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寿翻墙与绿珠跳楼是发生在西晋历史上的两个真实的故事,前者为喜剧,后者为悲剧,而这一喜一悲都为后来的艺术创作产生着重要影响。在元曲《西厢记》里,我们分明能够见到前者的影子,而在历代的小说、戏剧和诗歌里,我们又可隐约发现绿珠的踪迹。
一、墙头风流结良缘西晋的开国宰相贾充因在司马氏夺取曹魏政权的过程中冒天下之大不韪,指挥手下杀了小皇帝曹髦而遭千秋责骂,然而,正是这个贾充,也曾宽宏大量地成就了一桩风流姻缘,留下了一个才子佳人风月故事的艺术原型。
贾充身居高位,自然是门庭若市,“车如流水马如龙”。而每当贾充在家中大宴宾僚之时,他的小女儿贾午就会躲在暗中偷偷地观察这些来客,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
一日,贾午突然见到一个体貌优美、举止高雅、谈吐不凡的年青客人,不由怦然心动,急忙询问左右婢女,其中有一人倒真的认识这个来客,告诉她说:“这个人名叫韩寿,出身名门,现在官居司空掾。”
自从见了韩寿,这位贾府里的千金便认定他是自己生命里的“真命天子”,整天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害起了相思病。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那位认识韩寿的婢女只好悄悄地溜出贾府去找韩寿。
首先,这位婢女转告了自家主人对韩寿的仰慕思念之情,接着又告诉韩寿说,贾小姐人长得明眸皓齿,肤色光洁,貌若天仙。
韩寿本来就是个风流才子,听完婢女对贾午天花乱坠地一番描述,自然是心有所动,便让这个婢女回去告诉她家主人,希望能与其结秦晋之好,通巫山之情。
婢女回来传递了韩寿的意愿,贾午高兴得一跳三尺高,迫不及待拿出身边的贵重饰物令婢女马上给韩寿送去,让韩寿晚上就来见她。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贾午与韩寿的私订终身的交往只能是偷偷地进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刻,身手敏捷、膂力过人的韩寿一跃而翻过贾府高大的院墙,悄悄地潜人贾小姐的闺房,神不知鬼不觉,一切都做得十分的隐秘。
然而,热恋中的女孩总是很难掩饰住内心的喜悦,贾充发现,小女儿近来的心情异于往常,比起平日来显得格外地欢悦,于是便暗中加强了对贾午的观察和注意。
恰好这个时候晋武帝赐给了贾充一种西域进贡的“奇香”,这种香一旦被人所带,则其香味能保持个把月不散,十分的名贵。
而不知厉害的贾小姐见到如此宝贝,马上就想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于是就偷了一些送给了韩寿。这韩寿有了如此奇香,又是心上人送的,自然要带在身上在同僚之中“显摆”一番。
殊不知这一“显摆”便将自己与贾小姐的秘密给摆了出来,他的同僚跑去告诉贾充,说韩寿近来得一种奇香,芬馥无比,人间罕有。
韩寿身上的特殊香味,马上引起了贾充的注意,因为他知道,这种香料晋武帝只把它赐给了自己和另一大臣两个人,也就是说韩寿只可能从两家人那里得到这种香料。
联想小女儿近来的反常表现,推测这事恐怕与其有关,但令他不解的是,自家的院落壁垒森严,而小女又长久生活在深闺之中,他们二人是如何取得联系的呢?贾充决定查个究竟。
此事毕竟不太体面,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追查,于是贾充心生一计。一天深夜,贾充假装说好像遇见有盗潜入府内,吩咐家丁们循着院墙仔细查看。
经过一番折腾,家丁们报告说:“其他地方倒没有发现什么,只是院墙的东北角有块如同狐狸爬过的痕迹。贾充心中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将小女儿身边的使女叫到一间密室里拷打逼问,终于弄清了韩寿与小女儿间的儿女私情。
在礼法甚严的封建社会,韩寿与贾午的行为可以说是不可饶恕的,但幸运的是贾充并没有去追究责罚,他叮嘱家人隐秘此事,然后让韩寿通过“正常途径”迎娶了贾午,一对暗中偷情的恋人终于结束了长期的“地下活动”而结成了神仙眷属。
韩寿与贾午的风流故事在文人中长久地受到关注和羡慕,唐代文豪元稹根据这一故事创作出一篇名曰《崔莺莺》的传奇,而元代的大戏曲家王实甫又在元稹的传奇上予以再创作,于是便有了《西厢记》这部著名元曲的诞生。
二、值得楼前身一死绿珠生长于南国,天生丽人,貌美无比,且吹拉弹唱,无所不能,特别是她的笛声,婉转甜美,优雅动人,可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所以,石崇是一见钟情,用三斛珍珠将绿珠买在了自己身边。
说到石崇(字季伦),人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他的富有和他与人比财斗富,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的确,在西晋,石崇可以说是一等的大富豪,其财富无人能敌。但是,这个一等的大富豪又是一个豪爽任侠、风流潇洒、重情有义的文人。他的《金谷园序》和《王明君辞》、《思归引》等等,流传至今,深受后人好评。《世说新语》里记载这样一个故事,说东晋的王羲之于酒酣耳热之后,一气呵成写就了那篇著名的《兰亭集序》,人们将其与石崇的《金谷园序》相媲美,王羲之听说后非常高兴。据此可知石崇在后代名士眼中的位置。
石崇得到绿珠之后,宠爱异常。二人都是音乐高手,常在一起琢磨切磋。相传石崇写就《王明君辞》后,便手把手地将此曲尽数教与绿珠;而绿珠也写了一首《懊恼歌》,将其教给石崇。长年的朝夕相处,互通心曲,使得石崇与绿珠成了一对情深意浓,难舍难分的知己。
当石崇与绿珠沉浸于爱河之中尽情享受人生的时候,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悄地向他们逼来。
西晋只是在武帝时有过一段短促的统一,接下来便是所谓的“八王之乱”,宫廷内部的一场争权夺利的混战,给社会带来了极大的灾难,陆机、陆云、潘岳、张华等等一大批才华横溢的文人学士都在这场灾难中惨遭杀害。
石崇也没有逃脱这场灾难,只是他的死因有些特别,不是因为拯救王朝的命运,不是因为救民于水火,也不是想在乱世中捞取些功名财富,而是为了保护一个他心爱的女人。
赵王司马伦有个宠臣曰孙秀,为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是一个人见人怕,畏之如毒蛇的人物。在司马伦控制朝政时,孙秀听说绿珠美艳绝伦,便派人去向石崇索取。
当时石崇正在自己的别墅一一金谷园中由美人簇拥着“登凉台,临清流”,尽情地享受着美好的人生。当孙秀的使者说明来意后,石崇将家中的婢女小妾数十人全部叫了出来,一字摆开,然后对孙秀的使者说道:“任由你们挑选。”
艳丽的佳人一个个身披罗毂,腰挂香囊,风姿绰约,楚楚动人。让孙秀的使者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根本认不出他们索要的对象。于是便对石崇说:“大人的佳丽的确都非常的漂亮,但我们家主人指名要的是绿珠姑娘,不知其中的哪一个是?”
忍耐已久的石崇勃然大怒道:“绿珠是我的至爱,绝不可能送给你家的主人。’
孙秀的使者劝石崇说:“大人博通古今,察远照近,其中的祸福不需要我们多说,还是请您三思。’
石崇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说:“绝不!”
孙秀的使者走出门后又返回来劝说石崇,晓以利害。但石崇态度依旧,强硬不容商量,孙秀的使者只好回去向他们的主人交一个办砸了的差事。
炙手可热的孙秀听罢手下的回言,大光其火,跑到司马伦的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最后终于说动司马伦下令收杀石崇。
孙秀率人将石府团团围住,此时石崇正在楼上设宴款待宾客,当兵卒拥到门口时,石崇知道自已的生命已走到尽头。他轻轻地拉起绿珠的手,深情地望着她说:“我是因为不愿失去你而有了今天的结果。”
绿珠泪眼相对,肝肠寸断,坚定地对石崇说道:“你我是一生的知己,你死我也绝不独活,今天,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说罢撒手向楼下纵身一跃,一代名姝,顿时血飞魄散,化一缕香魂伴着石崇行走于黄泉路上。为了纪念绿珠,后人将那座楼命名为“绿珠楼”。
绿珠挽着石崇的手,哼着他们喜爱的曲儿在历史的隧道里渐行渐远,而他们相知相爱的故事却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对于这对生死与共的情侣,后人给予了理解和褒奖。不信请看:
《红楼复梦》曰:“梅白正在高谈阔论,批指着场上说道:‘石季伦原是个风流领袖,千古雅人,可以为绿珠知己。’松柱道:‘前人有借用绿珠的诗道:值得楼前身一死,季伦原是解风流。这也是千古知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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