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国乒首位冠军教头,68年含冤弃世:怎么能说乒乓球队是黑的?

正史笔记 2024-08-22 22:00:25

傅其芳,1923年出生于浙江宁波。幼年随父赴香港定居。五十年代初在香港打乒乓球,曾多次代表香港队出赛。1952年初回国,是我国参加第24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男子主力队员之一。在该届赛事上,中国队获团体赛第三名。

傅其芳

1958年,傅其芳出任国家乒乓球男队教练。在他的率领下,中国男子乒乓球队在第26、27、28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荣获团体冠军和单打冠军。傅其芳在1961、1963年两次获得国家体委颁发的“体育运动荣誉奖章”。1964年任中国乒乓球协会副主席,并被选为第四届全国政协委员。

1961年早春4月,一个明丽的黄昏。北京巍峨的工人体育馆内,6000多个座席早已挤满了不同肤色、种族的观众。这天夜里,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团体冠亚军决赛就在这个场地上进行。自称掌有“秘密武器”的日本男队教练长谷川赛前表示,他们的“弧圈球”将“打遍天下无敌手”。年轻的中国队则在预赛、复赛和半决赛阶段一路过关斩将,连克欧美列强,打得虎虎有生气。今晚两强相遇,“鹿死谁手”,很难下断语。

欧洲许多强队的教练都看好日本队,认为他们的“弧圈球”确实不同凡响,极具“杀伤力”,“威力无异于16年前二次大战末美国投向日本列岛的原子弹”。

傅其芳(中间)

战幕拉开,中国队如猛虎下山,勇拔头筹。但在第二、第三盘对阵中,日本队的“秘密武器”显示出了威力,反以2:1领先。足智多谋的中国队教练傅其芳,显得镇定自若。经过几番苦斗,双方在六盘较量中打成三平,继而反超,以4:3领先之后,中国队由已丢失两盘的第一主力容国团出战日本队的“杀手”星野展弥。

这真是“生与死”的一场搏斗。容国团,这位荣获第25届世乒赛男单冠军,也是我国第一位冲上这个项目世界最高峰的运动员,果敢地先拿下第一局。但接下来他却打得很不顺手,先是扣失一个机会球,继又频频推挡失误。这一局被星野扳回。

决战关头,全场沸腾了。在稍事休息的短暂时刻,傅其芳以他特有的温存和体谅迎接容国团,并亲切地拍拍容国团的肩膀说:“沉住气,胜星野你是有把握的!”

容国团

这绝不是虚无、空洞的宽慰。因为傅其芳知道,容国团不仅有深厚的基本功功底,更有一颗建功立业的雄心,“人生能有几回搏”,不正是他用此激励自己、也激励同伴的名言吗?所以,傅其芳卓有信心的这句轻言细语,立即点燃了容国团心底“为国家争光”、“为民族争气”之火。他记住傅教练的叮嘱:“抢先打在星野头里,决不让其侧身”的战术,终于很快赢得第三局,并以5:3的总比分,荣获这届锦标赛的男子团体冠军!

于是,在被人们艳羡的冠军杯——斯韦思林杯的高高杯座上,刻下了这样几行中文和英文:1961—196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教练:傅其芳。运动员:容国团、徐寅生、庄则栋、王传耀、李富荣。

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在世界乒乓球比赛上获得的殊荣。历史记下了他们的丰功。

傅其芳(左二)率领中国男队第一次摘得男团冠军

傅其芳从事体育工作的时间虽不很长,却是波澜起伏,贡献甚大。尤其是对我国乒乓球运动的长足发展,堪称披肝沥胆、卓有建树的功臣。青少年时代,他身居香港,由于爱好,练就一手打乒乓的好球艺。那时,他同香港名将薛绪初合作,曾有过战胜英国好手李奇和伯格曼的战绩,而且还在新加坡举行的一次国际比赛中夺到过冠军。正是这次夺冠,使年轻的傅其芳改变了他的人生航程。

领奖后,一位老年女华侨挤到他身边,向他致贺并送给他一包水果,还深情地对他说:“您要是代表咱们伟大的新中国——祖国,那该多好呀!”

这不啻是句石破天惊的语言!“祖国”,这是多么圣洁的名字啊!而此刻,他还是大英帝国殖民地上的一介臣民。二十多年失却祖国保护的屈辱生涯,一幕幕袭上心头——因交不出高昂的学费而被迫辍学;为打球糊口而看腻了富家儿颐指气使的嘴脸;由于小事而被俱乐部老板“炒了鱿鱼”……这一切,使血气方刚的傅其芳,顿时萌发脱离寄人篱下、回归祖国大陆怀抱的强烈愿望。

傅其芳、容国团等人合影

1953年初,傅其芳带着一颗报效祖国的红心回到了绿满江南的大陆,祖国人民张开慈母般的双臂拥抱归来的“游子”;人民政府更对他工作、生活、学习等方面作了妥切安排,并让他参加各种国际比赛。

在以后的5年内,傅其芳以他不落俗套的凶狠抽杀和习钻球路,在世界大学生和世界青年联欢节等国际大赛中,都取得了很好的战绩。尤其可贵的是通过刻苦的训练和比赛,他和教练员们一道,探索出了一条最能适合我国运动员体能条件和风格的打法:近台快攻。从此,一批虎生生的中国小将,给世界乒乓球坛带来了完全崭新的局面。

50年代中期,中国乒坛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新景象:各省、市的好手日趋成熟;海外声誉卓著的名将纷纷归来;再加上国内一大批颇具天赋的青少年群快速成材,形成了冲击世界乒坛顶峰的强大阵容和力量。但要把这样雄厚的兵力,训练成一支能征惯战,以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队伍,谁来执掌训练任务,担任主帅——教练,确实绞尽了许多人的脑汁。

“傅其芳!”经过反复比较,慎重审评,人们异口同声选定了他。这位刚步入中年,相貌憨厚,不苟言笑而心里却燃着一团火的汉子,从此走进了他一生的辉煌年代。

傅其芳示范发球

根据运动员们的不同年龄、心理素质和体能条件,结合他自己走过来的道路,傅其芳在制订训练计划时,既有统一,又有个别,从不采取一刀切的办法。他特别强调“练为战,不为看”,因为他深知,相当多的青少年运动员,是凭兴趣和偏爱前来参加集训的。“为什么”的问题不首先解决好,就无从谈及将来去打大仗、打恶仗。方向明,才会胆气足、决心大。

于是,过去一些对打球抱着只是“玩玩”态度的人变样了。曾有过这样一件小事:一个小运动员公休日没上街,拿上球拍找伙伴到练习场地“玩玩”。这句话被傅其芳听见了,他当即严厉地批评说:“练习场地不是‘玩’的地方!”傅其芳严肃地说:“这是个敬业精神问题。不敬重自己从事的事业,能干出出色的成绩么?”他就是用这种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教育这群雏鹰,并使他们练就一副副刚强的翅膀,不断腾飞。

类似的故事还有许许多多。其中,以李富荣改变打法的经历最为动人。

1962年访日归来,傅其芳感觉到小李的“杀手锏”侧身抢攻必须狠练新招才能继续保持优势。为此,他和李富荣共同研究了改进训练的办法——加强左方(反手)推挡。但练了相当长的时间,收效甚微。经过谈心,傅其芳摸准了“症候”,原来有人吹风说,著名运动员克敌制胜应该很轻松,这才不失“大将风度”。而小李的拼命侧身,往往搞得满头大汗才能胜球,因此,他想改为两面开弓的打法,于是对反手推挡的练习就不那么卖劲儿了。

李富荣(左边)

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傅其芳这时向他分析了他的优势,更着重剖析了如何才能保持并发挥这一优势,使自己的风格更加鲜明。此后果然“药到病除”,小李成了一员锐不可当的勇将。这种既重技术、战术,更重开启思想和心理素质的训练手段,把整个中国乒乓球队从一个顶峰推向又一个顶峰。

运动场上的角逐,毕竟是智与力的较量。这里面包含着相当深厚的谋略和胆识。

傅其芳说:“比赛同打仗一样,‘兵力’的部署必须建立在知已知彼的基础上。”因此翔实的调查研究和细致周密的考虑比较是十分重要的。

以第26届世乒赛男子团体复赛为例,中国队遇到的对手是称雄欧洲的匈牙利队。上届赛事他们曾力克中国队而进入决赛。如今狭路相逢,该怎样排兵布阵呢?

根据当时的比赛规则,主队三名队员所打场次是:第一主力打二、四、七场,第二主力打一、五、九场,第三主力打三、六、八场;客队则是:第一主力打三、五、七场,第二主力打一、四、八场,第三主力打二、六、九场。一般规律总是把技术最好的运动员放在打二、四、七或三、五、七的位置,目的是可在第三轮打在最前面,争取在前七分中取胜。

徐寅生

傅其芳和教练员们估计,匈牙利队技术状态最好的别尔切克一定会担任第一主力,而且他们猜中优先权并选定主队。这样,中国队的教头们给匈牙利的这位“急先锋”派遣个他们出其不意的对手:当时人称“乒坛智多星”、足智多谋的“巧将”徐寅生。这位中国队理所当然的第一主力,现在却身披第三主力的战袍同别尔切克对阵!结果可想而知,别尔切克没有几个回合就以0:2败下阵去。这一冲击打乱了匈牙利队的整个部署,以容国团、徐寅生、庄则栋的中国队轻松地取得了决赛权。

同样周密安排、计算精确的谋略,在第27届世乒赛的男子团体决赛中闪现出更加灿烂的光辉。这届出赛的双方仍是中日两个“宿敌”。当时日本队的核心人物是享誉世界乒坛、也被人称作“智多星”的荻村伊智朗。他曾有过战胜徐寅生、李富荣的战绩;对庄则栋虽然失手,但无明显差距。据此,中国队的教头们估计,日本队将以荻村打第一主力。而日本队的智囊团则算定中国队将会把庄则栋排在第一主力的位置,这样作为客队的荻村,将在最后出赛时才碰上庄则栋。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傅其芳等人给日本队一个“意外”:起用“攻不垮的长城”、“魔术师”削球手张燮林打第一主力!

张燮林

日本队失算了,一失先机,他们就乱了阵脚,结果以1:5大败。中国队于是蝉联世界男子团体冠军。

傅其芳说,古人讲得好: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仁者不忍。要处理好一场大赛事,不汇集大家的智慧——包括调查研究,制订决策,临场指挥——是根本不行的。有了多谋善断的群体,再加上训练有素的战斗员,就可以“不惑”、“不惧”,纵横驰骋,无往而不胜!

但运动场上的比赛往往瞬息万变,这就要求教练员和运动员具备果敢、顽强的精神和毅力。

第28届世乒赛男子单打争夺得十分激烈,中国的周兰荪在第三轮中迎战日本的木村兴治。这位左手直拍擅长拉弧圈球的选手,以狠、准的猛烈攻击横扫了欧美众多强将,气势正旺,但在对周兰荪时却有些力不从心,先失两局。可是转眼间形势大变,周兰荪的快拨和重板扣杀突然失却威力,很快被木村扳平。

决赛前休息,周兰荪对傅其芳说:“我有点手软。”傅其芳这时并没有给他多说,只是提醒他:一定要压住对手而不让木村拉起弧圈球来。这是你已经做到现在更能做到的。

经过指点,周兰荪心头亮了,到底遏止住了木村而将他淘汰出局,为中国队的庄则栋三度蝉联男子单打冠军排除了一大障碍。

傅其芳的历史功绩已用自己的汗和血镌刻在斯韦思林杯的杯座上:

1961—196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

教练:傅其芳。运动员:容国团、徐寅生、庄则栋、王传耀、李富荣。

1963—196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

教练:傅其芳。运动员:徐寅生、庄则栋、张燮林、李富荣、王家声。

1965—196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

教练:傅其芳。运动员:庄则栋、张燮林、李富荣、徐寅生、周兰荪。

可就是这么一位胸怀韬略而且已经为祖国作出杰出贡献的中年汉子,却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中过早地殒谢了!

傅其芳,王传耀、姜永宁合影

傅其芳的亲属马小芬同志,曾忆述了1968年春夏之交,傅其芳生前和她的一次谈话:

“他问我,‘你说咱们从香港回来对吗?’我回答,‘那还用说吗?’他说,‘对,完全是对的!祖国需要我,我就回来了……我有缺点,但我不是特务。我忠于祖国,忠于党…怎么能说乒乓球队是黑的?为国家争了光,怎么是黑的?’……”

当时,傅其芳还向妻子表示,等恢复工作以后,他一定更加努力干!

可是,几天之后,年仅45岁的傅其芳却含冤饮恨去世!这实在是中国体坛的一大损失!

1978年春天,国家体委为傅其芳等人举行了隆重的平反昭雪大会,并进行了骨灰安放仪式。他们对祖国的赤子之情,他们为乒乓球事业所作出的卓越贡献,终于获得了公正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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