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盯上是什么下场？
李明修一边安慰情绪崩溃的我，一边欣赏着电脑里火光冲天的‘得意作品’。
并且一墙之隔的地下室冰柜里，放着我最爱的人已经僵硬的尸体。
他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将剩下的寻人启事放进柜子。
“明天可以做豆角炖排骨吗？”
这是我爸的拿手好菜，他已经失踪半年了。
1
我和李明修认识的时候，他还在二院的普外科实习。
一般实习生的事总是最碎最杂，于是加了两天班还要来帮同事买单顺便挪车的他迷迷糊糊的挂错了档，差点撞上我。
他宽肩窄腰，清瘦斯文，语调缓慢低沉，透过镜面能看出那双眼睛澄澈又漂亮。
我这寡了二十多年古井无波的心，那一刻炸的地动天摇。
理想型突然出现在面前，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逃跑。
毕竟天鹅肉好吃，也不是所有癞蛤蟆都敢去沾染。
用蛤蟆形容自己有些过分，但我确确实实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一是自卑，二是我爸说过，帅哥看上我的几率无异于世界末日救世主是一只青蛙。
救世主是谁我不知道，只不过我刚迈开步子，袖口就被人拉住了。
转过身，李明修真诚的望着我，“你的胳膊青了，我会负责的，对不起。”
其实伤是我自己摔的，跟他没有关系。
可鬼使神差的，我没有解释，任由他带我一路冲到了医院。
结果显而易见，无事发生，只损伤了一个免费的创口贴。
还是护士台的姐姐友情赞助的。
大概是他太无措，看起来像被欺负的小狗，再骗他我自己都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于是我将事情完整的解释了一遍，并且贴心的告诉他，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太主动，不然会遭殃。
因为我被碰瓷过，损失了五千块。
虽然那人钱还没捂热乎就被诈骗犯盯上，倒贴了全副家当，但不妨碍这种事成为我的阴影。
李明修想了一会儿，递给我一张卡，低头说，“里面有五万块。”
我惊了，哪里来的散财童子。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规培连工资都没有，这钱怕不是他老婆本。
那一刻，我决定勇敢一回，不然像他这种，怕不是会被人骗的裤衩都不剩，我得救他。
于是李明修就成了我的男朋友。
2
老陈，也就是我爸失踪的第二个月，我又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天。
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哭到后半夜，我拉着李明修出去吃夜宵。
照旧是我最爱的鸭血粉丝汤和干炒牛河，阿姨安慰了我两句转身偷偷抹眼泪。
我知道她和老陈是老同学，如果老陈没有失踪她没准会成为我的后妈也不一定。
可惜没如果。
李明修有洁癖，对地摊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不过今天他的没兴趣中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我看他心不在焉问了一句，他说：“医院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得回去一趟。”
我没多想，看着他给我披上外套付了钱然后轻声叮嘱早回家的背影，只是庆幸，幸好他还在。
李明修是完美的生活对象，即使几年过去，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
他记得我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人，记得我看见彩虹微笑的弧度，记得我每次和他约会时抹的口红颜色，记得我拔牙后偷吃的蛋糕分量。
出去逛街只要我多看哪个东西两眼，第二天准保摆在我家的客厅上。
在我身上他从来不计成本，予取予求，好像我是他唯一的女主角。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这么普通的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你一点都不普通。」
那是不擅长交流的他话最多的一回，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我的优点从头到脚列了一长串，仿佛私底下演示了很多遍。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的感情都比较坎坷。
初恋中彩票搬去国外无疾而终，高中暗恋的高冷学霸莫名其妙辍学下了海，大学被表白第二天就被对方的正牌女友找上了门，就连相亲不管见多少个都会被拒绝。
遇上李明修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上肯定被人下了什么绝情蛊。
要是他不出现，我可能会单身一辈子。
半夜三点多的时候李明修回来了，动作很轻，要不是恰好失眠我也感受不到，所以自然而然的坐起了身。
比以往更重的消毒水味道笼罩房间，我按开床头灯，看见他青黑的眼眶，空间骤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以为是把我吵醒这件事，我摇摇头过去抱住了他，意图用亲吻安抚他疲惫的心。
然而他偏过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我。
3
第四个月，我已经逐渐接受老陈不会回来的可能。
他消失的毫无征兆，没有嘱托没有痕迹，除了家里的的一些老物件和亲近的人，就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最开始纷纷扬扬的碎语也和流逝的时间一样，趋于平缓。
我看着从角落里收拾出来的糖葫芦签，不由的想，他老了，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农业骨干，却也没有到阿兹海默症的地步。
只不过脚步慢了一点，说话迟钝了一点，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李明修蹭了蹭我的额头，安慰：“人总要向前看的，别想了。”
这话说的太轻飘，我有些不舒服，不自觉的放大声音。
“他只是找不到家了！不是……死了。”
最后半句，连我自己都不自信。
我转过身，看见李明修保持着温柔的神态站在原地，灯光打在他脸上，像镀上了一层假面。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李明修语气没变，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尊重你的想法，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不可能扔下我。”
我着了魔似的，反复念叨这句话，不知道是给他洗脑，还是试图说服我自己。
但我非常笃定，老陈可以丢掉他的积蓄他的事业甚至他的生命，唯独不会丢下我。
外公当年嫌弃我是个女孩把我卖掉的时候，老陈真的是拼了命从那些拐子中把我带回来的。
他因此断了一条腿。
谁都知道，农民最重要的东西除了一把子力气，再没有别的。
可即便如此，他后来跟我来到城里只能卖油条，也没有后悔当年的决定。
他只是觉得那时候自己跑的还是太慢，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
快一点我就不会有心理阴影了。
我没告诉他，我的阴影不是被卖不是没见过妈妈，而是这么多年，都没让他有自己的生活。
“李明修，你做医生的契机是什么？”
李明修偏过头，眼镜下的神情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你知道我妈妈就是羊水栓塞不在的，所以老陈的梦想就是做个医生，可惜他一辈子围着我转，连这个职业的门槛都没摸到。”
后来我长大了，他也没机会了。
李明修揽着我的胳膊又紧了一点，我仰头看着他瘦削的下巴，沉沉的睡了过去。
窗外一轮明月，晃晃圆圆。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求出了效果，一周后竟然有了我爸的消息。
准确来说，是死讯。
他被包裹在一堆杂草树枝之中，肿的不成人样，如同一条发白腐烂的鱼。
可笑的是，他们告诉我，他就是钓鱼途中不幸落水而亡的。
老陈的爱好不多，象棋是一个，养花是一个，钓鱼只是偶尔，倒也说得通。
“是我给叔叔买的鱼竿，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
李明修平时和我爸关系不错，可在这种时候，合时宜的安慰却让我生出了一点违和感。
我回过神，正好看见我爸的手指姿势，我瞬间毛骨悚然。
“谁都不能欺负我们幺幺，如果被那小子欺负又不能说的话就给爸爸打暗号，爸爸会跟他拼命的！”
“怎么可能啊，李明修就是个恋爱脑，哈哈醉了怎么还像小孩了爸。”
“我说如果，爸爸会保护幺幺到她不需要我为止。”
那是一个已经僵硬变形的弯曲食指。
4
办完老陈的葬礼，我照旧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吃饭喝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知道自己开始注意起李明修身上以前被忽略的细节。
可他仍旧如常，按时上下班，每天陪我买菜，一周去两次健身房，不是在医院就是和我在一起。
久而久之，我也为我的猜疑愧疚起来。
李明修学医，辅修的心理学，大约是习惯了用第三视角看人，他的情绪很稳定，总能在山雨欲来之前把事情解决。
在我们恋爱的两年零三天中，我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当然除了他脾气好这个原因以外，还因为他有一点玄学在身上——每个跟他发生冲突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倒霉，包括不限于喝水被噎，骑车被撞和走夜路遇见抢劫犯等等。久而久之，知道内情的人没人敢惹他，哪怕他是个所谓的老好人。
和我在一起后，这种效应也笼罩到了我身上。
我突然想起两年前，我和一个闯红灯的中年男人发生剐蹭，断了两根肋骨，那人肇事逃逸的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了河边，理由是刹车失灵。
和李明修出去买菜，我提起这件事，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这么巧，不会是你偷偷半夜把人家轮胎气放了吧。”
“我连见你都要从手术台上挤时间，还去放人家轮胎气，我闲的没事干了？”
我心想也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天网在，哪有人能躲过侦查。
真是他干的，他早就进局子了。
“他也挺可怜的，那天他是去给怀孕老婆买药的，没了顶梁柱，他们家可怎么生活啊。”
我随口接话，李明修却骤然冷下脸，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活该，欺负你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