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刚开问孔子第一句，孔子就没回应，白公赶紧换了个方式问，这也是提问题的学问啊，有的中国人就是不明白这一点，你问了人家不想回答，你还问第二遍第三遍，不知变通，着实让人讨厌啊。

白公问孔子曰：“人可与微言乎？”孔子不应。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白公曰：“人故不可与微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

白公胜再问，“若以石投水，何如”？这换个问法可真是高明极了。他说假使拿一块石头丢到水里去，会怎么样？（石头丢到水里不就沉底了嘛！）孔子的答复更妙，“吴之善没者能取之”，吴国，也就是现在的江浙一带，靠水边长大，很多善于游泳的人，海底的石头都可以拿上来。

白公问非所问，孔子自然也是答有深意。白公再追问，“若以水投水，何如”，水倒在水里头呢？清水倒在海水里头，或者咸水倒在淡水里头，您看会怎么样？

“孔子曰：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淄、渑就是山东两条水，一条是清水，一条是混水。清水、混水在一起，流得快的水性硬，流得慢的水性柔和。两种不同的水混在一起，齐桓公的厨师叫易牙，一尝便知。易牙这个人，水到嘴里一尝，就知道是哪里的水，做某一种菜可以，做另外一种不行。白公与孔子两个人在打哑谜，禅宗讲打机锋。

白公听到这里，就愣住了，傻了。难道说“人故不可与微言乎”，照孔老先生你这样一讲，天下高明人就难办了。

“孔子曰：何为不可”，孔老师反问说哪有这个道理呢，当然可以啊，其实孔子已经答复他了。可惜白公没听到，作为读者的您听懂了吗？他开始第一问，孔子就已经答复了，他没有懂。第二次又问了，孔子否定了。第三次又问，孔子又否定了，还不懂。所以白公这个人注定是要失败的，不能当汉高祖。

“唯知言之谓者乎”，孔子说要讲给懂的人听才行啊，换句话说是骂了白公。不过孔子看他可怜，又讲“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注意“言言”这两个字，上面这个 “言”是名词，是所说的话，下面“言”字变成动词，讲话叫做言。孔子这里讲得可是做人做领导的大道理啊：一个人的修养，善于听话的人才能善于讲话。能够坐下来听人家乱七八糟地吹牛，听了半天不答复一句话，每一句话都听清楚了，这个人可以当领导了。对的、不对的，黑的、白的，各种意见，你统统静静地听，都听得很清楚，然后要点在哪里，怎么解决问题，几句就答复了。所以真正的知言人，“不以言言也”，是无话可讲，不需要讲话，就是已经讲了。你问我，我已经答复了嘛！这个就是答复。孔子看他好可惜，只能很仁慈地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