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王后

玛丽·安托瓦内特

Marie Antoinette

1793 年 10 月 16 日早晨，玛丽·安托瓦内特被警卫从古监狱带了出来。“我想穿黑衣服。”玛丽低低地哀求道。即便生命到了最后一日，玛丽也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要在几个陌生男人面前换衣服。“我的女王，不，寡妇卡佩。” 警卫长的声音古怪地扬了起来，听起来满满的调侃味道。“您得穿白色的，您的丈夫……”*他停下来看了一眼玛丽继续道：“您的丈夫去世了，您只能穿白色长裙。”玛丽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她没有选择继续争辩，而是迅速将一条粗糙的、长长的白色裙子套在衬裙之外。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从古监狱监狱带上断头台，威廉·汉密尔顿 绘制，1794

裙子的领口在她头上挂了一下，玛丽迅速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忽略掉刚被剪得乱糟糟的灰白发丝。警卫毫不客气的将她双手绑在背后，又栓上了一条皮带，就像是牵着一条狗。玛丽被从房间里拉出来，塞进一辆敞篷马车。“为什么是敞篷……”玛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的一扯打断了，警卫长的目光轻飘飘的从她脸上掠过，玛丽不再多言，只是努力坐得笔直。从古监狱到圣奥诺雷大街的革命广场，玛丽直挺挺地坐在马车正中，身边除了警卫还有一位牧师。牧师手里拿了一本圣经，絮絮叨叨要求玛丽忏悔。玛丽看了他一眼，她见过这个人，这人已经宣誓效忠共和国，于是她转过头去一言不发。马车走得很慢，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围在马车旁边，让他们举步维艰。有人在欢呼，有人大声叫嚷，声音轰鸣成一团，玛丽无法辨识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断头台上的法国女王，1793

“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们。”玛丽模模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这条路如此漫长。马车停在革命广场，玛丽努力保持镇静，走上断头台时却脚一软，踩在了等待行刑的刽子手的脚上。她努力保持平衡，继续往前走，然后对刽子手低低说了一句：“请原谅我，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这句话作为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遗言被记入法国史。玛丽的头颅随着刀光一闪滚落在地，随后立刻被刽子手举起示众。人群中爆发出鸣雷一般响声：“共和国万岁！”“法兰西万岁！”玛丽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她最后的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01

懵懂无知岁月

- Age of ignorance -

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莎与丈夫弗朗西斯一世统治着哈布斯堡王朝广阔领土。夫妻二人感情很好，一共有16个后代，3个童年夭折，另外3个青年期死于天花，玛丽·安托瓦内特是活下来的10个孩子中最小的女孩儿，被父母亲切称为：“图瓦内特”。

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莎

图瓦内特从小就生得漂亮，矢车菊蓝的大眼睛，金色卷发，还未开口，先见到脸上的梨涡，与她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弗朗西斯一世特别喜爱小女儿甜美的笑容和说话时可爱的语气，所有孩子中最偏爱图瓦内特。小姑娘聪明狡黠，不喜欢读书，倒是喜欢与人攀谈。年长的也好，年纪相仿的也罢，她总是能找到话题与别人聊上一聊。教授音律的老师常常夸小姑娘是个天才，但其他学科的老师却拿出成绩单向他告状：“小公主实在顽皮。”弗朗西斯一世呵呵一笑，对妻子道：“这孩子像我。”

弗朗西斯一世

玛丽亚·特蕾莎是个“虎妈”，她盯着小女儿的成绩单。12岁了，母语只会听说，书写磕磕绊绊，更别提法语和意大利语。整个维也纳皇室，如果不掌握三五门外语都不好意思出门交际，但她的女儿却是个例外。女王敦促教师们加强对图瓦内特教育，但小姑娘从没有将她那漂亮的脑袋用在学习上，她喜欢音乐，喜欢玩偶，喜欢时尚，唯一不爱的就是学习。上课时蔫头耷脑，给玩偶换衣服的时候神采奕奕，玛丽亚也拿这个孩子没什么办法。图瓦内特的快乐童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光。

玛丽亚·特蕾莎与子女们

1765年，一个炎热的7月早晨，9岁的图瓦内特被侍女们抱过来，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任由父亲抱住自己。女王和王夫正要远行，临走之前，弗朗西斯一世却突然提出要见小女儿，引得女王抱怨连连。弗朗西斯一世温和对妻子道：“我很想亲吻这个孩子。”然后轻轻在女儿额头落下一吻，并且给了小公主一个温柔的拥抱。这是图瓦内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1765 年 8 月 18 日，弗朗西斯一世在从因斯布鲁克听完歌剧返回途中突然去世，年仅57岁。

7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让·艾蒂安·利奥塔1762绘制

突然失去挚爱，玛丽亚女皇身上那点柔情被打击得七零八落。后半生，她终日只着黑色丧服，并且与孩子们日益疏远。死神似乎盯上了这个家族，2年后，图瓦内特的姐姐玛丽亚·约瑟法死于天花，全家人再次陷入悲痛之中。时间来到1768年夏，美泉宫中只剩下3位未婚公主：25岁的玛丽亚·伊丽莎白，但她漂亮的脸蛋毁在天花手里，22岁的玛丽亚·阿玛利亚和13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

路易·奥古斯特

而神圣罗马帝国至少有两个国家需要联姻：帕尔马和法国。玛丽亚·阿玛利自愿嫁给帕尔马公爵，那么，图瓦内特被安排给法国的路易·奥古斯特，执政法王路易十五的孙子。

02

打造完美太子妃

- Creating the Perfect Crown Princess -

七年战争后，玛丽亚·特蕾莎女皇决定结束与法国的敌对关系，两国联合起来，摧毁普鲁士和英格兰的野心。为了确保“联盟”的稳定，两国决定通过联姻互派“人质”，也就是联姻。太阳王路易十四让法兰西在17世纪末攀上世界文明巅峰。广阔的土地和2000万臣民，欧洲知识与文化中心，这一切都令玛丽亚·特蕾莎羡慕不已，想到未来这片土地将由小女儿的后代主宰，奥地利女皇与有荣焉。

法国太子妃肖像，约瑟夫-西弗莱德·杜普莱西

1768 年晚些时候，路易十五派遣马蒂厄-雅克·德·弗蒙德为未来的太子妃提供“帮助”，但马蒂厄-雅克惊诧的发现，这位13岁的女孩儿完全无法用法语流利地交谈，准确来说，她的读写都很吃力。这位知名教育家不得不委婉的对玛丽亚女皇说道：“她的性格、她的心都非常好，但是缺乏专注力和自制力，所以……”

别无选择，玛丽亚女皇不得不将她的女儿与一群导师一起“关”在美泉宫，突击法语听说读写以及仪态。她还专门为女儿请来芭蕾舞大师，为的就是确保未来太子妃在凡尔赛宫第一次亮相的时候，能够以完美无瑕的优雅姿态惊艳全场。6周后，每一位导师都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她非常聪明，但一点懒惰和太多轻浮使我们的任务变得更加困难……”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纹章

女皇还安排了一位法国牙医为女儿矫正牙齿，让她的笑容更加甜美可人。教导仪态的导师最为轻松，体态轻盈的姑娘本就擅长舞蹈，很快就掌握了凡尔赛宫廷礼仪，姿势优雅。再配上漂亮脸蛋上那抹甜美的笑容，最挑剔的贵妇也挑不出什么毛病。1769年10月14日，即玛丽·安托瓦内特 14 岁生日前两周，教导语言的导师勉强松了口气：“公主的发音有所改善，她现在可以轻松地讲法语，而且相当不错。”

玛丽·安托瓦内特，约瑟夫·杜克勒 绘制，1769 年

至于教授历史和文学的导师，他们已经放弃培养出热爱阅读，能够进行批判性思考的太子妃。毕竟十几年都未能培养出的习惯，1年时间太短，只能将基本常识囫囵给她灌进去，能掌握多少，一切随缘。

路易·奥古斯特与玛丽·安托瓦内特

1770 年 4 月 19 日晚，奥古斯丁修士教堂响起庄严的婚礼进行曲。玛丽·安托瓦内特身穿银色长裙，容光焕发，她在母亲的引领下走上红毯，哥哥费迪南德站在了新郎的位置。教皇大使主持了这场仪式，随后赞美诗声响起……就这样，神圣罗马帝国最年轻的公主结婚了。

03

路易·奥古斯特

- Louis Auguste -

从路易十四开始，法国皇室血脉不丰。或许因为他与妻子西班牙的玛丽亚双重表亲的身份，两人一共生下6个孩子，只有长子活到成年且生育了后裔。太子路易没父亲路易十四活得长，他留下的儿子小王太子路易也只比父亲多活了1年，路易十四去世后，王位落到了小王太子唯一活着的第三子身上，就是路易十五。

路易十五

路易十五与妻子波兰的玛丽生下10个孩子，只有1个男孩儿路易·斐迪南活到成年。他也没父亲命长，36岁就在枫丹白露宫溘然长逝，王太子位落到了现存的长子路易·奥古斯特头上。路易·奥古斯特是个身体强壮高大的男孩儿，温和有力，但非常害羞，学习成绩很好，对拉丁语、历史、地理和天文学都有浓厚兴趣，并且能说非常流利的意大利和英语。

年幼的路易·奥古斯特，皮埃尔·茹弗鲁瓦绘制

尽管身上有这样那样的优点，路易·奥古斯特还是被父母轻而易举地忽略，因为他有一个英俊聪明的哥哥路易·勃艮第。耀眼的兄长顶在前面，弟弟随行所欲的生长，他喜欢打猎，喜欢体育活动，研究制图学，还培养出一个贯彻终身的爱好——制锁。路易·奥古斯特7岁那年，哥哥路易·勃艮第死于肺结核，这个老实到有点憨厚的儿子被推至台前。

路易·奥古斯特与玛丽·安托瓦内特

没几年，路易·斐迪南也去世了，太子妃无法从失去丈夫的阴影中恢复过来，2年后一命呜呼。没人教可怜的路易·奥古斯特如何当王太子，他浑浑噩噩被推到台前，乱七八糟地模仿祖父的举止。路易·奥古斯特就像是一个从未演过戏的演员，被人七手八脚套上演出服，直接推到舞台上，抬手也不是，抬脚似乎也是错的，只能跟着旁边人的步伐伸胳膊伸腿，既拙劣又可怜。

04

太子妃升职记

- Prince Consort's Promotion -

1770 年 5 月，路易·奥古斯特迎来了自己的新娘。玛丽·安托瓦内特顶着一头浓密的灰金色头发，矢车菊蓝色的大眼睛总是含着笑意。尽管远道而来，皮肤依然焕发着珍珠般的光彩玛丽带着 57 辆马车、117 名男仆和 376 匹马抵达巴黎东北约 50 英里处的贡比涅皇家城堡的森林。漫长的路程，大部分时间被困在马车里，车子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在帐篷中向侍女抱怨：“我的腿都僵硬了。” 她被侍女们打扮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然后微微扬起脸，哈布斯堡家族祖传的微突下巴向上翘起，倒显得骄傲可爱。

玛丽·安托瓦内特抵达凡尔赛宫，1770年 5 月 16 日

她带着一群侍女走向迎接队伍，为表重视，路易十五站在队伍最前列。玛丽先向路易十五行了一个漂亮的屈膝礼，然后明亮的眼睛一转，看向国王身边跟着的高大男孩儿。有点普通，玛丽心中嘟囔了一句，然后亲切地与国王聊了起来。路易十五挺喜欢活泼俏皮的玛丽，他与儿媳妇聊了一路，正牌丈夫路易·奥古斯特只是跟在旁边一言不发。

玛丽·安托瓦内特

1770 年 5 月 16 日，王太子夫妇在凡尔赛宫的皇家教堂举行正式婚礼。婚礼非常热闹，新郎穿着一套银色礼服，显得格外挺拔；新娘则穿了一件镶有钻石和珍珠的淡紫色连衣裙，分外娇艳。现场观礼者超过 5,000 人，另有20 万人观看了婚礼后的烟花表演。现场许多人都被玛丽迷住了，他们大声称赞她的美貌和甜蜜，优雅的仪态和精巧的动作 。在鲜花和掌声中，玛丽身上的奥地利血统是尊贵的象征，然大厦将倾之际，曾经被称颂的部分全都变成了原罪。第二天，不好的传言在凡尔赛宫波涛暗涌：因为王太子的害羞和玛丽的缺乏经验，这对夫妻未能圆房。

玛丽·安托瓦内特

婚姻的最初3年，他们是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妇。一来喜好全然不同，精通语言并且对自然科学充满热情的路易·奥古斯特在妻子身上完全找不到共鸣。另外，雏鸟王太子一直被幕僚们告诫：太子妃的母亲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一直想通过女儿对法国施加影响，您可千万要小心。路易·奥古斯特深以为然，对漂亮的妻子敬而远之。另外，根据史书记载，路易·奥古斯特有包茎问题，行房的疼痛仿佛受刑，这让他对夫妻生活兴趣缺缺。糟糕的夫妻关系，迟迟未能生下后代给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法兰西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转眼就将母亲催生的信件丢在脑后，一心一意投入法国宫廷盛宴中去。

蓬帕杜夫人

路易十五有个非常有名的情妇：蓬帕杜夫人。她将明快的色彩，繁复华丽的风格，甜蜜细腻的款式带进凡尔赛宫，这种风格叫做洛可可。凡尔赛宫富丽堂皇却又线条柔美，贵妇们都穿着玫瑰粉、薄荷绿等鲜亮颜色的礼物，通宵达旦举办舞会。这可太对玛丽的胃口了，她早就对美泉宫的庄严沉肃心怀不满，几乎立刻就投入到丰富多彩的社交生活中去。

蓬帕杜玫瑰红

跳舞、赌钱，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却有一个人令她不痛快，这人就是路易十五的现任“宠妃”杜巴丽夫人。杜巴丽夫人来自巴黎街头，曾是个底层妓女。全凭绝色容颜成为路易十五最宠爱的情人。她举止粗鲁，谈吐粗俗，玛丽一见就对她印象不佳。

杜巴丽夫人

小姑子们（路易十五的女儿）早就看杜巴丽夫人不满，她们鼓励玛丽说些尖刻的话，单纯又冲动的女孩儿上钩了。国王“宠妃”与未来王后的战役打响，两人唇枪舌剑，相互嘲讽。得意洋洋的杜巴丽夫人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几年过去了，有些人的婚姻还是不‘圆满’。”这话像刀锋一样刺伤了玛丽的心。玛丽写信向母亲诉苦，奥地利女皇立刻写信给女儿：“您的婚姻尚未圆满，您还未诞下帝国继承人……我希望您能明白一件事儿，未圆房是取消婚姻的正当理由。口舌之争只会使您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路易十六与兰巴莱夫人在杜乐丽花园，约瑟夫·卡罗德绘制

在母亲的不断施压下，玛丽屈服了。1772年新年宴会上，她主动向杜巴丽夫人开口道：“今天凡尔赛宫有很多人。”在此之前，玛丽从未与她说过一个字。这是街头女孩的胜利，杜巴丽夫人接下了梯子，两人此后保持社交礼仪，也让玛丽的日子开始顺遂起来。1773年，夫妻两人终于圆房，虽然孩子还远在天边，但玛丽与丈夫的关系日渐融洽，也完全融入了“凡尔赛大家庭”。

路易十五去世后，路易十六国王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跪下祈祷，1883

1774 年5 月 10 日凌晨，路易十五因天花去世，路易·奥古斯特登上王位，史称路易十六。

05

暗潮汹涌

- An undercurrent of violence -

加冕时，路易·奥古斯特 19 岁，玛丽 18 岁。后世历史学家们一直在争论这对夫妻是否应该为自己的命运承担责任，或者只是时代的受害者，因为一对懵懂的青少年在法国历史上最脆弱的时期掌握法兰西命脉，这简直是个笑话。登基第二天，路易十六就应妻子要求将杜巴丽夫人撵出王宫，她这辈子再也没能重返凡尔赛，然后，这位稚嫩的国王鼓足勇气直面惨淡的现实。1775 年 6 月，路易十六加冕仅仅几周后，法国部分地区就因面包价格问题爆发骚乱。多年的重税和失败的财政政策让人民吃不饱穿不暖，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玛丽·安托瓦内特让-巴蒂斯特·戈蒂埃·达戈蒂绘，1775 年

路易十五的前半生被视为民族英雄，和平缔造者，但1763年法国在7年战争中失败后，他的穷兵黩武，掏空国库的问题才暴露出来。但是，此时的路易十五是一个掌握国家数十年的老道政客，他巧妙地回避所有问题，将烂摊子丢给了继任者。七年战争令法国丢失了印度、加拿大和密西西比河西岸。失去殖民地，声望下落，而连年战争将国家拖入严重的财政危机。而王国内部，王公显贵每年有名目繁多的赏赐金或恩给金，财政还需支持政府部门的日常开销，再加上王室毫不收敛的奢靡生活……内忧而外患，农民辛苦耕作却无法养活家小，公民被迫缴纳巨额赋税，骗子、强盗横行，这就是路易十六上台时的法兰西。

刚登基，路易十六就背负了巨额债务

路易十六很快制定了一系列的改革方案，但他没有委屈妻子，将小特里亚农宫送给玛丽。玛丽就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立刻着手翻修。窗帘选用来自东方的上好的丝绸，陶瓷餐具精致可爱，家具上刻有玛丽的徽章，椅垫产自印度，上面印着矢车菊蓝、淡紫和绿色的花卉图案……很快，一个谣言从巴黎扩散开去：新王后用黄金和钻石妆点她的房间。

玛丽·安托瓦内特

人民正在遭受苦难，王后却在衣服、珠宝和赌博上抛费无度。蓬帕杜夫人掀起的洛可可风潮被玛丽推向极致，她从印度购买面料，每年订制的服装多达300套。还设计出各种各样的发型与服装相配套，再装点上珠宝和华丽的羽毛……在玛丽的带动下，上流社会兴起奢华浪潮，服装商、帽商、羽毛商、香水商们赚了个盆满钵满，益发显得那些倒在巴黎街头的底层民众无辜可怜。玛丽的名声越来越糟糕，就像是所有“红颜祸水”一样，法国人将经济形势恶化归咎于她，认为越滚越多的债务都是为了支撑玛丽的奢靡生活。

06

母亲与成长

- Motherhood and Growing Up -

玛丽的母亲忧心忡忡。她是当时最伟大的女皇之一，一手掌控神圣罗马帝国数十年。法国经济陷入困境，女儿却高调的不知收敛。而且，她到现在还未给路易十六生下一子半女。一些小册子已然流传到奥地利，上面写着：“国王能做到吗？国王不能做到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与路易十六

玛丽亚·特蕾莎命长子，未来的约瑟夫二世以法尔肯斯坦伯爵的名义微服私访法国。一边劝诫妹妹不可奢华浪费，一边与妹夫进行了一场深切的恳谈。约瑟夫二世惊奇的发现，对于行房之事，路易十六完全没有经验，而且他的包茎问题，让他完全不想努力造人。在大舅子的倾心传授下，路易十六终于开窍。1778 年 3 月的第三周，宫廷传出喜讯：王后怀孕了！然而，7年未孕疑云还是笼罩在法兰西上空。玛丽所有孩子的父亲身份都被质疑，她与一些男人的故事甚嚣尘上，比如贝森瓦尔男爵、科瓦尼公爵和瓦伦丁·埃斯特哈齐伯爵。

《带着玫瑰的玛丽·安托瓦内特》，1783

约瑟夫二世此行为法国王室做出巨大贡献，新一代降生，玛丽也开始放弃浓妆艳抹珠宝环绕，转向更加平实温柔的乡村风格。她开始操心政治，赞助慈善机构，关心民间疾苦。玛丽常常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农民家庭，将圣诞礼物折换成钱财为穷人购买过冬的燃料和毯子。她还收养了三个贫困家庭的孩子，让他们与王子公主们一起长大。

路易·约瑟夫，国王夫妇的长子

国王夫妇经常带着几个孩子去孤儿院，鼓励孩子们将自己的零花捐出救助孤儿和弃婴。玛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喜好享乐的小公主，她努力改变，想要成为一国之后，想让母亲为她自豪。但觉醒来得太晚，资质平庸的两人，仿佛两只螳螂，努力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足，妄图抵挡革命的滚滚洪流。

07

谣言四起

- Rumours abound -

1780年，酷烈的阳光不肯离开，土地干旱，粮食歉收。 过去的6年间，路易十六一直在试图解决国家的宗教问题、外交政策和财政问题。 半路出家的国王缺乏专治国王的特质：坚定和果断。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必须始终征求公众意见，这永远不会错。”

玛丽·安托瓦内特全家

若是太平盛世，保不准路易十六还能博一个贤德国王的称号，但在大厦将倾之际，他的仁慈被认为是无能。 而在最重要的财政问题方面，路易十六的几次改革都未能贯彻下去，国家债务越积越多。国王曾想让贵族以购买国家债券的方式帮助他渡过难关，却遭到了贵族们的拒绝。既没能让平民过上好日子，还得罪了贵族阶层，路易十六里外不是人。

玛丽·安托瓦内特正在举办一场音乐会。让·巴蒂斯特·安德烈·戈蒂埃·达戈蒂， 1775

朝堂上波涛汹涌，内宫中也暗流涌动。关于玛丽的新谣言刚刚出炉，内容如下：王后与男性朋友瑞典伯爵汉斯·阿克塞尔·冯·费森来往过密，王子公主的身份有疑。若说玛丽在奢侈生活方面得到恶评是咎由自取，那么对她个人品行的攻击就是可悲又轻蔑的。后世的文字中，玛丽曾多次被指控与她的姐夫、将军、其他女性，甚至她的儿子发生关系。她是放荡的化身，是道德败坏者，她的恶行导致法国君主制的崩塌，成为波旁王朝覆灭的替罪羊。1784年发生的钻石项链事件让玛丽的声誉彻底崩塌。

玛丽·安托瓦内特

事情的起因要从路易十五与杜巴丽夫人说起。路易十五要求巴黎珠宝商打造一条前所未有的华丽钻石项链，珠宝商花费数年时间和大量资金才弄到17 颗与榛子一样大的钻石，他们围绕着一颗光彩夺目的钻石皇后，再加上旁边的小钻石，整根项链的造价超过 200 万里弗。珠宝商耗尽家财，却没想到，路易十五忽然去世，之前的投资打了水漂。整个法国再没有比王室更有钱的地方了，故而他们寄希望于玛丽·安托瓦内特，希望她能掏钱将之买下来。或许因为这套首饰是杜巴丽夫人设计的，玛丽很不喜欢，她拒绝购买这条项链，令珠宝商失望而归。

钻石项链的设计稿

这时，一位自称珍妮·德·瓦卢瓦·圣雷米的女骗子出现了，她假装是玛丽的近臣，对法国驻维也纳宫廷大使德罗昂红衣主教说：“女王不想公开购买如此昂贵的物品，希望主教能当秘密中间人。”红衣主教觉得这事儿听起来像是玛丽所为，于是掏钱买了这条项链交给珍妮。女骗子立即将钻石项链拆开，将宝石在巴黎和伦敦的黑市上出售。珠宝商看到钻石后大吃一惊，丑闻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女骗子珍妮被捕入狱，但红衣主教的问题却令波澜再起。红衣主教的审判事关教廷，教皇给路易十六写信，不许世俗法庭干涉。于是这位德罗昂主教被交给教廷，不久后宣布无罪释放。

玛丽·安托瓦内特，伊丽莎白·维吉·勒布伦绘制

说起来，这件事儿玛丽也是受害者，但多年以来积累的坏名声令法国人相信，此事必定跟玛丽有关。若是主教自作主张，为什么完全没受到惩处呢？曾经购买奢侈品的记录被再度翻出来，无论玛丽如何替自己辩解，早就对她有偏见的人们完全不听解释。革命党印刷了一批新的小册子在城中散发：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垂死政权的象征，她奢侈、腐败、干扰司法，是法兰西的罪人！

《路易十六的仁慈》菲利伯特·路易·德布古绘制，1784年2月

1787年，玛丽头上多了一个“赤字夫人”的绰号，新谣言令巴黎人民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据说有人对玛丽说：“巴黎人现在已经吃不起面包了。” 玛丽讶异地回答：“那就吃蛋糕吧！”虽然这句话她从未说过。

08

阶下囚

- Prisoner -

1787年，一场更加严重的旱灾袭击了法兰西。谷物减产，粮食价格飞涨，农民地里种的那点粮食填不饱全家人的肚腹，工人那点微薄的工资甚至换不来自己的安饱。整个巴黎都是流民和乞丐，“饥荒阴谋”甚嚣尘上。“贵族老爷们与商人沆瀣一气，哄抬物价。只管自己享乐，哪顾我们的死活？”公众沸腾了，政治团体如同春笋般一夜出现在巴黎各处，各种小册子漫天飞舞。反对特权、反对贵族压迫、反对君主制的言论大量涌现。

路易十六

当了十多年的统治者，路易十六却一日比一日沮丧。他曾真心诚意想做一个受人民爱戴的统治者，但每一次改革都以失败而告终。贵族们不愿放弃既得利益，对变法改革非常抗拒，国王深切的感到，时至今日他的政令只能在宫殿内打转，无法给臣民带来一丝一毫希望。路易十六悲哀的对玛丽道：“宫殿是一座监狱，而我什么也做不到。”

攻占巴士底狱

这时，玛丽才真切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站在患上抑郁症的丈夫身边，帮他撑起一扇屏障。更换财务大臣，参加皇家议会的会议，将自己塑造成一位充满爱心的母亲来缓解恶化局势。然而，平庸的夫妻缺乏政治敏感与手腕，玛丽的天真行为却令法国民怨沸腾。“那个可恶的奥地利人正在摧毁我们的国家！”法国人民如是说。1787年8月，路易十六宣布恢复三级会议，该行为进一步削弱王权。

1789年10月5日，巴黎妇女的勇敢，雅克·菲利普·卡雷斯梅，1789

普通民众、新兴资产阶级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国王的锐意改革与贵族的殊死反抗之间的矛盾已经变得不可调和，岩浆正在冲破山口，法国大革命爆发。1789 年 7 月 14 日，饥饿的巴黎人民攻陷巴士底狱，拉斐特侯爵吉尔伯特·杜莫蒂埃被任命为新成立的国民警卫队总司令。大批贵族成员外逃，路易十六劝玛丽前往奥地利避难，却被她拒绝了。

1789年10月5日，凡尔赛妇女的游行

10 月 5 日，一群愤怒的民众手持长矛和镰刀，在巴黎妇女的带领下袭击凡尔赛宫。他们高喊口号：“杀死‘赤字夫人’！”拿着武器的人们强行闯进王后的房间，玛丽在侍卫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躲在丈夫的房间内寻求庇护。打头的领导人制止了群众继续追杀玛丽，他冷眼看向路易十六：“国王只有住在人民中间，才会对人民更加负责。”

国王夫妇与儿女

言罢，国民警卫队的士兵持枪“劝”王室离开凡尔赛宫，到‘安全’的地方避难。玛丽的情绪几近崩溃：“他们将强迫我们去巴黎，国王和我，走在最前面是我们的保镖头颅，被挑在长矛上……”国王一家被人群裹挟着搬进巴黎的杜伊勒里宫，形同软禁。波旁王朝最高统治者夫妇自此成为阶下囚。

09

玛丽的觉醒

- Mary's awakening -

斯特凡·茨威格在《断头王后》中写道：“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卷入一场社会和政治飓风。命运有时会将一个平庸的人从默默无闻中拉出来，并用指挥之手，迫使相关的男人或女人超越平庸的界限。最终，就连玛丽·安托瓦内特本人也明白了苦难如何赋予她毅力。”被软禁后，路易十六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抑郁症攻陷了他的心灵，令他如同一抹游魂般整日在宫室中游荡。玛丽却变得亢奋起来，她的面色潮红，眼睛里仿佛染着一束火苗。她拉住对路易十六的手道：“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能救我们的只有自己。”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三个孩子，1787

玛丽写信给奥地利国王寻求帮助。此时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莎女王已然去世，继任者约瑟夫二世身体不佳，没有后裔，奥地利正处于王权交接之际。待到利奥波德二世登上王位，通过信使告诉妹妹：“如果你和你的丈夫能够逃离巴黎，那么我将竭尽全力帮助你们。”他说得半真半假，因为利奥波德二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玛丽·安托瓦内特那颗简单又漂亮的脑袋里只有年幼时哥哥亲切的样子，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深吸一口气对丈夫道：“亲爱的，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巴黎，集结军队重头再来。”

路易十六试图带家人逃离巴黎

路易十六被妻子描述的美好未来打动了，1791 年 6 月 20 日深夜，王室成员乔装溜出首都。阿克塞尔·冯·费森是保皇党，也是玛丽的密友，他打算护送国王全家越过边境前往奥地利。但这辆引人注目的马车和上面几个遮遮掩掩的神秘的乘客引起了卫兵的怀疑，他们在瓦雷讷换马时被捕。国王一家被押解回巴黎，他们跌跌撞撞走在巴黎大街上，漂亮的靴子上沾满泥土。曾经高高在上的国王，如今披头散发，满身泥泞。围观的人们突然发觉，国王一家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王族身上那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环被彻底摧毁。

王室成员在瓦伦斯护照登记处被捕，托马斯·法尔肯·马歇尔，1854

回到杜伊勒里宫后，玛丽在日记中写道：“磨难首先让人认识到自己是什么。”而后，她一夜白头。但玛丽实在不愿屈从命运，她给哥哥利奥波德二世写信：“法国君主制的垮台和随后革命原则的兴起将对所有王权造成破坏，我们需要恢复原有秩序。”奥地利的统治者深以为然。他们悍然在边境发动战争，迫使法国在 1792 年 4 月 20 日正式对奥地利宣战。

玛丽·安托瓦内特（未完成），亚历山大·库查斯基，1792 年，被革命者用长矛损坏

那年夏天，法国军队连续吃了好多场败仗，但这反而加速了国王夫妇走向死亡。因为法国人坚信，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向奥地利人传递了法国军事机密，导致军队败退。1792 年 8 月 10 日，武装分子闯入杜伊勒里宫，他们屠杀了1000 多名卫兵和贵族。路易十六不得不带着家人步行穿过庭院逃到附近的议会大厦请求保护。随后，根据议会投票，王室成员将被监禁在玛黑区圣殿塔内，环境比之前要严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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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明天

- Can't see tomorrow. -

1792年9月21日，法国国民议会宣布废黜君主制，成立共和国。剥夺路易·奥古斯特及其家族的头衔和荣誉，法国前国王现在被称为：公民路易·卡佩。对于被囚禁在圣殿塔内的王室成员们来说，接下来的两个月美好的仿佛一场幻觉。路易十六当儿子历史和戏剧的老师，玛丽带着13岁的长女玛丽·泰蕾兹下棋、做针线活。

1792 年 6 月 20 日，玛丽·安托瓦内特与面对闯入杜乐丽宫的暴徒

他们就像是一户普通人家，过着平静的生活。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玛丽一边帮女儿缝着一条裙子，一边想着。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来临，先是玛丽的挚友德·朗巴尔亲王夫人被杀，杀人犯还挑着她的头颅在玛丽窗外展示给她看。玛丽当场晕倒，然后哭了整整一晚。11 月 20 日，路易十六写给外国势力的“反革命”信件在杜伊勒里宫的一个保险箱中被发现，前国王被带走接受审判。尽管法庭给他安排了辩护律师，但路易·奥古斯特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朗巴尔亲王夫人被杀

叛国罪成立，至于如何惩处，议会进行投票。721名议员出席，34人支持有条件死刑；2人认为应该终身监禁；319人投票支持监禁至战争结束，随后流放；361人支持无条件死刑。最终，路易十六被判处死刑，并于1793年1月21日公开处决。行刑前，路易十六对着断头台下的人们高呼：“我是无罪的”，然后他一脸平静地对刽子手说道：“先生们，我不承认被指控的一切罪行，但希望我的血能换来法国人民的福祉。”

路易十六被处决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监斩官阻止。路易十六眼泡肿的高高的，面颊上的肉都耷拉下来，却在生命最后努力站得笔直，维持着一个国王的尊严。刽子手砍下了路易十六的头颅，助手立刻将其举起，周围聚集的人民高喊：“国家万岁，共和国万岁！”

路易十六受审判

路易十六死后，玛丽悲痛欲绝。随后几天里，她几乎不说话，也很少吃东西。当她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玛丽脸色苍白，伸出瘦削的手对侍卫道：“请给我几套黑色的衣服，让一个寡妇和她的孩子们能够哀悼他们的爱人。”娇艳欲滴的美人仿佛存在于昨日，现在出现的是卡佩寡妇的幽灵。玛丽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裂成了两半，一半想，干脆就这样随丈夫一起去吧，带着最后的属于王后的荣耀；另一半却拼命地叫嚣，我要带着孩子们离开可怕的巴黎，重新开始。

路易十六被处决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囚禁在圣殿塔楼中。索菲·普里尔，1793

然而，一场战争击碎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美梦，她与儿子被命运推着走向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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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夜

- Last night-

迄今为止，玛丽身上尚未背负任何罪名。尽管声名不佳，法国人恨她恨得牙痒痒，却还未能找到杀她的理由。机会很快被送到法国人面前，自下而上的法国大革命令欧洲其他王室惶恐不已，尤其是路易十六的死亡。一位国王，被他的臣民推上断头台，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儿啊！这个先例一开，其他国家的统治者都觉得后脖颈子透出凉气来。

路易十六最后的祈祷

法国的敌人名单不断增加，英国、西班牙、荷兰先后卷入战争。1793年3月，法国国内保皇派和顽固的神职人员叛乱，推选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儿子，8岁的路易·查尔斯为法国新任国王，这就是旺代战争的开始。面对严峻的国内外形势，温和的“吉伦特派 ”被赶下台，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公共安全委员会成立，雅克·赫伯特等人呼吁对玛丽·安托瓦内特进行审判。“我们必须要审判奥地利母狼和她所生的皇家幼崽！”雅各宾派的领导人说道：“他们想夺走革命胜利果实。”

路易·查尔斯

他们先带走路易·查尔斯单独关押，然后将玛丽·安托瓦内特作为“280 号囚犯”从圣殿转移到古监狱的一间隔离牢房。法国当局曾经希望奥地利花钱或者以交换战俘的形式将玛丽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但此时神圣罗马帝国已经是玛丽的侄子当家，他对花钱换取从未见过的姨妈自由完全不感兴趣。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关入监狱

情势危急，玛丽还没有丧失斗志。保皇党和她的朋友们还在试图帮助她逃跑，但很快，一件事情彻底击溃了她。法庭上，检察官宣布：“卡佩寡妇的罪名如下：其一：与奥地利和普鲁士签订秘密协议、向奥地利输送数百万里弗的国库资金；其次，操纵国王的外交政策；第三：策划 1792 年屠杀法国国民警卫队，宣布她的儿子是法国新国王……应该以叛国罪论处。”玛丽镇静地对这些没有实据的指控做出笼统回答：“我不记得了，我从未听过类似的事情。”

玛丽·安托瓦内特受审

但当检察官提出新的控诉之际，这位母亲出离愤怒了。检察官拿出她的儿子路易·查尔斯签名的指控书，上面写着男孩儿称他与母亲和姨妈都发生了性关系。“你亲眼目睹了吗？”她对检察官赫伯特厉声喝道，然后无法控制的流下两行眼泪。哭了一会儿，玛丽勉强镇定心神，拒绝就这一指控发表进一步言论。法庭庭长却没有放过她：“你不可以拒绝回答问题。”玛丽平复了一下哽咽的喉头说道：“如果我没有回答，那是因为大自然本身拒绝回应针对母亲的这样的指控。”

路易十六被押赴刑场前与家人诀别

然后她看向了出现在法庭上的其他女性：“我将对此提出上诉，致所有可能在场的母亲们。”现场的女性躁动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呼吁停止这一条控诉的审理。庭审持续了16个小时，一直到晚上11点才休会。因为大部分指控都没有实据，所以玛丽对自己的表现很有信心：“最糟糕就是无期徒刑吧。”她却不明白，铡刀已经为她准备好。1793年10月16日凌晨4点，玛丽的罪名宣判，三项主要罪名为：与外国势力合谋，耗尽国库以及危害法国国家安全的叛国罪。

玛丽·安托瓦内特女王在行刑地点，1793

死刑宣布后，法官问玛丽还有什么话要说，玛丽·安托瓦内特只是摇了摇头。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她给孩子们写了一封信，希望他们之后能够相互照顾，并且请求长女原谅弟弟的谎言。“想想他的年龄，让孩子说出人们想听的话是多么容易，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玛丽与路易十六的所有孩子中，只有长女玛丽·泰蕾兹活到成年，至于路易·查尔斯，2年后死在牢房中。

玛丽·泰雷兹

狱卒拿来断头餐，玛丽拒绝了：“对我来说一切都结束了，这餐饭毫无意义。”就这样，玛丽·安托瓦内特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走上断头台。

当历史翻过这一页，人们终于能够平心静气的对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公允的评价。他们是王权的既得利益者，天然维护王权统治，站在他们的角度，玛丽的反抗可以认作觉醒，但在法国革命者的眼中，这叫做叛国。国库是自路易十六起开始空虚的吗？王室的奢华生活只有路易十六夫妇在享受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走向断头台雅克·路易·大卫钢笔和墨水，1793年 10 月 16 日

早在太阳王光辉的背后，阴影已经暗暗滋生。路易十四在1600年末的军费开支超过了6亿里弗，他的情妇蒙特斯潘夫人每年的收入为 10万里弗，得到的房产、珠宝不计入年收入之内；路易十五“七年战争”中军费开销至少有13亿里弗，这些钱没换来任何进项，反而丢掉了大量海外殖民地。他最喜欢的情妇蓬巴杜夫人在20年间花费了 3千5百万里弗，名下还有8所城堡；

玛丽·安托瓦内特

最后一任情妇杜巴丽夫人每年有6万里弗年金，还收到大量漂亮的服饰和珠宝……积重难返，之前王室所有的奢靡都算在了玛丽的头上，“赤字夫人”花光了国库，她的名字叫做玛丽·安托瓦内特。明朝之败是因为崇祯皇帝吗？事情并非如此，但平庸无能的统治者在王朝末期就是错误。能够力挽狂澜的被称作“天降猛男”，而那些失败者，要么自挂煤山，要么被砍掉头颅示众，没有其他出路。

1793 年 10 月 16 日，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左边，刽子手桑松向人们展示王后头颅，1793

玛丽曾经照顾被牡鹿刺伤的农民，收养贫穷的孤儿并且给他们支付教育费用，但这些善举被“小册子”上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完全掩盖。善举无法掩盖恶行，玛丽的死亡理所应当，然而，她身上最可悲的部分大抵是被攻击私德。乱伦、同性恋、给国王戴绿帽子等恶心的词汇跟随在她身上，被写入历史。这并非第一次发生，一如武则天之于张昌宗，一如叶卡捷琳娜二世与波将金，当你不知道该如何挑剔女性统治者的时候，淫乱二字就被放置台前。

路易十六与玛丽·安托瓦内特

在法国庆祝革命200周年的庆典上，总统密特朗表示曾这样评价他：“路易十六真诚地爱着法国人民，把他处死是件悲剧，但也是不可避免的。”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有些人应运而生，有些人则被铁骑踏碎。

*神圣罗马帝国一般称呼未婚公主为女大公，为行文方便，本文以公主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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