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碑写帖二十余载,其实,一直都在思考书法的内容与形式----特别是适合自己的内容与形式。
始自陈广兴先生教我临写爨碑,认为其拙衲率真,天然素朴,适会老楚同志心无芥蒂,发自天然的个性。而振威将军爨寶子先生,外臣内王,通旷清恪,冰洁简静,对内爱民如子;戎晋归仁,道兼行苇,对外不畏强权,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便突然疾病,而殁于青春年少之际。族人自发撰文立碑,相与铭诔,以铭记其造福一方百姓的人格魅力。文如其人,字如其人。每每临之,如同与这位憨实如其名讳寶子将军对话,每次都是心灵洗礼与净化。有时候甚至羡慕嫉妒恨地为之感叹:全碑四百余字,为什么字字活灵活现,增之则长,浑然天成,恰到好处,如字字黄金分割,整体又黄金分割,让人叹为观止。
客观地讲,临写爨碑面临着严重挑战。爨碑浪漫与随性让其中的线条笔划,基本上毫无规律可遁。如果机械地以方笔棱角个性化处理,无疑是盲人摸象,而东施效颦。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琢磨怎么样才能所写的爨字内容与形式相统一。不敢奢期如弘一法师所书之“佛”,让人感觉无论是大乘,还是小乘,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而圆寂前的悲欣交集,就应该是这样的悲欣交集。
爨碑其实并不高大,字也在方寸之间,却气象巍峨,屹矗泰山,适合写大字以显其势。最近忽然觉得两边大字以立其意,中间释以小字以通其韵,也可能是适合自己,至少最近这一段时间,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比如这幅《安静》:
怡然坐窗下
一笑对秋菊
竹风唤雪趣
醉浊一壶酒
----就觉得有点淡然的感觉。安心是福,静能生静,顺其自然,就是道法自然。
二 怀旧
记得1932年,陈寅恪先生为清华大学出一副对联,题为《孙行者》,标准答案拟定的是“祖冲之”,也有以“胡适之”相对,也算颇结合实际。
前几年刘太品病愈岀院,老王同志庆新以四个古人名字,撰联以贺:
去病尚可喜
弃疾康为为
---历史人物之若霍去病,辛弃疾,尚可喜,康有为,又比“孙行者与祖冲之”上一境界。所以,一直在想,如果以老王同志之名讳为上联,该怎么对呢?比如说王字,能不能对赵?合不平仄,王庆新如果对赵孟頫,是不是有点像袁世凯千古,中华民国万岁,闹还天大的笑话。
二十多年以来,特别是第一见面,就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滴水穿石,长长一段话之后,就一直心存感激,该怎么回报呢?俗话说,秀才人情纸半张,一直在想回敬点什么,如果题写其主编的《华夏诗联书画》,显然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大自不量力。然而,写什么呢?既能表达心意,又能恰如其分。着实让人大费心神,简直夜不能寐。
今晨偶写《安静》释怀,忽然觉得怀旧二字,颇适合我们二人的心境。一转眼二十年前,我们两人的老朋友,都相距先我们而去,现在唯有怀旧,而且只能怀旧了,难道不是?正适这几天老王寄来近作《金石为开》,大有曹孟德志在千里之势,老骥伏让人明里感到有某种不平负之气,于是,聊以二两酱油以释:
王者怎服却
庆即纳乾坤
新则再伏枥
好雨正逢春
---至少还算中肯,肯定比网上广为流传的,那幅王大老板送给许大老板"许帝卓越且伟大"谦虚。为此,还故意把"舊"写低了半寸,意思是指人可常"懷"平常之心,却不要总沉迷于旧事,因为,当一个人总提过往旧事时,其实,是已经开始老了。而庆新同志,却却不然,新刚再伏枥,好雨正逢春,又怎么言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