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生》111.板车拉煤

程远鹰眼观 2024-08-07 08:24:41

作者:连传浩。整理编辑:连忠卫。

走在张公堤上,正是吃午饭的时间,烈日当头,大地如火。

我边走边盘算,一次来拖七八百斤煤,烧一窑砖,得跑十几趟了。而煤,也不是现成的,两三个月才能来拖一趟。

要外公外婆去养殖场的职工收购煤证,而购煤证上的指标,不是家家户户有多的,只有那些勤快的职工,自己舍不得花钱买煤,去割柴草烧的户,才有多余的指标。

外公将煤买好了之后,六舅弟放了学,再一点点的往家中运,聚到了一板车,再写信叫我来拖。

我想:现在不闲时办,到了及时要煤,从哪里一下子冒出几吨煤来呢?争取在两年之内,将砖烧好,今后再做房子就解决一项大问题了。

出岱家山过了排灌站,这时,我见张公堤内侧堤下的一个凉棚内一人很面熟,脱口而出:“是老连长吗?……”

“是你,你是左家港不?”

他也认出了我,“拖个板车往哪里去?这么热的天,下来坐一会。”

我就歇下板车下堤去了,果然是大教大队的张连长,“张连长,你在这里做么事?”

“还谈个屁的连长,老早就没干的。现在称张同志都称不上,只能称张‘弱智’了。”

“哪里,哪里!抗美援朝的老革命嘛,这里有什么亲戚,如此清闲地在这个野湖中歇凉?”

“有个鬼的亲戚,你没看见?那上十头牛,是队里派我和另外一个人在这里放的。”

“那再舒服哩,还不是队里照顾你这个老革命。”

“舒服是蛮舒服,就是不热闹。你拖个板车去干什么?”

“去亲戚家拖煤,想今后有那个条件,就烧点砖,房子太窄了。”

“拖煤?那你由岱家山管理站门口走要小心,听说这几天不准市内的煤出境的风声更紧。前几天,听几个放牛的坐在这里说,汉口火车站,有个老头子挑几十斤煤上火车,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巡查的人不让上火车,火车开动后,老人一气之下,钻到车轮下轧死了!”

我听了心里一紧,这一板车煤,那不出境更难?临告别张连长时,他还嘱咐我过站时小心,别让人和煤一起被“收走”了。

到外婆家吃了午饭,将煤在板车上装好,外公去买回来几个西瓜,开了一个吃了之后,外公叫我将另几个带回家,外婆又为我做好了路上吃的馍。

我还灌了一军用壶的冷开水,睡了一会午觉,就和外公一起又到菜园里去忙了半天。

吃了晚饭,我对他们说:“岱家山查煤的风声很紧,我睡到 11 点钟再走。”

半夜起来,六舅弟拉着我的板车送我出门的时候,递给我一根铁棍子,放在板车前面把手最顺手的地方,对我说:“如果在路上遇上坏人,你就故意将铁棍子在地上拖出响声,如他抢你的煤,你就拿着铁棍子跑走算了,千万别顾这点煤。”

静悄悄的深夜,听了六弟的提示,心里反而不平静了。

从姑嫂树到岱山的一段路上,白天除了少量的汽车之外,少有行人,晚上,就更没人。

心想,如果万一遇上了坏人,我就将板车推下张公堤,让他无法抢走我的板车。

最担心的是路过堤上的几个碉堡。碉堡的门都是朝路面开着,里面睡的人,几乎都是叫花子或疯子。

深夜,拖着板车,在堤面的沙石路上能传出很响的声音。每到前面发现了一个碉堡,还离老远,我就将板车一掉头,由拉板车改为推板车前进。

到碉堡门口时,我的脚步更轻,靠着最边的地方走。边沿长的草,发出的声音也小。

眼睛死死盯着碉堡黑洞洞的门,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把板车推到堤下去,自己再拿着铁棍开跑。跑到无人追时,再坐下来等天亮去弄板车。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只是自己把煤看的太重要,心怀恐惧罢了。

唉,走夜路,可躲过管理站的阻拦,但路上遇到困难,却找不到人帮忙。

因近来张公堤在加高防水墙,来时是下坡,没在意,这回去是上坡,拉着板车连冲两次,车都起不了坡。

三个不太结实的麻袋装有八百多斤煤,稍微搬弄很容易破,煤一散落就更伤脑筋了。我只好坐在坡上等人。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挑一大担菜赶岱家上去汉口头班车的人路过这里。我开口只请求了一句,他将担子送上坡后,就歇下来帮我推。

可还是不行,他说你到后面来推,关键是后面,我到前面来帮你拉。刚才挑菜,我也赶了几里路,也搞累了,你们年轻人劲大一些。我们换了位置,他叫我的脚一定要定住不能下滑,只要车轮在慢慢往上滚就行了。

终于拉上坡之后,我不好意思地说:“连烟都没有,拿个西瓜去吃吧。”

他忙摆手,去挑担子,我要把西瓜放到他的菜挑子里面。他急了:“莫跟我扯,耽误工夫。都要赶时间,你放在上面,还加重了我的重量,都是出力的人,帮个忙算个么事呢。”

看来,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了帮助,是永远记忆犹新的。

岱山管理站门口,电灯虽通亮,大门却紧闭。我低着头快速冲过去了。

还没有完全走过道贯泉,发现有个轮胎没气了。我硬拖出了道贯泉一里多路,这时,前面来了十几人的河南板车队。

板车队,肯定有打气筒。我向车队领头的一个人借,他边走边说打气简在后面,当我问到最后的几个人,他们又说在前面。我才知道是他们不愿借。

这也难怪,人家要赶夜路,停一下要耽误十几人,工具也是谋生人的宝贝,不肯轻易借人。

走到道贯泉与滠口之间,东方已发白,我实在拖不动就坐了下来,猛想起有馍有水,吃饱喝足了,再来拉“强驴子”。

到滠口的两三里路,我拉了个把小时。找修车的把车胎补好后,见人家已开始吃早饭了。

再不走快一点,耽误了下午出工是小事,耽误了队里用板车,回去就要听闲话了。从滠口到横店这一段路,我几乎是跑回来的。

如果不走快一点,到太阳当顶,更难受了。反正馍馍有,水也有,还有西瓜。人,就是这么怪,越没有这些东西,越想吃想喝,越有,反而还不觉得干渴和饥饿了。

你说骆驼祥子,他饿了只能硬饿,渴了只能跟骡马同坑喝脏水,有时还要受坐车人的气,我这,可比骆驼祥子强多了。

为烧砖买煤,笨鸟先飞,早作准备,也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孩子们大了,有个稍微宽一点的新房子住。

当骆驼祥子就当骆驼祥子吧!人家有的人想当骆驼祥子,还有力无处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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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鹰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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