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开发者说》的第18期，本期我们邀请的优秀远程开发者是Chris，同时他也是位知名博主：高龄程序员。
36岁，从世人艳羡的高管回到开发。诧异、不解、质疑……充斥不绝。是自绝后路，还是东山再起？
07年本科毕业参加工作，14年在职研究生毕业。工作近20年，如今已然40岁，正如他的知乎id，是位名副其实的“高龄程序员”。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辉煌过、迷茫过、却不曾停滞过。让我们一起来听听他的故事与心得吧。
1.目前的工作、生活、收入状态如何？
工作方面：
目前我在一家外资金融科技公司工作，主要业务是给国外的银行、机构提供托管平台，做一些投资的顾问服务。基本上居家工作，人性化、福利待遇好，我很满意。
生活方面：
疫情后，我向公司申请了远程办公，工作效率更高，并且有更充裕的时间去陪伴我的家人。对此，我的孩子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对编程、机器人非常感兴趣，对程序员这个职业也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我有大量时间去陪伴、培养他。
（一些学习过的书籍）
不同于典型的996，程序员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我却有充足时间去做喜欢的活动。早上9点自然醒，就可以直接工作，下午6点晚饭后就和球友们一起约着打羽毛球。运动、打游戏、看书，刷算法题……哪怕是工作日，每天也过得很充实、很愉悦。
收入：
至于收入的话，比较敏感。只能说工作这么多年，能满足我们的日常开销，足够我们一家三口在上海的生活过得比较滋润。
2、分享一下自己的从业经历，如何走上程序员的职业道路的？
其实也比较巧合，我本科学的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它和计算机也有一点关系。我学的是计算机在医疗方面的应用，例如心电图、X光机等，需要去学习单片机等机械类、电子电路的东西，可能更偏向于硬件，而软件倾向于驱动，主要是比较底层的内容。
年后一张直达上海的火车票开启了我的程序员征程。大四那年，我站在考研和就业的路口，网上疯狂投递简历，终于，上海一家公司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年轻气盛嘛，总是相信未来和希望的，面试失败就当到大城市旅游好了。很幸运，公司给了我这个机会。一切谈妥后，以实习生身份签署了一个第三方协议，毕业后顺利留了下来。自此，我获得第一份工作，正式走上程序员的道路。
（2007年本科毕业进国企参加工作）
3、被应届生顶替后正面维权的心路历程，该方面有何建议？
裁员，常有，IT行业更是家常便饭。
那是我第二份工作，从国企跳槽到一家小民营企业后发生的事。当时是9月30日下午5点左右，HR和我的直属经理急匆匆地将我叫到会议室开会，讲要裁员。估计是想用长假前的下班点，突出时间紧迫逼我赶快接受。
前面公司大老板的操作我们都看在眼里，多少都心里有点数。事发突然，但我的反应也比较快，直接掏出手机，“好！没问题，我们按劳动法来。”随即电话联系了相关方面的律师，当着他们的面咨询了这件事情。HR肉眼可见的慌了，赶紧出去跟负责人打电话问怎么处理。
最后，HR当场写了份协议，敲了公章：解除劳动合同，N+1赔偿，就不再走司法程序。我拿到了相应的赔偿，大家相安无事。
（13年跳槽到民营企业后，9月底被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家普通的民营企业，我们当时正在开发一套系统，可能公司认为雇佣我们成本太高或者一些其它原因。我们完成开发后，已经进入后期的现场实施、培训阶段。公司就招了一个应届生，把我们的成果拿过去学习、修改了一遍，进行二次开发以及后面的内容扩展。
回过头看，我觉得就是说，发生任何事情不要惧怕、不要畏难。认为自己没有时间耗不起，是没必要的。该据理力争的东西，就要迎难而上不退缩。有些所谓“行业封杀”的话，都是危言耸听，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步的。
万一不幸遇到了这种糟心事，注意保留证据，因为收集证据这个行为本身就会对对方造成一定的威慑作用。也不要随便签字，工作一切照旧：该打卡、上班的，一样都不能少。
明白维权途径，至少要知道劳动仲裁和劳动监察的区别，什么情况需要用什么手段维权。
当然最好的方式是提前规避风险。入职公司之前就擦亮眼睛，多花精力和时间去考察。面试，其实也是一种双向的选择，作为劳动者的我们也应当慎重选择公司。在进入公司之前通过种种途径找一些记录，比如中国裁判文书网，天眼查，看准网，甚至知乎，小红书，脉脉，上面查一查公司风评。如果，典型的像劳动纠纷比较多的，就要慎重考虑。尽可能不要等到风险发生了，再去维权，相对而言，维权的难度会更大一些。
4、开发到管理再回到开发，分别什么样的程序员适合做开发和管理？
10个同僚中可能有8个人都会问，确实困扰。很多人在知乎上也咨询过我这类问题。
首先，我们知道，管理和开发相关而不相同。个人认为可归结为以下内容：
喜欢掌控感，擅长和人打交道的适合做管理;喜欢交付感，沉浸于研发和实打实的东西，不善言辞偏内敛的就适合做程序员。通常可以从整体交付获得成就感的适合做管理，可以从开发角度获得成就感的适合做程序员。（这里强调的是从整体交付获得成就，与上面所提到的喜欢交付感是有区别的。）善于且乐于牵头做规划的适合做管理，哪怕他技术水平平庸、学习能力一般，但只要能善于整合各种资源就是一个合格的管理。相反，善于且乐于在安排下做具体事情，更多的是某个技术领域内的专家，则适合做程序员。做到合理统筹全局是一个管理的基本素养；而程序员则需更倾向于局部性的实操。做管理沟通能力一定要好。当然，程序员也需要良好的沟通能力，但于管理而言则需更上一层楼。管理需要向上和向下的兼容能力，在普通的有效沟通基础上，有更上位的理解和交流能力。而这对程序员的要求则更低一点。做管理心里有事的情况下一定还能睡得好：做管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劳累，长期积压，容易焦虑。因此，抗压能力一定要过硬。做管理一定不能抗拒开会。觉得开会是浪费时间，不如多花时间干活儿的，肯定不适合管理。因为开会的目的就是沟通解决问题，要商讨出某些内容，那一定有大量的会议需要开。“适合”因人而异，只有真正了解自己之后，才能正确地走下去。
5、兜兜转转回到开发后，有何感悟？
适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找准定位，先学会如何剖析自己。不单单只是物质、岗位、职位这些相对比较浅薄的层次，更应该是从精神层面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真正地去了解自己。
曾经我看到自己的经理、总监，觉得他们光鲜亮丽、威风凛凛，可以调配各种资源，立志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事实上，我就犯了错误。其实我只看到了表面，因为我不是一个这样的人，或者说不合适成为这样的人。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压力越大。”因为你在拥有众多权力的同时，也承担着对应的责任，而这些责任会作为一种压力压到你的身上。问题在于，这种巨大的压力，不是我擅长去解决的问题，也就不适合自己。
（初创公司当技术总监期间 2016.5）
第二点，想清楚现在是怎样的、未来又想要怎样的生活。是朝九晚五的规律安稳、还是有巨大发挥空间的灵活应对、亦或是完全靠自己的单打独斗。
第三点，回头看来时路，眺望远方，继续走下去是否还能抵达目的地，过5年甚至10年，还是自己想要的吗？如果发现这条路偏离了自己预期的航道，就要及时纠正。而这个纠正，本身也是在了解自己的过程。
最后一点是，你发现自己已然偏离航线，你怎样及时停下来，将自己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这四点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当真正思考好过后，那么我觉得你对自己就有一个清晰的剖析结果，能做到真正的了解自己。
当时我已经成为，一家颇具规模的初创公司的研发总监，管理由我亲自选拔、面试的近百人团队。包括任职的下一家公司中，做的是项目管理，一度达到同时管理几个项目经理及多个项目的强度。听起来是多么光鲜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最开始没有意识到关键所在，渐渐就觉得事情都很棘手，压力特别大，每天都很焦虑，最糟糕时的状态几近抑郁。没办法，只能不断反思、反思，在对自己进行深层次的剖析之后，幡然醒悟：管理这条路，真的不适合我。
于是，在我36岁那年，做了一个有违常理的决定——离开管理，回到开发。
卸下沉重的包袱后，我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做程序员，我乐在其中。
6、对比国企、对外企青睐有加的原因是？
众所周知，国企发工资相当准时，而且固定。工作不算多，而且我当时进的那家国企，时间非常自由，还挺容易摸鱼的，但是工资特别低。
后面进过民营企业，他们就会抓得比较紧，各种条条框框，在劳动法的遵守上也可能略打折扣。
外企的话，我个人确实比较喜欢它的工作环境。
管理方式，比如不打卡，没有酒局，福利待遇好，假期多，等等，会比较人性化。同事之间关系简单，上班是同事，下班陌生人，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同事能处成朋友。也不用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大家的联系好像就是以公司大门为界限，各自的私生活也不会被干涉，在人际关系和人情世故方面就会比较简单干脆。多元化的包容，公司支持并鼓励个性化、多元化，所以许多同事很有个性：年轻人的鼻环、唇环、以及纹身都是很常见的；上班穿汉服、COS服装、略显夸张的服饰都是OK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会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像也更年轻了。严格遵守法律法规，休假、工资、金险税、加班费等等都是按照劳动法来，甚至有些额外的补贴。福利待遇比较好。工作氛围很轻松很活泼，没有上下级的压迫，大家直呼其名，上下级之间更像是工作的同伴而不是“长辈”。最后是我个人认为，同事都很聪明。能进行有效沟通，和他们一起工作让我感觉很顺畅。
（14年复旦在职研究生毕业，当时是在第一家外企工作）
7、远程工作和坐班对比，自由度和收益怎样？
以前在外企工作，一般只能因为家里有事情，申请在家工作:Work from home。但毕竟只是临时的。从疫情后，我经过申请基本每天在家，还算比较有发言权。可以从我个人视角来谈谈。
首先，远程工作效率更高，更节约时间。最直观的是，远程工作我不用每天赶去公司上班，省下了往返的通勤时间。而且我可以随时随地工作，和其他事情同时进行，一些碎片化的时间也能得到利用。
（远程工作期间在咖啡馆工作 2024.4）
自由度也会更高，因为基本都是我自己安排时间，没有人会来盯着你。当然前提是不能耽误紧急性的工作，不能影响到工作进程。一般来讲更多的是你个人的工作任务，往往和他人协同较少，这种最能体现。实际上，对于我来说远程工作比在办公室会花更多时间在工作上。比如，在家百无聊赖、打开电脑，有时候会觉得还不如工作，自然而然地投入的时间更多。
（家里的工作桌）
现在已经习惯远程工作，公司里远程工作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公司也信任大家（正如公司信任我们，给10天家庭紧急事务假一样），认为大家会自觉遵守工作纪律。当然，信任是双向的，也需要员工自律。远程工作的最大好处就是我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比如我厌倦了同一个地方，这一周我在家里，可能下一周我会在海边，下下周去国外某个城市。只要我保证工作的时间和产出，没有人会在乎我在什么地方。但是正如我所说，这也是一把双刃剑，让我把工作和生活绑的有些死，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私人时间什么时候是工作时间。
（远程工作期间带家人旅行时工作 2024.7）
远程工作真的爽，时间充裕且自由，有更多的心力能放在家庭上。而且对于程序员来说，比起长时间坐在工位上，我更愿意待在舒适的家中。想去哪里说走就走，重心也可以随之从工作转移到生活中。
自由的方式、充裕的时间、舒心的环境都是坐班难以企及的。
8、从事互联网多年，你如何评价程序员这个职业？优点与缺点？
我是80后，我们这一代程序员基本上见证了互联网和软件行业在中国崛起和发展、直到现在渐渐地褪去繁华。不同的时代，可能优缺点也有些不太一样，我觉得可以从三个时段来分析其优缺点。
2000年代：
优点：人数少，工作好找，但是工资不是太高。可能穿西装打领带出入办公楼，看起来是典型的中高端人才，给人的印象是高大上的，外企程序员尤甚，工资比较可观。
缺点：工作并不是很受青睐，关注度不高，工资一般，不是热门行业，听起来高端实际上并不被重视。也有一些职业误解在里面，比如“修电脑的”刻板印象。
2010年代：
优点：工资开始大幅度增长，待遇、环境都明显提升、改善。特别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中国逐渐形成了大厂，程序员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工作，特别是大厂程序员。工资高但是加班多，外企程序员工资逐渐没有竞争力，但是工作生活平衡且稳定依然很吸引人。
缺点：卷，越来越卷，入行的人，就读这个专业的人越来越多，造成了资源溢出。水涨船高，然后用人单位就更加卷，形成恶性循环，35岁定律逐渐形成。
2020年代：
优点：横向比较，从整体市场上来讲还不错的工资。
缺点：年龄包容度更低，容易被裁员，工作不稳定，还有更多的新人不断进来，进一步卷。加班多，工作量巨大。
9、对于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未来有何期待？
我热爱我的公司和工作，所以，保持现在的状态就挺不错的，维持就好。生活上的话，我们程序员脑力劳动多，久坐又容易出现一些职业病，所以我们的同行一定要多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我个人希望自己能保持健康的身体状态，能更多地陪伴家人。
未来的话，肯定还是希望能挣更多的钱，多多益善，最后满意地退休。
可能还想再去提升自己，读一个博士，多学点东西；去写一些技术方面的书，甚至去做自媒体，能帮助年轻人或者行业内不太有经验的同僚们。
再或者，逃离城市，去农家小院过隐居的世外桃源生活，有大把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情中，安稳闲适地度过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