儿，真正的富家大小姐，你是外来者，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本分点。
生父在我五岁那年病逝，我在单亲家庭长大，性格多少有点自卑，加上母亲一再叮嘱，我在唐家十分安静，平时不多说一句话，别人喊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唐婉婉过生日，家里来了很多客人，王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母亲就让我到厨房帮忙。
我切菜、切水果、端盘子，忙活了大半天，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傍晚母亲喊我上楼，说唐婉婉表姐的手表不见了，问我看见没有。
我摇头。
唐婉婉在一旁说：“手表下午还在的，她端水果进来之后就不见了。”
母亲狠狠捏了一下我的肩膀，质问道：“是不是你拿了？交出来！”
“我没拿！”
我竭力解释，母亲一句也听不进去，把我衣服上的口袋都摸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唐婉婉望着我的眼神充满鄙夷：“家里除了你，没有别的外人，你把手表藏到哪里了？那可是姨父从国外带回来的，价值几十万呢！”
母亲一听急了，冲进楼下的小房间一阵搜寻，竟从衣柜里搜出了那块手表。
唐婉婉表姐来之前，我就进了厨房，此后一直没有机会回房间，手表不可能是我放进去的。可母亲不由分说，拿起手表，转身就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
尾随而来的唐婉婉和她表姐同仇敌忾，纷纷污蔑我是小偷。
她们的怒骂声吸引了客人的注意力，那些不认识的大人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人说要报警抓我。
母亲那一巴掌打得很重，我脸颊一阵麻木，一边耳朵轰隆作响，只能无力地解释：“不是我拿的……”
母亲不相信：“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讨债鬼，你说要手表，要手表，我不就是一时忙忘记了，你用得着偷别人的吗？脸都被你丢光了！”
上学期考试的教室没有时钟，老师让我们自带手表，我知道妈妈挣钱不容易，就试探性地问她能不能向朋友借一下，她当时说行，转身功夫就忘记了，最后我也没带手表进入考场。那是半年以前的事情，她这时一提，反而加重了我的嫌疑。
我捂着脸，百口莫辩。
3
傍晚的闹剧随着继父的出现而结束，他声称这是一场误会，陆续把客人劝离。
送走客人，继父语重心长，教育我做人要诚实，不能贪小便宜。
唐婉婉瞪着我，骂道：“小偷。”
“我没偷！”我一边脸颊肿了起来，说话有些吃力。
母亲狠狠掐了我的大腿一把：“证据确凿，你犟什么犟，快跟婉婉道歉。”
我梗着脖子不道歉，母亲兜头又是几巴掌，直将我打得眼冒金星。
继父劝了两句，母亲勒令我回房间反省。
从那天起，我整日躲在小房间里，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出房门。
转眼到了九月，我升上高中，和唐婉婉一个班。
班里的同学大多是从本部初中升上来的，和唐婉婉相识多年。唐婉婉一早就在班级群里说我喜欢偷别人东西，让大家注意点。第一天上学，班里同学看我的眼神带着排斥。
开学两个星期，班长把班费弄丢了，他问了一圈，没人看见，他目光锁定在我身上，不由分说上前翻找我的书包。
书包里的东西都被丢了出来，除了书本、文具和生父的照片之外，没有任何现金。
唐婉婉走过来，一脚踩在我生父照片上，问我把钱藏到哪里去了。
我推了她一把，小心地拾起生父的照片。之前搬家时家里的相册丢了，这是生父留下的唯一影像。
唐婉婉踉跄一下，后背撞了一下桌子。见我不理她，她冲上来夺过我手里的照片，将它撕得粉碎。
我看着生父的照片变成碎片，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唐婉婉一脸不屑地望着我：“你跟你妈一样，就喜欢偷别人的东西。”
“我说了我没偷！”我一个箭步上前，往唐婉婉脸上扇了一巴掌。
唐婉婉彻底恼了，抓着我的手臂与我扭打起来。
班长见状，赶忙过来拽我，他一米八的个子，力气大，一下就将我甩出去，我的额头撞上桌角，顿时鲜血直流。
班上的女同学发出尖叫，班主任闻讯赶来，将我送到学校医务室。
校医帮我止血，可伤口比较深，需要缝针，医务室没有条件，于是她帮我联系了救护车。救护车还没到，亲妈就风风火火冲进医务室。一进门，她不是关心我的伤势，而是拽着我的衣领，左右开弓扇了我两巴掌。
亲妈咬牙切齿：“反了你！居然敢打婉婉，她脸上都留印子了！”
我脑子一阵轰鸣，额头一阵湿润，伤口又流血了。
校医和班主任拦住了亲妈，亲妈这才发现我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儿，指着我的鼻子说：“看你回家怎么跟你继父交代！”
说完，她扬长而去。
4
最后还是班主任陪我去医院，我额头缝了十几针，两边脸颊因为亲妈的巴掌而红肿起来，我顶着肿胀的脸回到家中，发现亲妈在庭院里烧东西。
破旧的玩偶、发黄的纸牌……都是生父生前留下的东西！
我冲上去抓住亲妈的胳膊大喊：“你干什么？”
亲妈把手里最后一条围巾扔进焚烧桶里：“婉婉都说了，今天都是因为你那个没福气的亲爹，你才发狂去打她，这些破烂玩意早该扔了，再留着你亲爹也回不来！”
我急得用手去抓，手指被火烫到，下意识往后缩，我着急张望，从角落里找出浇花的水枪，对准焚烧桶喷射。
水珠飞溅到亲妈身上，她尖叫一声跳了起来，骂骂咧咧朝屋里走去。
我徒手拨开焚烧桶里的东西，却只找到一堆灰烬。
衣服上沾满湿漉漉的灰渣，我浑身狼狈回到屋里，继父坐在大厅沙发上，见我进屋，对我说：“陈瑶，婉婉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不希望任何人让她受任何委屈，今天这事看在你妈份上就算了，再有下次，你给我滚！”
继父不曾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心里一阵冰凉，低下头，说：“我知道了。”
父亲留下的旧房子被卖掉，我身无分文，离开继父家无处可去，我第一次体会到寄人篱下的艰难。
当晚我发起高烧，迷糊间被亲妈喂了两颗药片，她不忘在我耳边提醒：“婉婉是富家千金，你只是没爹的孩子，拿什么跟人家比？以后要讨好她知道不？”
5
我做不出讨好唐婉婉的事情，但从那一天开始，我对她的种种挑衅采取忍气吞声的方式。高中生作弄人的花样无非就那几样，把我的作业本丢进洗手间、往我保温杯里放虫子、联合同学孤立我……我一头扎进学海里，对她们的行为不予理睬。
一年下来，我从年级前三十名升到了前三名。
高二分班，我进了理科班，唐婉婉进了文科班。她生母是舞蹈演员，和继父离婚后独自去了国外剧团打拼，唐婉婉以她为目标，自幼学习芭蕾舞，很早就决定要走艺考的路子。
理科班学习节奏快，老师按座位安排了学习小组，提倡同学之间互相学习交流。我和后桌裴琅一组，一来二去，我和裴琅熟悉起来。
他阳光、自信，没有因为唐婉婉之前在学校散布的谣言而对我产生偏见，我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我不打算对他表白，而是把对他的情感写进日记本里。
一天下晚自习回家，我发现亲妈和唐婉婉坐在沙发上看着什么东西。我走近，发现唐婉婉手里拿着我的日记，两人念着日记本上的内容，不时发出笑声。
我气血上涌，跨步上前抢夺我的日记本，唐婉婉抓着不放。亲妈担心我弄伤唐婉婉，抢先狠狠推了我一把，我仰面摔倒在地，日记本一分为二，我和唐婉婉各抓着其中一半。
我愤怒大喊：“你们凭什么偷看我的日记？”
“凭我是你妈！”亲妈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一心搞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没有我们好好监督，你迟早被这些东西害死。”
说完，亲妈上前夺过我手里的半本日记，递给了唐婉婉。
唐婉婉对我挑眉笑道：“是啊，陈瑶，作为学生，我们要好好学习，阿姨说了，这日记本由我给你保管，以后我在学校会好好监督你的。”
当天晚上，我的日记被唐婉婉拍成照片上传到了高一班级群里。
第二天，同学对着我指指点点。裴琅对我态度冷淡，一下课就跑去找班主任，提出换学习小组。
体育课，我想私下找裴琅谈话，却意外碰见他去找唐婉婉。
他对唐婉婉解释，他对我没有任何好感，都是班主任安排了学习小组，他才不得不和我交流学习上的事情。
唐婉婉笑吟吟的：“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