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美杂记（21）·天上掉下的馅饼

2012年7月，正在上海帮女儿就职安家的我，接到一个疑梦似幻的电话。单位主管政教工作的领导通知我：接市区教育局通知，我入选市中小学骨干班主任美国培训班，获得当年10月赴美培训的机会。

我懵了。刚过知天命之年的我，心中暗呼苍天。因为不到一个月前，我本是有一个平生第一次出国旅游机会的——高考之后的应届高三老师新马泰十日游。预定的6月15日出发，但婆婆在6月12日去世了。工作了近三十年才有的“处女出国游”不得不取消，早已交给了旅行社的几千块钱打了水漂。

上天有情有意乎？他关上了我一面窗，却给开了一扇更大的门。

七月八月，跑各个相关部门、市区教育局、外事办，盖章，签字，交材料，交照片……一趟又一趟，以至后来我都有点不想去了。身体不好，腰酸腿痛，咽炎咳嗽，悲观厌世……自己怕麻烦，也怕出国后生病成为团队负担，怕在国外看不起病，甚至怕死在国外。

但是，政府拨款5万元一人的机会，一辈子也没法碰到的天外馅饼，怎么可能真的不去？

手续终于都办好，但文件预定的出发时间到了又过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时候，身体依然不好，却开始担心去不成了。会不会因为政府经济上或政治上的什么缘故取消了？

11月中旬，终于接到电话，要去北京签证了。市局专门为签证开了“辅导会”，发了一沓文件，教我们怎么回答问题。从个人隐私到邀请单位到行程安排到团友间关系，细致入微。我这时很有些紧张的，担心自己过不了关，而且不仅是怕自己去不了，还怕因自己过不了关而影响团队其他人行程落人埋怨。

结果却是签证非常轻松，似乎主要就为了取个指纹存档。给我签证的是个漂亮的中西混血姑娘，普通话比中国的汉语教师说得还溜。

每个人基本上问一样的问题：教什么学科的，哪所大学毕业的，诸如此类。一边跟你聊着，一边看电脑上你的指纹取得如何，生成成功了，OK,再见！——我感叹白记了那么多没用的辅导材料。

行程终于定下来，半个月后出发。到了这个阶段，虽然身体依旧糟糕，虽然也还是担心，但心态已经完全变了，这时是生怕生出什么变故导致去不成了。

为改善一下身体状况，我特意去找按摩师按摩总是疼痛得厉害的左腿，没想到的是，腿没得到改善，反把问题较小的腰给按坏了——弯腰转身都成问题。

11月28日，终于如期从武汉启程。11月29日中午11点半，从首都机场起飞，经过13个小时的飞行，11月29日近13点到达纽约。飞行的全过程，我都带着一个小热水袋，不断地更换热水，捂敷在腰上。

在美20天，我腰不疼腿不酸，作为唯一一个五十岁以上的成员，腿脚竟比其他四十多岁甚至三十几岁的团友还健劲。我不知什么原因，只好说自己好逸恶劳，或者是新鲜感让我绷足了劲。

这是一个完全没想到的幸运馅饼从天而降砸到了我的头上。我太幸运了。五万元的拨款。我真心热爱做班主任工作，我为之付出了许多，但也得到很多乐趣。我不是蜡烛。我不觉得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我就是喜欢做这个事。所以一开始就被这个太大的馅饼砸晕，一直觉得得之有愧。

中国式评奖，中国式幸运。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一辈子热爱孩子的班主任工作的总结，类似于一个终身成就奖。

但同行的老师中，有的已经是第三、四次参团，他们被天上的馅饼砸过多次，实在让人羡叹。

我们住过的宾馆，基本上都以做中国人的生意为主。最集中的时候，一家宾馆有五六个中国团。都是公务。内蒙的，广东的，湖北的，安徽的，江苏的……

访问美国加州教育部时，接待的是一位十分干练的女副部长，当得知我们一行已经访问了东部纽约、华盛顿两个大城市，还将从旧金山飞洛杉矶的时候，她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感叹说：这是十分诱人的行程，太诱人了！……我们不可能组织老师进行这么大的活动，加州没有钱！

听明白她的话意的翻译时，不知别的团友什么心情，反正我是没有一点“自豪感”的。我甚至隐隐觉得脸有点发烧。我想起了九月份开学时一张图片报道：湖北麻城一些乡村小学要求学生自带课桌凳，一个留守奶奶背驼着一张小饭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扛着个条凳，祖孙俩蹒跚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