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回中,薛姨妈让周瑞家的将宫里做的新鲜样儿的宫花送给各位姑娘,薛姨妈是这么吩咐的:“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两枝,剩下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
商人之家的薛姨妈,对于处事是有一套的,她这样的安排无疑是十分妥帖的,顺序和数量都没有问题。只是周瑞家的在执行过程中却擅自改变了顺序,将黛玉放到了最末尾才送,惹起黛玉的不快。那么周瑞家的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最后才把花给黛玉呢?
是因为贾府三位姑娘和凤姐住得比较近,按这样的路线去送比较方便吗,其实并不是。周瑞家的这样送根本就是她故意为之,原因大概有以下方面。
首先,周瑞家的见人行事,善于讨好有势力的人。我们知道,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丫鬟。王家有钱有势,护官符中就说到“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凤姐也曾对贾琏说,“把我们王家的地缝扫一扫,够你们贾家过一辈子了”。凤姐说的是气话,但也可以看出王家的钱财不比贾府少。而且王子腾又是九省检点,是权势之家。
这样的府中出来的丫头,见识不会差,何况周瑞家的跟着王夫人过来很多年了,她比一般丫环更加明白府里的各种关系和明争暗斗。
黛玉虽然是贾母的外孙女,贾母最疼她也没错,但黛玉毕竟父母双亡,她孤身一人寄养在贾府,无权无势也没有兄弟姐妹照拂。黛玉这样的背景,在周瑞家的看来,她在贾府只有个虚名,并无实际的权力。这样一来,惯会见人行事的周瑞家的,当然不会将黛玉放在眼里,更不会去讨好黛玉。
周瑞家的在贾府生活多年,耳濡目染,早已成为人精似的了,哪个该奉承,哪个该讨好,她最精通了,所以她才会察言观色,做出厚此薄彼的行事。
周瑞家的察谁的言观谁的色呢?自然是她的主子王夫人了。不过她为什么不第一个给凤姐送宫花,而是先送了府里的三位姑娘呢,这正是她的精明所在。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嫁丫鬟,是王家人,凤姐也是王家人。王家出来的人还能不明白这一点吗,送礼物肯定要先送给主人家,这是基本的礼节,而且贾府的姑娘是娇客,王夫人轻易都不敢得罪她们,因此薛姨妈送宫花肯定是先给贾府的姑娘,这一点薛姨妈也是交待过的。周瑞家的已不是普通的丫头,她这种级别的奴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先送贾府的三位姑娘,她是绝对不会送错的,路再远也不会错。
其次,送给黛玉的顺序会错,是因为周瑞家的深知王夫人并不喜欢黛玉,她狗仗人势,捧高踩低。从黛玉进贾府第一天,王夫人就不喜欢她,不过她当然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到了后面,王夫人的忍耐就慢慢降低了,看她对待晴雯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对黛玉的不喜。
她对晴雯的说法:“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我很看不惯那轻狂样”。
说晴雯就说晴雯好了,王夫人为何要扯上林妹妹呢,人的习惯使然,当她不喜欢一个人,而正在提到到她时,下意识的会找自己不太喜欢的人去比拟。就像宝钗偷听了小红的谈话,要金蝉脱壳时第一个想到拿黛玉去开脱自己。王夫人说起晴雯,忍不住提起黛玉,也是同理,黛玉都是她们心中最不待见的人。
王夫人不喜欢黛玉,从她说起贾敏起也可以看出端倪:“你这几个妹妹也甚可怜了,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
王夫人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挺酸的?多少年了,王夫人提起贾敏还是一副酸溜溜的样子,当年她面对贾敏时肯定无比嫉妒吧?当然也有可能,王夫人曾因为贾敏的原因,在贾母或丈夫处受到过委屈,所以她对贾敏是有怨的。只是贾敏已出嫁,如今更是已逝,她只能将这份怨气转移到她的女儿黛玉身上了。
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的陪房,一直照顾王夫人,她对王夫人的喜好和心理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因王夫人不喜欢黛玉,所以她也就跟着怠慢黛玉,向王夫人表忠心。
总结:周瑞家的只是一个贾府里的奴婢,都敢如此看轻黛玉,难怪黛玉要生气,说“我就知道,不是挑剩下也不会给我”。黛玉的这句“我就知道”,也表明她清楚周瑞家心中的那一套。
若黛玉不说,别人会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往后更欺软怕硬的专挑她来捏呢。只有像探春那样拿出做主子的魄力,才能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否则就如迎春那般,任人拿捏,丫鬟婆子都欺到她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