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魁娘子是祸水
启元十四年夏。
威震沙场的天启风雷军,仅以三日便击溃盘踞在京都外的前朝复国叛军,斩首将平民心。
皇帝大喜,令五千风雷军精锐驻扎于京都城门外听赏。
晚间京都风雨大作,风雷军驻地却不减热闹。
“啊——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尖锐的女子叫喊声,从营帐之中传出。
转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不顾屋外大雨,赤着脚从营帐中跑了出来。
即便身上青紫一片,头发散乱不堪,也仍旧能瞧得出,女子模样不错。
可那些多日未见女子的营中士兵们,怎可能放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他们如同见到猎物一般,先看着女子跑出营帐,几人不慌不忙地跟在女子的身后,口中还说着荤话:“宫里头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可比咱们在西北见到的那些皮糙肉厚的胡女娇嫩得多!”
另一人干脆扯掉自己的裤带,显得迫不及待:“是皇后娘娘疼爱咱们,将她身边的大宫女都送过来了,咱们不得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宫中娇养出来的浪货啊?”
几人笑作一团,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摔倒在雨下过之后的泥地里,而后拖拽着她的脚踝,再度将她拉入营帐中的地狱。
很快,女子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便响彻整个驻地。
可外头轮值的士兵们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越发大声嬉笑:“你们可悠着点儿,别把人给弄死了!等下值之后,咱们几个也想尝鲜呢!”
凄厉的喊声,一点点地变成了沙哑的求饶,最后只剩绝望的沉默。
天明之时,外间大雨骤停。
营帐之中已不知进去了多少轮士兵们,外头总算没有再候着的人。
然女子已经如同破烂的玩偶一般,生息奄奄。
“呸!”
最后提起裤子的士兵,朝着女人满是鲜血的腿上狠狠啐了浓痰:“还什么大宫女呢,伺候男人都不会!这就受不住了?”
他回头问坐在墙角回味着方才的“欢愉”的同伴:“看她的样子,怕不是要死了吧?宫里头会不会怪罪咱们?”
同伴撇嘴,丝毫不将女子放在心上:“宫里怎会为了一个罪奴,怪罪刚杀敌立功的咱们?可惜了这样好的身子,我还以为咱们还能好好享受几天呢。不成了就丢去乱葬岗,别留在军中浪费咱们的吃食了。”
轻巧一句话,便送了女子一条命。
择日,风雷军欢欢喜喜地领了赏赐,顶着日头高照,高歌回营。
女子的尸首,破布一样丢入乱葬岗,再无人问津。
——
“呱呱——”
乱葬岗中,秃鹫盘旋在新鲜的尸体上叼啄血肉。
“姐姐!姐姐!”
忽而一个与这乱葬岗的寂静和绝望毫不相干的泠泠女声,由远及近。
叶鸢鸢寻到乱葬岗的时候,眼前的叶栀早断气多时。
秃鹫将她本就血肉模糊的腰部以下,啄食得越发不堪。
叶鸢鸢扑上前,拔出发间长簪,赶走那些贪心的秃鹫。
她不顾一切地扑在叶栀的尸首上,失声痛哭:“姐姐,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再过两年就求皇后放你出宫,咱们姐妹就能团聚!姐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怎能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受难啊?”
混杂着泥土的血污,脏了叶鸢鸢身上浅碧色的衣裙,却掩不住她倾城绝色的媚骨容颜。
叶栀身上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叶鸢鸢毫不在意地用手抚上叶栀青白色面容。
青葱玉指,轻轻地掠过叶栀早已浑浊的眼球,落下她那双到死都不肯闭上的双眼。
叶鸢鸢抬头,看向了宫城的方向——
金碧辉煌的宫殿,巍峨屹立在京都的最高处。
好像俯视嘲笑着她们这些只想求生的蝼蚁,怎配触及皇城的尊贵?
叶鸢鸢的眼眶,倏然变得赤红。
年少时,她也曾有个温暖的家。父母恩爱,兄姐和睦。
却因战火和背叛,徒留她与姐姐二人在世间挣扎求活。
如今……连姐姐也被这座吃人的宫城害死。
叶鸢鸢修罗般的双眼,死死瞪着那座宫城发誓:“蚍蜉撼大树,我叶鸢鸢此生,必定要为姐姐报仇!我要让所有害死她的人,都得到惩罚!哪怕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似连身旁秃鹫都惧怕叶鸢鸢身上凌厉的气势,呱叫一声,一哄而散。
叶鸢鸢瘦小身躯,扛起破败不堪的叶栀,顺着那一路血污,缓缓走向远方。
——
启元十四年冬。
腊月小年,偌大盛京张灯结彩。
辰王府中,更是喜气一片,因为今日是德妃为辰王元牧辰操办的选妃之宴。
辰王今年已二十有六,曾在开国之战中横刀立马,立下累累功勋。
却于战中留下隐疾,待元氏开朝之后又一心向朝,手段雷厉狠辣,为女子所惧,故而婚事多坎坷。
如今他方过了二十六生辰,瞧着婚事拖不得了。
德妃不惜重金请来从前朝便闻名江南的乐舞班子彩云台,也要为辰王选妃助兴。
暮色阑珊之时,诸位大臣府邸之中的夫人,都带着自家女儿或者妹妹,来到了辰王府中。
可她们见到的场景,却让人大吃一惊——
辰王府的后院,早已搭好了台子。
一身玄色银纹锦袍的辰王,正坐在台子正对着的太师椅上。
他身形修长,面若冠玉。身上带着的武将肃杀,冲淡了他面容之间的儒雅温润,让他更多几分神秘与冷冽。
他手执酒杯,眼神盯着前方的乐台一动不动。
乐台上,是叶鸢鸢。
水袖飞转间,她媚眼如丝。
纤纤细腰不堪一握,却灵巧如翩然蝴蝶,在台上旋转。
她本就生得极尽媚态,此刻朱砂红钿挑于眉梢眼角,飞仙髻下暧昧玉珠轻荡在她婉转流波的双眸之间。
恍若画中娇媚的女子入了凡尘,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有人低呼一声:“她跳的不是极难的夜烟舞吗?听闻当年辰王在西北痴爱的那女子,最是会这舞!”
更有人不屑:“呸!什么下九流的贱胚子,寒冬腊月里就穿了一身纱衣跳舞,也配勾引辰王殿下?你们可别以讹传讹,辰王当年在西北若真有痴爱的女子,为何不带入京中,叫皇上做主赐婚?”
第2章 奴,倾慕王爷
这些女子越是看不惯叶鸢鸢,元牧辰的目光越是没有从叶鸢鸢的身上挪开。
直至一舞结束,叶鸢鸢将水袖收起,踮着莲花碎步上前,对元牧辰盈盈一拜:“彩云台特献舞一曲,恭祝辰王殿下,千秋万福,岁岁安泰。”
她的声音如同她人一般,妩媚天成。
元牧辰放下手中早已空了的酒杯,忽而走向乐台子,对叶鸢鸢伸手:“到本王这里来。”
叶鸢鸢讶异抬眸,便撞进元牧辰那双黑夜星辰一般的眼眸中。
她本该欢喜。
却不由地脊背发凉——为什么这男人的眼睛,好像有着能看穿一切的锐利?
他像是在示好,偏偏浑身散发着一种压迫。
叶鸢鸢忙将自己的眼神挪开,小心跳下乐台子,将手交给元牧辰。
却在下一刻,被元牧辰忽而拉入怀中。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一勾,叶鸢鸢的下巴就不由地抬了起来。
两人这样亲昵的动作,看在那些前来赴宴的命妇贵女们眼中,自然是不快。
连王府的管事,都上前提醒元牧辰:“王爷,诸位姑娘还在等着入园!”
“不必了!”谁知元牧辰的眸间,忽而露出不屑一笑。
他搂着叶鸢鸢的动作,也紧了紧:“今日不是个选妃的好日子。打发她们回去吧,本王今夜已有心仪之人。”
虽不知他为何不想成婚。
但叶鸢鸢一下猜到了他的意图。
她要接近元牧辰,自要讨好元牧辰。
叶鸢鸢将身体,几乎紧紧地贴在了元牧辰的身上。
她对着管家妩媚一笑:“今夜,王爷是奴的。”
管家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仍被叶鸢鸢这一笑惹得神魂颠倒地红了脸。
旁的妇人女子们看他们二人如此“不背人”,有些直性子本就不喜辰王的,自拂袖而去。
就算是好脾气,平日里巴结着辰王的,也低了头拱手告辞。
片刻间,一拥而来的夫人女眷,做鸟兽状散。
除了彩云台中诸人,王府里再无旁人。
空空如也的院子,让元牧辰的唇角勾了勾。
叶鸢鸢第一次这样主动紧贴着一个男人的身体,回过神来觉得不好意思,轻轻推了元牧辰一下。
却不曾想,元牧辰似并不打算放开她。
他瞳眸渐深,再度将叶鸢鸢拉回怀中,声音低低:“毁了本王的选妃宴,打算让本王如何罚你?”
奇怪。
明明听闻,这位自战场归来的辰王不近女色,铁面修罗。
叶鸢鸢只看上了他的雷霆手段,此刻为何另一种危险的感觉,在她周身弥漫?
不等叶鸢鸢回话,元牧辰已稍稍屈膝,将她一把横抱而起。
“送到本王跟前儿的,便没有再逃的道理了。”
叶鸢鸢心头一惊——
她自知此来盛京,是为了什么,又要舍弃什么。
可真的被元牧辰扔在床榻之间的时候,她还是紧张起来。
元牧辰并不像是她从前见过的那些男子,他的眼中没有半点儿欲望,唯有冰冷。
他站在床前,一样样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下。
直至叶鸢鸢已看到他胸前的旧伤累累眼中却无惧怕,元牧辰才欺身而上:“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竟不是她讨厌的味道,而是混杂着墨香和药香的霸道。
叶鸢鸢瑟缩一下,忍着心头惧意,对元牧辰娇媚一笑:“奴家鸢娘。”
元牧辰的手,抚上叶鸢鸢的肩头。
指尖撩拨,肩头薄薄轻纱落下。
他的声音,染上几分沙哑:“来我王府,所为何事?”
房中碳火不旺,衣衫褪下的时候,叶鸢鸢打了个冷战:“奴家倾慕王爷,愿伺候王爷,直至——唔!”
肩头疼痛传来,打断叶鸢鸢的话。
元牧辰咬着叶鸢鸢的肩膀,含糊一声:“说实话!”
叶鸢鸢坚持:“奴家倾慕王爷,愿——”
这一次,元牧辰只让叶鸢鸢说了半句。
“你别后悔。”
这是叶鸢鸢听到元牧辰对自己最后的话,而后便是狂风暴雨袭来,让她再无抗拒的可能。
虽在半年前,叶鸢鸢就在准备着这一天的来临了。她要入京,找这世上唯一能和宫中对抗的人,为姐姐报仇。
可真当此刻到来,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由自主地紧紧搂住男人的肩,她的指甲几乎要抠进男人肩头的肉里。
元牧辰的手臂,却越发用力,筋肉分明。
叶鸢鸢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在这并不温暖的房间里,已出了多少汗水。
狂风暴雨骤歇之时,她已浑身无力。
管家适时敲响房门:“王爷,德妃娘娘着人来信,叫王爷入宫一趟。”
明明叶鸢鸢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元牧辰却利落起身,好似半点儿不累。
他兀自穿了衣裳,瞥了一眼床上的红痕,不掩语中诧异:“彩云台的女子,竟是头一次?”
这样直白的话,饶是叶鸢鸢也红了脸:“奴家倾慕王爷,自要为王爷守身如玉。”
元牧辰的眉眼舒展,不似方才冷冽:“留在王府,莫要闹事。”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之时,叶鸢鸢的身体,再度微微颤栗。
她没想过,接近元牧辰这件事,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人人都说,这位辰王殿下修罗之颜,阎王心性,从不近女色。
两年前有个官家的庶女,为了爬上元牧辰的床,甚至不惜给他下药。
最终的结局,竟是被元牧辰丢出王府,成为盛京笑柄!
而自己……竟这么轻易就达到了目的吗?!
叶鸢鸢低头,心中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元牧辰入宫,她也不敢多睡。
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起了身,刚穿好衣裳,门就“砰——”地一声被人打开。
冬日冷风骤然入内,叶鸢鸢抬眸看去,是个丫鬟端着水入内。
她没有关门,任凭冷风吹入房中,而后一盆凉水泼向叶鸢鸢——
叶鸢鸢躲闪不及,被盆中大半冷水泼在身上,门外吹来的寒风刀削般地钻入身体。
“你做什么?!”
叶鸢鸢盯着这丫鬟,看她与自己差不多年岁,大抵猜到她是伺候元牧辰的近身丫鬟。
丫鬟“铛”地一声将水盆丢在地上,对着叶鸢鸢开口嘲讽:“彩云台的下贱货,也敢爬王爷的床?”
第3章 小小舞娘要进宫
在彩云台那么多年,叶鸢鸢什么样的角色没见过?
“啪——”
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她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丫鬟的脸上:“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只怕想爬王爷的床,也爬不上吧?”
叶鸢鸢知道,这丫鬟不是元牧辰的通房。
若元牧辰是那流连美色之人,昨夜头一回……就不会那般生疏了。
她虽之前未曾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知道的总是比盛京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子多得多。
只是如元牧辰一般的人,竟当真不近女色,也是叶鸢鸢不曾想到的。
丫鬟没想到,叶鸢鸢敢动手打她!
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吵得叶鸢鸢头疼。
她随手捏起一旁放在团盆里的针线,缓缓走向丫鬟。
丫鬟心头一惊,瑟缩一下:“你想做什么?!”
叶鸢鸢冷笑:“你太吵了,缝上你的嘴。”
“救命啊!杀人了!”
叶鸢鸢的认真模样,叫丫鬟眼中生出惊恐,跌跌撞撞地后退,而后摔倒在地——
巨大的动静,总算引来了外头管事的不满之声:“不可在王爷房中吵闹!”
管事昨夜已见过叶鸢鸢的厉害,此刻对叶鸢鸢说话反而多了几分客气:“如今王爷进宫,怕是皇后和德妃要斥责王爷。姑娘收拾一番,若王爷要将你收房,大抵德妃娘娘是要见姑娘一面的。”
德妃是元牧辰的母妃,向来疼爱于他。
叶鸢鸢知道王府规矩,元牧辰这等身份,就算是要收房一个通房丫鬟,也该是身家清白,而不能是彩云台的舞姬。
若元牧辰不能将她收房,她如今身契还在彩云台……
留下的路只有两条:回彩云台继续做她的舞姬,或者仍旧想法子留在王府为奴,却要自己将身契赎出。
早就知道,来盛京之后会面临这些困难,叶鸢鸢的眸色不变,谢过管事之后,客客气气地让管事给自己拿了一身干净衣裳。
候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果然外头有小厮进来传话,说德妃想见叶鸢鸢。
——
这是叶鸢鸢头一次入宫。
她不知旁人入宫的规矩,可于她而言,却实在是过于苛刻。
辰王府的轿撵,停在了距离德妃所在的颐宁宫的西凤门。
进门之后,便有德妃身旁的胡嬷嬷领着她步行去颐宁宫。
叶鸢鸢要穿过大半个御花园,胡嬷嬷带她走的,几乎都是青石板路。
便是冬日里穿着厚底的绣鞋,石板路上冷硬如冰的石子也将脚底板硌得又冷又疼。
叶鸢鸢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着胡嬷嬷客客气气,言行谨慎。
直至穿过半个御花园的时候,前头突然遇见了一群宫女围着一个穿着喜庆又暖和的小姑娘玩抛锦球。
胡嬷嬷忙拉了一把叶鸢鸢:“前头是八公主,你跪下来,让她先行。”
八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今年只有六岁,是宫中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她虽穿得厚,在外头玩久了,小脸冻得也红扑扑的,看着可爱极了。
叶鸢鸢想起自己的六岁……那一年的冬天,父母仍在。哥哥自外打仗归来,拥着她和姐姐,告诉她们,往后不会再有战争。
可惜……说完这话的第三天,叶家上下八十口血流成河,只剩她和姐姐奔波逃命——
“公主,小心啊!”
叶鸢鸢正低头想着从前,忽而听到前方一声惊呼。
一个红彤彤的八角锦球,被小太监朝着叶鸢鸢的方向砸过来,八公主也顺着锦球扑了过来!
叶鸢鸢本能地想要接住八公主,可锦球砸偏了,八公主那肉嘟嘟的身子也直直地撞在了叶鸢鸢的怀中。
“呜哇!”
她的头碰到了叶鸢鸢的肩膀,虽被叶鸢鸢接在怀中,却还是受着疼,忽而哭出声来。
吓得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胡嬷嬷都皱眉看了一眼叶鸢鸢,眼神中仿佛在说:你惹上大事了!
八公主抬头,不由分说地将小拳头狠狠地砸向叶鸢鸢的肩膀:“大胆!你竟敢撞疼本宫!呜呜呜!”
明明是发脾气,可小孩子气的哭着,又让八公主瞧着可爱可怜。
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叶鸢鸢总是心软。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了八公主脸颊的泪水,柔声哄着她:“公主别哭,奴婢给您变个戏法可好?”
八公主表情不屑一顾,却还是忍不住好奇:“本宫什么戏法没见过?”
叶鸢鸢忙从头上摘下一朵自个儿做的迎春绒花,放在手心:“公主看好了!”
八公主的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鸢鸢的手心。
她白皙的手指轻轻翻飞,绒花突然就在掌心消失。
“咦?”
八公主两只小手抓住叶鸢鸢的手,来回翻找,却空空如也,她迫不及待:“花儿呢?”
叶鸢鸢拉着八公主的手,摸上了她自个儿的双丫髻。
“呀!绒花!”八公主欣喜极了,“还是两朵绒花!你真有趣!留在本宫殿中做宫女吧?”
连胡嬷嬷都没想到,八公主这样任性的性子,竟能被叶鸢鸢的戏法逗笑。
“她可不能留在你殿中做宫女。”
可叶鸢鸢还未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忽而从她们的身后传来——
八公主见到来人,便噘嘴不喜,而后躲在叶鸢鸢的背后嘀咕:“三皇兄的脸,像冰山一样可怕!”
冰山?
叶鸢鸢回头,果然见着一身冷峻的元牧辰。
她觉得八公主形容得很对。
胡嬷嬷忙不迭给元牧辰行礼,元牧辰却径直走向叶鸢鸢,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为何没有给她准备轿撵?”
凌厉的声音,显然在问胡嬷嬷。
其实叶鸢鸢明白,这是德妃对她的敲打。
所以忙着解释:“奴为婢,入宫怎可坐轿撵坏了规矩?”
胡嬷嬷赞赏地看了一眼叶鸢鸢,元牧辰只道:“母妃等急了,本王来接你。”
明知他们二人都是做戏,叶鸢鸢的心底,却升起丝丝暖意。
坐元牧辰的轿撵,当然比步行下去好得多。
毕竟她的双脚,早已冻僵。
直至入了颐宁宫,地龙的暖气,才让叶鸢鸢好受些。
她不敢怠慢,跪在殿中,认真给德妃行礼。
许久之后,德妃才声音淡淡:“唔,虽礼有错处,但规矩还行。抬起头来,本宫瞧瞧你是什么狐媚子的模样,让辰王不惜得罪盛京权贵,也要为你而断了选妃宴。”
第4章 你莫惹事
宫中的雷霆之怒,叶鸢鸢知道自己要承受。
她抬头,却乖顺地垂下眼帘。
"嗯,模样是娇。"
德妃虽夸赞叶鸢鸢,眼中却不见欣喜,只开口问她:“听闻方才,你用两朵绒花,就哄好了八公主?”
宫中的消息传得果然极快。
叶鸢鸢谦虚:“雕虫小技罢了,能博公主一笑,是奴婢的命好。”
“不错。”这一次,德妃的眼中才稍稍露出和善,“原想着,你是个狐媚子。如今瞧着,能哄好八公主也是你的本事。规矩做得好,便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吧。只是王爷想抬你为妾,你以为如何?”
他主动提出要纳了自己?
这是叶鸢鸢没想到的。
她们彩云台的乐娘舞姬,莫说是肖想与皇家攀扯关系了。就是寻常州府的大户人家眼中,也不过玩物罢了。
叶鸢鸢深深地将头伏了下去:“奴婢不敢。王爷府中还未有王妃娘娘做主,奴婢自没有做妾的身份。请王爷收回成命,能容奴婢在身边伺候王爷,已是奴婢的福分。”
这下,德妃的眼底,已带笑意:“瞧瞧,这才是懂规矩的。”
她看了一眼元牧辰:“罢了,留在你屋子里先做个通房。日后等你娶了王妃,自该由主母抬妾才是规矩。”
元牧辰似还想说什么:“母妃……”
德妃却揉了揉额角:“行了,都已经让你收了人了,莫要得寸进尺!带着她回府,过两日年节,别再惹你父皇和皇祖母不快了。走吧,本宫累了。”
元牧辰这才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叶鸢鸢也给德妃行了礼,匆匆跟上元牧辰的步伐。
说来奇怪。
昨夜他们分明那样亲密,此刻即便同坐轿撵,又生疏得像是陌生人。
一路上元牧辰都没说话,直至轿撵出宫,他才淡淡开口:“府中院落众多,你择个喜欢的住下。母妃说你是通房,本王身边却没有那些丫鬟的活计要做。你莫惹事就好。”
叶鸢鸢很想要问一问元牧辰,可是将自己当个金丝雀来豢养?
可她终究只媚笑着开口:“是,奴婢遵命。”
元牧辰又皱眉:“不必自称奴。”
叶鸢鸢记下了他不喜的,她改口:“妾身遵命。”
“昨夜……”元牧辰也是头一次经历,轻咳一声,总算那双冷冽的眼中,生出几许波纹,“你伺候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他好像完全不似外间人传言的那样修罗一般。
叶鸢鸢忽而笑得越发柔媚:“方才妾身在宫中瞧中了一个宫女儿,王爷能赏给妾身吗?”
元牧辰倏然回头,沉沉眸色盯着叶鸢鸢:“在母妃那里,你不是守规矩得很吗?要给你赏赐,你反而欢喜了?”
男人大多喜欢无欲无求,一心待几的女子吧?
叶鸢鸢脊背起了一层冷汗,却对元牧辰强撑笑意:“王爷是妾身的依仗,若在王爷面前妾身还要掩藏,就是妾身的不是了。”
“哼。”
元牧辰冷哼。
叶鸢鸢觉得,她好像惹恼了他。
可下一刻,元牧辰又开口:“宫女的名字告诉管事,让他明日带给你。缺什么伺候的人,一并同他说就是。”
叶鸢鸢松了一口气。
轿撵停在了辰王府的门口,元牧辰却没有下来。
叶鸢鸢不问他要做什么去,元牧辰自不会说。
轿撵远去,叶鸢鸢才直起给他行礼的身子,而后踏入王府。
“鸢夫人。”
管家笑面迎来,身后带着一个婆子:“这是咱们府中管着后院的芩婆子,您挑中了哪个院子,她即刻就找人打扫出来。王爷平日不喜丫鬟伺候,所以府中多小厮。您的院子里缺人,只管同我们说就是。府中的规矩,您的身份,可有四个丫鬟伺候,两个内室两个洒扫。”
想起在彩云台伺候旁人的日子,叶鸢鸢心中却生出冰霜。
辰王府只有她一个通房,管家以为她会挑选那个距离元牧辰的书房最近,也最大最通透的采荷院。
没想到叶鸢鸢并不贪心,只选了稍远些,更加清净,而且更小一些的金桂院。
只因那院子里,种着几株桂花树,让叶鸢鸢想起自己从前的家里,总是在秋日金桂飘香。
定好院子,德妃那里竟给她送来了些赏赐。
赏赐不多,也不算贵重。
送来的公公叫小莫子,叶鸢鸢客客气气将他请进门。
芩婆子去寻洒扫之人,叶鸢鸢亲自给小莫子斟茶,声音低低:“表哥,多谢你今日将八公主引去御花园,又把锦球砸到我身上。”
小莫子眉间忧心忡忡:“鸢娘,你可知辰王的可怕?你执意入京为栀娘报仇,我只怕你走向的是粉身碎骨之路。”
叶鸢鸢的眼眸,却毫无波澜地平静:“除了你,姐姐便是我唯一的血亲。何况你不是还总说,我无法接近那个不近女色的辰王吗?可我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利用八公主入了德妃娘娘的眼。表哥,我会一步步的,让那些害死姐姐的人,得到报应!”
“哎——”
小莫子叹息,站起身来,递给叶鸢鸢一张纸:“可能牵扯到栀娘性命的人,我都写在这上头了。盛京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能帮你一次,未必能帮你第二次。鸢娘,你好自为之!”
他一盏茶没有吃完,便匆匆离开。
叶鸢鸢低头盯着那张纸上的一个个名字,何尝不知此行艰难?
可她不过一条命罢了,若能撼动那些视人命为草芥之人的根底,豁出去又如何?
——
元牧辰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如往常一般,踏入冷冰冰的王府,却看见后院里的一盏灯火,为他而亮着。
叶鸢鸢的屋子已收拾出来,床边烘着暖洋洋的碳火,她好似困倦至极,依在小榻上眯着眼小憩。
一身浅粉色丝绵中裙,松垮垮地穿在叶鸢鸢的身上。
随着她斜靠的姿势,勾勒出她纤纤细腰的曼妙线条。
在朦胧的烛光下,让元牧辰怔了怔。
他不由地放轻脚步,走近叶鸢鸢。
掌心的薄茧,轻抚她的脸颊:“鸢娘,我知晓你是谁。”
叶鸢鸢从简短的梦境之中惊醒,便发现元牧辰已在眼前。
她忙坐起身,乖巧地给元牧辰行礼:“王爷回来了?妾温了暖胃的黑糖姜汁,王爷喝些便可安睡。”
其实元牧辰不喜甜,又架不住烛光下叶鸢鸢期待的眼神。眼角眉梢染了媚态,瞧着比这碗汤汁要好喝。
一口气喝完姜汁,浑身便生了热气。
元牧辰看向门外,语气冷硬:“你初入府,便责了青儿?”
第5章 清算你的罪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叶鸢鸢才发现,今儿往自个儿身上泼水的那个丫鬟,此刻竟然跪在她的院子里。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又下起了大雪。
她一身薄衣,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天可怜见。”叶鸢鸢轻声一叹,“原来她叫青儿啊?妾与她同为奴,哪儿有责罚她的道理?”
元牧辰收回目光:“青儿是母妃送来的,伺候本王多年了。”
怪不得她那样大胆。
叶鸢鸢颔首一笑:“既不是妾让她跪的,也轮不到妾让她起身。王爷若心疼,自去拉了她便是。”
叶鸢鸢不想在元牧辰的跟前儿装良善,也想试试看这个青儿在元牧辰心中的地位,日后好知如何处置。
叶鸢鸢娇俏地撒娇,身子又挨在了元牧辰身上。
元牧辰眸色淡淡:“既不是你,到了时候她自会起身。”
说罢,他的眼神便落在叶鸢鸢斜斜露出半片玉泽肌肤的领口间。
叶鸢鸢心领神会,轻轻地拉了斜襟上的系带,中裙便应声而落。
屋内烛光闪动,旖旎一片。
无人再看外头冰天雪地里跪着的青儿,直至她眼睁睁地看到房中灯火灭了,才不甘心地站起身来,扶着膝盖狼狈离去。
——
不知折腾到了几时,叶鸢鸢朦胧睡去没多久,外头又传来了打更之声。
仍旧困倦至极,她还是撑着眼皮子起身。
为元牧辰备好衣衫,又亲手添了碳火。
还有五日就要大年了,宫中最近忙碌得很。
元牧辰要上早朝,日日都不悖懒。
只是平日他早上从不吃东西,今日却被叶鸢鸢温哄着他的模样,留在了屋子里吃了早餐才出门。
他走后,叶鸢鸢才收了要僵在脸上的笑容。
喝了一碗鸡丝粥,吩咐芩婆子日后不必准备这么多早餐。
苦日子过久了,她看不得浪费。
芩婆子应声退下不久,就带来了叶鸢鸢要的人。
那个名叫“粉瓶”的宫女,此刻就站在叶鸢鸢的面前。
她是自宫中被调拨而出,眼看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之位近在眼前,却前功尽弃,粉瓶眼中自带着不满。
见着叶鸢鸢,她也没行礼,反而将头偏去了一边问芩婆子:“我可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芩婆子不喜她张狂模样,还是耐心解释:“这位是辰王府的鸢夫人,日后你便伺候在夫人的身边。”
“我不要!”
谁知粉瓶竟大胆得很,毫不掩饰对叶鸢鸢的鄙夷:“什么鸢夫人?就是下九流的舞娘上了台面,真以为自个儿成了辰王府的主子了不成?她也是奴,还不如我高贵,我凭什么伺候她啊?”
一番话下来,芩婆子都变了脸色。
叶鸢鸢却笑着,对要说话的芩婆子摆手:“芩妈妈,您去忙吧。她既是府中丫鬟,我来调教就是。”
芩婆子看叶鸢鸢镇定自若,只提醒她一句:“这位毕竟是宫中来的,别闹出大事。”
叶鸢鸢颔首微笑,算谢了她的善意。
芩婆子关上了房门,房中只剩了她们二人。
粉瓶依旧我行我素:“你若知趣,便将我送回宫中。舞姬罢了,待辰王过两日将你玩腻了,这夫人的名头怕是你受不住。别耽误了我的前程,或许过两日你被赶出辰王府,我还能帮你寻个下家。”
叶鸢鸢不明白,她一个宫女,哪儿来的这般高傲?
将一旁的香炉盖子取开,叶鸢鸢用长钩搅散炉中香灰,问粉瓶:“你可识得叶栀?”
粉瓶进屋之后便高昂的头颅,总算稍稍低了。
她诧异地看向叶鸢鸢:“你……认识那罪奴?”
罪奴?
叶鸢鸢的眸色,倏然冷冽:“叶栀是你的师傅吧?你三年前入宫的时候,因为冲撞了淑妃娘娘,差点儿被打死在内刑司。是叶栀救了你,还帮你到太医院求药,你才活了下来。后来她还将你带入太后宫中,认你做了徒弟。她将毕生所知,都教给你了。”
冰冷的语气,让粉瓶的身体不由冷战连连:“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叶鸢鸢笑了,可笑中淬冰:“叶栀出事那日,你本有机会作证的。那日不是叶栀的当值,她是替人受过。可你却为了日后能代替叶栀之位,任凭她如何哀求,都没有为她作证,甚至坚称那日就该她当值。叶栀怎会想到,她当年救下来的那个丫鬟,竟成了催她性命的恶鬼呢?”
“不,不是这样的!”
粉瓶心虚地咽了一口唾沫,脚步连连后退:“不是这样的!她犯下的是谋害皇后之罪啊!谁能为她求情,谁敢为她求情?我不管你是谁,我和叶栀的死无关!你放我回宫!”
“真的……无关吗?”
叶鸢鸢上前,突然抓住了粉瓶的右手。
粉瓶一个趔趄,想要挣脱叶鸢鸢。
却脚下不稳,身体直直地朝着前方栽倒而去——
“砰——”“啊!”
随着她的身体落地,香炉也被她撞倒。
滚烫的炉灰倾洒在她的身上,疼得她大喊出声。
她终于怕了,眼泪夺眶而出:“不是我!害死叶栀的人,真的不是我啊!就算我替她作证,皇后娘娘那一日心情不好,也未必会饶了她啊!”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叶鸢鸢上前,狠狠地踩上粉瓶的手:“你只是推她走向死亡的一双手,藏着内心最肮脏的名利,眼睁睁地看着救过你的人走向死亡。粉瓶,叶栀跪在你面前,求你为她作证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叶鸢鸢的脚底,碾着粉瓶那双细嫩的手。
钻心的疼,让粉瓶冷汗连连:“求你了!不是我害死她的!”
叶鸢鸢的脚下总算松动。
粉瓶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
叶鸢鸢却拿来镜子,递给粉瓶:“日后,你就安心伺候在我身边吧。别想着回宫的事情,你也回不去了。”
粉瓶用没有被踩的一只手,举起镜子,而后惊叫一声——镜子里的她,脸颊已被香炉中散落的香烫出两个洞来!
这样的面容,宫中绝不会再允许她回去。
她愤然抬头,想发怒,对进叶鸢鸢冰冷的眸子里,又不敢真的发怒,憋屈开口:“你就不怕,我把你和叶栀的事情告诉王爷?”
第6章 调教奴婢罢了
“你说吧。”叶鸢鸢半点儿不慌:“我和她虽都姓叶,只怕也是巧合。我是湖州人,在彩云台做舞娘七年,名动江南。她是自幼入宫的宫婢,我们二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只是……你要想好说这事儿的后果。”
叶鸢鸢笑着低头,将散落一地香炉之中还未燃尽的断香取出一根,在粉瓶的眼前晃了晃:“你说一次,我断你一根指头。今日你对我的不敬,芩妈妈已经看在眼中了。想来王爷也不介意,我为王府调教丫鬟。”
这一次,粉瓶的眼中,只剩惧怕:“不……不要啊!你不如杀了我吧!你留我在身边,难道就不怕我报复你?”
怕?
在看到姐姐尸体的那一天,她就不知什么是怕了。
叶鸢鸢将断香,丢在粉瓶面前:“我要你想,出事前后,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你想,叶栀究竟是为何而死!”
粉瓶已经忍不住,啜泣起来:“是有人要毒害皇后娘娘!叶栀那一日当值,是她亲手将带着毒药的百合粥端给了娘娘!皇后娘娘看出百合粥有异,自然要处置叶栀,我只知道这么多!”
叶鸢鸢眸色渐冷:“是谁要害皇后?”
粉瓶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想!”这是叶鸢鸢给粉瓶最后的仁慈,“留你一条性命,就是为了让你弥补。给我想,是谁要害皇后,却害了叶栀。想起来的那一天,我就放你自由。”
留在叶鸢鸢身边的一日,便要被折磨一日。
粉瓶终究蜷缩了身子,只能哭泣。
叶鸢鸢并不给她悲伤的机会,淡淡吩咐:“将这里收拾干净,否则今晚你没有饭吃。”
她甚至没有让粉瓶去拿工具,粉瓶只能用手将香灰一捧一捧地送回香炉,又用袖子将地面擦得干净,这才得了叶鸢鸢的准予,去丫鬟房换衣裳。
粉瓶哭着跑出去的时候,芩婆子正进门。
她有些佩服地看了叶鸢鸢一眼:“鸢夫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这丫鬟调教好,日后咱们府中要立起来规矩了。”
叶鸢鸢对芩婆子,格外客气:“明日叫人牙子来,我这院子里再挑两个丫鬟就够了。”
岑婆子点头,而后道:“今儿王爷在朝堂上听闻和朝臣生出不快,一会儿回来夫人可莫多言惹恼王爷,一般王爷心情不快,都喜一人在院子里练功。”
叶鸢鸢对元牧辰,自然要尽心:“敢问芩妈妈,王爷为何不快?”
“哎!”
芩婆子叹息:“你知道风雷军吧?”
叶鸢鸢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芩婆子并无察觉,只道:“风雷军的大将军独孤雷,乃是皇后娘娘的胞弟。他虽带兵有力,却为人狂傲。此次年节,他自要回京与皇后娘娘团聚。前两日路过金州的时候,他当街便掳了个女子。带回驿站整整两日,放出那女子的时候,女子已疯魔了。”
这像是一向张狂的独孤雷会做的事情。
芩婆子都不住摇头:“结果那女子也不是普通人,而是金州城法曹家里头的庶出女儿。法曹将事情奏折进京,今日送到皇上跟前儿。朝中分成两派,一派说该严惩独孤将军,另一派说独孤将军厥功甚伟,只一个女子罢了,不必在意。”
叶鸢鸢好奇:“王爷……是哪一方的?”
芩婆子看了一眼叶鸢鸢:“后宅女子,不可议论朝政。”
但她还是回答了叶鸢鸢:“王爷是铁面之人,自然主张严惩独孤将军。”
叶鸢鸢低下头,不让芩婆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多谢芩妈妈指点。”
可等元牧辰下朝,叶鸢鸢并没有见到他。
他入府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
叶鸢鸢只让厨房备好吃食温在炉灶上,方便元牧辰随时都能吃上热饭。
只是没有了元牧辰这个“碳炉子”,晚间叶鸢鸢的床铺,就显得格外冰冷。
半夜时分,她又起身熄了几块碳火,将汤婆子踢出被窝。
果不其然到了晨间的时候,叶鸢鸢的额头就滚烫起来。
芩婆子带着给叶鸢鸢的新衣裳进屋的时候,就发觉屋子里冷得厉害。
他一边帮叶鸢鸢添置碳火,一边自责:“奴婢今日定将人牙子带来,夫人的房中没人伺候还是不成!”
她自也看到叶鸢鸢虚弱之色,惊呼一声着人去宫中请医官。
叶鸢鸢勉强坐起身来问芩婆子:“王爷呢?”
芩婆子又给叶鸢鸢添置一床厚被子:“王爷半夜里就被左相大人叫去了,大抵一会儿就直接上朝去了。”
叶鸢鸢浅笑:“芩妈妈不用担心,我的身子皮实着呢。我乃府中通房,不可劳动太医院吧?”
芩婆子被叶鸢鸢的懂事弄得心疼起来:“鸢夫人放心,奴婢心里有数,自不可能惊动太医院的正经太医。咱们到底是王府,鸢夫人生病,太医院会有那些试学的医官前来给夫人瞧病的。”
她叫了粉瓶过来,拉了床榻上的帘幔。
不久之后,便有医官匆匆而来。
叶鸢鸢将手伸出床榻,腕上盖了丝帕,医馆才敢诊脉。
风寒之症,不算严重。
医馆让芩婆子去熬药,又吩咐粉瓶去找更多碳火。
房中唯余他们二人之时,那医馆才抬头,看向帘幔之后的叶鸢鸢:“鸢娘,你到底还是来了?”
叶鸢鸢抽回手腕,语气浅浅:“平潮哥哥,你要帮我。”
平潮叹息一声,清秀眉宇间忧思重重:“我知道,你是为栀子的事情来的。当年我们三人在人牙子手中流离辗转,曾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入宫之后,我与栀子相依为命,我应了她的,等她出宫那一日,便娶她为妻,然后将你接来京中。你直说,要我如何帮你?”
叶鸢鸢微微一笑:“就做一件事,在太医院帮我查一查,当日要给皇后娘娘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平潮叹息:“鸢娘,我会尽力,但你要知道,我只是个小医官。太医院的许多册子,我是不能看的,尤其涉及内宫的记档。”
“没关系。”看芩婆子已到窗外,叶鸢鸢的声音越发低了下来,“能查多少是多少,害了姐姐的人,我一个也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