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被买到齐家冲喜做了等郎妹。

第二年，我的「小丈夫」出生了。

从此，我在这个家任劳任怨，又当媳妇又当妈。

直到齐颂带回来他真正的初恋。

我才知道，在这个家我始终是外人。

于是我觉醒了，我决定逃出大山。

可当我的计划暴露时，齐颂却发疯似的吻住我说：「你还想去哪儿？」

1.

「今天你小丈夫又没跟着你啊。」阿翠一遍敲打着侵湿的衣裳一遍凑过来问。

我摇摇头。

「害，真好！你家颂哥都长这么大了。我跟你说啊，我婆婆可能怀孕了，我看见她吐了。」

阿翠和我一样也是等郎妹，但被卖到村子里三年了，婆婆还没有怀孕，眼下看着可能怀上了，阿翠干起活来也有劲了些。

我思考了一番说：「那你和你丈夫岂不是相差十岁？」

「这也没办法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嫌我年龄大。」

我和阿翠洗完衣服回到自家院子，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位女生，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一潭秋水，肌肤如象牙般洁白，个头也比村里的女生要高许多，她在这村子里面美丽得像黑暗中最深处的火焰。

我不禁的摸了摸我粗糙的脸颊还有手臂上因常年干农活日晒雨淋黝黑的皮肤。女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冲着我扬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顿时慌张了起来，眼见她准备快步向我走来，我躲闪掉了她炽热的目光，低头自卑的往屋里走。

就在这时，齐颂从里屋出来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叮嘱去屋里等着他。

我颤颤的点了点同意，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场面。

回到屋里，我又不禁的回想起刚刚院子里的女孩，正疑惑着是哪家村子的姑娘生养得这样水灵，婆婆的声音就打断了我的思绪。

「哎哟！这位就是知晓吧！快快进屋坐。」

虽说我在屋里，但墙与墙，门与门之间根本不隔音，门外的对话我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家颂哥儿没在学校里面调皮欺负你吧，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姨讲，看姨不收拾他！」

「姨，齐颂在学校可用功了，次次考试都是第一，老师们都夸谁家家长把孩子教的这样好，今天看来，果然姨你是名不虚传。」

只听婆婆笑得咯咯大声，我已经能想象得到婆婆那合不拢嘴的笑容了。

怪不得，原来是城里的姑娘啊，长得那么好看。

我承认我此时的心里有着羡慕和嫉妒两种情绪涌动，但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我实在说不上来。

今年是齐颂去城里上学的第三年，知晓还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同学。

可就是自从齐颂去城里上学之后，对我的态度冷漠了许多，有些时候甚至都不是冷漠，而是厌恶。

有一次我从村里的支教老师那里借了基本教学书来读，没想到钟老师之间把教学书全部送我了，我高高兴兴的从钟老师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虽说是二手的，但我也格外的珍惜。

想着接下来一个月的书都不用愁了，步伐免不了轻快了许多。

可一到家就看见齐颂阴沉这个脸，那是我第一次见齐颂发这么大的火，他抢过我怀里抱着的书，点燃了打火机一把烧了。

我想阻止他，可让我忽略了齐颂不再是当初追着我求抱抱的小屁孩了，此时的齐颂已经高过我快一个脑袋。

我踮起脚尖想夺过他手中的打火机，他可能是怒气冲天，脸猛的一下子就涨红了。

也让他手里的动作加剧起来。

当时的我只能绝望的看着那踏书慢慢的烧成灰烬。

可能是因为愧疚吧，从那以后齐颂每次放假回家都会带他不用的教学书给我。

房门突然嘎吱一响，我猛地抬起头只见齐颂推门进来。

我立马站了起来，他手里面拿着准备要给我的教学书。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把书甩给了我。

「拿去，省得你老是跑去跟那个人眉来眼去。我都给你这么多书了，你不会跑去找他了吧。」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齐颂。

齐颂发现了刚刚话里的不对劲，红着脸咳嗽了两声。

「那支教老师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好。」

「好！」

我拿到书了比谁都高兴，想也不想的答应着。

其实我后来也并不怨齐颂对自己的冷漠和厌恶，因为在这个村子里，和其他等郎妹相比，我算得上是幸运的了。

至少，他不会一不高兴就打人，在这落后的大山里，丈夫打骂妻子是很正常的是，何况我只是一个等郎妹呢。

可能是从小没有了父亲，婆婆把齐颂看得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没打过齐颂，齐颂也没有打人这个概念。

2

眼看快要到饭点了，我不得不走出屋门，为大家准备晚饭。

「你好！我叫顾知晓，是齐颂的同学，你可以叫我知晓同学。」

我很不适应的点了点头，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很正式很认真的在我面前做自我介绍。

「我叫阿让。」

知晓同学可能对着大山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我做饭期间一直围着我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说着大山外面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给她解释着大山里面的寻常事情。

可我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很喜欢和她相处。

在和知晓的对话中我知道了外面有一种可以载人飞来飞去的东西叫飞机，还有不要牛和马就能在地上跑的东西叫汽车，能让人相隔两地对话的东西叫电话。

「哈哈哈哈哈哈齐姨这么好，没想到齐颂的表姐也这么好相处呀。」

？

「表姐？」

「是呀，齐姨说你是齐颂的远方表姐，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惨，从小没了爸爸妈妈，来投靠他们。抱抱阿让姐姐……」

饭桌上我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我脑袋懵懵的，机械性的只是吃着米饭。面对着平时只有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的新鲜鸡肉都食欲全无。

婆婆也猜到了什么，但依然事不关己，夹了一块鸡肉给知晓。

而我的碗里突然出现了两块鸡肉同时夹进了我的碗里，齐颂和知晓对视一眼，我也强忍着泪水吃下了那难以下咽的鸡肉。

饭桌上有母子情深，同学情谊。

我便在一旁默默的吃着饭，像一个影子。

从小婆婆就对我说齐颂是我的丈夫，我这一辈子就是为齐颂而活，要守着齐颂过日子。

齐颂刚出月子那段日子，由于婆婆因生产落下病根，从此我就扛起的齐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大小事务。

婆婆当时奶水不够，齐颂饿得哇哇直哭，于是我迫不得已把家里仅剩的一筐鸡蛋拿去换羊奶。

我顶着瓢泼大雨，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的山里中。

鸡蛋在村子里是异常珍贵的东西，因为大家都会忍着鸡蛋孵化出小鸡。

但是当时的我心里只是想着一大框鸡蛋，可以换齐颂接近一个月够喝的羊奶了。

我腿脚跌滑，终于摔了一跤。

对于当时的我，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大雨中从村头走到村尾这么久的路程，到现在才摔跤，以及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了。

当时我的脑袋磕在大石头上，汩汩的涌着鲜血，又被大雨冲散。

篮子里掉出来两个鸡蛋，蛋黄和蛋清难看的挂在路边的野草上，也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齐颂还在家等着我换取的羊奶，可我当时却是疲惫得一点路也走不动了。

小小的我跌坐在大雨中，雨没有要小一点的意思，似乎也打算我小小的我也冲刷掉。

最后还是村里唯一医馆的钟大夫把我救回家。

3

我趁放牛的空闲，在后山的草堆上看着齐颂给我的书。

这个时候阿翠走了过了，看见阿翠脸上青一团紫一团的，我顿时就心疼。

一问原因，果不其然，阿翠的婆婆这次又生的女娃。

「你现在怎么办啊？你婆婆还能生吗？」

我拿着药膏给阿翠上药。

阿翠耸耸肩：「不知道呢，就算我婆婆还能生，我已经快十七了，等儿子出生，我都十八了。」

没有等到丈夫的等郎妹，是会被二手卖了了的。

我揪紧了阿翠的衣服。

「哎呀，别担心我了，我干活力气大着呢！我婆婆可舍不得卖了我。比起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现在村子里都传遍了，你家颂哥是不是在城里带回来一个女朋友，你可盯紧颂哥了。」

阿翠安慰我道。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我此时除了忍耐，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确实，自从齐颂带了知晓回村之后，村里面就流言四起。村里难得来了一个城里姑娘，因此不少人聚在齐家的家门口，想要看一看这位城里来的姑娘长啥样。

知晓哪里见过这阵仗，躲在齐颂身后不敢出来，却被大家调笑齐颂的小媳妇害羞了。

晚上，我见知晓已经睡下了，于是也准备回房歇息。

却见婆婆的屋里还亮着灯，我原以为是婆婆忘记关灯了，可我刚走到了房门口就听见了我的名字。

「阿让，你打算怎么办？」

婆婆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娘知道现在时代变了，现在外面的女孩啊，都不建议男人三妻四妾。依我看，真要让知晓留下来，得让阿让走。」

「妈！」

齐颂不满的出声打断。

「我和知晓就是玩得好的同学，你不要乱猜，而且知晓……」

「可是现在村子里都穿知晓是你城里的女朋友啊，你别想抵赖。」

落后的村里很忌讳男女走在一起，只要一看见一男一女走得近些，就觉得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种思想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从村名的脑中连根拔起的。

「那你要给阿让找什么人家？」

齐颂问。

「我看啊，钟大夫家的儿子就不错，还是个老师呢。我之前还介意阿让经常去找钟老师，现在好了，如果钟家同意，我就去跟他们谈价钱。」

「妈！你把阿让当什么了？而……而且钟家要不要阿让还是个问题呢。」

婆婆却说：「不要也没关系啊，你还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玩的李二狗吗？」

齐颂扯着嗓子道：「李二狗也喜欢阿让！」

「是他爸，李老狗。李二狗家里早就给他说了媳妇。」

「不行！阿让才多少岁！那李老狗都可以当阿让爹了！」

婆婆觉得很奇怪：「你小声一点！你发什么脾气？阿让过去不好吗？又不会让阿让冻着饿着，而且你瞧瞧方圆几百里的其他家买二手等郎妹的，五六十岁去二十几的有的是！」

最后母子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4

也是在最近，我能够感受到村子里的男人们对着我虎视眈眈。

这是的我已经十七快满十八岁了，已经初长成一副成熟的身躯，铺前已经微微隆起。

这让我走在村子里更加的拘束驼背。

后山的草堆上，是我难得的一片净土。

我推了推正在熟睡中的阿翠。

「阿翠，阿翠，快醒醒，咱们该回去了」

阿翠醒来，擦了擦自己口水。

「昨晚天亮才睡，我婆婆拿我出气，罚我打扫了一晚上，真的是，生不出儿子关我什么事！」

我担忧的问了问：「你婆婆说了什么时候把你嫁出去了吗？」

「她最近气出病来了，也没空管我的事，我已经在找后路了，你就放心吧！」

「我……我听见我婆婆，不，齐家姨要把我交给李老狗。」

阿翠心一沉：「阿让，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犹豫着。

「阿翠，我想跑出去！」

阿翠一脸坚定地看着我。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已经看好了逃跑的路线，阿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出去后不怕被饿死，你会算账，就去帮人家看店算账，我力气大，干点力气活也是可以的。」

我顿时也热血沸腾起来，这是我十八年人生中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

我和阿翠约定逃跑的日期是在三天后。

这天我天没亮就起床照常给一家子做早饭，没人发现我的不对劲。

早饭做好后，我就去屋里收拾行李，走之前我留下了一封告别信。

我想，这也算是一种体面的告别吧。

清晨刚微微亮，空气中还带着一点湿气，显得身上的衣服湿绵绵的。

我照阿翠的意思在宗祠见面。

阿翠带着我一路向山的另一边跑去，我们两人似乎都不觉得累一样一路狂奔。

我知道这是对自由的向往，或许翻过这座大山，还有第二座，第三座大山要翻越。

但这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

「阿让！」

我转身惊恐的看着不远处气喘吁吁的齐颂。

之间齐颂脸色阴沉，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