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晨曦在东边天际撕开了一道口子,金黄的亮光从云层后射了出来,照亮了顾曦迷迷蒙蒙的双眼。
白皙姣好的面容被裹在一条薄毯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个猫儿一样,显得温顺娇媚。
顾芸趁着宫里的内侍被请去喝茶的空档,把顾曦塞入宫车里,小心翼翼嘱咐道,
“入了宫,就要谨慎一些,切不可行错一步,你与我摸样相仿,一旁人也发现不了,不过若是真的发现了也无妨,宫里只规定去人,又没说非得是我….”顾芸自顾自说着,笑起来露出两颗狡黠的小虎牙。
顾曦明媚的面容闪现几分漫不经心,显然不想听她这一套。
一个月前宫里传来旨意,太后娘娘要在五品官吏府邸为皇家子弟择婚,每家每户自然是选府中最出色的姑娘去,顾家是四品侍郎府,论着规矩也该长姐顾芸去,顾家长辈也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顾芸出身尊贵,在京中有才女的名声,长相又出众,长辈觉着送她入宫,虽然不一定能捞个王妃,至少也能嫁个郡王或世子。
可偏偏顾芸有心上人,这事她不敢直接忤逆,于是就出了这个馊主意,将刚被接回来不久的二房嫡女顾曦给顶了上去。
顾芸见顾曦面上并不喜庆,又笑着开解道,
“你别不高兴,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的容貌犹在我之上,这次入宫,没准能入贵人的眼,将来得以高嫁,你谢我还来不及呢!”
顾曦不想听她絮叨,细细的柳眉蹙起,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
顾芸笑了,拍了拍她有些冰冷的手,顺手将自己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定叫祖母今日把三妹妹放出来。”
顾曦不再多说,裹了裹毯子,歪在宫车里的小塌上闭目补觉。
顾芸朝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心领神会,立马点着头放下了车帘。
顾芸为了不被家里人发现,她把自己的贴身丫头借给顾曦用,转身望见门口大红灯笼下,哥哥将来接人的内侍和侍卫恭敬送了出来,连忙往角门去了。
她早已经想好了法子,回去就装病,弄出一脸麻子来,届时祖母和父亲只会夸她临机应变,不会怪罪于她。
这边太监收了打点的银子,吃饱喝足腆着肚子坐在了宫车前面,又见顾家的婆子丫头在外面候着,便知人已经进去了,不作他想,立马吩咐侍卫驱车回宫。
华丽宽大的宫车里,顾曦眼皮抬都没抬,仿佛是困得厉害,一直窝在毯子里没吭声,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容投下一层阴影,睡颜宁静安和。
春梅见了暗暗瘪了瘪嘴,一个被商户养大的女儿,如今还在这里摆什么谱?
又想起自家小姐的吩咐,琢磨着得教她些规矩,省得给顾家丢脸,于是就在那里阴阳怪气说道,
“二姑娘,宫里的规矩可大着呢,您有空睡觉不如听奴婢说说规矩,也省的回头进去别人说咱们是乡巴佬。”
顾曦闻言募地睁开了眼,目光冰冷看着她,“什么样的人叫乡巴佬?以下犯上没规矩?还是长得难看嘴还碎?”
顾曦回来一个多月,受尽了丫头的冷眼,眼前这个春梅便是“个中翘楚”。
春梅被噎了个倒仰,下意识就要回过去,却对上顾曦那双绝美又沁着冰水一般的眼神,顿时吸了一口气,心想着回去再跟她算账,于是垂着眸道,
“奴婢自知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奴婢一般见识,奴婢这次入宫一定全心全意伺候着姑娘您。”
顾曦理着衣裳,轻轻一笑,“你会不会全心全意,我不知道,但是还想提醒你,入了宫,若是有了差处,我好歹是侯府小姐,你可什么都不是,可别到时候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春梅面色霎时一白,心里那一点鄙夷和傲气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倒是忘了,在顾家她是第一丫鬟,出了顾家,她什么都不是。
心知自己这一入宫,身家性命都被顾曦捏着,顾曦若趁机想落她的错处,可是轻而易举。
春梅暗暗心惊,这个二小姐自打回来就跟个软面糯团似的,任谁拿捏欺负,原来心里还是有几分城府的。
当下不敢再小看她,连忙规规矩矩跪着,“奴婢一定谨遵姑娘吩咐。”
顾曦不再理会她,继续闭目养神。
这一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自打回京,顾家就是个大染缸,亲情没感受半分,算计倒是无处不在,如今她便是一叶浮萍,苏家回不去,顾家待不住,倒不知何处可依。
顾曦别去心中最后一丝酸楚,宫车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宫门口人头攒动,秩序井然。
顾曦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那红墙高瓦,森严瑰丽,
“顾姑娘,随咱家来吧!”内侍得了银子笑眯眯唤了她一声,
顾曦将薄纱拂开,露出一张惊艳的面容来,朝内侍福了福身,“遵命。”
一路眼不抬气不喘,跟着内侍到了储秀宫。
宫里给每位闺秀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间。
内侍将人领到,一应箱笼放下便告辞了。
屋子里只留下主仆二人。
一旦入了宫,春梅心气儿就弱了不少,立即将一应衣物整理的妥妥帖帖,身为顾府第一大丫鬟,嚣张跋扈是真,捧高踩低是真,可并不愚蠢,被顾曦敲打了后,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顾曦独自坐在窗下,望着外面那一排娇艳的桃花发呆。
“姑娘,您喝口水!”
春梅收拾好给她递来一杯热茶,顾曦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春梅顺着她的视线往外面瞄了一眼,见有不少姑娘丫鬟簇在桃花树下喜笑颜开,不由道,
“姑娘,外头很热闹,咱们要不也去凑个趣?姑娘入京一个多月,还不认识什么人,何不借此机会接触接触?”
春梅跟着顾芸在京城混迹,对各家大小姐情况可谓是门儿清,有心在顾曦面前露一手。
顾曦摇了摇头,歪着身子把玩手里的绢花,“人多是非多,我毕竟不是长姐,还是低调些好。”
她话音一落,外头传来一道张扬的笑声,
“顾芸,你来了怎么也不吱声呀,快些开门,我有事找你。”
春梅听到这个声音,神色陡然一变,露出几分惊恐来,顾曦看了她一眼,当下便知不妙。
该来的还是来了。春梅飞快的在顾曦耳边说道,
“二姑娘,忘了告诉您,我们姑娘打小有一位死对头,那就是延平侯府的沈大小姐沈蓉,她母亲是郡主,父亲是南军副都督,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
顾曦听到这里,脸色就变了。
顾芸怎么会愚蠢到得罪这样的人物?
可惜容不得她多问,门已经快被人拍烂了,在宫中都能如此嚣张,可见底气十足。
顾曦强忍着没发火,起身吩咐道,
“去开门!”
春梅战战兢兢的跑去门口,虽然是慌,却也不乱,连忙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长得有些圆润,神色极为傲气的姑娘立在门口,
她穿着件红色缎面海棠衣裙,将那圆滚滚的身子裹在里头,脸上的胭脂也涂得极厚,显得越发….嗯,不想描述。
换做以前看到这位沈大小姐,春梅总要暗暗讽刺几句,可今日却不同,她满脸谄笑,
“都怪奴婢手脚笨,慢了些,沈大仙女莫怪!”
沈蓉居高临下瞥了一眼春梅,心想这丫头今日怎么这么识趣,是不是今日打扮格外出挑的缘故,遂得意的弯了弯唇角,跨入了门槛。
随后抬眸往里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顾曦身上时,霎时就怔住了。
只觉得眼前的姑娘生的太美了,面若银盆,眸若朝露,极天地之灵华。
就这么瞧她一眼,特别赏心悦目。
可意识到这也是赏花宴的竞争对手后,沈蓉脸色就垮了,
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嫉妒,
“你是谁?”她微微抬起下颚,自然看出她不是顾芸。
顾曦注意到沈蓉的不善,十分无奈,当即福了福身,“给沈姑娘请安,我是顾府二小姐顾曦,这一次长姐病了,顾家选我入宫。”
沈蓉闻言冷笑了几声,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道,“我看你是仗着自己的姿色,愣是把自己长姐挤走,好来攀高枝吧?”
顾曦脸色微微一变,她从来不想招惹是非,可偏偏麻烦找上门。
这时沈蓉身边一个丫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沈蓉再次看向顾曦,眼里布满了嘲讽和得意,
“哟,我失敬呢,原来你就是顾家那个被抱错的真千金,从小在商户里养大的吧?顾家没人了吗?怎么弄了个乡巴佬来?”
沈蓉故意拔高了声音,霎时引来了不少姑娘围观。
很快,门口那宽宏的长廊上挤满了人,一个个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顾曦,一开始都被她的容貌所惊艳,随后又一个个鄙夷的觑着她。
乡巴佬!
商户女!
长得美又怎么样,还不是狐狸精媚子只会勾引人。
沈蓉是故意的,就是叫大家来围观奚落她。
顾曦眼眸眯了眯,眼底隐隐压着怒意,神色冰冷盯着沈蓉。
她养父母是苏州城的巨富,她从小到大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从未被人指指点点过,更不曾受过这等委屈。
这京城的锦绣高粱还真是….令人不齿。
顾曦声音清冷,冰冰凉凉道,“我是出身商户女不假,可我爹娘从小教导我,为人清正,不要随便嚼人是非,我以为诸位是天子脚下的名门贵女,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些规矩,原来也不过如此。”
沈蓉顿时变了色,指着她骂道,
“你什么意思?”
顾曦正待回话,忽的发现有一人立在众人之后,便佯装不知,垂了垂眸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沈大小姐,这里是皇宫,沈大小姐既然有皇家血脉,更得替太后娘娘和陛下争光,别在这里大呼小叫才好,省得别人说沈家没教你规矩!”
沈蓉闻言怒火中烧,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扬起手就要甩顾曦巴掌。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厉喝,
“放肆!”
沈蓉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看到一面如冠玉,长得一双潋滟桃花眼的男子大步走上台阶。
姑娘们纷纷避让,屈膝行礼,“给五王爷请安。”
五王爷陈御不疾不徐扫了诸位闺秀一眼,暗道不愧是花团锦簇,目光最后落到顾曦身上时,微微吸了一口气,
刚刚远远的瞧,已经发现此女容貌不俗,待近距离细看,更是发现她五官极为精致,明润水灵,望一眼便能让人沉沦。
沈蓉见他一来就盯着顾曦瞧,气不打一处来,咬着后槽牙瞪着他,“王爷!”
陈御不情不愿回了神,视线扫向沈蓉,颇有几分嫌弃,一棵葱非要跟一朵花比高下也是不自量力,当即眉头皱起,“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储秀宫动手打人!”
沈蓉鼻子都气歪了,指着顾曦,“她对我不敬..….”
陈御对沈蓉的德性了如指掌,当即拂袖道,
“你不用狡辩,也别妄想冤枉人,这是她的房间,你闯进来挤兑人还有理了,待我回头见到你娘,叫她好好管教你。”
沈蓉一听要找她娘就有些泄气,只能梗着脖子不敢吱声。
陈御再看顾曦,只见她低垂眼眸,长长的眼睫如鸦羽一般留下一片剪影,静如处子,明艳娴静,仿佛是一幅春花朝露图。
顾家有个被抱错的女儿,前不久在京城也闹得沸沸扬扬,身为京城纨绔王爷,陈御也有耳闻,却不知原来是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行了,下午太后娘娘就要见你们了,别在这里聚着,都各自回屋吧!”陈御帮着顾曦赶人。
沈蓉再嚣张也不敢在王爷跟前造次,当即忍气吞声走了。
姑娘只得散去,离去时眼中嫉妒之火更浓。
顾曦被人从小嫉妒到大,倒也习以为常。
把人赶走后,陈御负手笑呵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曦规规矩矩屈膝一礼,垂着眸道,“臣女顾曦,给王爷请安。”
陈御见她脸都快埋到胸口下,不由失笑。
刚刚他才帮她撑了腰,她却这副避嫌的样子。
他虽花名在外,却也是个护花使者,绝不会叫人家姑娘为难的。
他还想问几句,见顾曦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遂作罢,
“得了,你好好休息吧。”
一出门,他的小内侍赶忙窜了过来,
“我的小祖宗诶,您干嘛往这边跑?这可是陛下的储秀宫!”
“储秀宫怎么了?不是说好给我们选妃吗?本王提前过来瞧瞧不好?省得漂亮的姑娘被别人抢走了!”陈御刷的一下打开手中的玉扇,悠哉游哉的扇着。
内侍暗道主子爷心可真大,又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压低声音道,
“您以为太后娘娘张罗这么大阵仗,真的只是为了几位王爷和郡王?”
陈御闻言倏忽一下收了扇子,抬眸望向御书房的方向,那里碧空如洗,一排大雁在金黄的脊兽上盘旋几圈飞向蓝天深处。陈御想明白其中的干系,不由砸了砸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皇兄也看不惯这些莺莺燕燕,本王提前来瞧一瞧,也好选位满意的侧妃。”
正妃的人选是不想了,他亲娘已经撺掇着太后给定下了,但是侧妃他可以做主。
脑海里闪过顾曦那惊艳的容色,暗道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陈御笑嘿嘿往淑太妃宫里去。
这边沈蓉被当众下了脸,对顾曦是恨之入骨,她懊恼的踏入隔壁房间,径直走过去抱住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的胳膊,
“姐姐,你帮我想办法出出气。”
王韵正在剪一盆兰花,不由推了推她,“怪谁呢,你自己脑子不清醒,偏偏在这皇宫教训人。”
沈蓉满脸羞恼,“我哪知道五王爷会来呀!”
王韵失笑,专注着剪花枝,并不接话。
沈蓉做事一向没脑子,她也懒得说她。
沈蓉见她不搭理自己,心里不服气,又讨好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王姐姐,你可是我们京中的第一美人儿,可不能被她抢了风头。”
王韵微微变了色,有些不恁道,“我是什么身份?跟她一个商户女比?”
沈蓉泄气了,知道自己说话恼了人家,又讨好道,“是呢,姐姐出身太原王氏,太原王氏乃士族之冠冕,顾曦算个什么东西,给姐姐提鞋都不配。”
王韵吩咐丫头把剪好的兰花端出去,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才重新坐在了沈蓉对面,
“你也是,跟她置什么气?你沈家堂堂嫡女,当今郡主的亲生女儿,无论嫁给谁都是做正妻的,她再美艳也是个妾的命,今后还不被你踩着?你可不要自降身份跟她计较!”
沈蓉闻言吁了一口气,拍了下自己脑袋,“姐姐教训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其实我是不怕她的,只是姐姐待会儿可以瞧瞧她,我就怕她入宫,在姐姐跟前碍眼呢!”
王韵闻言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她是王家嫡长女,祖父又是当朝中书令,之所以年过十七还未订婚,可不就是等那位吗?
一想起那渊渟岳峙的身影,王韵不由微微失神。
她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清隽雅逸,又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矜贵和疏离。
登基三年,宵衣旰食,醉心朝务,年过二十,后宫至今空无一人。
说他不近女色,那可是实打实的。
这些年,太后和朝臣百般劝谏,可惜他却熟视无睹,甚至曾有一回,几个宰相撺掇着五王爷给他龙床上塞了个美艳的宫女,他大发雷霆,将人丢出去不说,还把五王爷给打了二十大板,在那之后,再没人敢提给他纳妃的事。
到底是一国之君,没有子嗣是不成的。
王韵捏紧了些手中的袖帕,她年纪也不小了了,这一回再不成,怕是等不下去了。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她,我倒是有个法子。”王韵朝沈蓉招了招手,沈蓉附耳过去,只听见了她轻飘飘讲了几句,沈蓉神色大喜。
“还是姐姐高明,不着痕迹呢!”
下午太后与诸位太妃召见所有闺秀。
顾曦上午已经“大出风头”,这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索性大大方方露面,她着了一件湖蓝色的香云纱云锦,绣的是缎面红梅,一颗老树虬枝,上头点缀着细细密密的红梅,颜色鲜艳而清雅,上身再披了一件姜黄色的披帛,衬的那身形妩媚窈窕,裙带当风。
她生的极美,一举一动皆清雅,性子又好,不是那等咄咄逼人,就是宫女也都争相要悄悄瞥她几眼。
顾曦一路跟着内侍穿过几条游廊,到了永宁殿。
太后和太妃们还没到,姑娘们三三俩俩在廊下凑在一处小声议论,顾曦独自一人立在一根柱子旁。
王韵是最后被两个同行的姑娘簇拥着过来的,她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心里记着沈蓉的话,忍不住稍稍环视一周,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顾曦。
沈蓉也看到了顾曦,忍不住扬起唇角,喊道,
“顾曦,你过来,给你介绍一位姐姐认识。”说着她指着王韵道,“这位王姐姐可是我们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你还不过来拜见拜见。”
顾曦和王韵同时皱起了眉,随后又相视一眼,王韵脸色就更难看了。
果然是很罕见的美人儿。
顾曦暗暗好笑,干脆走过去,朝王韵施了一礼,“见过王姑娘,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韵暗暗吸着气,听着这话却觉得有些刺耳,
“岂敢,顾姑娘确实容色动人,看来蓉儿眼光不错。”
王韵把最后四个字咬了咬,余光瞥了下身边的沈蓉。
沈蓉讪讪地,她这是又做错什么了吗?
恰在这时,内侍高呼太后已到,众女秩序井然入殿,齐齐下拜。
顾曦落在了倒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她心里略略有几分紧张,希望太后不要注意到她,不然问起来可不好回答。
她在这宫中孤立无援,若是出点什么事,怕是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她不敢抬头去瞧太后是怎番摸样,也不感兴趣,虽然在江南,时不时便有人畅想宫里的娘娘们是怎番光景,可真正到了此处,却只有紧张的份儿。
上方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顾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随后就听到太后身边的内侍开始唱名,依着门第品级一个个叫上前给太后请安。
顾曦注意到,内侍不会叫闺名,只会叫姓氏排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宫里没有认定是顾芸,那就没有大碍。
今日入宫的闺秀,太后和太妃们也都耳熟,毕竟太后光给皇帝相看,把这些闺秀的画像都给翻来覆去看遍了,对于其中一些家世显赫的姑娘,还会叫过去唠几句家常。
顾曦规规矩矩站在后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倒不是她怕累,而是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精神还高度紧张,自然有些吃力了。
宫里的太妃们平日都很闷,又没机会出宫,这不,看到姑娘们跟枝头伸出来的嫩花朵儿似的,拉着这个瞅着那个就说远了。
后来沈蓉等不急了,跑了过去,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
“太后娘娘,您眼里只有王姐姐和卢姐姐,根本忘了蓉儿!”
太后喜欢年轻的姑娘,沈蓉虽然长得并不貌美,却有几分娇憨可爱,太后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儿道,
“瞧瞧,又调皮了吗?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害躁….”
沈蓉平日没少跟她母亲进宫,太后平日都很温和,她胆子又大,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多顾忌,
“太后娘娘,蓉儿知道您喜欢貌美又有才情的姑娘,所以这次便拖着顾家的大小姐顾芸一道入宫来,给您请安呢!”
顾曦闻言猛地抬头,面色顿时发白,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娘亲说,京城可不比苏杭,那里的人呀,心里都有九窍,弯弯绕绕的,不小心就被人给算计了去,所以娘亲叫她一再小心,如今倒是应了那句话了。
沈蓉这是在算计她!
是她低估京城这潭水的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