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和弟弟放鞭炮，底座倾斜，火光向我们二人袭来。
我护住弟弟，嘴唇被炸了一个豁口。
因为样貌丑陋，同学们欺辱我，叫我猪八戒。
我向爸妈求助，他们却说：“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好掺和，你要学会自己面对，将来入了社会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矛盾，难道都指望父母帮你解决。”
1
班里的恶霸孙兴又和同学打起来了，那位同学嘻笑着从我的桌位上拿起一本练习册往孙兴的身上蹭。
孙兴如触电般浑身一哆嗦，摆出一副要呕吐的表情，打落同学手中的作业本，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
他一只脚踩在本子上滑，一只脚向前走，将我的作业本拖往男厕所，他又想把我的东西扔进旱厕里。
“嘶啦~嘶啦~”本子在在空荡的教学楼走道上摩擦发出噪音，同学们纷纷停止早读，望向了孙兴。
我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孙兴的座位，拿起他的练习册，发狠地撕起来，待到他重返教室，看到的是作业本碎纸如雪花般飞舞的场景。
“猪八戒，你敢撕我的作业本。”他怒吼，引得周围的同学们发出一阵哄闹。
女生捂嘴窃笑，男生交头接耳，他们的视线如钉子向我扎来，似乎有一颗戳中了我的心脏，胸腔隐隐作痛。
“你们有完没完，别影响别人上早读。”班长马璐璐站起身，对我俩怒目而视。
“对不起，班长大人，我这就回座位。”孙兴低眉顺眼，他暗恋马璐璐很久了，对她言听计从。
我恶狠狠地白了马璐璐一眼，转身回到了座位。
对于马璐璐我没有任何好感，她总是用鄙视的眼神看我，我同样报之以厌恶。
“姜小梅，你还敢拿眼珠子翻我，看我不告老师。”说完，她大步走出教室前往教师办公室。
2
我和孙兴被林老师惩罚，在教室外站了一天。
放学后，林老师让我们在教师办公室写一份检查就可以回家。
孙兴这方面有经验，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一篇，并向林老师鞠躬认错。
他走后，林老师看着我面前空白的信纸，眉头皱了起来。
“姜小梅，你怎么还不动笔，准备磨蹭到什么时候。”
“我没错。”我面无表情的说。
“你没错？！早自习你和孙兴扯皮影响大家早自习，一个姑娘家每日蓬头垢面，头发都打结了，穿的衣服底色都看不清了，上面全是发黄的污渍，现在天气冷教室开暖气，很多同学都向我反应你身上有味道，我想着你留几分面子就没找你，你倒好，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
她从面前的一叠试卷中抽出一张来展开。
“这次数学测验你只考了十二分，上课认真听讲了吗，之前你的试卷上面的家长签名也是自己签的吧，父母花钱送你来读书，你这种表现对得起他们吗？！”
呵呵~我对不起他们，他们又对得起我吗。
见我不语，她将我的试卷放入自己包中，拉起我走出了办公室。
“你家住哪，我今晚去家访，好好和你父母说说你的情况。”
林老师真是有干劲，搁以前王老师见我这混不吝的样子，早就摆摆手让我赶紧滚蛋了。
也不怪，她上个月刚入职，接替王老师成了我们班的班主任，准备在事业上大展宏图，幻想把我们班带成三中的尖子班。
在别人眼中，她年轻有朝气，温柔又认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好老师。
但在我眼里她和马璐璐是一路货色，长得漂亮，家境好，生活顺遂，一路被爱宠着长大，她们瞧不起像我这样丑陋又贫穷的人，总想着在我溃烂的伤口上踩上一脚。
3
我没直接回家，带着林老师在民主路岔道口翻垃圾桶。
“你这是在干嘛？！”林老师一脸鄙夷，远离我几步，时不时望向四周，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人。
“我捡几个瓶子换点钱。”我边说边继续翻着垃圾桶。
“小梅，你在这呀，我今天大丰收，匀一些瓶子给你。”李阿婆笑眯眯的拿出一只袋子装了十几只塑料瓶子递给我。
我开心的接过来，甜甜的说：“谢谢奶奶。”
“她是你亲奶奶？”林老师拿手肘顶顶我的背。
“不是，我经常在这片捡瓶子，和这里捡垃圾的阿婆都很熟悉，她们都很照顾我。”我将塑料瓶取出来踩瘪，再一一码好。
有了李阿婆的帮助，我很快凑齐了瓶子换了两元钱，在蒸福包子店买了两只白面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本来饿得翻酸水的胃，有了馒头的填补，渐渐平息舒坦下来。
“你才捡了垃圾，手都不洗一下，就抱着馒头啃。”林老师一路上被我刷新着三观。
“没事，我瓷实着呢，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讪笑。
“你回家吃晚饭不好吗，干嘛非要在路上捡瓶子买馒头吃。”林老师不解。
“我先吃几个馒头垫补垫补，不然回家吃多了我爸会说我浪费粮食。”
“你就爱胡说八道，哪有家长会责怪自己的孩子多吃几口饭。”
我心想，你没见过不代表世上没有，我今儿就带你去我家见识见识。
4
爸妈果然不负我所望，给林老师这个傻白甜狠狠上了一课。
一进屋，林老师就被家里的烟味熏得倒退几步，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嘴里抽着烟，手上也没闲着，正搓着自己脚皮，将它们一片片撕下来。
妈妈正在麻将桌上与人酣战，弟弟在躺椅上已经睡着，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也无人去拾。
我一个箭步来到餐桌，晚饭还剩下半碗饭和一碗菜汤，我将饭泡在菜汤里，拿筷子搅和搅和，一骨碌吃下了肚，因为吃的太快激起了一个饱嗝儿。
“爸妈，我们班林老师来家访了。”我放下碗说。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就知道吃饭，跟个猪一样。”爸爸责怪。
“老师，您请进。”妈妈站起身说。
在门口已经石化的林老师艰难的迈着步子走进来，她推开沙发上杂乱放着的衣物，给自己空出一块位子坐下。
爸爸用刚撕了脚皮的手为她倒了一杯热开水，她假笑着接过道了声谢谢，就赶紧放到了一边。
“小梅爸爸，平时小梅的学习是您和您爱人谁在辅导呀？”林老师问。
“我和他妈妈文化程度都不高，辅导不了她，就靠她自己。”
“她在学校的日常表现，你们有了解过吗？”
“之前王老师说她在学校经常和同学闹矛盾，我们让她安分一些，老老实实读完初中，就送她去大伯母店里当个美甲学徒，等到成年再找个人嫁了。”
“她才初二，不搏一下升高中吗？”
“林老师，小梅脑子笨性格差能读完初中就不错了，我们不指望她读高中。”
听了爸爸这话，林老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妈妈依旧在牌桌上酣战，码牌声、电视剧声混合在一起灌入耳中，她不由得皱起了眉。
“小梅爸爸，那今天的家访就到这里吧。”她站起身。
“小梅，你平时在哪个房间学习，带老师参观下。”狭小脏乱吵闹的屋子，让林老师很难想象我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学习。
5
我挺意外，她还有兴趣参观我的房间。
“林老师，我住在外面，你跟我来。”我带着一脸懵逼的林老师离开了家，来到附近一间私房。
私房外面看着破败不堪，里面同样也好不到哪去，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你为什么不和家人住一块，这破房子怎么住人啊。”林老师因为惊讶声音都劈了叉。
“弟弟晚上睡觉不安生，爸爸嫌吵影响睡眠，全家就靠他开出租车赚钱，一定要保证他睡好，妈妈带着弟弟搬到我的房间，我就住奶奶生前的房子。”
我搬出个凳子，用袖子擦了擦：“林老师，坐。”
林老师颓然坐下，像是被吸走了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蔫了。
“我去劝劝你父母，还是让你搬回去住，这破房子哪天进贼了，你怎么办。”
“没事的，我在门上还安了个插销，床就靠着窗户，有点动静我就能醒，枕头下我还藏着把刀呢。”
我掀开枕头，向林老师展示我的瑞士军刀。
“小梅，你晚上饿成那样，是不是中午也没有吃好。”
林老师声音低沉而温和，让我感到十分妥帖，不禁打开了话匣子。
我揉了揉鼻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我每天的伙食费是五元，早上吃个两元的鸡蛋饼，中午吃三元两个素包子或者二两米饭加个素菜，坚持不到下午第二节课我饿了。但今天尤其饿，因为中饭的三元被孙兴抢走了，说是早上我把他本子撕了，赔给他的精神损失费。”
“他抢你的钱，这时强盗行为，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和大人们说过呀，王老师说怎么别人就欺负你，一个人讨厌你也许不是你的问题，一群人都讨厌你就是你的问题了。爸爸说你们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好掺和，你要学会自己面对，将来入了社会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矛盾，难道都指望父母帮你解决。”
“所以就都不管吗？”林老师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
我：......
其实我也不愿意每天摆出不男不女，凶神恶煞的样子和孙兴他们争斗，可我不这么做，他们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辱我。
她揉了揉眼睛，低头看了眼手表，从包里拿出我的试卷，摊在桌面上。
“时候不早了，今晚你把试卷的错题订正好，明天来办公室交给我。”她起身，我将她送出门。
关好门，我先搓热冻红的双手，再打开昏黄的台灯，从书包拿出文具，开始订正试卷。
6
我的大姨妈来了，趁着大家都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在女厕垃圾桶翻找姨妈巾。
终于被我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左瞧右看没有人，我将它拾起来，找了个坑位扒开裤头准备垫上去。
猛地被人拍了下后背。
扭头一看，林老师正双眼泛红的盯着我。
“你家里连买卫生巾的钱都不给？！”林老师压低声音问。
“不是的，我妈说我量少，垫个卫生纸就可以了，先把这个卫生巾垫上，上面在铺一卷卫生纸，这样就接触不到别人用过的地方，还不会漏...”我附在林老师耳边低声说。
“什么呀!”林老师猛地将我手中的卫生巾打掉，“你先垫上卫生纸。”
我赶忙将卫生纸垫好，穿好裤子，林老师拽着我来到水池边，将洗手液挤在我的手上，打开水龙头攥着我的手拼命的搓洗起来。
直到我的手被洗的发白，她才关上水龙头说：“中饭我已经给你打好了，去我宿舍吃吧。”
“那怎么行，林老师，我可没钱付你。”
“我说过要你出钱了吗，学校给每位老师卡上打了饭钱，每次我都用不完，正好给你用了。”
经过宿舍门口的超市时，她买了十几包卫生巾转进袋子里递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