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 其一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直弦不似曲如钩,自古圣贤多被囚。
命有死时名不死,身无忧处道还忧。
可怜杜宇空流血,惟愿严颜便斫头。
结束长编犹在此,灶间婢子见人羞。
这是一首宋末元初文天祥所作的诗,诗题“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 其一”,说明了此诗的写作背景:文天祥在己卯年(可能是指南宋灭亡前后的某个年份)十月一日到达燕京(今北京),五天后被捕入狱(狴犴代指监狱),有感而发创作了这首诗。
首联“直弦不似曲如钩,自古圣贤多被囚。”这里用“直弦”与“曲钩”作对比,象征着正直与奸邪。直弦,即正直不阿;曲钩,则暗指那些善于逢迎、曲意媚上之人。文天祥感叹,自古以来,那些圣贤之人往往因为坚守正道、不屈不挠而遭受囚禁。这既是对自己遭遇的感慨,也是对历史上无数圣贤命运的共鸣。
颔联“命有死时名不死,身无忧处道还忧。”这两句表达了文天祥对生死与道义的深刻理解。他认为,虽然生命有终结之时,但名节、道义却是永恒的。即使身体处于无忧无虑的境地,但如果违背了心中的道义,内心依然会感到忧虑和不安。这体现了文天祥对道义的坚守和对名节的珍视。
颈联“可怜杜宇空流血,惟愿严颜便斫头。”这里引用了两个典故。杜宇,相传为古代蜀国的国王,因思念故土而化为杜鹃鸟,啼血不止,象征着忠贞不渝的情怀。严颜,则是三国时期蜀汉的将领,以勇猛善战、宁死不屈著称。文天祥希望自己能像严颜一样,面对死亡毫不畏惧,宁肯慷慨就义,也不愿屈服于敌人。同时,他也对杜宇的忠诚和牺牲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敬意。
尾联“结束长编犹在此,灶间婢子见人羞。”这里“长编”可能指的是文天祥所著的史书或文稿。即使身处囚牢之中,他的著作仍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身边。然而,那些灶间的婢女(可能暗指那些没有骨气、苟且偷生之人)看到他的境遇却会感到羞愧难当。这既是对自己坚守信念的自豪,也是对那些背叛信仰者的讽刺和批判。
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 其二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落落南冠自结缨,桁杨卧起影纵横。
坐移白石知何世,梦断青灯问几更。
国破家亡双泪暗,天荒地老一身轻。
黄粱得失俱成幻,五十年前元未生。
首联:“落落南冠自结缨,桁杨卧起影纵横。”“南冠”指囚犯,与“楚囚”意同,典出《左传•成公九年》。“落落”形容孤独、潦倒的样子,这里指诗人身为囚犯、孤独无助的境遇。“结缨”指系好帽带,表示从容就死。这里用典,孔子的学生子路在战斗中帽带开了,“结缨而死”。诗人以此自励,表示即使身处逆境也要保持尊严和勇气。
“桁杨卧起影纵横”:“桁杨”指用于颈部、手脚的木制刑具。这句描述了诗人在狱中戴着刑具坐卧的情景,影影绰绰,痛苦不堪。
颔联:“坐移白石知何世,梦断青灯问几更。”“白石”可能指监狱中的石块或地砖,诗人长时间坐卧其上,不知外界已发生何种变化,表现出对时局的迷茫和无奈。“青灯”指监狱中的油灯,微弱而昏暗。诗人夜晚难眠,梦中被打断,醒来后问自己已过了几更天,表现出孤独和寂寞。
颈联:“国破家亡双泪暗,天荒地老一身轻。”“国破家亡”指国家灭亡、家庭破碎,这是诗人最痛苦的事情。他为此流泪,几乎失明,表现出深沉的爱国情怀和家国之痛。“一身轻”并非真的轻松,而是指诗人对生死已无所挂念,表现出一种超脱和无奈。这里既有对现实的绝望,也有对未来的无望。
尾联:“黄粱得失俱成幻,五十年前元未生。”“黄粱”指黄粱美梦,比喻虚幻的妄想或不切实际的打算。诗人认为,无论是得失荣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切都成了幻影。“元”指元朝。这句表达了诗人对元朝统治的否定和不满,认为如果元朝未曾诞生,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家国之痛和人生悲剧。但这也只是一种幻想和无奈。
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 其三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心期耿耿浮云上,身事悠悠落日西。
千古兴亡何限错,百年生死本来齐。
沙边莫待哀黄鹄,雪里何须问牧羝。
此处曾埋双宝剑,虹光夜指楚天低。
“心期耿耿浮云上”:“心期”指心中的期望或志向。“耿耿”形容心中明亮、坚定的样子。“浮云上”则象征着高远和不可触及。这句表达了诗人虽然身陷囹圄,但心中的志向仍然像浮云一样高远而坚定。
“身事悠悠落日西”:“身事”指个人的身世和遭遇。“悠悠”形容漫长而遥远的样子。“落日西”则象征着时间的流逝和人生的衰老。这句表达了诗人对自己身世和遭遇的无奈与感慨,仿佛自己的人生就像落日一样,即将走向尽头。
“千古兴亡何限错”:“千古兴亡”指历史上无数朝代的兴衰更替。“何限错”则表达了诗人对这些兴衰更替中无数错误和遗憾的感慨。这句体现了诗人对历史的深刻洞察和批判精神。
“百年生死本来齐”:“百年”指人的一生。“生死本来齐”则表达了诗人对生死无常的深刻认识,认为无论生死,都是人生的一部分,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句体现了诗人对生命的豁达和超脱。
“沙边莫待哀黄鹄”:“黄鹄”即黄鹤,常用来比喻远离故乡或离别的人。“哀黄鹄”则表达了诗人对离别和孤独的哀愁。但诗人在这里用“莫待”来否定这种哀愁,表示不要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悲伤之中。
“雪里何须问牧羝”:“牧羝”指苏武牧羊的故事,苏武在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十九年,始终坚守节操,不屈不挠。诗人用此典故来表达自己即使身处逆境也要保持坚定的信念和节操,不需要像苏武那样在雪地里牧羊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此处曾埋双宝剑”:“双宝剑”可能象征着诗人的忠诚和勇气,也可能指他手中的武器或文学才华。“曾埋”则表达了诗人对自己才华和忠诚被埋没的感慨。
“虹光夜指楚天低”:“虹光”指宝剑发出的光芒,也象征着诗人的精神和信念。“夜指楚天低”则表达了诗人即使身处黑暗之中,也要像宝剑的光芒一样照亮前方,指向故乡楚天(指南宋),表现出他对故乡和国家的深深眷恋。
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 其四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寥阳殿上步黄金,一落颠崖地狱深。
苏武窖中偏喜卧,刘琨囚里不妨吟。
生前已见夜叉面,死去只因菩萨心。
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
寥阳殿上步黄金,一落颠崖地狱深:“寥阳殿”可能暗指朝廷或曾经的高贵地位,“步黄金”形容其曾经的荣耀与尊贵。“一落颠崖地狱深”则形容他因国破家亡而一落千丈,如同跌入深渊般悲惨的境遇。
苏武窖中偏喜卧,刘琨囚里不妨吟:这两句用历史典故来表达自己的坚韧不拔。苏武是汉朝使臣,被匈奴扣留多年,虽身处窖中却坚贞不屈;刘琨是东晋将领,被俘后依然保持高昂的斗志和文学创作。文天祥以此自比,表示自己虽然被囚,但精神不屈,依然能够保持乐观和创作的热情。
生前已见夜叉面,死去只因菩萨心:“夜叉”在佛教中常被视为恶鬼或凶恶之人,这里用来形容文天祥所见的世态炎凉和敌人的丑恶嘴脸。“菩萨心”则指他心怀慈悲和善良,即使面临死亡也保持着高尚的道德情操和无私的精神。
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万里风沙”形容他身处异乡、孤立无援的艰难处境。“知己尽”表示他身边的亲朋好友和志同道合之人已经很少或已经不在身边。“广陵音”指的是高雅的音乐或才华,这里可能暗指文天祥的文学才华和志向。最后一句表达了他在逆境中感到孤独和无奈,但同时也表达了他对知音难觅的感慨和对自己才华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