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我哭着问她，【难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嘛？】
她冷笑，【我没有你这样一出生就克父克母的女儿。】
后来，我死在她生日那天。
她却疯了。
1
我死了。
死在我妈生日当天。
那天，按照以往惯例，我妈会去外公外婆家里。
而我也会乖乖的消失一天，不出现在我妈面前惹得她生气。
一贯与我甚少联系的苏知意却突然打来电话。
她一反常态，没有阴阳怪气，极力邀请道，【礼嘉，妈妈很想你的，她只是有点放不下面子。】
【今天是她生日，我在林深不知处办了户外派对，你一定要来参加。】
一时之间，我竟没有意识到这些反常，只觉得暖意袭上心头。
激动的不知道要给妈妈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奢侈品包包，首饰，我妈一定看不上。
她是个坚定的佛教徒，也是个唐卡画家，正是在采风途中，遇到我爸，二人一见钟情。
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未婚先孕有了我。
可是，我妈在医院生我的那天，我爸出车祸死了。
同一时间，一生一死。
我妈几乎崩溃，数次想要随我爸而去，外婆将刚出生的我放到我妈怀里，苦苦哀求，【你考虑考虑这个孩子啊，她这么小不能没了爸爸，再没了妈。】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魔鬼，大师早就算出她克父克母，是青成舍不得非要留下她的！一切都应验了！】我妈两只手死死掐住我的咽喉，眼中迸发出难以抵挡的恨意。
要不是外公眼疾手快，我早就没命了。
外公气急败坏的骂道，【我看你是魔怔了！你不养这个孩子，我养！】
出生几个小时，我就被外公带回家里，没吃过一口母乳。
而我妈出院后，领养了一个和我爸有几分相似的女孩。
据说这个就是大师所说能够压制我身上罪孽的女孩。
我爸也是在去接她的途中出的车祸。
她就是苏知意。
我又摸了摸那副唐卡，随即转身离去。
这么多年，我也曾不自量力的为她准备过很多礼物。
母亲节，她的生日。
无一例外全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最后她警告我，不要再不经过她的允许就进她家，也不要送这些没用的东西过来，让我离她远远的就好。
我哭着问她，【难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嘛？】
她冷笑，【我没有你这样一出生就克父克母的女儿。】
可是，她却将苏知意搂在怀中，百般疼爱。
不过，她是我的妈妈，有我最渴望得到的母爱。
既然她释放出愿意接纳我的信号。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把握。
回到家中，我学着她的模样，将那副多年未完成的绿度母一笔一笔描绘成功。
绿度母一女身慈悲护众，就如同母亲一般，无私奉献。
那是我想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2
带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我来到林深不知处。
那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多远我就听见丝弦管乐之声。
是我妈一贯喜欢的热闹。
当我带着画幅怯生生的出现在我妈面前之时。
她的脸上只有满满的厌恶，和又不好当着众人发作的隐忍。
我轻声喊了，【妈。】
只听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担不起。】
这样的冷嘲热讽，我听的太多，虽然有一瞬间的失落，却也习以为常。
苏知意出来打着圆场，【礼嘉妹妹说她太想您了，我这才告诉她的，您也别怪她了。】
我妈如同变脸大师一样，望着我时冷漠，望向苏知意时嘴上虽是嗔怪，眼中却满是笑意，【就你心善，肯定又是被她哄骗了。】
我想说我没有。
可是苏知意却接过我手上蒙着红布的画作，对着我妈撒娇道，【我们看看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吧。】
她大手一挥，一副栩栩如生的绿度母唐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幅画，我断断续续画了三年。
无数次画到深夜，泪流不止。
渴望母亲能将我涌入怀中。
我来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我妈脸色突变。
一把夺过，狠狠砸在地上。
尖锐的高跟鞋刺穿画作。
好像也刺穿我的心。
她指着我的鼻子怒骂道，【你是拿她来讽刺我的嘛？你是在说我不配当你的母亲嘛？】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怎么会这么想。
我被逼的步步后退，却嘴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像你这样的魔鬼都能够画唐卡，而我却因为你佛心全毁，再也画不了了！你很满意是嘛！】我妈一巴掌扇在我的脸颊上，长长的美甲在我脸上留下一道伤疤，我闻到了鲜血的腥味。
可是这远不及右耳的疼痛，耳朵好像嗡嗡的听不见声音。
三年前她也给我一巴掌，那一巴掌导致我右耳耳膜穿孔，听力受损。
那天，她带着苏知意来外公家里，我如同往常一样缩在房间里没有出门。
苏知意却固执的走进我的房间，如同在学校一般对我肆意凌辱。
【听说你和元恒那个穷小子走的很近啊！不过你们也真是相配，穷小子配怪种，绝配。】
元恒阳光自信，家庭美满，
而我自卑，怯懦如何相配。
不过他也不是苏知意能够诋毁的人，侮辱我还不够，还要伤及旁人！
【不要说他，和他没有关系。】见我如此回话。
苏知意伸手就要教训我，【还护上了，小贱种！】
我只好抬手一挡，她却被椅子绊摔，额头磕在床角。
我妈听见惨叫，气势汹汹的冲上楼来，不分青红皂白扇了我一耳光。
我撞在床头柜上，鲜血顺着耳朵流下。
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只觉得如果不是急忙赶上来的外婆阻拦，她好像要把我撕碎。
明明都脆弱的躺在地上，她却只焦急的将苏知意带去了医院。
而我还是外公叫的救护车。
3
回忆散去，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的情景。
【妈，我没有！】我带着哭腔喊道。
【别喊我妈！快滚！】我妈将画砸在我身上，指着门外吼道。
全然没有知性女人的样子。
她总在面对我时漏出不堪的那面。
一点点温柔小意也不会留给我的。
我看见众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一瞬间我想钻进地缝里面。
苏知意将我扶起，【妈，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我去送送她吧。】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声道，【不用。】
我妈见苏知意踉跄一下，一脚踹在我的膝窝，【又想打知意是吗！有我在，我不可能让你再动知意一下的！】
她只是晃了一下，而我却双膝磕在光滑的地板上。
难以忍受的疼痛传来。
这一次，好像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我不该痴心妄想的。
打我时没哭，疼痛时没哭，可是一次次的失望，变成绝望，那泪终是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我好像个小丑。
最终跌跌绊绊的爬起，带着我的心意，蹒跚向外走去。
外婆说的对，人不要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真的很累。
我一人疾驰在盘旋的山路上，时不时喵向副驾那破洞的唐卡。
好像我的心也漏个大洞。
所以阴冷的山风也在胸膛四处流窜。
速度越来越快，我只想风吹散我所有阴霾。
找回些许清明的思绪后，我轻点刹车。
一下两下三下，却毫无反应。
车速越来越快，右边就是万丈悬崖。
惊的我一手冷汗，几乎快要握不住方向盘。
我逼着车去摩擦山体，试图降速却因为车速太快，撞翻了过去，撞断护栏，我还没来得及呼救，便随着车，一起跌落。
随着车重重砸下。
A柱深深插进我的心脏。
剧痛袭来，我被死死钉在驾驶室中动弹不得。
伸手想要够到不远处的手机，却一动就是撕裂的疼痛。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
可是火光燃起，整车爆炸。
这是我无法抵抗的灾难。
顿时晕死过去。
等我再醒来之时。
那里只剩被火烧剩的残躯。
我也没有了痛感。
准确来说，我好像飘在原地。
我竟有一瞬间的释然，妈妈如你所愿，我终于死了。
4
灵魂飘飘荡荡，竟又回到宴会现场。
那场闹剧好像从未发生。
我妈接过苏知意送的祖母绿戒指笑的合不拢嘴。
而我却瞥见苏知意温柔眼神下的一抹恨意。
众人纷纷夸赞，我妈有这样一个好女儿。
我妈喜不自胜，拉着苏知意的手赞叹道，【这是青成给我带来的福气。】
说完长叹一声，似是无限思念，【这些年要不是知意在我身边，我恐怕早就随青成去了。】
我好像是她人生的污点，提都不愿再提。
青成如果看到你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会开心吗？
等我见到我爸，我想问问。
【妈，别说了，爸肯定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苏知意撒娇般的钻进我妈的怀中。
这样母子情深的戏码是她的拿手好戏。
这场宴会，总算在凌晨时分落下帷幕。
凌晨的钟声响起，道贺声声传来。
我也情不自禁的说了声，【妈妈，生日快乐。】
她再也听不见了。
或许她也并不想听见。
苏知意伺候我妈睡下后，来到屋外。
熟稔的点起一支香烟，对着电话那头询问道，【怎么样了？】
【车毁人亡。】
可能是死了后，听力竟也变好了。
这四个字准确无误的落入我的耳中。
她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好，连礼嘉终于死了。】
连礼嘉是我，我妈甚至不愿让我跟我爸姓苏。
她甚至不让我和外公姓连。
因为那样我们之间就有了同样的姓氏，就好像有了割舍不段的关系。
可是妈妈，割舍不管我们的是血缘啊。
是外公执意让我姓了连。
我才没有变成一个没有姓氏的阿猫阿狗啊。
苏知意掐断电话，突然笑的发狂，【连礼嘉！你终于死了！二十五年前你就该死的！】
这个角度正好冲着我，我竟被她狰狞的面目吓到。
她不止想要独得妈妈的爱，还想要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苏知意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妈妈，你总说我是魔鬼，可是真正的魔鬼就在你的身边。
如果你知道我死在苏知意的手中，你会替我伤心难过，会替我讨回公道嘛？
妈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得知真相的表情了。
5
一大早，我妈就被外婆的电话吵醒。
外婆直接质问道，【礼嘉昨天说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会，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对啊，年迈的外婆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她，就要她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哪怕我有留下只言片语，她也会好受些吧。
我妈显得十分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会跑丢！】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苏知意立即端来热牛奶，【妈，你也别着急，昨晚我看礼嘉是被个男人接走的，估计是谈恋爱了所以没回家。】
【我着急什么东西！你外婆也真是的！这个东西就是祸害，前些年又把你外公害死了，你外婆还是对她这样上心。】我妈真是恨我恨到骨子里去。
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按。
她在外公的病床前骂我是灾星，往死里打我的时候。
早已病重的外公抬起沉重的胳膊将我护住，虚弱道，【礼嘉是小福星，才不是灾星。】
说完这句，外公就再也没了气息。
她落在我的身上的拳头，我也毫无知觉。
崩溃道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和苏知意哭的死去活来。
【妈，你看这个东西连眼泪都不掉！她是怪种啊！】她冲着外婆大喊道。
外婆忍无可忍将她轰了出去。
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外公怀里，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为什么要哭。
直到外公的体温渐渐没有，我才意识到，外公好像没了。
崩溃痛哭。
声嘶力竭的喊着外公。
可是那个小老头再无回应。
我的嘴唇竟然又尝到咸咸的滋味，原来是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我抱着腿坐在阳台上，看着苏知意不断编撰谎言。
我竟有一丝开心。
最起码，我妈没有想要害死我。
可是我妈的下一句话，却将我锤如谷底，【真是贱，也不知道跟哪个男人出去鬼混了！竟然夜不归宿！】
妈妈，我是随了你啊，无媒苟合。
苏知意安慰道，【都这么大的人了，随她去呗。】
【别败坏我们连家的名声！回头我倒要看看她找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如果是普通父母说出来，只是对子女的关心。可是如果是我妈说出来，就一定是它的字面意思。
我妈紧接着冷哼一声，【我被她害的和你爸阴阳两隔，她又凭什么幸福。】
对啊，我凭什么幸福。
妈妈，你说对了，二十五年来，我未曾幸福，不敢幸福。
6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外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直询问我我妈的消息。
我妈阴阳怪气道，【和野男人约会去了，您老人家烦不烦啊！那个怪种天生亲情缘薄，您非得看的那么重。】
外婆自然不信，【不会的！礼嘉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接我的电话的。】
我妈最后关掉手机，不再理会。
外婆终是报了警。
接警的人竟然是元恒。
通过手机定位，查到了我的葬身之处。
面对那堆废墟，里面甚至只有我烧焦的尸骸和还有肌肉组织的双脚。
我看见他双手颤抖，红透了双眸，甚至不敢上前半步。
最终在草丛里找到飞出去的唐卡时，元恒终于泣不成声。
没想到这幅画竟然幸运的保存了下来，可是又有什么用。
元恒，不要为我伤心。
我是解脱了。
元恒半跪在地，抱着画喃喃道，【连礼嘉！连礼嘉！你还没给我回答，你怎么敢死的！】
我们多年挚友，他陪我走过一段段至暗时光。
我好想成为他一样阳光明媚的人。
可是又不想他身上的光沾上我的暗。
所以当他问我，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的时候。
我也只是笑着发出这张唐卡的照片，【我现在去林深不知处给我妈过生日，如果我有了答案，我一定会告诉你。】
如果我有了妈妈的爱，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承受我的负能量，不用无底线的包容我。
你会幸福。
可是我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所以不能拖你下水啦。
他是被同事拖回警局的，整个人毫无生机。
另外的警员想要通知我外婆来认尸，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不要，她外婆年龄大了，承受不住，通知她妈妈吧。】
他的眼神落在了被密封的画上，他一定以为我们母女感情很好吧。
电话打给我妈时，我妈正在陪着苏知意做美容。
她的表情一僵，随后破口大骂，【她又在干什么！用死来威胁我是吗！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说吧！把我骗过去又想干嘛！告诉那个东西，我是不会过去的！】
元恒自然是听见了，漏出错愕的表情，随即抢过电话，【你还是她的亲妈嘛！你就是这样想她的！】
【你知道吗！她是在去云深不知处的路上坠崖的！是去给你过生日的！还有给你的生日礼物！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死！】最后一句话似乎是从元恒的嗓子眼里吼出来的。
他几乎崩溃。
我妈固执己见的挂断电话，脸色却白了几分。
苏知意立马起身问道，【妈怎么了？】
【有人说连礼嘉死了。】我妈带着疑惑说出这句话，【祸害遗千年，她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妈，你别胡思乱想了，诈骗电话吧。】苏知意作势又要躺下。
我妈却仍然在喃喃自语，【可是他说是在去林深不知处的路上。】
【不行，我要去看看。】
我妈立即翻身起床，不顾苏知意的阻挠来到警局。
7
元恒垂丧着脑袋靠在墙边，身上黯淡无光。
我妈急冲冲的冲进警局，【是谁让我来认连礼嘉的尸体！我倒要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元恒冲了上去，【她能玩什么把戏！】
【不信？走我带你去看她！】说着就将我妈拖至停尸房。
可是那烧焦的尸体，谁又能辨认出来。
更何况是与我本就不亲近的母亲。
苏知意赶来，【妈，别看，都这样了，谁知道是谁！】
我妈却死死钉在原地。
推开苏知意挡在面前的手，慢慢走近，拨开我脚上半掩着的白布，一个蝴蝶样的胎记出现在脚踝上。
她突然跌坐在地，不停的后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会是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