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他是我初中班主任，也资助了我高中和大学总共七年的学费，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们宛如一家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在他临终前，始终放不下痴呆的师母，一度想把师母送去养老院，我说了一番话，他最终安心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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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张先生，文：小鹿

15年前，我刚参加完中考，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被刘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我心里有股异样，不知道老师找我啥事。

当我到了刘老师办公室，看到他凝重的表情，我心里突然有点不得劲。

刘老师看了我一会，突然说道，“孩子，接下来老师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希望你能慢慢消化，不要着急”。

此时我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强装冷静道，“老师，你说吧，我听着呢”。

如果我知道刘老师接下来的一番话会对我产生那么大的冲击，我宁愿时光能够倒流，这样，这件事是不是永远不曾发生过？

我记得当时，刘老师语气沉重的告诉我说，孩子，刚刚老师接到你隔壁邻居的电话，说你爸妈出事了，你现在赶紧收拾收拾，回家一趟，其他事不用管交给老师，如果回家有什么问题，就立刻打电话给我，好吗？

刘老师的话说完，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就好像父亲的手，总是给了我温暖。

我头脑炸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师办公室的。

我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兜里揣着刘老师给我的100块钱，就直接奔往了车站。

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泪就仿佛打开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但我不敢哭出声，因为我从小要强，我不希望自己的脆弱呈现在陌生人面前。

从学校到家，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对于我而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围着街坊邻居，仿佛在看一场热闹。

我看着被大家从河里打捞上来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几乎没了血色，身上湿淋淋的还流着水，眼睛却了无生机，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告别。

才5岁的双胞胎妹妹被一个好心的邻居藏在怀抱里，如此也好，他们还在不懂事的年纪，时间久了，父母离开的悲伤终有一天会在他们心里消失无踪。

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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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孤儿，他们没有任何亲人，最后是邻居叔叔看我们兄妹可怜，帮着处理了父母的丧事。

父母离开后，这个属于我们五口之家的房子，变得更加的寂静和冷清，两个妹妹好像少女不识愁滋味，每天都过得很欢乐。

而我，却成了家里那个最是惆怅的人，特别是距离开学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就越来越焦虑。

爸妈也只是普通的工人，赚的钱不多，而且家里有我和两个妹妹，我一直知道家里经济负担重，从来不敢多花钱，而且前阵子爸爸在去工厂的途中骑着一辆三轮车把一个七旬的老人给撞了，家里赔了不少钱。

也就是我目前面临的困境是，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钱供我继续上学，以及我和两个妹妹的生活开支。

而且也没有其他亲朋好友可以帮助我们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

而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不得不做出妥协，承担起整个家庭责任。

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放弃上高中的时候，我的班主任刘老师却找上门来。

我永远记得那个知了恣意的下午，明明艳阳高照，我因为想到要放弃自己热爱的学业，整颗心犹如堕落冰窖般。

看着两个妹妹在院子里无忧无虑，恣意的玩耍，我突然很羡慕她们。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我当时也就15岁的年纪，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现在我却要如同一个成年人一样，挑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我想继续去上学，但是家庭责任感以及经济好像已经不允许我去做这件事。

当我真正想要放弃学业的时候，我的班主任刘老师找到了我。

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年，我仍然记得刘老师当时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的父母不在了，你更要努力上学，只有出人头地了，才是你父母最大的骄傲啊”。

那天，刘老师给我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他帮我打听了一个靠谱的亲戚，说愿意收养我的双胞胎妹妹。

还有，刘老师说，只要我想继续完成学业，他愿意资助我学习。

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怎么说呢，我就如同一个走在沙漠里的人，干渴难耐，却突然找到了生命的绿洲。

我泪眼朦胧，看着刘老师，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刘老师摸了摸我的头，“好孩子，现在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只要你继续努力前行，总有一天会迎来彩虹的。”

我点了点头，但想到两个妹妹，我还是稍有迟疑，刘老师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孩子，你的两个妹妹只是寄养在那里，你随时都可以去看望他们的，而且，我的那对亲戚夫妇自己没有孩子，家庭条件也不错，肯定能好好善待他们的”

听到刘老师的这些话语，我的心好像吃了个定心丸。

如此，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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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我满怀希望踏进了我一直向往的高中，想到要在这里度过三年的时光，我的整颗心都激动不已。

而且刘老师的独生女小敏也在这所学校读高三，他离开前一直交代小敏一定要好好照应我。

刘老师一向干脆利落，很少有这么啰嗦的时候，小敏开玩笑的说道，“爸爸，你有了新欢就不要我这个旧爱了”

“死丫头，说什么混账话呢？”

他们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看着此情此景，我突然想起了父母在世时我们一家五口人阖家欢乐的场景，我心里突然有点失落，但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对着天堂里的父母说道，

“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学校，你们放心，我和两个妹妹现在都过得很好，我也会努力学习，将来出人头地，成为你们的骄傲”。

高中三年，我过得既忙碌又充实。

我每天疯狂的啃食书本，一刻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因为我知道自己承担的责任有多大，我不敢辜负已经去往天堂的父母，不敢辜负自己，更不敢辜负一直在为我付出的刘老师。

好像只要我一停下来，就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不能停下来，仿佛只有不停的往前奔跑，我才能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有一阵子可能是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导致月考成绩倒退了很多，我失落了好久一直走不出来，还差点抑郁。

小敏知道后每天都来找我聊天谈心，不停的开解我，让我学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刘老师接连一周来学校给我送饭，趁着我吃饭的时间，也是对我各种安慰，让我不要有过多的心理负担，只要自己努力了，无愧于心就好。

好在在刘老师和小敏的开解下，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生活。

此后，我也能很乐观的面对学习中的得与失，心情舒畅了，我的学习成绩反而更加稳定了，每次成绩排列前三，也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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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年的努力，我被杭州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喜极而泣。

那天正好下着微微细雨，我却不管不顾，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了父母的坟前大哭一场。

我絮絮叨叨和他们述说了这些年我的生活以及学习中遇到的一些情况，以及刘老师一家人对我的恩情。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坟前待了待了一上午，小雨也转成了大雨，迫不得已，我只能迎着大雨赶回了刘老师家。

当我到达刘老师家时，他们一家三口正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看我从车上下来，师母赶紧撑着一把伞把我迎进了家。

小敏很快拿来一块干毛巾给我擦拭身上的雨水。

幸好我身上戴了雨披，不然真成了落汤鸡。

我看了眼刘老师，发现他脸色有点不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师母此时开口道，“你这傻孩子，这么大雨跑出去干啥，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以后出去了一定要给家里打个招呼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此时小敏也给了我一个暴栗，“你这臭小子，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给你庆祝，谁知道转眼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好了，菜都凉透了”。

我突然很愧疚，暗骂自己太不懂事了， 他们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做这么犯浑的事呢。

我从椅子上起身，挪步到刘老师跟前，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

我很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刘老师，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以后绝不这样了”

我话刚落，刘老师脸色突然转晴，又很无奈的说道，“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以后再犯看我饶不饶你”。

看刘老师要起身，我立马讨好似的挽着他的手臂。

小敏在一旁笑着说，“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父子呢”

我和刘老师哈哈大笑，虽然我和刘老师没有血缘关系，但通过这些年的相处，我们却如父子一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本来大学四年，我想申请助学贷款，但刘老师阻止了我。

刘老师说，你现在也才18岁，就让你背负着贷款让我于心不忍，现在老师还有能力，能帮你一点是一点，等我帮不动了，你再靠自己也不迟。

我知道老师和师母的工作虽然稳定，但工资并不算高，而且他们俩平常勤俭节约，一半是因为他们的性格使然，还有一半源于我这个沉重的“负担”。

他们这么为我着想，我也不忍他们太辛苦。

我进入大学之后，每天除了学习，还找了两份兼职。

一份是在周六周日的时候，去一个零食店卖饮料，一份是晚上给一个小朋友辅导功课。

其实按照我兼职的收入，基本能覆盖生活费，我曾对刘老师提出请求，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让他不用给我寄生活费了。

但刘老师这个人有时候很固执，他说，“只要你没大学毕业，老师的责任就没尽完，你赚的钱自己存着，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咱们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能让你在钱这方面抠抠索索的”。

老师的一番话让我没有反驳的余地，但我内心里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刘老师的这份付出。

我打算先这样应付着，先把钱存起来，以后等他们需要我再还给他们，只有这样，我心才安。

大学四年很忙碌也很充实，小敏在我邻市上大学，前两年，我们经常在网上分享彼此的大学生活，她偶尔会坐车来我学校看我。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说话，说起来一张嘴巴拉巴拉的，但从来不让人反感，一双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很迷人，是那么的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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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学毕业后，追随一位学长去了北京发展，她工作越来越忙碌，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朋友圈分享她和学长恋爱的一些小故事，我心里很酸，很失落，却只能化为祝福。

她那么好，值得更美好的，我现在一无所有，连上学都要靠人救济，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她？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杭州发展。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四年，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有烟火气的城市。

小敏曾经邀请我去北京发展，但被我拒绝了。

我拒绝后小敏语气很失落，“原以为你来了北京，我就又有了一个亲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听到她这句话，我差点破防，但我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道，“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你有需要，我会立马飞奔过去。”

小敏似乎被我这句话逗笑了，“你说的喔，可不许反悔”。

我在心里默默说道，“对于你，我从来不会反悔”。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兑现我的承诺，我宁愿自己从来不曾说过这句话。

在我工作的第4年，小敏突然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

看到这几个字，我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或许，这些年，我没有谈恋爱，却一直怀着侥幸的心里，总以为只要小敏没有结婚，我和她之间至少还有可能性。

就连师母也对我开玩笑道，“阿诚啊，这么多年，师母也算是清楚你的为人，如果你能和小敏在一起该多好啊”

是啊，如果我能和小敏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啊，但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奢侈。

当初小敏去北京的时候，老师和师母坚决不同意，不仅因为路途遥远，怕她一个姑娘家家受欺负，更怕她和男朋友在外面野惯了，更不愿回家了。

而且老师和师母更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到河北去。

但小敏或许骨子里继承了老师的执拗，当初为了爱情，一心追随学长去了北京。

原本我们都不看好他们的感情，但好在现在如今要开花结果了，事情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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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小敏婚礼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朋友圈再也没有更新了。

以前的她，每天至少更新一条朋友圈，有关工作的，有关生活的，但是等我工作闲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朋友圈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更新了，我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等我联系她时，她只说没事，最近比较忙，所以没时间更新。

我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想着过几天周末去北京看看小敏。

但公司又临时给我加了任务，我只能暂时把北京一行的事给放下了。

在离小敏婚礼还有10天的时候，我接到了师母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忧心匆匆，说总觉得小敏不对劲。

先是说不让家里办婚礼，后来又说要旅行结婚，最后说工作忙，干脆领个证算了。

小敏一向追求浪漫，貌似不可能拿自己的婚礼开玩笑。

我也觉得事态发展的越来越奇怪，于是我应了师母的要求，和公司请好假去了北京一趟。

我不知道这阵子小敏发生了什么，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眼睛凹陷，身体消瘦，以前她说起话来眼睛里仿佛有光，而如今，仿佛如一潭死水。

最后耐不住我的追问，小敏告诉我，她的婚礼取消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有为什么，大概是不爱了。

我再追问，她就闭口不言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小敏，整个人没了精气神，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吹倒。

我让小敏和我一起回家，小敏不愿意回去，还说时间到了她自然会回去。

我拗不过她，在北京陪了她五天，就匆匆赶回了杭州。

师母知道了小敏婚礼取消的事，当场就晕倒了，而刘老师在电话里不停的叹气。

我有心想帮助小敏，但她好像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壳里，不愿意让任何人触碰。

我想，或许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吧。

但，没有以后了，在小敏原定婚礼的那天，小敏的生命永远的终结在了那天。

那个花一样的女孩，永远一脸笑意，朝气蓬勃的女孩，就这样消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里。

后来，我才知道，小敏和她男朋友半年前就分手了，只是她男朋友早已另结新欢。

而小敏却在这段感情里迟迟走不出来，还给自己以及家人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

只是梦醒后，这一切都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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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敏的离开，刘老师一夜白头，哭的肝肠寸断，师母更是承受不住打击，病倒了。

刘老师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师母，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我曾经提出要给他们请一个保姆，但刘老师拒绝了。

刘老师要强了一辈子，自己家人的事他不想假手他人。

我见劝不动他，于是向公司提出了辞职。

领导很看中我，提出加薪挽留我，但我放弃了。

这个社会，金钱很重要，但在我心里，有更重要的人需要照顾。

我回到老家没有立刻找工作，我给了自己半年的时间缓冲，也为了更好的照顾师母。

刘老师一脸愧疚，说对不住我。

我握着他的手说，“多年前如果不是您的帮助，就没有现在的我，而且，我觉得我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

师母哭着对我说，“阿诚，难为你了”

我反握住她的手回道，“应该的，您现在就好好养病，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我每天精心为一家人准备一日三餐，饭后陪着师母出去散步，聊天，看着师母气色越来越好，心情也越来越好，我心里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我辞职的第三个月，师母说道，“阿诚，师母已经好了，你安心去上班吧”

老师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家里有我，你就安心出去工作吧”

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我离开家又开始了工作生涯。

只是这次，我没有去往离家千里之外的杭州，而是留在了离家最近的省会城市武汉。

离家近一点，心里也会更安心一点，如今小敏走了，老俩口越发孤独了，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他们。

原本以为上天会眷顾老师和师母这么好的人，但事与愿违，老天并没有给他们更多的厚待。

在去年，师母患上了老年痴呆，而在今年3月份，刘老师又查出了肺癌晚期。

刘老师没有接受手术治疗，最后他在世间停留了4个月的时间就去和小敏团聚了。

老师在临终前放不下患了痴呆的师母，曾一度哭着想把师母送到养老院去。

我握着老师的手说，“这么多年，咱们都已经成为了一家人，我也早已把师母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只要我在的一天，就会把师母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给她养老送终”。

我的话刚说完，刘老师就安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