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2号
郊外
今晚建棠市下起滂沱大雨,狂风暴雨开始肆虐,没过几分钟,地上便积起水滩。
杨四美举枪对着眼前的女人,“易姀(hé),两年时间,我从没想过你会是卧底。”
“如果能轻易让你看出来,此刻还能有我什么事?”
刚才两人雨中奔跑,易姀现在还有点气喘吁吁,豆大的雨水将两人淋湿,现在彼此举枪对峙,谁都不敢轻易妄动。
湿透的衣服被寒风吹起,易姀打了个冷颤,头发被雨打湿,雨水顺着头皮流到眼睛特别难受,但易姀没有丝毫懈怠。
杨四美也是同样被冷到发抖,这里是郊外,四处都是灌木丛林,刚才两人开车追逐,如果不是车油耗尽,自己也不会弃车跑出来。
“这么大的雨,像是在嘲笑着我的狼狈,易姀,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易姀眼神坚定,她看着杨四美握紧了手枪,“接近你是我任务,我没有朋友。”
“呵,事到如今,美姐也不叫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放下枪,自首是你最后的归路。”
“上次我们的货被警方截获,你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内鬼吧,所以易姀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了?”
“此时此刻,说这些又有何用?”
杨四美自嘲的笑了笑,“难怪我想把杨五骏介绍给你,你一直推脱不要,原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杨四美,垂死挣扎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老公跟上家已经被捕,现在的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我杨四美17岁出来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只清楚富贵在险中求,我的后半辈子怎么可能会栽在你这个丫头身上。”
“轰轰…”
一道闪电,一声霹雳的雷声在他们上空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瞬间将杨四美的话淹没。
雨慢慢变小,忽然,易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呼喊声。
杨四美脸色瞬间不好,“妈的。”
“砰!”
杨四美因为手抖,开枪的时候射不准,易姀灵活的躲过,杨四美转身便跑,易姀紧追其后,今晚势必要将她活抓。
听到枪声的何遇脸色瞬间严肃,“走,枪声是从那边响起的。”
杨四美跌跌撞撞的往树林跑去,“易姀你这个混蛋,亏我把你当姐妹,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把你从地下拳击场带出来的。”
“啊~”
杨四美双脚被树根缠住,她整个人扑倒在地,手枪也被甩到一米远的位置,平时在家只注重养生保养,还从未这样徒步狂奔过,现在整个人快筋疲力尽了。
易姀快步追上,脚步轻盈的她单膝重重压在杨四美的腰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猎人想要狩猎,最好的办法就把自己当猎物出现,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啊~”
杨四美的双手被易姀别在身后,瞬间痛的哀嚎。
“你这个贱人,混蛋,我杀了你。”杨四美扭动着身体还朝着易姀大声的咆哮。
何遇听到动静带人立马赶了过来,“你没事吧?”
易姀擦掉额头的雨水,“死不了。”
何遇立刻给杨四美戴上手铐,易姀拿出口袋的一只迷你刀,把缠住杨四美脚下的树根都割掉。
狼狈的杨四美,泪眼猩红的看着易姀,“在我身边潜伏了两年,每天美姐美姐的叫,戏演的那么好,怎么不去当演员?”
易姀看着杨四美,她的眼神犀利,“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叫易姀,但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骂骂咧咧的杨四美被缉毒警押着上车,何遇拨开妹妹何祎额前的湿发,“今晚的收网行动很成功,两年了,你的任务完成,其他收尾的交给我们,从今以后,你可以脱掉这层身份做回自己。”
何祎眼眶瞬间泛红,她喉咙哽咽的点头,“但是杨五骏还没有抓到。”
何遇点头,“我知道,他逃不了多久的。”
“那我有个请求。”
2018年2月15日中午2点18分
(yù)聿州市
聿河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河中的编织袋。
报警的是一个钓鱼人,他的鱼钩勾住了一个编织袋,编织袋上方飞着密密麻麻的苍蝇,见多识广的钓鱼人也不敢随便打开,不管是不是心里想的那样,还是拨打报警电话比较好。
刑警第二中队副队长南枫(29岁),他一丝不苟的看着勘察组的人在打捞编织袋。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闻看多了,感觉全国各地的钓鱼人去钓鱼特别悬,就是钓鱼的鱼钩勾到浮尸的新闻还是挺多的,懂的都懂已经屡见不鲜了。
刑警第二支队大队长梁兆(45岁)笑着摇头,“他们说的结论还挺有道理。”
“法治栏目看多了,连普通市民都会破案,这也是好事,说明他们都有法律意识,知道犯罪的事不能做。”南枫说道。
“对了,你昨天下班早,等下介绍个新同事给你认识,以后你带着她跑现场实践,不要看人家是个女孩子就欺负她。”
南枫诧异,“女的?”
“嗯,昨晚宋局带来的。”
“宋局带来的,有背景?”
梁兆摇头,“不清楚,宋局说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听说是痕迹学毕业的,反正你们好好相处就对了。”
南枫不乐意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欺负女人的男人吗?”
梁兆还真的思索了下。
南枫微微蹙眉,“我怀疑你对我人身攻击。”
这时,勘察组的人员已经把编织袋拖上岸,梁兆跟南枫立刻上前观看,只见编织袋上方飞着几只苍蝇。
勘察组的人员立刻解开编织袋,让大家触目惊心的是,袋子里装的是一些被肢解的人体组织。
尸块已经被水泡的发白软烂,肢体肉层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在腐肉里钻来挤去,法医把袋子里的尸块拿出来逐一拼接。
很快,现场弥漫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袋子里是一具被肢解成8块的男尸,但并未在袋子里发现死者的头颅。
梁兆皱着眉头:“凶手的作案手段这么残忍,不是情杀就是仇杀,这两者其一跑不了。”
南枫环视着河边的两岸,“还是那句话,远抛近埋,这条河的左上游是东家村,右边是一条公路,如果死者不是从上游飘下来,最大可能性就是凶手开车到右边这条公路,将编织袋抛于河中。”
法医廖然(男,30岁),他走了过来,“因为尸体已经腐烂生蛆,死者的遇害时间还要待我们回去仔细检查才知道。”
梁兆说道:“最头疼的就是这种无头尸,如果DNA跟指纹数据库都找不到,就麻烦了。”
“我派人去派出所那边跑一趟。”南枫说道。
“是啊,看看近期有没有符合死者的男性失踪人口。”梁兆跟南枫还在交谈之余。
“你们好,我是今天新来报到的警员。”
这句话是从南枫背后传来的,他们转过身,看见的却是一个身材窈窕纤细,长相清雅宜人的女生。
女生舒眉一笑,明媚皓齿,她双瞳剪水,宛如十月的秋风。
“你们好,我叫何祎。”
时间回到三天前
“什么,你要去聿州?”
何祎眼神坚定,她看着何遇,“哥,你上次说过的,只要这次的任务成功收网,你就答应我一个请求,我的请求就是去聿州公安局的刑警第二大队。”
“不行。”何遇很快否决掉。
“为什么不行,哥,你答应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何祎一改往常的沉稳,在哥哥面前瞬间变了个人,语气也软了。
何遇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唯一的妹妹,“如果不是缉毒队太危险,哥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的,起码咱们兄妹有个照应。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你去卧底休学了两年,哥是希望你回去复读的,如果不想复读,哥也为你想了后路。我去跟纪局沟通,让你去林戌所在的刑侦组实习,你何必跑去人生地不熟的聿州?”
“哥,你是说想把我安排到林戌那个显眼包身边?”
“对。”
何祎惊呆了,“我不去。”
何遇还想要说什么,就被何祎很快打断,“哥,你答应我的。”
何遇最受不了的就是何祎这副样子,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何祎拽着哥哥的衣角,“你答应我的。”
“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坚持要去聿州?”
何遇说完,何祎的嘴角瞬间上扬。
“有喜欢的人在哪里?”
“很明显吗?”
“已经写脸上了。”
何祎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就是...”
何遇眼睛微眯,他表情严肃盯着何祎,“是谁让你芳心暗许了?”
何祎抿着嘴唇,她眼睛闪躲左右眺望了两下,“就见过一次?”
何遇惊呆了,“见过一次就让你这样义无反顾的去找他?他是谁?结婚了没?你要是敢插足,我打断你的腿。”
“胡说什么呢?我打听过了,他单身。”
何遇低头垂眉的喃喃自语,“如果是聿州刑警第二大队的人,梁队年纪大肯定不是,其他人的话,嗯,难不成是南副队?你喜欢南枫,你暗恋他?”
何祎眉眼一挑,眼瞳放大,“哥你认识他?”
何遇拍拍何祎的肩膀,“见过一次,我对他也不太了解,要不咱算了吧?”
“我不要,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你自己单身了32年,我都27了,而且我有存款,在建棠市有车有房,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讲?先成为自己的山,再去找心中的海,我已经成了自己的山,我现在想去找那片海。”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暗恋他的?”
何祎开始回想,“两年前聿州的一次清网行动,你带我去找廖然哥,就是那一次见到他的。”
“好家伙,这么久了你还记得他,我不管,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给我老老实实的留在建棠市不要乱跑,女孩子要矜持点,不要去倒追人家。”
何祎垂下好看的眼眸,她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般,“哥,你帮我去跟纪局沟通,我想去聿州。”
何遇有点不悦,“把哥的话当耳边风是吧?我让你搞事业跟学业,不是让你去倒贴的,说了一百遍女孩子要矜持点,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哥,我没倒贴,我就是想去了解了解他的为人。”
何遇像个老父亲一样教训何祎,“你的性格我最了解,不撞南墙不死心,性格死犟,我是不会帮你跟纪局说的。”
“你不帮我,我就…”
“你就干嘛?”
何祎转过脸不讲话。
“行,我犟不过你,我去跟纪局申请看看,但不保证他会帮我联系聿州那边的宋局,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
何祎精致的脸庞瞬间眉开眼笑,“行,只要你帮我说了就可以。”
“但你要答应哥,你去聿州后,一定要守好自己的身心,不要倒贴,不要主动,利用你的专长,好好工作,女孩子要矜持,如果被拒绝了就回来,好男人大把不要死磕一个。”
“放心吧哥,我答应你。”
何遇眼神复杂的看着何祎,他轻声道:“我只是怕你在感情方面受伤。”
何祎怎么会不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不用担心,我只是去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如何,其他的我心里有数。”
梁兆招呼何祎过来,“小何你来的正好,我跟你介绍下,这是南枫副队长,昨天宋局交代了,以后你就跟着南副队跑现场,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何祎看向南枫,“你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南枫点头,“你来的正好,顺便跟我去上游的东家村走访调查。”
梁兆开口:“那我带人去调取这条公路的监控,咱们分头行动,只有先确定了尸源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侦查工作。”
路上
何祎率先开口,“不要因为我是女的就特殊对待,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去做。”
南枫专注开着车,“既然选择了这份刑事工作,自然免不了跑腿,放心,工作不分男女,不会特殊对待,咱们接下来忙的事还多着呢。”
南枫驱车来到东家村,他准备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对上游的东家村先进行走访,两人先后下车,“南队,我们只知道死者是一名男性,但不知道他的名字长相,就这样盲目的寻找行吗?”
“先走访做笔记,等后期确定了死者的大致信息,我们就可以在走访的问卷中筛选。”
何祎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她手指着小卖店那群大妈,“南队,我们去问那群大妈吧,网上有句话说的好,农村有大妈群体集中的地方就是情报基地,简称农村CBD,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群大妈的千里眼跟顺风耳。”
南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道理。”
何祎率先上前打招呼,她为人靓丽又热情,很快跟那群大妈打成一片。
一番交谈后,两人并没有在这群大妈中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南枫还带着何祎在村里走访了一圈,都没有听村民讲谁家有男子无故失踪不见。
何祎讲道:“死者的头颅缺失,让我想到了一段话;头要往远处抛,身要往远处丢,近处犯小案,远处作大案,结合起来就是远抛近埋。”
“不错啊,还懂这些,看来法治栏目没少看。”
南枫笑的很好看,何祎心里瞬间泛起淡淡涟漪,但还是深深压住了心里的情愫,“或者死者根本就不是本村人呢?”
“是不是也得等死者的DNA出来,我们回去吧。”
....
一个星期后的研讨会
廖然:“死者为男性,身高170左右,根据我们对死者耻骨联合面的判断,死者年龄大概在30岁,我们对死者身上的蛆虫分成两部分进行鉴定,一部分让它自然生长,看它是什么种类的苍蝇,一部分根据成虫的长度进行测量。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们发现这种蛆的品种是国内分布较为广泛的丝光绿蝇,据了解,这种丝光绿蝇的蛆虫,它的生长速度为每天0.2厘米,而死者身上的蛆较多为1厘米左右,我们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为5天。
我们还看了死者的最后胃内消化,发现他胃内消化程度小部分在胃里,大部分已经到了十二指肠跟小肠,这样的话就可以大致推算,死者是2月10号那天饭后4~5个小时遇害的。
因为死者的指纹被水浸泡,所以手指表皮及真皮组织已高度褶皱,无法按常规方法直接捺印,我们做了“真皮手套”的实验,三天时间就取得的很好的效果。虽然死者的指纹提取了,但没有在指纹库中比对到符合死者的身份信息,也没有在肢解的身体部分发现外伤,死者头颅缺失,至于死者真正的遇害原因,还要等我们找到头颅再做进一步的判断。”
梁兆:“现在的问题是编织袋完好无损的,所以我们无法肯定死者的头颅是否也一起抛于河底还是另抛他处。
据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况,靠近那条河的公路范围并没有安装监控视频,我们只能把监控范围扩大到更远的距离进行监控追查。
死者被装在编织袋,所以我们把目标集中在小车、三轮车、卡车中,但因为来往的车辆较多,排查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需要些时日,目前我们的勘察人员还在继续观察监控视频。”
南枫:“我们在全国基因数据库中,并没有找到符合死者的DNA,可见这名死者是没有案底的,走访了一趟上游的东家村,暂时没有探到哪家有男性失踪,派出所那边近段时间也没有接到男性失踪的报案。”
这时,廖然又接着讲,“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发现,就是死者近段时间有做过痔疮手术,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应该手术不到15天,或者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去寻找突破。”
梁兆吸了口烟,“做过痔疮手术的人太多了,在哪家医院做?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不知道,按廖然这样讲的话,如果把聿州市大大小小的医院,凡是近半个月做过痔疮手术的人都收集他们的身份信息,再逐一的打电话询问本人在不在或者可以试试看。”
南枫:“那我负责去医院收集近段时间做过痔疮手术病人的资料。”
梁兆:“行,我带人继续观看监控视频。”
会议结束后,廖然跟南枫并肩走出来,廖然撞了下南枫的肩膀,“我可听说了哈,局里来了个漂亮的女警花还分配给你带着,你小子艳遇不浅。”
南枫淡然一笑,“羡慕了?”
“肯定羡慕,你知道的,女法医本来就少。”
“说的好像女警很多一样。”
两人来到走廊,何祎刚好迎面走来,三人撞了个正面,廖然瞬间怔住了,“何、何祎?”
何祎一脸淡定,“廖然哥好。”
“你怎么在这?难道你就是新来的女警?”
“是啊!”
倒是南枫有点惊讶,他们两人竟然认识。
廖然拍了拍南枫的肩膀,“跟你介绍下,何祎的哥哥是建棠市禁毒大队的副队长何遇,很巧,我跟他哥哥是多年好友,何祎就跟我妹妹一样。”
这下南枫更惊讶了,没想到何祎后面还有这层关系,“挺意外的。”
“你这小妮子,怎么跑来聿州了?”
何祎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的表情,“失策,躲过我哥,没躲过你。”
廖然揉揉何祎的头发,“两年没见了,肯定又到处乱跑了。”
何祎的眼神瞄向南枫,又看向廖然,“没啦。”
“行了,我要回解剖室了,你们去忙吧。”
廖然走后,何祎看向南枫,两人四目相对,何祎率先开口:“那我们呢?”
“走吧,今天要做的事很多,先从大医院开始查起。”南枫走在前面,何祎快步跟上。
南枫带着何祎还有另一个刑警夏彦(男、29岁),三人来到了聿州市最大的男子肛肠医院。
他们三人还没到科室,远远就先听见有人痔疮手术后,换药哭出来的惨叫声。
“啊啊啊...”
只见肛肠换药室外排满了队,大家都是准备进去换药的,科室里换药的人惨叫连连,嘶吼声传遍了整个走廊。
路过的旁人都忍不住憋笑,而排队的人一个个都皱着眉头,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仿佛痛的那个人是自己。
排队的人个个都捂紧了屁股不敢插队,这大概是唯一就算插队也不会被挨骂的科室了。
夏彦忍不住感慨:“真惨,幸好我没有长痔疮,听着都感觉疼。”
何祎接话道:“你们看,大家都好谦让。”
南枫忍俊不禁:“能不谦让吗?进去的没一个笑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