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美杂记（16）·观念的天人合一

在美期间，我们经常行经一些完全可以称之为原始森林的地方，它们基本上就是城市的一部分。里面常常可见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各种各样的粗壮树干。有的已经开始朽烂，很显然躺了有些年头了；有的则能看出是不久之前刚刚倒下的——导游说，这是刚刚过去的飓风造成的。

为什么没有人把这些倒伏的树木收捡回去“废物利用”一下呢？——那是不可以的。他们任随这些断枝折木躺在那里回归泥土，如果有人去捡，就有可能面临“滥伐树木”的指控。

我们到过的每个城市，几乎有树有草的地方就有小松鼠出没嬉戏，就有小鸟下地啄食。它们不怕人，不避人——在同一片蓝天下，大家都是自然之子，各自享受自然馈赠，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导游介绍，高速路行经的森林地区，常常有汽车撞伤撞死动物的事情发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故，肇事者打电话报警，将受伤或死亡的动物交给警察处理，即可离开；但如果你“肇事逃逸”或敢贪图“美味”——他们的文化也不可能使他们产生这样的欲望——把伤亡动物拖运回家，一旦被人举报，就将面临“谋杀动物”的指控，准备吃官司。别人撞了不管，你正好碰上，捡回去吃可不可以呢？同样会面临“谋杀”指控。

对生命的柔性尊重，除了信仰之外，还有法律的刚性建设和保证啊。

在纽约，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公共墓园竟然建在几乎是市中心的地方，而且墓园周围还是繁庶的居民区，他们难道不忌讳吗？

导游说，美国人跟我们中国人不一样，他们不仅不惧怕鬼，反而觉得鬼是灵异吉祥的东西，因而愿意亲近。所以越是墓园的地段，越会被视为吉祥区，地价房价越高。我不知这位华人导游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美国人有一个“鬼节”——万圣节。在这个特别的节日里，他们不分男女老少，会特意把自己化妆成奇形怪状的鬼怪，去参加特别的“派对”，既表达对鬼神的敬意，也表达自己特别的快乐。我们去的时候，万圣节过去不久，很多街道上特意布置的鬼怪精灵的偶像尚未拆除。

对许多美国人来说，鬼怪和妖精可不仅仅出现在万圣节的装扮或服饰上，他们坦承自己相信超自然灵异事件和鬼魂现世。民调机构针对2100位成年人开展了一项调查，其中37%的受访者表示自己相信世间确有鬼魂，另有23%的受访者称已故亲友曾经回来探访。甚至有22%没撞见过鬼的受访者也表示知道其他人有亲身体验。近半数受访者称，如果自己也可以变作鬼，他们会选择以自己本来的样貌现身人世。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美国人对逝去的亲人，对自己的来世，对所谓的神鬼世界，抱持着一种十分坦然亲切的态度。活着当然更好；但死去，在他们眼里，可能也不意味着彻底地消失，逝去的亲人或许会以其他形式陪伴着活着的亲人。因此他们不惧怕鬼神，不怕他们的坟墓就建在住宅区旁边——或许他们甚至希望逝去的亲人能够“住”得离自己近一些，便于彼此“来往”，让他们可以继续关注甚至参与自己的生活？

敬畏天，天常蓝；敬畏地，地恒绿。尊重植物，尊重动物，尊重一切生命，并让尊重成为习惯，成为信仰，也就会被自然特别厚待，特别垂青。

生者在现世，而逝者在天界，尊重逝者，亲近亡灵，达观生死，沟通阴阳，神灵也就会特别佑护他的后人吧。

天人合一，物我相与，这样的境界应该叫做“和谐”。而和谐之境显然要靠虔诚的信仰养得健康的人心，健全的法律立得良好的习惯换来，与自己的行动完全背离的标语和口号，是喊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