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嫡姐的狗。
她嫁进王府做姨娘,我便被陪嫁去做她的贴身丫鬟。
嫡姐人淡如菊,自持贵女身份,说我们不可做那些低俗宅斗之事。
她被王妃关了禁足,我喝下寒药痛得半死为她引来王爷。
月例被她拿去祈福,我还做绣活给贴补她家用。
她却拿着我绣的手帕送给侍卫说是报答他对我们的恩情。
被怀疑与侍卫私通后,嫡姐一口咬定手帕是我送的,把我嫁给他做妾。
被原配折磨时,我向嫡姐求助。
嫡姐却说,原配爱折磨我,必不会让我死了,要我忍耐。
结果我真被折磨至死。
再睁眼时,我重生到了为嫡姐喝下寒药的那一天。
1.
一睁开眼,嫡姐云玥正心疼地看着我。
“妹妹,罢了,要出这冷院肯定还有其他法子,你还是别犯傻喝这寒药了。”
嫡姐是王府姨娘,上个月,因为得罪了王妃,被她罚进了这冷院。
我把娘给我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根金簪子拿去打点了送饭小厮,他这才偷摸给我们送来了这药。
“此药说是能让人浑身发寒、气息全无,就像真的死了一般。”
“也就是说能以假死之状,引起老夫人甚至是王爷出面管事?”
小厮连连夸道:“姨娘聪慧。”
可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这种怪药,难免会落个什么病根。
但若不做此下策,我和姐姐又要被关到何年何月呢?
嫡姐忽然叹了口气。
“这姨娘,原也不是我想当的。我多怀念未出阁的日子啊,你我姐妹总是无忧无虑地玩在一块儿。”
“阿梓,你还记得吗,你母亲只是个没名分的通房丫鬟,旁的兄弟姐妹都瞧不起你,是我始终护着你,有什么好的都会给你一份。”
“如今,我这个做姐姐的却再也庇护不了你,让你同我一道受苦……唉!”
我心中一阵愧疚,当即端起了那碗寒药准备喝下去。
碗已靠近唇边,我却一阵头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的意识渐渐清明。
这药,不能喝,否则我将落得个终身残疾。
2.
云玥是相府大夫人所生的嫡女,而我母亲却只是个通房丫鬟。
一众兄弟姐妹都拿我当丫鬟使唤时,只有她告诉我:
“纵是个丫鬟!你也要活得体面!”
我大为感动,从此以后做了嫡姐的狗。
母亲死后,父亲勉强给她抬了个姨娘身份,我也算得上个正经庶小姐了,但这当狗的习惯却再也没坳过来。
父亲和嫡母也未曾说什么。
嫡姐清高,从来不屑与其他庶姐妹争宠,都是我来给她又当疯狗又当捧哏。
用我的粗鄙,衬托出嫡姐的与世无争。
嫡姐说她能信赖的人只有我,就连她在祖母丧礼时同王爷出去厮混,都得与我换了衣服装作是我。
嫡母那日听下人来报我偷溜出府,气得要教训我规矩。
我哭着向嫡姐求助,她却说公道自在人心,让我无须害怕。
可还未等我受刑,宫中突然传来消息,父亲被关起来了。
乱党牵连,相府失势,幸得王爷还多少惦记几分与嫡姐的情谊,提出了收她为妾室。
直到上花轿那日,嫡姐还在嘟着嘴说:
“给他做姨娘?我与王爷如兄弟一般,怎可给他做姨娘?”
她迟迟不肯上花轿,眼看着吉时将要错过,我连连磕头:
“虽然姐姐只把王爷当兄弟,可王爷满心满眼都是姐姐一人,若得不到姐姐,哪怕有再多金银财势,也只是与无边孤单为伴啊。”
姐姐这才笑起来,“哼,那我便去这王府看看,若是日子不舒心,我可是得同他和离的。”
只是这拖沓的功夫,到底耽误了点时间。
也让王妃以为姐姐是在给她下马威,此后将她视作眼中钉。
3.
前世,我喝了这寒药后,嫡姐冲出去大吼要死人了,这才惊动了王爷和老夫人。
嫡姐声称与我姐妹情深,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老夫人看她哭得实在可怜,更看到我的确气息羸弱一副将死之状,这才去教训了王妃一番。
嫡姐终于被放了出去,也找了大夫来治我,可待我好转过来,这腿,也算是残了。
但嫡姐可不管这么多。
她自持贵女身份,便要求我纵使腿残了,也依旧要站直行稳、活得体面。
就连卧房中只有我两姐妹谈话时,我腿疼得厉害,她也不许我坐下。
“王府人多眼杂,那陈氏处处盯着我,阿梓,你我姐妹一丝差错都不能出,这规矩啊,必须得守好。”
到底是王妃陈氏处处盯着?还是痛不到她自己身上,她便落得一身轻松。
我心中冷笑,我放下了药碗。
“姐姐,你说得对,这药我就不喝了。”
云玥一愣,嘴巴嘟了嘟,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嗯……你想得开便好……”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求王爷,不过是些许小事,姐姐与王爷情分深重,只要将话说明白,他也不会惯着王妃一味欺负你的。”
我前世便不明白,王妃磋磨姐姐时找的都是些经不起细究的借口,可为何她有嘴却从来不解释?
纵使王爷心中有她,也不会平白站在她这边啊。
但姐姐却斥道:
“后宅之事,怎好意思去劳烦王爷?王爷自有他的苦衷,陈氏背后是将军府,说大点便是满朝武将势力,断不可让王爷为了我,寒了满朝武将的心。”
我便不说话了,她愿意继续禁足就禁着吧,反正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再多插手,安安分分做好我的寻常丫鬟就是。
放了药碗,我便要出去洗衣,嫡姐还又瞅了我一眼:
“妹妹,这药真就倒了啊?你看这事整得,这不白浪费你打点那小厮的金簪了吗?”
钱财哪里有健康重要。
况且,只要跟着嫡姐,这辈子只有倒贴钱的份,没有发财的命。
不光是我,跟着她的丫鬟小厮没一个能攒得下钱财的。
全被嫡姐拿去给我们祈福了,呵呵。
腊月冷风刺骨,我打了水上来,将我和嫡姐的衣物分作两筐,就开始卷起袖子洗衣。
“哎呀阿梓啊!这天冻得,你洗衣服怎么一声不吭,也不叫我来帮忙?”
嫡姐说着,便脱下了貂绒披风冲过来。
嫡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忍下人跟着她受苦,在她被罚进冷院期间,院里所有小厮丫鬟都被她暂时安排到别处做活了。
所有人都感激她,说她宅心仁厚待下人宽和。
只是那成倍的脏活累活都落到我一个人头上了。
只因为她那句“你是我的亲妹妹,我离得了所有人,但是离不了你啊”。
可笑。
又听到她装模作样来帮忙的话,这次,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心疼地拦住她。
而是静静看着她就那样戴着她那长长的护甲,矫揉造作地拧起衣来。
拧了不到两件,嫡姐就停下了手,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她红着眼眶说:“从前从未做过这些丫鬟做的事,没想到这般辛苦。”
我平静道:“是啊,反正我是你的丫鬟,我来做就够了。”
“阿梓,你怎可如此说自己……你明知道我从来没将你视作丫鬟!”
“你、你这些话真是寒了姐姐的心!”
说罢,她就捂着脸跑回房间了。
得,两筐衣服还是得我一个人来洗。
冷院只有一间避风的屋子,也只有一张床。
自然是云玥睡床,我睡地板。
可今天,她却突然似良心发现一般,对我说:
“阿梓,上来同我一起睡吧,我想同你说说话。”
舒舒服服的床谁不想睡?
只是她突然向我献殷勤,怕又是要哭哭啼啼道德绑架我想让我为她做事。
比如,喝了那晚仍然放在桌上没倒掉的寒药。
除此之外,我实在是对和她“同床共枕”有心理阴影。
前世,我腿瘸后,云玥某天也是心血来潮,说什么都不许我去睡丫鬟房,要我跟她同床共枕说知心话。
结果在我上了床,她去沐浴之时,王爷喝得醉醺醺的,突然闯了进来,险些把我当成云玥轻薄了。
我拼命挣扎,云玥听到动静进门,尖叫了一声,王爷这才清醒过来。
他面红耳赤,也知道自己是醉糊涂了。
但他怎么会承认自己有错?便把所有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个下贱奴才,怎么敢睡你主子的床?!”
说着便把我摔在地上,一脚踹在我的残腿上。
我求助地看向云玥。
可她就站在旁边,却面色冷淡,连一句话都不为我解释。
等王爷走后,她这才叫了大夫给我看伤。
头一次,花了她自己的钱。
只是当时,她语气有几分微妙:
“云梓,你怎么不洁身自好一点?莫不是你也想着那等子勾姐夫上位的谋算?”
“这次姐姐没出面,你也别记恨,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明明今生已没了那腿疾,可每每想到这件事,被踢的那条腿还是隐隐发疼。
4.
“这粥怎的一日比一日稀!”
云玥厌恶地用勺子在那淡得如水一般的稀粥里搅来搅去,一口都不想咽下。
不知是王妃有意克扣,还是下人看脸色行事,总之,给我二人的饭菜的确是过于粗糙。
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继续讨好送饭的小厮。
可除了那根金簪,我便再也没有旁的值钱物件了。
当初为了能让云玥吃饱一点,我还忍过他的一些动手动脚。
即使这样,云玥还是会挑三拣四地嫌弃。
现在,我也不会再做那种蠢事了,喝完了自己那份,我就准备出去干活。
“阿梓……”
云玥幽幽地叫着我,我问她要做什么,她又红着眼眶一句话不肯说。
我便懒得理了。
一边打扫着,我一边开始计划。
王妃也不可能真的关我们一辈子,出冷院之后我还会是云玥的丫鬟。
我必须趁早做别的打算。
首先就想到了我擅做的针线活。
上辈子,云玥抱怨月钱不够,王府处处都需打点。
我心疼她,便私底下做了些手帕香包拿出去变卖。
可没想到也是因此招了最后的死祸……
若没有其他发财手段,恐怕我还是得靠这笔手艺攒钱,但必须得想法子瞒过云玥的眼皮……
在这冷院被关了近一月,因着没有我的过分倒贴,而云玥还如从前那般挑三拣四,很快便消瘦了起来。
一日,她终于忍无可忍,拿出了藏在枕头底的首饰,通融了看门守卫。
王妃今日不在,她便再不顾什么所谓的体面淡雅,一路跑出去求了王爷。
可没想到,王爷却只是口头安慰道:
“玥儿啊,让王妃出会气就好了,你放心,若是有机会,我必定将你好好迎出去。”
云玥一个人哭着回来了。
夜里,她坐在冷院门口,一个人抹起泪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杏花吹满头,少年足风流”之类的词句。
我是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哭的。
其实也就是出不了门,吃食差了些,洗衣扫地这些事不都还是我在做。
我都没哭,她哭什么?
可没想到,她哭着哭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