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口述：

母亲是娘家的长姐，说好听点，是帮扶娘家的。难听点，是伏地魔。母亲一直是无怨无悔的，父亲却是无可奈何的。

母亲才19岁的时候就嫁给了母亲，当时爷爷奶奶都瘫痪在床上，家里又只有2间平房。

父亲是老来子，父亲比大伯的大儿子（堂哥）还小一岁。

爷爷奶奶瘫痪在床的时候，大伯，二伯，三伯，他们都不愿意照顾，于是看当时娶不上老婆的父亲，守在爷爷奶奶身边，一合计，忽悠了一个山村里的女孩。

父亲的村庄挨着镇，自称城里人，母亲娘家是在山坳里，需要翻山越岭才能走到镇上。

外公觉得父亲是城里人，城里再穷也没关系，做个生意都能吃饱饭，都不怎么样到镇上卖个菜，都比他们少走两个小时的路。

于是外公请人做了一套嫁妆：餐桌子，衣柜，厨柜。

因为父亲穷，也没给聘礼，外公请人做的嫁妆也没有钱上漆，做好了就送过来了。

四个舅舅送嫁过来的，才发现父亲不仅仅不是镇上人，也是村里的人，也是要种田的，家里两个老人都是瘫痪在床上。

那时候四个舅舅都小啊。舅舅才17岁。舅舅和三舅舅是双胞胎，都是15，小舅舅13岁，还有二姨8岁，小姨5岁。

外公说：行了，行了，比我们翻山越岭的要强。再说你姐姐下面弟弟妹妹那么多，别人给你姐姐介绍的不是少了一只眼睛的，就是腿不能走的，这个姐夫长得端端正正，就不错。

至于两个老人瘫痪在床，嫁女做儿媳妇的，伺候瘫痪的老人都是给子孙积德行善。

母亲就嫁过来了，她就开始照顾爷爷奶奶，让父亲腾出时间，让父亲出去挣钱。

离镇上大菜场很近，父亲就在大菜场进些菜，拉着板车，走街串巷地卖菜卖水果。

家里就两亩地，种的稻子交了粮后，也不够一家人吃大米。

母亲就在房子周围的角角落落给种上蔬菜，自己吃并且卖。

弟弟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撑不下去了，就去世了。

母亲伺候爷爷奶奶足足伺候了五年。这五年，母亲都是围着灶台转，田里转，没给自己买过新衣服。

存了点钱还要往娘家送，因为外公还有六个孩子没有成家。

但是外公却不让母亲送钱，他说：你自己有一个家庭，你先顾了小家才能顾大家，如果你的小家都顾不好，怎么能顾得了大家？

母亲给外公拿了多少钱，外公都用笔记下来，外公自己种田养猪卖的钱都还给母亲。

外公说子女成家了，就是先顾自己的家了。如果子女自己过得很好，那可以帮衬一下父母，但是子女都过得普通，还是先以小家为主。

母亲所做的事情就是将亲戚朋友，邻居给的那些旧衣服拿过去给娘家的兄弟姐妹穿。这样让他们也少买几件衣服，省下来的钱就可以继续读书。

大舅小学毕业后就出去跟人学做泥水工了，会垒墙，会抹腻子。

别人给大舅介绍了舅妈，舅妈家里有六个姐妹一个弟弟，舅妈时不时地回娘家帮忙。

大舅结婚后，外公就将大舅分家出去了。

二舅三舅都是初中毕业，二舅去学了油漆工。三舅去做鞋子。

二舅和三舅都是自己谈的对象，没给聘礼也没有嫁妆，扯了张结婚证就进门了。

每个舅舅结婚了，都会分家出去，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外公外婆从来不过问子女分家出去，过的日子是怎样子的。

外公说：我把你们抚养成人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你们过日子是你们自己过日子，我们老的不干涉任何一点事情。

4个舅舅有八个孩子，外公外婆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孩子，其实舅妈也不需要外公外婆给他们带孩子，那时还没有流行打工。女的都是在家里带孩子的。

外公外婆在不断地干活。因为还有两个姨姨。

二姨上了高中，小姨上了大学，都没有弄助学贷款。她们上学的钱都是借的。两个姨都是比较好强，寒暑假的时候都在打工。

因为娘家有六个弟弟妹妹。母亲顾着娘家很多。

虽然家里离镇上不到3里，出门一千米就有街，但母亲很少逛街。

刚开始是要照顾爷爷奶奶，照顾我和弟弟。有空的时候就是回娘家。

后来我们都上学了，大舅，二舅，三舅都结婚了。母亲去外婆家，去的少了。

母亲说大舅二舅三舅他们结婚了，就可以自己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了，她就少去些，免得弟媳妇看她不顺眼，说她手伸得长。

大伯家的田地不想种，母亲就在地里种菜，种豆角，丝瓜，南瓜。

我们放学回家的时候都会帮母亲一起摘豆角，摘南瓜，让父亲拉到街上卖。

没想到外公那边那个山凹凹，因为村庄很大，被相中做工业园区，本来需要翻山越岭的那段山路被挖平，挖出了一条大路。

这条大路让外公那个村庄变得四通八达，还是一个中间好位置。

外公的村庄一下子发展起来了。

四个舅舅贷贷款就盖起了高楼大厦，又出租给那些厂区的工人。

这时候的表哥表弟们都上学了。舅妈们也进厂上班了。

二舅三舅还一起开了一个双胞胎汽车修理店。

大舅在厂里打工，小舅也办了厂。

二姨出嫁了，小姨也出嫁了。

没想到因为子女多而贫穷的外公外婆过上了幸福的好日子。

转头过来一看，我的母亲的日子过得最差。

我们不在家的日子，父母每晚就一盘黄瓜拌菜，应付了一顿晚餐。

我和弟弟都是大学毕业，但是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不分配工作了，都是自寻出路。

我们没有房子。我们村里没有宅基地分啊。

我们家就那两间平房，在父母的辛苦劳动下变成了两间三层楼，但是现在相亲哪个女孩子不问镇上有没有房子？村庄的房子都不叫房子。

除了大舅没借钱外，大舅有两个儿子，压力也很大。

三个舅舅每人都借了我5万块钱，两个姨每人借给我2万块，我在镇上买了一个房子。

关于几个舅舅姨姨借钱给我的事情，让母亲很有骄傲，总是对父亲说：你看，当年你觉得我娘家穷，看不起我娘家，都拦着让我不要回娘家看他们。

现在呢？父亲的几个哥哥，大伯他们对我们是不管不问，因为大伯他们年纪也非常大。

有了房子，才有人愿意给我介绍对象，然后我结婚了。我的老婆也有工作。

我们说好生过孩子后，让母亲带孩子。

没想到我的儿子才三个月，老婆产假结束，上班还没一个星期时，外公摔倒了，住院了。外公都已经80岁了。

母亲听到了，马上就赶到医院，要过去伺候外公。

父亲的脸就寒下来了，老婆的脸也是寒下来了，如果母亲去照顾外公的话，那谁照顾我的孩子，我和老婆都要上班的。父亲他又不会照顾孩子。

没想到的是，大舅在那里说：你不要来了，更不要留下来，你等一会就回去，爸爸由我们管就可以了，你不要管那么多。娘家父母不需要你去管。嫁出去的女儿是娘家的娇客，以前我们小，让你吃苦了，现在我们大了，都有本事了，怎么还能叫你吃苦呢？

母亲说：爸爸也是我的爸爸。我伺候爸爸是应该的。你的姐夫也不会说什么的。当年我嫁过去，公公婆婆都是瘫痪在床，我都伺候了五年，我都没说一句话。

大舅说：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哪里能叫你过来照顾？你这不是要戳我们四兄弟的脊梁骨吗？我们四兄弟，还怕照顾不好一个爸爸吗？你现在孙子小，你回家带孙子吧。

母亲和两个姨也没有出钱，也没有出力，就是过去看看外公，就回来了。

外公是4个舅舅轮流伺候的，伺候了半个月才出的院。

母亲要照顾我的儿子，两个姨去医院里要多些。

弟弟结婚的时候，我的父母也是买房子给他，又欠下了几个舅舅姨姨的钱。

母亲给我们带孩子，父亲开了个菜摊卖菜。

外公去世的时候，4个舅舅做主凑了十万块钱给母亲，说是外公的心意，说母亲以前嫁得又早，吃过太多的苦。现在两个儿子结婚买房又花了很多钱。

母亲大哭，说外公去世，母亲不但没出钱，怎么能从几个舅舅那里拿钱？

外婆说：当年你嫁得早，都是省吃俭用，将钱拿出来给弟弟妹妹上学用。以前，你的弟弟妹妹小，现在大了，又碰上好机遇好时代，他们过得都比你好，你就拿下来这钱吧。

我看了，我心里也是比较感动的，很多人家父母去世，作为子女的为争家产，吵得不可开交。

几个舅舅反而以外公的名义给母亲拿钱。

外公是没有钱的，外公也没有财产。外公住的地方是小舅的房子。

每个舅舅结婚，都分家出去了，到小舅的时候，外公住的宅基地已经是小舅的名字了。

外公是没有自己的宅基地。那年分宅基地的时候，外公有四个儿子就分了四处宅基地，就没有外公个人的宅基地了。

后来村里发展了，这四处宅基地都是四个舅舅拿钱盖的大楼，外公没出一分钱，外公就住到了小舅家里。

母亲就收下了这钱。大舅说：你不用担心娘家父母，你不需要管父母，娘家有四个弟弟在管着，不用担心。你们姐妹三个过好自己就行。

我想老婆一直不要二胎，现在的兄弟姐妹情谊很淡啊，一个孩子就可以了。

我想能把孩子教育好，两三个孩子更好啊。回去一定跟老婆商量商量，要个二胎，要个三胎。

一定要个女儿，让女儿以后成为我们的娇儿，父母的事不用她管。大家宠着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