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口述：

65岁的父亲打电话，说：孩子们放假了吧，来山上摘杨梅，比花钱去采摘游玩还好。

娘家山上有很多很多杨梅树，几十年了，以前是村里集体种的，每年6月份，村里会让人价高者得，承包杨梅山，承包杨梅的人会雇人在山上砍柴，割草，摘杨梅，然后将杨梅挑到山下卖。

然而街上那些杨梅越来越好吃，品种越来越多，老家山上的杨梅还是以前的那种，就没人承包了，没人承包的杨梅就也没人打理了，没人打理的杨梅山就荒下去了。

村庄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是到山下买房子了。杨梅都成为野生的了。

再后来，有人觉得这些杨梅树是天然的，好吃的，就过来吃苦摘杨梅了。

为什么说是吃苦呢？因为杨梅山上树很大，草也很大。你就到杨梅树下的时候，你可能身上都被荆棘割破了。

我们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在山上住了，因为父亲都是在山下城市里面做生意。

我只有一个哥哥，哥哥在城市里办厂，我有一个侄女，也有一个侄子。

我也嫁到了城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的孩子跟侄子侄女年龄相差不大，都是今年中考，并且还有两个都是上小学的。

我的父亲在60岁的时候就直接说不做生意了，拿着钱回老家养老。

我们也很无奈，因为父亲的性子很倔强。尤其是哥哥，他不想让父母到山上老家生活，因为老家山上已经不到十户人家了，也没有年轻人留守了。

山上的人们大都迁下来了，一条山路已经破败了，一般的车还是开不上去的。

哥哥说父亲60岁正年轻呢，继续做事情，何况只是做生意，有没有多劳累？

父亲说：我都做到60岁了，给你们买了那么多房子，城里有房子，镇上有房子。你们还有店面。还有厂房，我60岁了，我也该为自己生活了。

父亲这么说，我们也就没办法。

父亲和母亲就到山上去住了。

到山上有一条公路，是很漂亮的公路。

公路到村庄的时候也有一条山路，是水泥路。但是村庄里面那条路已经破败了，也没有人修了。

父母执意要回老家住。老家的房子还是石头房，都快塌掉了。父亲把房子重新修缮修缮，就住下来了。

但是村庄的路，实在是不行，尤其下雨天的话，都是坑坑洼洼。

于是父亲还有哥哥，还有老人留守在山上的那些子女一起凑钱，把村里的路重新修了一下。

父母在老家就过上了自给自足的幸福养老生活。

母亲在山上还养了鸡，父亲还种了梨树，甚至还有油茶。

父亲很少下山给我们送菜，而是打电话给我们说菜已经可以摘了，梨子可以摘了，你们到山上来摘吧，带着你们的孩子上山来摘。

我和哥哥有时候很忙，也没时间去山上，但是父亲总有理由让我们去山上。其实让我们去看他。

从我们城里到山上，拐拐弯弯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想让我们知道我们的根在哪里？

每次父亲让我们去，都是让我们两家一起去。

父亲会给我们鸡蛋，很多菜。

每次我和哥哥两家在老家里一起吃饭的时候，看着小时候的那张方桌，小时候的那个灶台。

父亲都会说：你们要及时沉下心来，外面的世界太繁华，不要乱了眼睛，不要盲目投资，不要盲目自信。有了钱就多做善事撒出去，水满则溢。

有时候，我和哥哥也不愿意回山上，开车都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的事，我们也很忙的。

父亲会给孩子们说到山上摘梨子，摘什么东西，孩子们就乐颠颠地要求过去。

孩子们认为回老家就是旅游一样。像父亲说的，这是免费旅游，这可以让孩子知道自己老家在哪里。

这日子过得也很愉快，突然今年过年的时候，父亲提出来要在老家盖房子了。

我就纳闷了，我说父亲：你不是说老家的房子古色古香，是旅游景点吗？你就要住这样的房子，接地气吗？

父亲说：房子古色古香，但是孩子们不喜欢住，住着不方便。以后你们来往的时间还多着呢，把房子盖好，你们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放松的地方，放松心情的地方。孩子们放假也可以在这里住，而不是早上来，下午就回去的，像个过客一样。

这是我们的老家，我们回老家的时候应该要停下脚步，在老家好好的休息。

哥哥说这些年生意不怎么好，说：老家的房子，也就你两个老人住住，我们的孩子，我们以后也不会回老家住的。他们又不是在这里出生的。

父亲就生气了，道：他们不在这里出生，但是他们的根是在这里的，他们是属于这个村庄的人。

我看了看村庄，村庄没有一家是盖新房子的。大家都搬到山下去了。

我说：你这盖个房子没有30万怎么盖啊？再说村庄所住的人也不到十户了，那些人老去后，还有谁在村庄里住？这个村庄都已经不存在了。

父亲说：我又不要你们掏钱，我自己有养老钱，我把我的养老钱拿过来盖房子，怎么样？没人住，怎么啦？我和你母亲一起活到99岁，还可以守住村庄30年。

哥哥说：好吧，盖好房子了，也是个避风港。

因为房子只能原拆原建，原来的房子必须拆掉了才能盖。

村庄很多人的房子都空着，父亲也不去租房过渡。

父亲拉了一个移动铁皮房子。将老房子的东西都搬到了铁皮房子里。将老房子拆掉了。

老房子是父亲两兄弟的。

父亲两兄弟，大伯在外省做生意，定居在外省，堂哥堂姐他们都是在外省成家立业的。

听说父亲拆掉房子要盖新房子。大伯说把他们那份地基也盖起来。这样啊，他们老了，落叶归根回老家也有个地方停灵的。

琢磨着大伯这句话，我也想起了，我还有个亲戚在外面生活了一辈子了，八九十岁了，还非得在老家盖个房子，原来就是为了身后事有个地方栖息。

房子很快就盖起来了。也不盖高，两间两层的就可以。和大伯家一起盖。

其实我们觉得这房子没有多少必要，你盖的好也罢，总之，除了父母住，还有谁能住？

看到父母天天乐颠颠地看着房子，一天天地盖高，那么满足。这种快乐比他们给我们买房子还要多。

现在的人不都是花钱买快乐吗？父母他们花钱盖个房子不是更快乐吗？更实在吗？

我们也就想开了。父母身体健康。他们活得更长久一点，获得生活更有质量一点。他们想盖什么样的房子就盖什么样房子。何况他们又是有这个能力，又没有说麻烦子女。

我对儿子说：你姥爷叫我们去山上摘杨梅。

女儿非常兴奋地说：好啊，好啊，我们可以去姥姥家玩了，姥姥家可好玩了，比那些风景区也好玩。

女儿随口就唱起来：外婆的澎湖湾，我要去姥姥家的杨梅山。

儿子说：我可以去探险了。姥姥家山上枝繁叶茂，那些老房子都可以探险的，我可以叫上我几个同学吗？

嫂子打电话过来约好我们周末都一起去山上老家。

哥哥说父亲种的菜地，他也帮忙锄地了呢。他周末也要过去到山上帮忙锄地，锻炼身体。

还有老家盖房子了，哥哥也想去看看，帮忙一下。

父母在，我们尚有归途。

我和哥哥两家又开始拖家带口地往山上跑了，往老家跑。

老家有油茶，有杨梅，有梨子，有花有草，有放松心情的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