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无能的元熙郡主谢婉卿于南湖落水被救。
苏醒后,果断退婚,自请联姻。
携经史子集,工艺丝绸,入北原部落。
她说此生她定辉煌,是盛世明珠。
却不知,辉煌的背后是剑指皇都,南晋差点沦为北原囊中之物。
我不动声色,「重来一次,你竟还是死性不改,走上前世老路……」
1
怯懦无能的元熙郡主谢婉卿于南湖落水被救。
苏醒后,果断退婚,自请联姻。
她说此生她定辉煌,是盛世明珠。
而我,是这颗明珠退婚后的接盘者。
亦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我是已故忠穆侯之女晏华舒,留守秦州。
一个月前,奉旨入京。
只因今上为我和丞相次子萧砚宸赐了婚。
萧砚宸不良于行,久坐轮椅,无人问津,且曾和元熙郡主有婚约。
这事,举世皆知。
好巧不巧,我入京那日,正赶上了元熙郡主退婚的时候。
是以,百姓看我的目光极其怪异。
更有甚者,说我是他们情感的后来者。
实则,我们只是初次见面。
当日,她一袭胭脂色华裳,犹如盛开的牡丹,眸中傲色逼人,「晏华舒,从小我就比不过你。明明一起入学堂,我那么努力,可无论文道还是箭术,夫子褒奖的总是你。」
「不过这次,你已经输了。今后你只会沦为我的陪衬!」她那么笃定,仿佛一切胜券在握。
「谢婉卿,我从未与你比较过,以前是,如今也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可叹!」我不再多说一个字。
她气恼道,「萧砚宸不过一介残废,是我不要他而已,忠穆侯女既然爱捡破烂,那本宫便让给你好了!」
我淡淡一笑,心下了然,「莫不如问问自己的内心,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她嘴角上扬,「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天下人如何想,如何看。如今他们只会觉得本宫深明大义,成全了你和萧砚宸。且主动请旨联姻,将成为南晋的功臣!」
「那便祝郡主心想事成,良人在侧!」我移步走过,不予理会。
没过几日,忠穆侯府便收到了萧砚宸的聘礼。
如今母亲和幼弟尚在秦州。
此番只能由我亲自去接待。
「初次见面,不知晏姑娘的喜好。只觉得这玉簪同姑娘的气质相配,便让人拿过来了。」
萧砚宸一身白裳,背如青松,哪怕坐在轮椅上,整个人也气度非凡。
「多谢萧公子好意,只是有些话我还是需要提前告知。」
他明白我的意思,便屏退左右。
「我自幼虽长于京中,可这几年留守秦州,懒散惯了,最是不喜欢被规矩束缚。」
「我虽久病多年,不良于行。不过名下铺子倒是不少,身上也还有些银两,可另置府院,无拘无束。」他挑眉,不卑不亢。
「我不似京中女子细腻,不擅抚琴作画,喜欢舞刀弄枪,习惯了大口饮酒。而且我父亲守丧期刚过,不想那么快……」
「豪迈才更显直率,至于成亲之日,我可以等。」
他打断了我的话,「若你觉得购置的宅子施展不开,那也无碍。陛下降旨时也赐了一座三百亩宅院,届时成婚后,你便是唯一的女主人。天然的练武场,任你发挥!」
「若是让你等两年呢?」
「无碍。」
他,倒是让人惊讶。
这人坐于轮椅,可那睥睨一切的自信和辩才仿佛天生具备。
绝非之前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我不由得怀疑退婚之事是否是他一手促成。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城府极深。
「好!」我停止试探,「既是如此。你我各取所需。定亲后双方不必约束彼此,若是任何一方有了心仪之人,我们协商取消便可!」
「一言为定!」他坦然答应,将玉簪放在桌子上,随后离去。
就这样,在皇帝赐婚后我们又走了一遍流程。
只是我以守丧期刚过为由上奏,将婚期延后了两年。
「小姐,你明明可以让他知难而退,这可是你终身的幸福……」琴心同我一起长大,自然有几分不平之意。
「眼下的情景容不得我拒绝,皇帝已经昭告天下。」我安慰道,「此人品行尚可,各取所需而已。即便不是萧砚宸,以后还会有无数个王砚宸,李砚宸。」
自从忠穆侯府的人去留守秦州的那一刻,皇帝便是做好了打算。
我的婚事只能文官一方的人。
只要忠穆侯府在世一日,他就不会安心。
琴心懂我的意思,「那京中流言该如何?要不我现在去处理?」
「先让发酵两日。」我稍稍思索,「两日之后自会消退,我准备好了惊喜等着她。」
这日,我来到城南的一家面馆。
摊子旁边,老人面前的面条冒着热气,几颗绿色葱花娇翠欲滴,瞧着让人食指大动。
我于旁边就坐,也点了一份清汤面,「秦老一如当年,老当益壮!」
「你是……」
他抬眸相望,嘴角的山羊胡子随着说话而抖动着,「你是承飞的女儿,华舒?!」
「秦御史好眼力!」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碗中的面夹在一旁空着的碟子上,再蘸一抹酱料,滋味果然非同一般。
「难得朝中还有人记得家父,不知这些年来秦老可还康健?」
「那是自然。承飞可是我朝英雄,天下谁人能忘,谁人敢忘?」
他激动的眸光一闪,「你这次回京,只怕不是遵旨定亲那么简单吧?」
「是与不是,全凭心意。」
我自袖口掏出一封信,上面写着秦老亲启四字,「这是家父出征前便嘱托我交给秦老的亲笔信,但自我们一家去了秦州后,讯不外达,便蒙尘多年。今日正好得了时机,便交予您!」
见他收好,离去后。
我行至祁安楼,与琴心会合。
包厢内,多出一俊逸男子。
他见我的第一眼,便是戒备,「侯女怎知元熙郡主有让臣随行和亲队伍的意思?」
这事,他的确不曾和任何人提过。
就算是一向亲近的兄长也不曾告知。
「因为你是楚将军的亲弟!」我浅浅饮了一口茶,「果然京中的茶更绵润,比不得秦州的苏叶红浓烈。」
「说了等于没说。」
楚行之嘀咕,似乎不服气道,「侯女莫不是在西北苦寒之地待久了?这祁安楼的茶叶和每年上贡给朝廷的出自同一产地。」
「个人所好而已。」我放下茶杯,掏出半截木簪,只见上面刻着一个「舟」字。
「楚二公子可见过此物?」
2
「这……这是我兄长的发簪。怎么会在侯女手中?」
楚家的习俗便是,男子弱冠之时,家中长辈都会亲手刻一把木簪,以名字区分。
就算化成灰,他也识得。
只是三年前,自兄长奉命去陈州赈灾回来后。
那发簪只剩下半截,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小心弄断了。
没想到如今却重新现世。
「二公子将此物带给楚将军后,前因后果自可知晓。」
我将木簪交还,便和琴心离开。
余下两日,府中接连迎来两位贵客。
秦御史先来,却是满脸愁容,「华舒啊,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承飞还活着,决计不会让你卷入这漩涡。「
「你选的这条路艰险异常,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啊!」
「早在父亲出征北原之时,我早已在这漩涡中挣扎。」我会心一笑,「秦老莫要担心,你的徒弟曾经不怕粉身碎骨。今日,他的女儿又有何惧?」
「唉,你这女娃从小便是个执拗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认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就算舍下这张老脸,也要保住那几个小辈。若有人胆敢为难,也要问问老朽手中的笔答不答应!」
「华舒,谢过秦老!」
另一位贵客便是武威将军楚行舟。
「侯女如何得到的这发簪?」他眼中光芒乍现,幽暗的眸子里带着审视。
「将军今日能来府上,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么?」
「总不及你亲口承认来得确切。」他深沉的目光多了一丝迫切,却并未放弃打量,「侯女这般迂回,借幼弟之手见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那日,陈州灾民发生暴乱,踩踏和夺粮事件同时爆发。百姓都在怪赈灾钦差,堵在知府门口血写万民书。却不知钦差被刺杀,命悬一线,身中奇毒晕倒在陈州西行客栈门口,被一女扮男装的女子所救。」
我直视他,「次日苏醒之际,钦差欲许那女子明媒正娶之位,只是被她拒绝。最后他将自己弱冠之时父亲赠予的发簪一掰两节,说来日有任何困难,皆在所不辞。」
「你竟还记得拒我之事?」他颇为尴尬,已然确定我就是当日之人,又不解,「侯女并非携恩图报之人。」
「因为陛下更想看到忙于婚事的忠穆侯之女,而不是主动结交朝臣的晏华舒。」
我点到为止,他亦是聪明人。
「今日相见,只因一事。我要楚将军答应我,来日若是元熙郡主要求楚家之子随行和亲队伍,楚将军定要好生定夺,切莫因家事而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顾。」
「侯女何意?」
「楚将军行军多年,我自是不想让南晋失去一位英雄。」我将一枚锦囊交给他,「若无可奈何之际,便打开它。」
他虽不知具体的理由,却还是郑重应道,「多谢侯女提点,楚某谨记!」
此刻,或许他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
可来日,便是他无可奈何之际。
这一次,希望他不要顶替对方而去了。
近日,京中的流言愈演愈烈。
皆言忠穆侯女是萧砚宸的「心有所属」。
高门大院的正妻们却纷纷不乐意,对我恨不得诛,像极了自己丈夫要纳妾时的样子。
「琴心,惊喜要来了!」
今日的祁安楼,格外热闹。
没过多久,另一则流言以波涛汹涌之势席卷京城:
元熙郡主谢婉卿为悔婚而寻死。
百姓哗然。
紧接着,又有人还原出退婚的真相:
那人一身白袍,唾沫横飞,「元熙郡主谢婉卿见萧砚宸不良于行,近年来更是无好转,所以抵死悔婚便故意落水。」
适逢北原来使,对方亦有结亲之意。
「她苏醒后便以和亲为条件,换取和萧砚宸取消婚约。」
「后来呢?」
周遭百姓被吊足了胃口。
「欲知后事嘛……」
他心思宛转,哪里都不缺想听八卦的百姓和富家子弟,便有人明白意思,一掷千金。
「好说,好说……」
百晓生扇子一挥,「见其执意联姻,皇帝到底是依了这唯一堂妹的心思。」
「于是前脚以萧砚宸心有所属为由,两人正式取消婚约。后脚却为弥补丞相,下旨为忠穆侯女与萧砚宸赐婚。」
「如此说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心有所属,两人都是被皇家利用的无辜之人呗……」
人群中,少年脑子转得极快,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表妹七姑的女儿就在江北王府当差,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自己还原了真相。
我轻轻掷下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兀自离去。
再次见到谢婉卿,是在相府大公子妻儿的满月宴上。
宴会接近尾声之时,百无聊赖。
我便出门透气。
却不料,谢婉卿迎面而来。
许是因流言之故,她的气色并不好。
「侯女近日来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怎得屈尊来这满月宴了?」她挤出一抹笑意。
「忠穆侯与丞相同级,何谈屈尊?」
她神情倨傲,甚是得意,「那又如何?同样是相府公子,丞相府这待遇倒是泾渭分明。也不知你那位未婚夫,此刻躲在哪个院子里自暴自弃呢!」
今日,的确不见萧砚宸踪影。
假山旁,人影微动。
我轻声道,「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做事亦有自己的考量,定不会是厚此薄彼之人。至于二公子,亦是风光霁月之流,郡主不妨给自己留点口德!」
「难得见你晏华舒露出如此表情,这还没嫁呢,倒是先护上了。」她嘲讽道,「不过一个被我抛弃的残废而已,你倒是当成宝!」
「我的人,自然得护着。郡主可知,你眼中不值一钱的废铜烂铁,有可能是别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日月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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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前几日琴心给的资料显示,曾有一女子为感激萧砚宸的布施之恩,徒步至京城时双脚鲜血直流,只为追随!
我反问道,「莫非是见我们定亲,你后悔了?」
仿佛被我踩了痛脚,她大声否定道,「怎么可能,本宫怎么会为了一个残废后悔?」
「那就好,希望你是发自内心的。」我不欲多留,正要擦肩而过。
「晏华舒,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忽然靠近,「你说,忠穆侯若是瞧见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和晏家军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啪!」
周遭一片寂静。
谢婉卿捂着脸吃痛一声,粉嫩的肤色顿时一片红痕。
我抓住她的衣领,此时明艳的宫装上已出现了褶皱,「我的父亲一生戎马,傲骨铮铮。我晏家军五万将士鞠躬尽瘁,精忠报国。即便今日天下再无人记得,可你谢家列祖列宗却是泉下有知。岂容你满心的虚荣和嫉妒妄论?」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怔愣过后,一股恨意自胸中发出,「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救本郡主?!」
仆从们都低头跪着,无一人敢近。
「废物,都是废物!」她气急败坏,而后又反应过来,挑衅十足,「晏华舒,有本事你杀了我!可我猜你,不敢!」
「谢婉卿,我很早就警告过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对着她幽幽一笑,「有一点你猜对了,我的确不能杀你!不过,倒是有个法子让你最近都能想起我!」
「咕噜」一声。
在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时,一颗药丸落入她口中,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