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的75个小时,1994年宜春市农行城西分理处持枪杀人劫财案始末

运鹏谈国际 2024-04-01 20:28:32



1994年2月16日8时40分左右,宜春行署公安处(今宜春市公安局)和宜春市公安局(今宜春市公安局袁州分局)分别接到多名群众的报案称:8时20分左右在宜春市农业银行城西分理处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两名犯罪分子持枪闯入该分理处,打死一名男营业员,打伤一名女营业员并抢走巨款后逃跑。

接到报案后,宜春行署公安处王南生处长、邹友常、张锡华副处长以及宜春市公安局熊成苟局长带着一百多名干警于8时50分赶到现场,抢救伤员,了解情况,指挥开展工作。

根据走访目击群众和询问幸存的农行职工,案发过程被还原如下:

8时15分,农行宜春市支行城西分理处从运钞车(车号32-01666)上接收了两只装有当日营业用现金的白铁皮箱,分理处值班的会计晏斌(男、时年23岁)和出纳员刘青(女、时年30岁)与负责送款的市农行保卫科干部周怀玉和存款员吴云霞正常办理了交接手续,随后运钞车于8时13分左右离开。

90年代农行某分理处办理业务的场面

8时20分左右,在一名女储户存了100元现金并离开后不久,两名男青年一前一后进入分理处,此时晏斌和刘青正埋头处理手中的工作,对进来的人并没留意。先进来的男青年侧着身子靠近柜台,后进来的男青年转身将分理处的闸门拉下到距离地面只有30厘米的高度。在晏斌和刘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靠近柜台的男青年拔出一支枪砸碎营业柜台的玻璃,指到了晏斌的胸口。晏斌刚想站起来询问就被一枪打穿心脏,重重栽倒在座位上,当场身亡,鲜血不断从枪伤的伤口冒出,然后整个身子从座位上滑落到地上。

老照片,正在工作的农行会计和出纳

正在办理业务的农行工作人员

出纳员刘青在听到枪响后立即趴到柜台下并拉响了警报,并抱起装着现金的白铁皮箱子往后门的值班室里奔,然而持枪男青年从背后向她开了一枪,刘青当即中弹倒地昏死过去,钱箱也被摔了出去躺在她身前。持枪男青年从砸碎的玻璃窗破口钻进工作室,跨过刘青的身体俯身抱起钱箱,拉开了工作室的门出来。这时另一名男青年将闸门提到恰好容人猫着腰钻出去的高度,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分理处,骑上一辆旧自行车试图逃跑,然而由于沉重的钱箱令自行车重心不稳,只骑出不到10米就在大路的拐弯处连人带车栽倒在地,连枪和钱箱都掉在地上。两人随即抛弃了自行车和枪支,抱起钱箱徒步逃跑。跑出几十米远后,又有两名男青年紧随其后,在前两人身后20米左右的距离飞跑,四个人在汽车分局大门口右侧前的一条小巷子消失。

根据目击群众反映,两名歹徒穿着深色衣服,跟着他俩身后跑的两名男青年一高一矮,其中一个穿着三色拼花夹克衫,另一个围着白色马海毛围巾。四个人身高约1.60米至1.70米左右,年龄约16岁至25岁。

经过清点,被抢走的钱箱子里一共有148849.11元的巨款!

这是宜春地区自从解放以来被抢金额最大的银行抢劫案,由于案发地点位于一传十环城西路,是人员密度较大的闹市区,所以引起了强烈的舆情影响,也引起了省、地、市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时任江西省委副书记朱治宏、副省长舒圣佑亲自把电话打到江西省公安厅,要求江西省公安厅厅长丁鑫发尽快破案。

朱治宏

舒圣佑

奉省委之命,江西省公安厅五处副处长潘斌带着四名刑侦专家赶往宜春,指导协助破案。

与此同时,宜春行署公安处刑警支队和宜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迅速派遣警力封锁了通往现场的各个交通要道,封锁所有出城路口,严密查堵火车站,汽车站等各进出口,形成了一道以现场为中心的城市包围圈。同时,(县级)宜春市周围的乡村派出所全体出动,组织民兵、治安积极分子和联防队员上路卡关堵口,严密控制过往可疑车辆与人员,形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第二道包围圈。此外,和宜春市相邻的县市公安机关也纷纷组织警力上路查堵,形成了以宜春为中心的第三道包围圈。

至10时左右,来自宜春行署和宜春市的公检法机关和企业保卫部门以及宜春地区武警支队总共出动七百余名干警和保卫干部和二十名武警官兵陆续进入待命状态。同时抓捕犯罪分子的围捕指挥部在宜春工程机械厂派出所内成立办公,并分头进行现场勘查、调查访问工作。

一张90年代侦查员在某银行抢劫案现场进行勘查的画面

中心现场——宜春市农行城西分理处是坐西向东的五间房,东间为分理处的营业厅,西间为营业工作室,其余三间为空房。营业厅里进工作间的铝合金门被砸,营业柜台南边上方的茶色玻璃被打破一个高70厘米、宽20厘米的洞;北边的茶色玻璃被打破一个高140厘米、宽73厘米的洞。营业工作间里有三张办公桌,东面的办公桌为死者晏斌的工位,晏斌的遗体倒在办公桌旁边的地上,西面的办公桌为刘青的工位,在这张办公桌下提取到一捆10元票面的1000元现金和一副右眼镜片被打碎的金属框太阳镜。在营业柜台口提取到一枚鞋尖朝西的残缺旅游鞋印和一枚7.62毫米步枪子弹弹壳;在工作间的后门口有一滩95厘米长、15厘米宽的血迹,系伤者刘青所留。

留在现场的自行车、枪支和太阳镜等物证

在距离现场100米处的宜春医专第二附属医院第三门诊部门口发现一辆被歹徒遗弃的金狮26型自行车,一支长53厘米的改装猎枪,枪管为一根步枪枪管,用以发射7.62毫米步枪子弹,在市区杨家巷的一间无人居住的小屋后面发现了两个空的白铁皮钱箱。法医从晏斌的遗体内和刘青的体内各提取到一枚7.62毫米步枪子弹弹头。

金狮牌自行车

根据现场勘查和访问的结果,围捕指挥部对本案进行了初步的刻画:

1、作案时间在8时20分左右。

2、作案人数应为两人,不排除还有两人作为接应的团伙作案。

3、犯罪分子的年龄在15岁至30岁,一人身高为1.70米,其余三人身高为1.60米以上。

4、犯罪分子操宜春本地口音,且熟悉宜春城区地形。

5、犯罪分子具有改装猎枪的经验,或者可以请到专人改制猎枪。

6、犯罪分子为一伙受过公安机关打击、拥有猎枪的心狠手辣、胆大妄为的亡命徒。

根据如上分析,指挥部将侦查重点放在宜春市,具体范围是“六个查”。即:一查现场遗留的自行车,以车找人;二查平时携枪斗殴、有前科劣迹的重点人员;三查案发时去向不明的可疑人员;四查案发后形迹可疑的人员;五查死者和伤者的配偶、父母、同学、朋友等社会关系;六查负案在逃及外来人口、重点人口中的可疑对象。

王南生处长和邹友常副处长亲自带人查金狮26自行车的车源,经查明这辆紫自行车的车主系宜春地区食品公司职工刘某。但刘某在当天早上就开着一辆宝蓝色的“上海”牌轿车出去,现下落不明。于是,王南生当即通过无线电指令各设卡的小组:加强卡关堵口,锁紧口袋,特别盘查宝蓝色“上海”轿车。

上海牌轿车和司机

上海牌轿车

这也是上海牌轿车

11时20分,负责外围卡点巡查的龚国栋副处长在巡查途中,将刘某及宝蓝色上海轿车从北郊320国道旁的一汽车修理厂内查获。经查实,刘某在两年前就将这辆金狮26自行车转卖他人,而买下这辆自行车的车主反映:此车一年前在市箭道菜场被盗。据此,刘某的嫌疑被排除了。不过,被盗自行车的车主反映,这辆自行车的黄色人造革皮坐垫是被盗后新缝制上去的。

当天,在重点地区排摸出来的三十余名嫌疑对象经过审查也一一排除嫌疑。

当晚,指挥部迁到宜春行署公安处驻地,并改组为“2.16”特大持枪杀人抢劫案专案组,由公安处处长王南生任组长,并指定副处长邹友常、张锡华、市公安局局长熊成苟为一线正、副指挥,从地、市公安机关抽调得力干警二十余人专办此案。

为迅速查明犯罪身份,进一步开辟线索来源,造成声势。专案组在各级党委、政府的支持配合下先后召开了市区6个街道,附近4个乡镇的党委书记、乡镇长会议和118个驻宜单位保卫千部会议,通报案情,要求全面发动群众积极检举揭发、提供线索。

对现场提取的遗留物自行车、枪支等物证拍摄照片900份分发到基层组织群众进行辨认。同时,案发当晚就在地、市电视台以每隔一小时播放一次的频率播放关于“2.16”案件的情况通告,要求广大群众踊跃提供线索。对报告有功的,奖励一万元;对包庇窝藏的声明依法予以严惩。同时拨付专款组建特情耳目,通过地下渠道为专案组提供线索。

对此,群众们踊跃提供线索,根据事后统计,在整个破案期间,群众一共向专案组提供有价值的线索93条,可疑人员一百零一人。专案组对这些线索进行一一核实,附带侦破了其他刑事案件39起,其中重大刑事案件9起,抓获犯罪嫌疑人和负案在逃犯共十八名。

2月17日0时30分,专案组接到湖田乡派出所的报告:湖田乡某路边小饭馆的食客中有协查通报上的可疑男子,这些人吃完饭后往江西轴承厂方向走。

于是,专案组派出五十余名侦查员和武警驱车赶往湖田乡,将江西轴承厂以及周围地区进行搜索,一直搜索到6时天亮,却一无所获。

根据小饭店老板反映:案发当晚,他正在看电视上播放的协查通告,22时左右进来了两名20岁上下的青年人,双脚满泥浆,叫了饭菜后埋头吃饭;随后又进来两名男青年,其中一个围白色围巾,他俩坐在一边也叫了饭菜,一边吃饭嘴里叽叽噜低声说话。半个小时后四个人离开,付账的时候其中一个穿着夹克衫的青年拿出一张10元票面的人民币。四人走后,饭店老板觉得这四个人很可疑,就向湖田乡乡长反映情况,乡长闻讯后立即带着两名民兵驱车追赶,在江西轴承厂区域跟丢了目标。

……

16时30分,宜春火车站派出所传来消息:一名群众反映在火车站发现四名神色慌张的青年搭乘当日上海至长沙的旅客列车。不过经王南生、邹友常等专案组领导分析研判,否定了案犯外逃的可能性。

90年代的宜春火车站

19时,专案组召开了“诸葛亮”会,会上,负责专案组一线指挥的邹友常副处长作了如下发言:

“根据目击群众反映,案犯抱箱逃窜时曾互相用宜春口对过话。而对作案时间、地点的选择,除了表明案犯的预谋已久外,从另一角度来讲,案犯一定很了解宜春市的情况。从逃跑时案犯穿插小巷,隐迹之快,可以断定案犯在宜春市有落脚点。也就是说,此案流窜作案可能性很小。目前,案犯一定隐在城市某个角落,或者正在预谋逃跑。请大家在工作中务必注意工作方法,既要大造声势,又要防止打草惊蛇。另外,案犯在作案逃跑途中,目击群众很多,或许有人认识其中一、两个,关键是我们的群众工作还不够深入。另据查,16日8时20分左右还有一储户到分理处存过款。由此推定,我们当时与案犯只有20分钟的时间差。”

为此,邹友常进一步下令,查控对象以工厂职工为查控重点,以有自制短枪、短铳“历史”的人为中心进行排查。

2月18日上午,宜春地区麻纺厂长纺车间保全工刘江南进入了专案组的视线,此人曾在车间加工过短枪、短铳,被同事戏称为“枪王”,并且年龄,身高也与群众目击的一名犯罪分子的情况相符(刘江南现年30岁,身高1.67米)。

随即,专案组决定对刘江南及其家人和关系密切的好友进行全面控制,当天下午刘江南轮休,公安处刑侦科科长牛志毅、特警罗少华便衣进入工厂车间搜查了刘江南的工具箱,在工具箱内发现了一块留有枪托状弯形的余木。

随即专案组决定秘密抓捕刘江南。

2月19日8时30分,宜春地区麻纺厂保卫干部以询问事情为由将刘江南叫出了车间,在厂门前拐弯僻静处,牛志毅和罗少华突然从隐蔽处冲出,将刘江南控制住并推上了吉普车。

9时30分,在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宜春工程机械厂对面的一饮食店开店的刘江南父母被带到了公安处。其后,刘江南的妻子、弟弟、妹妹以及要好朋友一共十六人先后被带进了公安处的专案组驻地。

至此,案件有所突破,但刘江南的罪行仅仅部分查实,他的同伙是谁,赃款和罪证在哪里依然没有着落。为此,专案组调集了五十余名人手,对控制的嫌疑对象所在的宜春地区看守所、宜春市公安局看守所、胜利派出所、东方派出所等处进行分别询问。通过已经掌握的证据首先攻破了刘江南的弟弟刘江中的心理防线,认定刘江南系作案的犯罪分子之一;随后被攻破心理防线的是刘江南的妻子余经备,她供认刘江南分得的40000多元赃款和一些自制火药枪的木质零部件藏在家中。同时,余经备还供认出刘江南曾经策划并实施了发生在1987年2月1日宜春市东门的炸毁交通岗亭案。

随即,专案组在刘江南家搜出制造火药短枪的工具部件,并提取了做枪手柄的三块杂木,经技术鉴定与现场上提取的自制火药短枪的木质部件认定为同一整体。在刘江南家提取的一枚钢弹壳与死者晏斌身上提取的弹头经比对为同一类型;现场提取的自行车座垫是米黄色人造革皮,与在刘江南家提取的一块米黄色人造革皮经检验,人造革皮纤维为同一种类。同时在刘江南家、刘江中家以及刘江南妹妹的男友家总共收缴赃款34350元,另在宜春地区麻纺厂自行车棚砖墙内缴获赃款9200元。

面对铁证,刘江南不得不承认自己持枪抢劫农行城西分理处的犯罪事实,但拒不供认同伙。

然而,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余经备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很快供出了刘江南的同伙——铁路宜春车务段下浦站(位于江西省宜春市下浦乡的四等车站)扳道工俞涛(时年29岁)。

摄影作品:扳道工

当天中午12时,刚刚下班的俞涛在下浦站就擒。一开始俞涛还因为事先和刘江南有“攻守同盟”而死扛,但很快就全面丢盔卸甲,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专案组随即在俞涛家缴获了剩余的104099元的赃款(剩余的1000余元俞涛供称已经和刘江南一起挥霍掉了),以及一支自制短枪。

原来,刘江南因家庭建造私房而经济拮据,于1992年年底纠集俞涛制作了短铳并改装了猎枪,伺机想要抢劫银行,但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而一直没有下手。

1994年2月15日8时左右,两人携带短铳进入农行城西分理处伺机作案,但因为里面人太多而没有下手。2月16日早上8时左右,两人再度携枪来到分理处附近,看到运钞车开走,并等到一名存款的妇女离开后,趁着分理处没有顾客冲入分理处进行作案。

同时,两人还交代了1987年2月1日一同携带雷管炸毁东门交通岗亭,制造了当时震动宜春的2.1交通岗亭被炸案,因为刘江南因为交通违章被东门交通岗亭的交警罚款1元(1987年的1元还是值点钱的)。同年11月10日,两人蹿到凤凰路26号的郭建蓉家盗窃了价值3200元的彩电和录音机各一台。

交通岗亭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案犯到底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刘江南和俞涛一再表示只有他们两个人作案,没有别的同伙。甚至在交代时还不无得意地说:“我们看到电视里播放的通告后,心理暗笑。一个是我们的年龄超出了播放的范围,第二是你们把我们说成四人。”

为此专案组立即召开案情分析会,对这一问题进行核查。

龚国栋副处长认为仅仅依据一些目击群众判断就说案犯由四个人,理由并不充分。

而王南生处长表示:“从案犯作案的心理动机、从案件的预谋性以及现场助查情况分析,案犯极有可能仅有两人,就是前面抱箱跑的两人。案犯在现场时间很短,而且在作案前,就可能踩点、守候、内外情况应该当时都掌握得比较细致,一般不需要人在外望风。即使是四人参与作案,另外两人按常理应在现场一段距离以外的地方接应,而不可能在现场上跟在后面跑。从时间上分析,从枪响、警报鸣叫、案犯逃跑到附近群众发现案情。各个环节上需要的时间差,以20米的距离估计,也是比较合理的。另外两人很有可能是现场群众追赶,给目击群众造成的错觉。”

在整理群众查访记录时,一个老太太的证词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当时两个年青人抱着铁难从我身边擦过去,过后不久,一名围着白围巾的年青人追过来,我还以为是他的钱箱被人抢走。就指了方向,叫他赶快去追。”

根据其中一名青年围着的白色马海毛围巾,专案组进行了查访,查实了此人的身份——南昌大学91级学生黄任平,在南昌大学保卫部门的协助下专案组在宜春市新坊乡找到了黄任平,他承认案发当时自己就在现场,并且证实另外一个男青年是他的同乡——宜春可锻厂职工谢放生。并且提供了如下供词:

“我是南昌大学91级的学生。2月16日8时30分左右我与在宜春市工作的一位同乡(指谢放生)打算往现场方向搭车回老家。看见两名青年人抱着两个铁皮箱朝杨家巷方向跑。我们到现场发现出了事后,转身就追,我同乡半途到厂里叫人去了,我一人追到杨家巷与鼓楼路交叉口处时,没有发现逃跑的青年,我就与赶来的同乡及他的同事回去了,当时我还询问了一老太太。”

至于湖田乡小饭店老板看到的四名男青年,事后证明四个人都和本案无关。

至此,本案历经75个小时的侦办告破。刘江南和俞涛因抢劫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2月26日,两人因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并立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犯有包庇罪的刘江南的妻子、弟弟、妹妹等人也各有判决(具体判决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

0 阅读:14

运鹏谈国际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