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
紫檀香弥漫在帐幔之中,美人躺在繁复华美的云罗绸之中,长长的浓密的黑发散漫地铺呈着。
秦娆娆长相极美,皮肤娇嫩细滑,窈窕细腰。
那位最是喜欢掐着上面,按着她的细腰做那事,透过衣衫可窥见几分红痕。
她的身子一向柔弱,自小便是药罐子。宫中人怕是早就厌烦了她吧,毕竟她并非皇室之人。
照欢将黑糊糊的药端来,她望了望窗幔之中的美人,又见她身子妙曼之下显而易见的红痕,轻声道:“姑娘本就身子弱,现下不止喝一碗药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怜惜。”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她从窗幔中探出头来,接过药便饮下,那股子苦涩的药味让她止不住干呕,这一下眼尾红红的,愈发娇艳。
“莫说这么多了,小心被人听了去。”
她声音自带娇气,引人怜惜,话语间有几分愁绪。
“老爷不知怎能这么狠下心,现下小姐在偌大的皇宫里,连个名分都没有。”
照欢是在宫外陪她进宫的,自知自家小姐不会怪她,便忍不住抱怨几句。
在照欢看来,她定是极其伤心的,不忍心看她这般,又扯出几分笑意,似在安慰她。
“老爷常说,得了贵人恩宠,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便少不了,小姐,太子殿下来得这么勤,等以后,肯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她本是洛城富商秦家之女,当年她的父亲在外经商,以身挡箭,救了在民间暗访的皇帝一命。
皇帝答应给秦家一个愿望,秦父便想着把女儿送进皇宫,幻想家中出个太子妃光宗耀祖。
入宫前,秦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讨得太子欢心,甚至到后来,用骏儿威胁她。
骏儿是她唯一的弟弟,她不能失去他,便只好听话入了这东宫,勾搭那太子。
可过了这么多年了,太子虽宠幸了她,却未给过她名分。
她如今连侍妾都算不上,所有人都唤她秦姑娘。
她很听话,只是太子的想法她也是左右不了。
这么多年了,她得出的总结,便是。
不要惹那太子,根本斗不过他。
在这权势滔天的皇城里,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人人可欺。
而照欢被她爹“洗脑 ”成功,一直以为她爹是为了她好。
她想骏儿了。
“真是没意思透了。”
在宫里越活越没意思,不论是高大幽深的宫墙,还是这里的人,皆十分无趣。
要不是为了骏儿……
她何必委屈自己。
“小姐,你说什么?”照欢没听清,复问了一遍。
她抚了抚额角,昨夜被太子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便懈怠了,还未到太子爷那儿献殷勤去。
“食盒备好了?”
照欢应道:“已备好了,小姐,今日也要送过去吗?可是每次太子都没有吃。”
她还亲眼看到小姐送过去的东西转眼就被倒掉了。
“断不得,书里有说,想抓住一个男子,必得抓住他的胃。”
照欢也不知是什么书,她只得跟着点了点头,小姐说的这书应当是很厉害的。
先前太子可不待见她,那时候小姐教人欺负了,太子还能冷眼旁观。
而如今在他庇护之下,也没人敢欺负狠了。
太子看起来温柔,但她曾见过他掐着小姐的腰,捏着小姐的下巴亲吻的样子,实在是霸道得很。
“可还要去搜罗一些话本来?”
秦娆娆点点头。
“今日叫人做了七巧点心,小姐你要尝尝吗,很是香甜可口。若是喜欢,我再去拿一些。”
送了那么多次吃食,但她还是不知太子的口味,每次跟太子同桌而食的时候,他每样东西都会尝一些,倒也看不出到底喜欢吃什么。
所以她每次都是吩咐做一些她喜欢吃的。
“我回来再吃罢。”
她最爱那七巧点心,闻着那香味便有了几分喜悦。
还未行至殿前,便见前方两女子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而来,秦娆娆停下来向前方行了行礼。
那位是怀安八公主,八公主跟太子一胞而出,甚得帝后喜爱,平日里向来高傲。
不过她不太喜欢她,甚至可以用厌恶来形容,每次见她便要出言嘲讽。
当年她奉命成为她的伴读,可没少吃苦头。
每日都要求她鸡未鸣时便要去公主殿跪着等她,一跪便是好几个时辰,不论刮风下雨,她都得跪着等。
等到公主出来,她心情不好,还要出言各种刁难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
更甚的是故意惹怒夫子,挨骂的却是她。
那时她尚不识字,羞愧不已,还受不得全堂哄笑,便只会默默地流泪。
回忆里皆是伤痕,秦娆娆垂下眼眸,敛去几分寒意。
公主身边跟着一女子,那女子容貌绝佳,姿态高雅,一看便是高官之女,那是左惜瑶,也非什么善类。
两人看到她,便仿佛看了什么蝼蚁一般冷漠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含德殿。
秦娆娆在殿外等宫人通报,等了许久方才入内。
她朝太子行了礼,太子只淡淡点头,手下却示意她走上前,她便行至他跟前,还未站定便被他一把拉了过去。
殿内伺候的人无声无息地离了去。
他的胸膛抵在她身后,声音在她耳侧,带着几分喑哑。
“不好好在寝宫待着,又要做什么?”
“妾身想着殿下辛苦,特意带了七巧点心。”
“昨日是碧粳粥,今日是七巧点心,我还记得前日是玫瑰酥。”
话音刚落,秦娆娆的耳朵便一阵通红。
“妾觉得这些都很好吃,便每样都带给殿下尝尝。”
“你哪回不是来送吃食的,嗯?”说着便将手指探入裙底。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鲜红的嘴唇微抿。
身下的力道愈发重了,她忍不住嘤咛出声,脸颊一片艳红。
太子又将她的脸捏了过去,含着她的嘴唇重重碾压。
“昨夜罚你的事可还记得。”
“记得……”
“要如何说?”
“殿下,妾实在说不出口,能不能不说?”
他教了她一些诗词,却是难以启齿的,她脸上一片通红。
裴辞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引得她羞怯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面色绯红地躺着,衣衫滑落,露出香肩。
“殿下,不若待夜里再....”
话语尽数被吞进那唇齿间,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那人黑沉的眼眸里含着炙热,似乎有几分疯狂,可见已是动情。
她心想,他大概还是十分满意自己这副身子的。
在这起起伏伏的情欲之中,她又看到了在案前未动一分的七巧点心,眼中有几分暗淡,太子殿下不悦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等她醒来时,却不见太子,这是含德殿的偏殿,他大概是半夜回去了。
忆往昔
她伸手将衣衫一件一件地穿起来,面上的几分红润渐渐褪去,眼眸也随之冷了下来。
这便是两人的相处模式,他每次动情时都仿佛爱极了她,可两人除了床榻间缠绵,少有其他交流方式。
从前她整日缠着他,乞求他看自己一眼。
旁人再如何嘲讽她,她也未曾惧过,只是有一次他捏起她的下巴,似非似笑:“你若再跟过来,孤便将你的婢女那双手砍了。 ”
那以后她心中便开始惧他,后来的种种,现在想来,她当真是胆大包天。
无人知道,她其实根本不爱太子殿下,或者是有一些,但那一点爱也皆被他的冷酷无情消磨殆尽。
她大约是做不成太子妃的,太子极其理智,即便是在欢愉之时也能十分克制。
他不可能迎娶一届商女做太子妃,他只爱她的容貌,可她要的只有那个位置,她的努力,极有可能皆是白费。
而且,爹爹那边很难交代,她须再看看,该如何是好。
在这之前,若有人胆敢招她惹她,她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这么多年她要是再不长教训,便是白活了。
宫女端来一碗药,她一口口饮下去,每次侍奉过后,殿下便会派人给她送避子汤,正好这种时候,她也绝不可能为他生子嗣。
殿内的宫女相互看了两眼,退了下去。
秦娆娆正好走出来,听到了那两个宫女的话。
“ 这娘子竟沉得住气,不再闹了?我记着她先前黏太子得很,一直问殿下的去向。”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了罢。”
“听闻她勾引人的手段了得,可我平日见她小白花似的,真是深藏不露啊。”
“想必是极擅那床榻之术,昨夜叫得可厉害了。”
两人说完,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般女子在宫中见得多了,再如何得恩宠,那身份低微,也不过是贵人的玩物罢了。
秦娆娆等她们走了才出去,她的眸子冷了冷,只是下一秒似乎看到了什么,眼里含泪,一副楚楚可怜至极的样子。
“姑娘,不必过于在乎那些言语。”太监张瑾恰好此时走过来,他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公公。
她揩去眼泪:“言语似利剑,我不过一时难以克制罢了。”
“姑娘,奴让人送你回梨苑。”
张瑾嘱咐宫女送她走后,又派人将那两个宫女绞了割去舌头。
这件事是后来照欢同她说起。
照欢道:“那两个宫女被拖下去,然后听到了极为可怖的惨叫声,不过一瞬便没了声音,奴婢听闻她们被拔了舌根,不知到底犯了什么错。”
殿下行事狠戾,东宫众人皆知,无人敢忤逆于他,想来张瑾将她落泪的事同殿下禀告了。
她勾起一抹笑,执笔作画,动作不轻不缓,启唇道。
“在这东宫里,最忌讳的便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以后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这让我想起之前说了八公主坏话,便教嬷嬷掌掴了我二十下,真是疼死了。”
照欢捂着嘴巴,眼里还有几分后怕。
回忆袭来,那也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八公主,那时,她入宫不过一载,想着法子讨太子芳心。
只要两人相约,不论刮风下雨,她必定会是那个等到最后的人。
“姑娘,我们回去吧。太子殿下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照欢手中提着宫灯,劝道。
秦娆娆着一身浅蓝色的裙,清丽胜仙,眸含春水,她伸出莹白的手,帮忙握住伞柄,雨水还是打湿了她的衣裙。
她直直望着来路,脸庞微仰。
“我不能走,若他有要事,定会遣人来告知于我的。”
照欢闻言,鼓了鼓腮帮子。
“可是我们都等了大半天了,还不见来人。”
“你是不是觉得冷了?照欢,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
照欢叹息一声。
“这里这么黑,我不放心姑娘。”
两人衣衫单薄,她凑过去搂住照欢,二人抱着取暖。
“我们这般抱着,便没那么冷了。”
“若是殿下知道小姐如今的处境,让万嬷嬷给我们多做几件衣裳就好了,我想吃宫外的烧鹅了。”
“照欢,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姑娘,奴婢没关系的。”
这时,前方似有人的脚步声,且来人不止一个。
却听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传来。
“ 我听闻那商女妄想高攀二哥?真是好不要脸,让我瞅瞅有几分姿色。”
秦娆娆下意识抬脸望去,那女子身侧跟着好几个宫婢太监,衣着华贵,唇畔勾起遥不可及的笑,眉眼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见到八公主还不跪下行礼?哪里来的丫头如此没规矩。”
她身边的宫婢也是伶牙俐齿的,秦娆娆拉着照欢跪下,这地上漫着泥土和水,衣裙皆湿透了。
“见过公主,民女刚入宫,未曾学过规矩,若有冒犯,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
她的声音若天籁,好听得紧,空灵缥缈,真就是仙女一般的人儿。
“倒是有几分姿色,是个美人胚子 。”她偷偷询问婢女:“ 就是她?”
婢女点点头,公主缓缓走到她面前,故意踩得用力溅起污水,糊了那貌美娇弱得女子一脸。
“有些人生来低贱,还是要看清自己的好,不要什么人都敢招惹。不过是个商女,就不要在太子哥哥面前晃了,你可知道?”
秦娆娆又是吹风又是浸水的,脸都白了, 公主警告了一番便带着人离去了,一路走回去梨苑,身边的宫婢太监皆鄙夷地看着狼狈的主仆二人。
“那公主真是个顶没礼貌的。皇家就可以这般欺负人吗?”
“嘘……”
“你这小丫头说对了,皇家的人说的话都是圣旨,这种背后编排主子的可是大罪,来人,将这小丫头拉下去掌嘴二十。”
万嬷嬷却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言落下照欢便被挟持住,打人的嬷嬷左右开弓,每一巴掌都用尽了力气,秦娆娆小脸惨白,她跪下求嬷嬷。
万嬷嬷油盐不进,等照欢被打得脸都肿得看不下去了,她这才开口:“秦姑娘,这便是皇宫,吃人的地方,权势才是一切,她今日是遇到了我,若敢冒犯哪位小主,怕是直接拉出去杖毙了,可没那么好过。今日就当是教训了,姑娘好生歇息。”
照欢小小一只,脸上又肿又红,已然晕厥,秦娆娆想把她带去塌上,却如何也抱不起来,旁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无人给予援手。
她无数次尝试,无数次跌倒,终于崩溃地抱着照欢哭了。
这便是她在宫中的境遇,如履薄冰,人心似海。
生辰宴
饶是如此,她一直在隐忍,隐忍了好多年,可结果却是,她仍然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放下笔,她道。
“照欢,带我去秋千那里坐会。”
秦娆娆坐在秋千上,照欢在身后轻轻推着,两人皆露出了笑容。
“殿下送这么多东西,姑娘最喜欢这秋千了。”
那秋千是太子裴辞亲自为她做的。
那太子,教她认字,弹琴,画画,下棋,还为她亲手在梨苑做了秋千。
让人误以为他是喜爱她的,可后来她才知,其实他真的不爱她,甚至是厌烦了她。
那时正是宫宴,她没有权利去赴宴,只在外面远远地看到了那盛大的宴会。
而当日,左家嫡女左惜瑶以一支惊鸿舞艳绝全场,名动天下。
那以后世间便传言,只有左惜瑶才能堪堪与太子相配。
而那时的她开始急了,便趁着送糕点的理由近了太子的身,引得他情欲上来。
她还未被他破身,只是除了那事什么都做过了。
他最是喜欢亲吻她的唇,含着她的唇瓣用力地碾磨,那手指握着她的腰搓揉着,大有往上探的趋势。
她眯着眼含住他的喉结,握住那指,那手顺势揉捏起她纤细嫩白的指尖。
“殿下喜欢那左氏之女吗?”
他手下不停,滑向她身前,引得她颤栗不已,而他发出的声音极为冰冷:“胆子大了,孤的事是你能过问的?”
秦娆娆看着眼前跟自己呼吸暧昧交缠的俊美男子:“宫里人都说殿下与那女子绝配,难道殿下真的喜欢她?”
这话语刚落,便觉身上的人停了下来,只见他俊美的面容上染上几分冰冷无情,凤眸落在她身上,再无半分情欲。
“你越矩了。”
那冰冷的话语仿佛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她有几分苍白。
“殿下,我不过是问问……我以为,殿下心里有我。”
她记得,初入宫,她便被扔到东宫最偏僻的院子里。
时常被宫里的贵人耻笑玩弄,有一次她被推进了池子里,满身狼狈。
是他将她从池子里拉了出来,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袍服,容颜俊美,有如神邸一般。
他的眼眸望来,明明是清冷疏离,却让对视之人觉得快要陷入那双眸子里。
虽不愿承认,她也动了心。
“你以为,东宫容了你,你便是这东宫的主子了?孤给你恩宠你便受着,旁的,就不要妄想了。”
冰冷刺骨的话让她清醒过来,可惜,在尊贵的太子殿下心里,她也是如旁人所说那般卑贱,要他的心谈何容易。
那日她故意装作耍了性子,想要起身离塌,可手腕被他握在掌中。
他又凑了过来擒住她的唇舌,强硬得不容拒绝。
“殿下又不喜欢我,为何要吻我?同我那般亲热?”
他启唇:“是你勾引孤在先,既然你想要以色侍人,孤便给你机会。只是招惹了孤,孤未说腻了,你便走不得。”
她被他黑深的眼眸盯得头皮发麻,复又乖巧地送上红唇。
那日罢,他便撕开了那层面具,更喜欢在床榻之间折磨她。
回忆戛然而止,秦娆娆从秋千下来,低声似是说给自己听:“这是我最后一次坐这个秋千了……”
照欢没听明白,却见她走进寝宫。
“我想沐浴了。”
“那奴婢去打水来。”
沐浴了一番,软着身子趴在塌上,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隐隐可窥见美人白皙柔嫩的肌肤。
照欢将药抹在她身上,那力道很是舒适,她又端来黑糊糊的药递给她,近日身子十分不适,她忍着干呕服下,眼里发红。
这都是先前被欺负留下的恶疾,太医道她身子本就虚弱,无法根治,不过也无大碍,只是来月事时比寻常女子痛苦一些,且日日得用药调养。
饮过药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过几日便是太子的生辰,到时宫中定会大办一场。
她早早便准备了生辰礼,这些年,为了表现自己很爱他,便画了一些他的画像,但他从来不看,生辰礼便从里面随便挑出一张。
“小姐,不用再准备些别的东西吗?”照欢向来是蠢的,觉得她待殿下需更用心些,才能成为太子妃。
“不必了,他不会看的。”她指间捏着那幅画,声音有几分嘲讽。
太子生辰宴那日,皇宫内举行盛大的酒宴,精心准备的歌舞美妙绝伦,往来皆是权贵,皇室亲眷和重臣们觥筹交错,举杯痛饮。
臣子们献上生辰礼,一件比一件华贵,每一件都令人咋舌。
左惜瑶也来了,她送了一幅画,听闻那幅画千金难求,她废了许多心思才得到的。秦娆娆看到,裴辞亲手将那画收了过去。
那么多生辰礼,能让他亲手接过,除了圣上和娘娘的,便只有她了。
夜里天空升起了烟火,太子坐在高位,而秦娆娆被安排在最角落之处,众臣举杯,觥筹交错间,她望过去,他饮了许多酒,却仍面不改色,只是一眼都未落到这处。
她悄悄退下去了,每年他都无瑕顾及她,今年也如此。
“小姐,今年不做长寿面了吗? ”
以往每年她都会给他亲手做长寿面送过去承安殿。
她摇摇头:“算了吧,白费功夫。”
倒不如想想后路。
“小姐当初为了学做长寿面,可受了不少累。”
“待你生辰,我便做给你吃好了,别平白浪费了我这手艺。 ”
两人往御花园逛着,此时所有人都在宴会上,御花园只有侍卫守着,再无旁人。
也只有她会在夜里来赏花了,她自嘲,提着宫灯寻到了一处亭子,她坐下来,将那幅画放到一侧,一杯杯地饮茶,一边仰头望着天空的烟火。
这处最是寂静,也最是落寞。
坐了一会却听亭边有人的脚步声,她抬眼看去。
却是一个高壮的男子,夜色朦胧,她看不清他,起身想离去,却被他一手拦下。
男子看来喝了许多酒,身上味道很重,让人不适。
“仙子,要去哪儿,让我陪陪你可好? ”
“不许碰我家姑娘。 ”
照欢和秦娆娆皆有些害怕,侍卫在外守着,并未察觉这边有什么。
他追过去想抱她,不过她早已躲到桌案后面,他气恼地将那幅画和茶具皆扫落在地上。
照欢也怕极了,她却挡在秦娆娆面前。
“姑娘可是太子的人,若太子知道了,小心你人头不保。”
“哪里来的贱婢,给爷滚,太子这会子跟丞相之女玩得火热,哪有心思管我,小娘子,从了爷,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
秦娆娆蓦地起身,她将照欢推开,然后果断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向他刺过去了,手微微颤抖,她第一次做这这种事,难免紧张。
那男子被刺中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秦娆娆冷眼看他,手紧紧地攥着簪子。
裴辞从宴席退下来,他挥了挥手,张瑾匐着身子过来。
“那秦氏在何处? ”
“先前秦姑娘是有在宴中。老奴这就派人去找。”
“她可有送什么过来? ”
“未曾。 ”
张瑾擦了擦汗,殿下的神色有些阴沉。
很快便查到她去了御花园,裴辞亲自前往,未走几步便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撞进他怀里,他伸手将她抱住,缓缓抬眼看向那捂着伤口追来的男子。
男子意识不清,口中还在骂:“爷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这毒妇,这般不知好歹,待我抓到你便让你下不了榻…… ”
还不至于蠢死
裴辞拔出侍卫身上的剑,手一动,那男子还来不及躲,一瞬间身首分离,血流满地,她甚至听到了那头脑落地的声音。
她用力攥住他的衣袖。
“不好生在宴上待着,乱跑什么? ”
侍卫很快上前来将尸体拖下去,那血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眼里带着几分恐惧,不敢望他,他不悦地捏起她的下巴:“哑巴了? ”
“殿下,那人,就这么没了?”
她手上带血的簪子将他的衣服染了血色,他厌恶地将簪子扔了。
“还会用簪子伤人,倒是不至于蠢死。回去伺候孤沐浴。”
他像是片刻都忍受不了这肮脏的血,满满的嫌恶,此时若不是她的手,只怕要被他砍了才是。
秦娆娆冷漠地看着手上的血,又换上惊魂未定的表情,跟了上去。
他脱了衣袍,露出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俊美的容颜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有些模糊。
他缓缓走进了浴池,双手敞开,秦娆娆装作还未回过神来,有些愣愣地给他擦拭着身躯,裴辞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将她也一同拽了下去,用力地擦拭她手上的血。
“你的手这么脏,也不洗洗就给孤擦,傻了不成?”
她连指缝被他洗得干干净净,莹白的指甲沾着水,泛着光,更显得白皙。
“妾从未杀过人,自然害怕。殿下,会不会惹得麻烦啊?”
“孤既已杀了,便不会有什么事。杀人的是孤,你怕什么。他若是变成厉鬼,也只会找孤报仇,与你无关。”
“殿下是在安慰还是恐吓妾啊?”
她吓得缩了缩身子,那衣裙已沾湿,紧紧贴在她身上,曲线蜿蜒而下,欲盖弥彰。
“妾身的手已经干净了,这就给殿下擦身子。”
拿着皂角从他手臂擦起,他有着宽大而优美的肌肉线条,身材结实、高大、有力,肩膀宽阔,将她衬得更为娇小。
两人呼吸交缠,躯体离得很近,整个浴池间水汽氤氲,充满暧昧,气温愈来愈高。
她肌肤如雪般纯白,面似桃花,衣领的系带松了,微敞开露出白腻的脖颈,周身散发着甜腻的体息。
“孤的生辰礼呢?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没把孤放在眼里?”
那声音就在她耳边,仿佛情郎在说话一般,嗓音充满磁性,温柔,极具吸引力,引她入深渊。
未等她思考什么,整个人被他一手调换了位置,缠绕在他的脖颈上的手骤然收紧,声音破碎不堪。
秦娆娆的汗沾湿了鬓边的发,那眼尾仿佛抹了胭脂一般红艳,惹人怜惜。
她推了推身前的人,奈何身子虚弱,根本没法撼动他分毫。
“生辰礼,在那御花园的亭子里,方才忘记捡起来。不过只是一幅画罢了。”
太子抓着她的腕一一吻过去,吻至她眼角时,喑哑道:“画了什么?”
“殿下看了便知。”
汗水和泪水沾湿了鬓边,她的嘴唇尤为红润,整个人娇艳欲滴。
“不若重新给孤画一幅?”
他便贴在她身后,看着她执笔作画。
还未落几笔,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脖颈处,她手一松,那笔便落在案上。
太子按着她身子愈发用力,一遍又一遍,过了许久才停下来。
早就将什么生辰礼给置之脑后。
夜半她强撑着起来,穿好衣裙回了梨苑,这才安心入睡。
秦娆娆做了一场梦,梦中是在那宫外,上京城最繁盛的地段之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而太子和左惜瑶坐在雍容华贵的轿子上,接受百姓跪拜,耳边传来那句“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
而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处境凄凉。
然后视线一转,她又梦到他将弓箭射向骏儿,满眼血色,她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醒来时周边昏昏暗暗的,偶尔透来几束光,她动了动身体,只觉无比恐惧。
他每次都要得很狠,她本就柔弱,往往难以承受,总是在那激烈的情事之中晕过去,昨夜还做了噩梦,心情十分沉闷。
已无睡意,她行至书案前,那是她向太子求来的字帖,每每无眠,便对着字帖练字。
她的字再如何练,也练不出他的半分神韵。
殿下兴致起来时也会圈着她在怀中,手把手教她执笔写字,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然后喉间滚动,取笑她,孺子不可教也。
将字帖收起来,她趴在桌案上,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日光渐渐升起,照欢推门而入,看到书案的秦娆娆,她只着了白如雪的中衣,忙去找了件给她披上。
照欢站在一旁侯着,并未吵醒小姐。
她觉得小姐很美,美得像是仙女一般,只是总是要受人欺负。
秦老爷家中妾室极多,恨不得再多送几个小姐入宫,又怎么会在乎小姐呢,小姐又是个善良听话的,在宫中坚持了这么久。
小姐身子这么弱,也是因先前坠了池子留下的病根。
这东宫真不是人待的,人与人的地位悬殊,势低的人永远要被欺压。
现在只盼太子能对小姐好一些。
照欢又去了御花园,将那幅画捡了回来,画已毁,当日被那人扫在地上,沾了些泥土污尘,又被茶水泼得笔墨模糊。
她心疼地将画卷起来,拿给秦娆娆。
“姑娘用心画了许久,却…… ”
秦娆娆拿过来,然后十分干脆地投入了火盆子里。
火盆子在她面前燃着,画里的裴辞,被烧成了灰烬。
“小姐,你怎么就拿去烧了呀?”照欢不解地问。
秦娆娆摇摇头,只叹道:“傻照欢,他根本不在乎这生辰礼。”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曾经被姨娘卖了,流落到一个寨子里。
照欢是她在寨子里逃出来时一起带出来,有过生死之交,且从她入宫便一直陪着她,待她忠诚,从无二心,只是真的太单纯了。
是夜,秦娆娆带着照欢又端了七巧点心去,照欢本想吩咐做些别的吃食,她摇了摇头,反正也是会被倒了,便无所谓送什么了。
触犯公主
入了殿,却见殿内不止有太子裴辞,还有几个人,有高齐喧,洛子念,还有一个是皇帝六子,六皇子裴翊。
她行了行礼,抬眼便落入了一个眸子里,她略向那人一点头,便移了目光,在一旁安静侯着。
“ 秦姑娘日渐貌美,臣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前阵子见了还那般瘦弱,而今……看来东宫养人,果真名不虚传。”
开口的是高太傅之子,高齐喧,此人面容白俊,一派良家子弟模样,但他行事乖张,办事多有手段,很是得太子赏识,因自小便伴与太子身侧,在太子跟前不似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
当年在上书房,同公主一起狼狈为奸的,便有他一份。
他那句未完的话让人充满遐想,但这再如何也是太子的女人,倒也无人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紧接着又道。
“听闻秦家姐妹众多,不知是否都如秦姑娘一般,美若天仙。”
这样在众人面前如此说话,实则是带了几分轻视的意味,秦家挟恩送女儿的事迹传遍了,他本就看不惯秦家人。
“高大人过奖了。”
她不愿与他有过多接触,回了话便低下了头,那高齐喧却还是不放过她,又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六皇子开了口。
“齐喧家中美妾众多,还有功夫看别的女子?可莫因美色耽误了政务。”
裴翊也是个俊美少年,手上执着羽扇,风流不羁。
太子温润如玉,但他是高岭之花,清冷疏离,有无边威严。
而六皇子,洒脱翩然,他是贵妃之子,自小却是比太子多了许多自由,性格也不拘一格。
“六殿下同秦姑娘颇有渊源,是臣多嘴了。”
六皇子虽比太子殿下好说话,却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高齐喧意有所指地道,便收了声。
殿内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还是那置身事外地洛子念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起政事来。
太子殿下坐在案边,不声不语,也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过了一阵,六皇子率先离去,那几位大臣也纷纷告退。
殿内除了宫人,便只有裴辞和秦娆娆,但是太子并未唤她,她便安安静静地站着,只等他开口。
“过来,给孤磨墨。”
她便过去,缓缓地磨着墨。
“六皇弟向来不多管闲事,却为了你开了口。”
他淡淡的声音却让她听出了几分不快,她连忙道。
“妾只是做伴读时与六殿下见过,后在宫中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连说话也极少。”
许是她太紧张了,鼻尖沁了一层薄汗,更显得她纤纤羸弱,裴辞将她一把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揩去她鼻尖的薄汗,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
“孤不过是问一句,怎么如此紧张?当初你在塌上勾引孤时,也没见你这般。”
“妾身只是觉得有些热。”
他捏着她的下巴,凑上去吻了吻,两人一动便能触及彼此的唇,他嗓音低哑:“你同孤好好道来,你同六皇弟有何渊源?”
她和六殿下也是在上书房相识的,那时候八公主时常联合旁人欺负她,也只有殿下会出手护她,以至于八公主不敢玩得太过火。
在她流泪时,他温柔地递给她帕子:“莫哭了,你是眼泪做的吗? ”
六皇子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
她却不能这般说,只道:“还能有什么,妾是殿下的人,哪敢有二心。”
“也是,六弟惯来对女子不敢兴趣。”
他似笑非笑,那容颜甚美,垂下的几缕青丝打在她脸上,引得她发痒。
她时常觉得太子殿下才是那个惯会勾引人的,总是引诱她。
她将舌头喂了去,两人唇齿相接,呼吸交缠,很快他便掌握了主动权,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炽热缠绵,唇边溢出几缕香津,他一一舔去,此时的两人仿佛情深的恋人,可彼此的心,却都是冷的。
待吻过后她的衣衫已半褪,露出滑嫩的肌肤,她软倒在他怀中,看他执笔写字。
“殿下的字真是婉若银钩,漂若惊鸾。”
“许久未见你练字,可有进步?”
她摇摇头,将身子更深地陷入他的怀里。
“孤身边不留不学无术之人。去旁边案上练字,孤亲自检查。”
他将她从怀中推开,竟有几分铁面无私的意思,她只好跑去邻边的案上老实练字。
练了会便困得不能自己,额头被指弹了弹,她才惊醒。
“妾只是打了会盹,有在练字,你看,写了许多个字了。”
他冷漠点评:“虚浮无力,不堪入目。”
秦娆娆羞红了脸:“妾再好好练就是了。”
他握住她的手,胸膛贴在她身后,带着她写。
在含德殿练字练了一会,她很是困倦,最后寻了个借口才得以脱身。
不得不说,演戏真的好累,不过太子的身体结实挺拔,她也是极满意的,两人在情事上极为默契融洽,总之,她也不亏就是。
只是刚回梨苑,却见婢女慌慌张张地过来。
“姑娘,不好了,照欢被怀安公主押了去。”
“为何?照欢可是触犯了公主?”
“照欢送药过来是一时不察摔倒,失手将药撒了,而公主就在不远处。”
“可是有撒到公主身上?”
“并未。”
秦娆娆让人带她去寻公主,清风拂动她的裙摆,她如琉璃般的眸子浮过幽光,这次,便陪她好生玩一玩。
那怀安八公主身边侍从众多,她众星拱月一般捻起茶杯,见她只一人过来,眼神带着恶意,嘲讽道。
“这不是那备受宠爱的通房丫头?你的丫鬟将药撒在本公主脚上,怕不是你指使的吧?”
只见她那银丝线勾的丝履鞋上染了几点褐色,极淡,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照欢跪在公主身前,两腮通红,手颤抖地举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巴掌,她哭着道:“一切都是奴婢做的,跟主子无关,公主要罚就罚我吧。”
“贱婢,本宫可没说要你主子如何,若是被皇兄的人听了去,莫不是以为本宫要欺负她?我看你是居心不良,罪加一等。”
那照欢哭着求饶,打巴掌的声音越来越大,秦娆娆抿了抿唇,苍白地求道。
“求公主饶了照欢。”
怀安公主似笑非笑:“本公主可不是菩萨。”
说罢便朝身边宫人使了眼色:“既然你们奴仆情深,那我便赏你的奴婢两鞭子,这鞭子可是我从皇兄那儿新得来的,还未试试好不好用。”
公主摆明是要借照欢来羞辱她。
“公主可知,子念兄同我说过什么?”秦娆娆淡淡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同你说了什么?”怀安目光淬了毒一般望过去。
果然,只要有关洛子念,这八公主就蠢得跟猪一样。
“他曾说,我生得极美,比公主还美上分。”
鞭打
怀安公主以鞭子挑起她的下巴:“你这狐媚子,竟敢勾引子念哥哥。”
她说罢手上一用力,鞭子狠狠落到秦娆娆身上。
她强忍着疼痛,身上已冒了冷汗。
裴怀安双眼盯着她,手又要重重落下,只是这一鞭子还未打出,便被人拽在手中,然后将她重重地推了一下,怀安被推得踉跄,她十分不快地冲来人怒道:“子念哥哥,你竟敢推我! ”
洛子念将秦娆娆扶起来,回身。
“臣以为公主只是小孩子心性,爱玩了些,却没想到如此恶毒。 ”
这一句“恶毒”,可把八公主气坏了,她仿佛听见天大笑话一般,狠狠地道:“你今日才知道吗?好啊,你要护她,我便连你也打。”
“放肆。”
“太子殿下驾到。”
全场皆跪下来行礼,八公主也不甘不愿地收了鞭子。
“不过是个婢女,你何必失了公主姿态?”裴辞冷冷地道。
这太子真是不会说人话,挨了一鞭子的秦娆娆心中腹语。
然后就在此时突地晕了过去,洛子念要抱她起来,八公主抓住他,眼泪这才啪嗒啪嗒地往下流:“本公主不许你抱她。”
洛子念起身躲过她的触碰,不愿再看她,裴辞上前将秦娆娆打横抱起,对洛子念道。
“你送皇妹回去,好生安抚一番,日后孤自会教训她。”
八公主这才止了泪,有些得意地看着晕过去的秦娆娆,却被洛子念捕捉到,等裴辞抱着人走了,他也转身就走。
那公主娇蛮的声音还在身后:“皇兄让你送本公主回去,你竟敢不从?”
“公主这么多侍从,何须臣。”
回复她的是冷冰冰的话语,洛子念看起来很是讨厌她,她眸子里充满杀气,都怪秦娆娆,她定是故意的。
照欢哭泣的声音在耳边,她周身都是痛的,喉间干涩难忍。
虽说她是故意刺激公主鞭打她,可这一下真是用了劲儿的。
下次绝不会让自己受伤了,她想。
裴辞遣退所有人后,将晕过去的人放入塌中,面无表情地将她的衣衫褪去。
只见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布了一鞭伤,那伤口红肿,鲜红的血渗了出来,可见出鞭之狠辣。
他的眉越皱越紧,秦娆娆即便是晕过去面容也是极为痛苦的样子,此时太医匆匆赶来,只是没有殿下的命令,不敢踏入殿内。
照欢肿着两边脸在外面哭着磕头:“太子殿下,让太医进去给小姐看看伤口吧,奴婢求求您了。”
许是听见了照欢的哭声,秦娆娆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便见太子殿下面色不愉地看着自己,喉间实在干涩,身上又痛得紧,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只是她没有唤过他一声。
不知惹了太子殿下哪根逆鳞,他周身散发着戾气,语气不善。
“是不是得等你死了,才会想起孤?”
“妾只是,不想劳烦殿下。”
“是不想劳烦孤,还是觉得孤不会为你出头?”
他嗓音很冷,只盯着她,似乎并未看到她的痛苦。
“妾不敢妄想。”
“殿下不记得了?一直提醒妾不配的人,是你,妾又怎会自作多情你会帮我,而非公主呢。”
太子只觉心脏紧缩了一瞬,这本该是他乐见其成的结果,可是他竟有些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
她又是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可这个女人,他再清楚不过,她毫无真心,全都是装出来的。
当初她初入宫被人欺辱,整日泪眼朦胧,哭哭啼啼,除了哭便什么也不会,他觉得这世间竟有如此柔弱的废物,竟忍不住起了护她的心。
后来才知道,她竟是有意勾引他,为了听她爹的,为了攀附权贵。
且他那爹,也不是个安生的。
他从出生便是尊贵的太子,从未有人如此算计他,只是他不得不承认,他隐隐动了真心,他此生最不容欺骗,痛如刀割。
若太子不是他,她也定然会投入他人怀抱。
望着她苍白的脸,他拂袖而去,照欢见太子离开,立马踉跄着带医女进来,她看到小姐的伤口哭得不能自己。
“小姐为什么不派人先找殿下?或许就不用受这等罪了。”
秦娆娆逸出一丝笑。
“傻照欢,东宫哪有殿下不知道的事,他没来,不过是因为不在乎罢了。”
照欢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再说话了,她怕惹小姐更伤心。
医女为秦娆娆上了药,她虚弱地躺着,但眼里有几分痛快,这洛子念,便是八公主的命门。
能看到八公主落泪,这一鞭子也不算白挨。
这深宫这才开始有趣起来。
一直被欺负的人,不该是她。
既然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不要再做那忍辱负重之人了。
最近她有些怀念宫外的生活。
若是娘亲还在就好了,娘亲因病去世后,爹爹便很少踏入她院中,只是她长得愈发娇艳,爹爹便从众多儿女中挑了她,送进宫中。
“我想出宫了,照欢。”
照欢的脸涂着药,已消肿了。
“那求太子殿下让我们出宫?只是小姐的伤,怕是得多躺几日了。”
她笑了笑,其实她也想过,若没有入宫,她会如何。
大约是被爹爹送给人当妾,或者别的,总归不会有好下场。
可她定有办法摆脱爹爹的控制,带着骏儿,再找个夫君,平凡幸福地过一生。
可自她爬了太子的床开始,她便不可能轻易离开东宫,除非是他弃了她,太子的占有欲极其摄人。
如今的她像是没有选择权的傀儡,前面是爹爹,后面是太子殿下。
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她想,她得想法子救出骏儿了。
身上仍有痛意,躺久了身体有几分僵硬。
“小姐,我帮你揉一揉吧。”
照欢说着便要给她揉捏起来,她摇了摇头。
“你脸上的伤都未好,去休息吧,照欢,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多劝了几次,照欢才肯下去休息,只留秦娆娆一人
忽闻殿外传来走路声,裴辞缓缓步了进来。
两人相视,她动了动唇。
“殿下,妾好疼。”
“此事是八妹的错,她不日便会过来同你道歉。”
在他眼里,公主的道歉该是极大的恩赐罢,她没有什么感觉,只点头道谢:“谢殿下为我做主。”
裴辞知她心里有气,只是这般不咸不淡的样子让他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怒意。
“你当真不恨?”
“恨不恨又如何,难不成殿下还会为了妾去鞭打回来?那是殿下的亲妹妹,妾尚且有自知之明。”
她的唇发白,眼里有着几分疏离排斥,裴辞哪里受到过她这般对待,心中有几分恐慌,他僵硬地握住她的腕。
“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孤会护着你。”
秦娆娆并未回应什么,她像是困极了。
见她不搭理自己,裴辞并未生气,他道。
“孤给你揉一揉,可好?”
殿下很少这么温言细语,想来是觉得自己刚才话说得太重。
“还是让照欢来罢。”
“孤不想说第二次。”
他语气带了几分危险,刚才的温和又不见了,秦娆娆也不再说什么了,便随他去了。
裴辞轻轻按揉着,秦娆娆忍着困意,后来她忍不住睡着了。
睡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人拥入怀中,鼻尖是她熟悉的味道。
他避开她的伤处,下巴抵在她脑袋上,闭上了眼睛,同她一起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