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荣的选择与挑战
1945年的哈尔滨,严冬腊月的寒风凛冽。李秀荣走在回家的路上,市场旁的狭巷里传来孩童的啜泣声。好奇心驱使她顺着声音走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
那是个饥寒交迫的年代,李秀荣和她的丈夫虽自身困顿,却也不忍心看这孩子受苦。尽管知道带一个日本孩子回家可能会招来非议,但在那一刻,李秀荣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需要帮助。
消息很快在小镇上传开,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甚至公开指责李秀荣夫妇不顾民族大义。但他们对这些流言蜚语视若无睹,仍旧坚持每天为这名叫野板祥三的孩子提供三餐,尽管这餐食简单到仅仅是些热汤和干馍。
冬去春来,祥三开始在李秀荣的家庭中慢慢融入。他开始学习汉语,和李秀荣夫妇的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和学习。尽管初期他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差异而显得有些孤单,但渐渐地,他的笑容越来越多,显得更加自在。
祥三的成长与寻根
随着野板祥三的成长,也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孩子有所不同,尤其是在他的血统和背景方面。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这个原本被家庭温暖包裹的个人历史突然吸引了官方的目光。
在当时,中日两国之间的历史问题仍旧敏感,野板祥三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一个需要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政府开始着手确认他的身份,试图查明他的真实家庭和出生详情。由于档案多出自战争及战后混乱时期,不少资料不全,甚至有的已经遗失或损毁,使得身份确认工作异常艰难,进展缓慢。
到了1990年代,随着祥三对自己身份的认知逐渐清晰,他开始尝试接受自己作为日本人的一部分。他决定接受一个日本名字——野板祥三。同时,他也越来越希望能够亲自前往日本,探寻自己的根源和那里的亲人。
祥三开始了寻根之旅的准备工作,首先是学习日语,以便能够在日本进行基本的沟通。他还联系了几家可能与自己有关的日本机构和家庭,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取更多线索。这一过程中,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还有其他类似的日本遗孤也在寻找自己的家庭。
通过不懈的努力,祥三最终获得了一些确凿的信息,这些信息显示他确实出生于一个日本军人家庭。1994年,野板祥三带着行囊和对养母李秀荣的承诺,登上了去日本的航班。他对李秀荣说会很快回来,甚至承诺每隔一段时间时间就会打电话报平安。
李秀荣的孤独与等待
野板祥三离开中国后,李秀荣一直默默等待着他的消息。起初,她还满怀期待,逢人就说“祥三只是去寻亲,很快就会回来。”邻居们也时常来问,李秀荣总会耐心地讲起祥三在日本的进展,偶尔也带着一丝担心,却依然相信他会回来。然而,一年过去了,李秀荣始终没有收到任何音讯,不仅没有一封信,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她原以为这只是适应新生活的过程,心里还不断地安慰自己:“他肯定是太忙了。”
随着时间流逝,三年过去了,祥三的消息依旧杳无音信。邻里开始议论纷纷,时不时就有人带着好奇甚至嘲讽的语气问起:“他那儿子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留在日本不想回来了?”李秀荣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但她的目光却越来越多地停留在那扇门上。每当听见门外有动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祥三的归来。
1997年,李秀荣在一次意外中不小心摔倒,导致重伤,生活变得格外艰难。她一人在家中,身边没有亲人照料,行动不便,孤独无助中,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祥三。她托人给邻居带话,想让人帮忙联系一下在日本的养子,希望他能回来看看自己。可惜,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祥三依旧没有回应。李秀荣无奈之下又试着求助于其他人,甚至写信给相关部门,寄托着一丝希望,祈祷能帮她联系到祥三。
邻居们看她身体每况愈下,也都劝她说:“你别再指望了,那个孩子回日本就不管这边的事了。”李秀荣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但始终不愿意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她把仅剩的钱拿出来,拜托人到相关部门继续打听,甚至委托一些来往中日的人员带口信给祥三,恳请他回来看看自己。然而,每次都落空,每次都无人回应。
李秀荣卧病在床,眼神越发黯淡,却依然日复一日地凝视着门口。她偶尔会让人搬个小凳子,将她扶到窗边,远远望着街道尽头。她似乎还抱着一丝渺茫的期望,等待那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病床旁边,她准备好了家里仅有的几样点心,只等着祥三回来就能亲手递给他吃,像从前一样,虽然那时的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秀荣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她的等待渐渐从急切变成了无声的守候。她身边唯一陪伴的只有几位邻居,他们每每见到她的目光停留在门口,便忍不住感叹:“她这心里装的还是她那个不回来也不联系的孩子啊。”然而,这位年迈的老人始终没有等来祥三的归来,她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战后遗孤的身份调查与艰难归乡
1972年9月,中日邦交恢复正常化后,日本开始着手调查战后遗孤的身份问题。由于长期隔绝,最初的身份确认过程十分艰难,只能依靠遗孤们在信件中的描述、存留的日本政府档案以及“开拓团”的历史记录,甚至还需要对照部分回国军人的证词。这些信息年代久远,且相互之间差异不小,给身份确认带来了极大挑战。
在1975年3月至1980年初的五次调查中,日本成功确认了166名遗孤的身份。这些调查虽然取得了部分进展,但由于依赖的证据有限、信息核实复杂,确认过程耗时且效率低下。为加快确认进度,应对不断增大的社会呼声,日本政府逐步加大了对遗孤的关注,决定组织系统性、计划性地派遣调查人员前往中国,直接寻找失散的遗孤。
然而,即使这些遗孤返回日本后,他们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顺利。一些最初受到日本社会关注、曾引发同情的遗孤,回国后却发现难以真正融入社会,被当作“边缘人”对待。更令人感叹的是,部分遗孤的亲人面对认亲的请求选择拒绝,使得他们重返故土后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苦涩与无奈。
情感的纠葛与历史的见证
青山五岁时被中国的养父母收养,自那时起便在中国的环境中成长、学习。她在学校里勤奋上进,成年后在单位也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可。1985年,青山的工作表现出色,被选为营口市人大代表,随后还担任了市妇联副主任。
1986年,中日之间关于战争遗孤的寻亲活动开始在中日两国逐渐展开,青山因为自身的背景,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她的丈夫鼓励她加入寻亲团,帮她安排了相关手续和准备,家人和朋友们也纷纷支持。1987年,青山跟随寻亲团首次前往日本,担任副团长。
到了日本,青山带着寻亲团一行人走访了多个地方,每次拜访都受到当地的关注与支持。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当地的一些志愿者和媒体记者也特别关注她的行程。作为副团长,她负责联络和协调,帮助其他寻亲者与亲人相聚。
尽管这次访日活动充满了情感和挑战,但最终青山与其他寻亲者都得到了各自亲人的信息,甚至还有一些人实现了多年未见的团聚。
在养父母去世之后,青山并没有打算长久回日本生活,她一直把自己的生活重心放在中国。然而,后来她的二儿子表达了去日本发展的意愿,这成了促使青山再度回日本的主要原因。
回到日本后,青山的日子并不轻松。虽然有些政府提供的补助,但她不想依赖救济金生活,于是找到农田里的工作,帮人拔草、清理杂物。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让她疲惫,但她依然坚持。青山也找过一些清洁工的工作,她每天拿着工具在厕所打扫,做着她曾经在中国未曾想过的工作。
她偶尔会和身边的朋友聊到自己在中国时的生活,提起那时作为人大代表和妇联副主任的日子,感慨道:“在中国,我还能指挥一帮人,每天都觉得活得有成就感,而现在……”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眼中泛起泪光。
不过,青山也感到欣慰,因为她的孩子们在日本生活逐渐安定下来,学习和生活都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她和他们的关系也逐渐密切起来,孩子们也逐渐懂得了母亲的付出。青山在日本的朋友圈子大多是同样来自中国的遗孤们,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和背景,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互相扶持着生活在异国他乡的日子里。
参考资料:[1]曾文星,江畑敬介,箕口雅博.日本孤儿移居日本后的异文化适应(第一部份)[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1988,2(5):198-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