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怨孤舟无定处，此身自是一孤舟。”这句出自南宋诗人杨万里《泊平江百花洲》中的诗句，据说便是近期热播的电视剧《孤舟》片名的来历，而剧中的“孤舟”不仅是剧中只身打入敌人内部的男主角的写照，更揭示了抗日战争中“古城”苏州风雨飘摇的危局。

苏州沦陷后日伪机关的猖獗

1937年11月19日，日寇利用国民党军兵败淞沪战场、无力组织第二道防线之际，全面占领苏州。为了尽快将这座富庶的城市变成自己的前进基地，日军一方面打着“扫荡”国民党残兵的名义，在苏州城内外大肆烧杀掠夺、屠戮无辜百姓；一方面则派出“苏州宣抚班”班长市川修三，网罗汉奸，成立所谓的“苏州地方自治委员会”（即俗称“苏州维持会”）。

“甲午战争”结束后，日本便利用《马关条约》中“开放苏州为商埠”的相关条款，在苏州派驻领事、设立租界。通过多年以来在经济、文化领域的不断渗透，日本早已在苏州培养了一批所谓的“亲日派”。因此，日军进入苏州后不久，以留学日本、前北洋政府国会议员的律师陈则民为首的一干苏州地方的头面人物便甘愿卖身投靠，成为日本的“走狗”。

“苏州维持会”成立之初，一干汉奸还心有余悸，只敢躲在苏州阊门城外比邻日本陆军“沪宁宪兵司令部”的东吴旅馆。但随着日寇攻占南京，他们也跟着胆大妄为起来，公然霸占了爱国实业家叶荫三先生的私人住宅“遂园”，并积极地配合日军的一些暴行。

1938年3月28日，随着以梁鸿志等汉奸为首的傀儡政权——“维新政府”在南京成立，“苏州维持会”也进一步蜕化为了伪江苏省政府。自任伪省长的陈则民进一步窃占了拙政园为自己的巢穴，开始在日本人的操控下荼毒起日寇占领下的苏南地区十六座县城来。而曾任北洋政府“吴县知事”的郭曾基，也出任伪职、为日军效命。

由于曾经担任过地方官，郭曾基对苏州的情况颇为熟悉。他上台后不久便颁布了一项法令：

“为积极实行清乡工作，铲除伏莽，以促进民众之安居乐业起见，决定于日内商同在苏友军，分赴各乡按户调查，分别良莠，其标准即以曾否交纳租赋为准绳。”

也就是说，在郭曾基看来只要乖乖向日军交钱，便是“大大的良民”，而胆敢抗捐的则无疑是“抗日分子”，必须入户抄家。而为了帮助日军对苏州展开压榨，郭曾基还挖空心思印制告民众书，启用飞机散发四乡，威胁佃农倘有抗租行为，应予从重处办，决不宽贷。

不过郭曾基没能“猖狂”太久，1940年7月31日早晨，郭曾基离开司前街师古桥的家中，在两名警察的护卫下乘坐黄包车前往县公署上班，路过石皮弄口时，被突然冲出的枪手连开数枪当场击毙。而指挥这次行动的，正是电视剧《孤舟》中男主“顾易中”的原型之一——国民党“军统”苏州情报站站长顾伟。

顾伟何许人也

作为国民党“军统”情报站的负责人，顾伟的生平资料少得可怜。后世只知道他1917年生于苏州，曾就读于美国教会在苏州临顿路谢衙前创办的私立晏成中学，由于自幼勤奋好学而深得老师长辈的器重。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时，顾伟人在上海，在亲眼目睹了日寇的种种暴行之后，选择了投笔从戎。

利用家族的资源和人脉，顾伟先是在苏州收容了因淞沪会战而受伤的官兵，此后又加入国民党“军统”所组建的“忠义救国军”。在沪西、南市、浦东、苏州河两岸及京沪、沪杭两铁路沿线，承担维护交通、掩护主力作战与转移；运用游击战术对日军突袭、狙杀、侦察、破坏；救助难胞等任务，并一路升迁至“忠义救国军”淞沪指挥部副总指挥兼淞沪行动总队上校总队长。

然而，随着1937年11月5日，日军增援部队在金山卫登陆，淞沪战场的国民党军队全线溃败。“忠义救国军”淞沪行动总队被隔绝在了敌后，除少部缴械后退入租界外，其余官兵被打散后只能就地隐蔽。顾伟大体也是在这一时期回到苏州，成为“军统”苏州情报站的一员。

当时，“军统”苏州情报站的负责人是履历颇为传奇的程一鸣，在他的领导之下，顾伟开始全面学习敌后潜伏的各项技能。1938年程一鸣调任上海之后，顾伟便全面接手了苏州情报站的工作。作为苏州望族顾氏的子弟，顾伟利用自身人地两熟的便利，很快便招揽了众多“忠义救国军”的旧部，对“军统”苏州情报站进行了扩编，组建上海、常熟、苏州三个工作组的同时，又组建了一个爆破组和一个行动队，积极在苏州地区开展杀敌、锄奸、游击、破坏等工作。

1939年，全面组建完成的“军统”苏州情报站开始四面出击。当年4月，就在汉奸们庆祝“维新政府”一周年的半个月时间里，就接连发生多起暗杀汉奸事件，先有“大民会苏州联合支部长”冯心支在观前碧凤坊巷内被枪击致伤，然后就是伪民政厅秘书姚绩安在临顿路南显子巷口被枪击丧命。事后，苏州大小汉奸有二百余人都接到邮递的警告信，内容历数收信者的罪状，限几天内自尽，否则即严厉对付。汉奸们接信后，无不如芒刺在背，人人自危。

进入1940年，“军统”苏州情报站的活动更加频繁。当年元旦爆破组在苏纶纱厂工人领班的协助下，纵火将厂内纺纱设备焚毁，令这座为日寇强占的民族产业暂时停工。

顾伟的连续出击，令日伪方面颇为震怒。在开出高额悬赏的同时，汪伪政权也要求其特务机关尽快拿出对应措施。

提到汪伪特工组织，因地处上海极司斐而路（今万航渡路）76号而被称为“76号魔窟”可谓家喻户晓。但其实在苏州，汪伪同样设置有一个特务组织，那便是位于苏州祥符寺巷90号的汪伪苏州特务工作站。

值得一提的是，电视剧《孤舟》中多次提到了祥符寺巷90号的原主人“蒋先生”。而历史上祥符寺巷90号的原主人也的确姓蒋，叫蒋仲川。

1939年，经日军驻苏宪兵队同意，汪伪将苏州特工站迁至祥符寺巷90号，为了保密，特工站的名称以门牌号命名，也即“90号”。而这座“90号魔窟”的主人，正是张颂文在《孤舟》中饰演的周知非的原型之一——黄毅斋。

“军统”苏州情报站和“90”号的斗法

在抗日战争时期，汪伪政权的特务组织中有很多战争爆发后投敌的原国民党情报人员，在双方的暗杀交锋中，许多军统、中统特工被捕后不愿当汉奸，选择了牺牲；但也有不少意志不坚者最终选择了投敌。原“军统”特务苏州特别组代组长黄毅斋也是其中之一。

黄毅斋抵达苏州之后，迅速集结了一批前情报人员和地方势力，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情报网络，对“军统”苏州情报站构成了极大的压力。

进入1941年后，“军统”苏州情报站将工作重心转向上海。苏州站上海工作组长朱鸣春（除了上文提到的顾伟之外，朱鸣春是苏州站主持对敌工作的另一名核心人物）冒险通过敌军警戒线，将日伪控制的高昌庙水电厂炸毁。之后还积极策划破坏江南造船厂。江南造船厂位于上海，淞沪会战结束时，因我军不及破坏，被日寇占据。1941年3月22日，苏州情报站接到内线报告，称有敌方运输船只运来了大量物资。情报站迅速行动，让内线人员在当天下午对这些物资进行了破坏，使用黄磷和二硫化碳引发了一场持续数小时的大火。此次破坏行动，焚毁敌军重炮、摩托车零件二十余箱、橡皮及铝制飞机零件三十余箱、木材一批、房屋十间等，令日寇总计损失在八百万元以上。

1941年，敌伪以苏州为中心发动“清乡”运动，并成立联合指挥所，军统苏州站即派情报人员李仲杰设法潜入，暗中调查敌军实力和调动情形。9月19日，李仲杰又趁“清乡”指挥所厨司不备，把无色无味的毒药粉混入鲫鱼汤，致伪署长谢叔锐、伪科长骆翌及日寇联络官门吉田、管昭德等十余人死亡。

然而，就在苏州站的行动工作渐次展开之际，该站却因叛徒出卖而被迫瓦解。12月16日，苏州站长顾伟、上海组长朱鸣春及情报第二组长陈蕉桐在上海被敌逮捕。

朱鸣春、陈蕉桐因曾在伪方供职，使汉奸李士群大为恼怒，遂将二人杀害。顾伟身受威逼利诱，始终不屈，后经军统营救，辗转脱险，但军统苏州站未能再重建。

我党在苏州地区组织的抗日活动

与国民党“军统”专注于城市情报作战不同，我党在苏南地区的抗日活动，从一开始便立足农村、立足于发动广大的抗日群众。

1939年5月，叶飞东进作战，沉重打击了日伪，鼓舞了人民群众的抗日斗志，开创了东路抗战的新局面。在“江抗”（江南抗日义勇军）主力西撤后的1940年3月，东南局和新四军军部派谭震林到东路组织军政会，主持党政军全面工作。军政会迅速扩大武装，建立政权。皖南事变后，东路地区创建了以苏（苏州）常（常州）太（太仓）、澄（江阴）虞（常熟）为中心的抗日游击根据地。

1940年9月，苏州成立了一个临时性的管理机构——人民抗日自卫会，浦青被选为负责人。次年6月，浦青调任其他职务，由任天石接替其职位，同时担任苏州县县长。不久，面对敌对势力的严酷“清乡”行动，奉命撤离，并撤销了各级公开的民主政权机构，地方干部除分头北撤外，其余一律转入地下活动，后中共苏中四地委在苏北成立江南工作委员会，建立恢复苏常太工作的隔江固守基地，在敌占区开展秘密工作，东路人民的抗战进入极其艰苦的时期，通过坚持小型武装斗争和地下工作，逐步恢复了清乡区的工作。

到了1945年7月，随着战争形势的逐渐好转，吴县抗日民主政府在苏西北行政办事处的基础上得以重建。不久之后，随着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反攻，苏州人民终于迎来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作者：赵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