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给贾母讲了一个女孩子雪下抽柴的神奇故事,没有讲完就被马棚失火给打断了。后来贾母不让再讲下去,引得宝玉无限好奇、我们读者也好奇:那个雪地女孩到底是谁家的闺女?是刘姥姥亲眼看见还是眼花了?是做梦当成现实了吗?
故事本身是半真半假。作品已经说了:“把些乡村中所见所闻的事情说与贾母听”、“搜寻些话出来说”、“便又想了一篇话说”、“只得编了告诉他”,有是“所见所闻”,有些却是“编了”的。
故事的结尾,刘姥姥没说,但以乡下人的纯朴,看到别人受冷抽柴,大概是不会强硬阻止、一毛不拔的。也就是说,刘姥姥应该至少是默许这女孩子抽柴烤火,说不定还会出手给她救助。
很多读者认为这个女孩子预示的是黛玉。我更倾向于暗示巧姐。
这位雪下抽柴的女孩子,有的版本里写出她的名字叫茗玉,和黛玉同有一个“玉”字。可是《红楼梦》里的“玉”太多了,宝玉、蒋玉菡,妙玉、林红玉、玉钏儿,不能一见“玉”就认定是黛玉的分身吧?那个小戏子龄官,公认是黛玉的分身之一,可不叫什么“玉”的。
茗玉家里有钱,父母疼爱,但是日久年深之后,“人也没了,庙也烂了”,连茗玉的塑像也被人认为是“成了精”了。总之就是家世败落、父母流散、无人照管。黛玉是父母双亡,可是有外祖母疼爱,并不是无人照顾,和这茗玉小姐并不相同。
谁沦落到无人照顾的地步呢?元春迎春是死了;探春宝钗是嫁了;惜春是出家了;李纨凤姐都是成年人,福祸自招,与父母无涉;湘云父母死得早,在八十回中就少人疼爱,没有“沦落到无人照顾”的过程;妙玉倒是有这个过程,却与刘姥姥毫无关系。
只有巧姐。
巧姐在父母流散(未必是死,也可能获罪被监)之后,像茗玉的神像一样无人照顾,又恰好与刘姥姥邂逅。在刘姥姥眼里,她就是一个雪天冻饿、求告无门的标致小姑娘。而这时的刘姥姥,虽然穷,却还有自己的屋子,在“接连下了几天雪,地下压了三四尺深”的寒冷天气,她还能“爬着窗眼儿”往外看。
落难的女孩子,遇到穷而不困、恰好有余力的老村妇。于是她救助了她,收留了她。茗玉雪下抽柴,是刘姥姥救巧姐的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