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时代与天齐锂业,同时为新能源产业敲响警钟

衣衣谈汽车 2024-07-04 09:05:41

“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是最清晰的语言,最严谨的语言,我们应该掌握它,永远也不要忘记,因为,当一个民族沦为奴隶时,只要它好好地保存自己的语言,就好像掌握了打开监牢的钥匙。”

1873年,法国文学家都德以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为背景,含泪写下《最后一课》。当时,世界正处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浪潮之中。而煤炭,则是当时的关键矿产资源。

在俾斯麦的“铁血政策”下,德国向法国发动战争,剑指后者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一年血战后,法国惨败并割地赔款,将该地区出让给德国。

但在谈判桌上,法国代表团请求可否改将越南殖民地赠予德国,但遭到秒拒。

因为这个地区,蕴藏着丰富的煤铁矿。拿下该地区,德国借助丰富的资源供给,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风口一路起飞。而法国失去了重要战略资源后,从拿破仑时期的单挑全欧州变成了工业化舞台的边缘小配角。

回看历史可以发现,国家之间、地区之间的摩擦,出发点大多都是对于矿产资源的争夺,而争夺的背后也隐藏着一个国家产业发展的战略。

19世纪70年代,随着内燃机的应用,石油成为工业化的主要生产资料,并持续至今。有关“黑金”的争夺,逐渐成为地区之间摩擦的诱因。

1979年,萨达姆·侯赛因当选伊拉克总统。八年的两伊战争,使得伊拉克国内经济差点回到原始社会。看着科威特500多公里的海岸线与众多现代化港口,伊拉克深知,想要国内实现经济腾飞,必须拿下身边的这个小国,进而控制住世界石油的生产和运输。

1990年8月2日,伊拉克悍然出兵科威特。六天时间,伊拉克武装控制了科威特全境。

眼看着波斯湾的石油大门即将失控,美国携三十八国联军轰炸伊拉克,推翻萨达姆政权,代号“沙漠风暴”。

而如今,伴随全球能源转型,以锂离子电池为基础的新型能源载体开始登堂入室。而化学能转为电能的背后,则需要有稳定的电池金属矿产作为支撑。但煤炭、石油与清洁电力交织在同一市场中,使得电池金属的扩产充满了不确定性,供需失衡、价格波动等问题频繁出现。

同时,除澳大利亚外,电池金属普遍集中于拉美、非洲以及东南亚等第三世界国家。

经济普遍落后、社会治安动荡、政权更迭频繁是这些国家、地区的主要社会特征。这也意味着过去传统能源所导致的地缘安全风险,在当下依旧存在。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在全球宏观经济下行,以及第三世界国家民族资源主义抬头、地缘政治紧张的背景下,我们尝试分析中国新能源出海背景下的资源风险。

一、铁打的盐湖 落魄的总统

2023年1月,宁德时代与洛阳钼业组成的联合体,敲开了玻利维亚尘封的锂矿开发大门。前者与玻利维亚政府签署14亿美元的盐湖锂资源开发协议,成为该国盐湖锂资源开发战略首个合作伙伴。

5个月后,玻利维亚国家锂业公司(YLB)又分别与中信国安集团、俄罗斯铀壹集团(Uranium One Group)签署协议,在锂资源开采、提炼、加工和销售方面开展合作。

玻利维亚总统阿尔塞公开表示,以上项目签约标志着玻利维亚正式开启锂工业化时代。该项目是该国几十年来的梦想。

眼看着2100万吨储量的锂资源即将被撬开,长期供给问题即将缓解之际,玻利维亚的“老毛病”又犯了。

6月26日,玻利维亚突发政变。该国前陆军司令苏尼加携重兵围堵总统府,公开反对玻利维亚前总统莫拉莱斯参加2025年总统大选。

(玻利维亚政变现场 图片来源:央视新闻)

下午4点,苏尼加带兵冲击总统府,现任总统阿尔塞“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冲至面前与其对峙,对反叛武装造成极大精神震慑。随后,阿尔塞严辞命令参与的士兵迅速离开,并委任新陆军司令调兵平判。

这不是玻利维亚第一次发动武装政变了。据不完全统计,该国历史上共有180多次政变,并且一次比一次离谱。

时间回到2006年。

埃沃·莫拉莱斯(Juan Evo Morales Ayma)当选玻利维亚总统,当时该国工会提出了一个项目,认为锂金属从长期来看是一种战略资源,应当只允许国家控制开采。于是,莫拉莱斯便与阿根廷基尔梅斯国立大学达成合作,支持该团队在阿根廷、智利和玻利维亚进行盐湖项目研究。

2008年,玻利维亚成立YLB(玻利维亚国家锂业公司),并控制了该国所有锂盐湖,正式宣布锂金属为该国战略性资源。同时,在产业发展层面,玻利维亚政府提出,该国在锂盐行业不只作为资源提供者,而且还要作为中间产品的生产商。

(玻利维亚盐湖的矿工 图片来源:Forbes)

历史上觊觎玻利维亚盐湖的企业有很多,包括法国埃赫曼集团(Eramet)、美国FMC和韩国浦项制铁(Posco),但当时玻利维亚政府拒绝在项目股权问题上让步,其政府声明称YLB都必须成为所有锂项目的“平等合作伙伴”。几个大型跨国集团甚至都没有见到莫拉莱斯,便被该国严格的规定拒之门外。

虽然保护了国家资源,但失去了外资进驻,间接封死了玻利维亚锂盐湖开发的活跃度。

从那之后,玻利维亚的锂盐湖便陷入沉寂,诸多矿业公司转道进入阿根廷。几年后,阿根廷与智利政府凭借着“锂盐湖开发特续费”赚的盆满钵满,国内经济持续向好。而身处“锂三角”之一的玻利维亚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也引发了群众对于莫拉莱斯政策的不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严重。

2019年,稳坐十四年总统之位的“左派领袖”莫拉莱斯,在国内群众的指责以及右派势力崛起的背景下,支持率大幅下滑。同时,在北美“不明势力”的介入下,玻利维亚掀起政变,莫拉莱斯随即逃往墨西哥。

在接受采访时,莫拉莱斯曾表示,是锂盐湖以及他坚持玻利维亚保护国内锂资源的战略,成为其下台的导火索。

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总统消失后,该国参议院的第二副议长珍妮娜·阿涅斯“自封”为临时总统。

自封,很难想象这是在一个现代国家发生的事情,并且这个自封竟然成功了。但阿涅斯觉得干个总统不过瘾,还宣布兼任了该国的副总统。

由此可见,玻利维亚的政府有多么混乱。领导阶层尚且如此,大家就不要指望该国在锂盐行业的政策还保持什么一贯性了。

二、海外锂矿并购考察的盲点

动荡的政治环境,为在玻利维亚投资盐湖的企业增加了巨大的不确定性。

在6月政变结束后,一位在海外从事锂矿并购的专家曾对我表示:

“基本上不会有企业再进驻玻利维亚了,大家对该国政府都没有什么信心。”

该专家曾表示,2019年中国企业就曾与玻利维亚政府,就Uyuni盐湖开发问题进行洽谈,但出于生产安全问题,被迫放弃。

究其原因,除该国政治环境混乱外,与锂三角的其他两个国家相比,玻利维亚教育水平实在过于落后,锂盐厂投产后即有可能面临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同时,混乱的政治环境也成为社会动荡的导火索,无论是欧美投资人还是中国企业,在当地的“不安全感”时刻围绕在心头。

“与锂盐湖的生产问题相比,更严重的是玻利维亚人民对于外来投资者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仇恨。该国对于将本国的外国资产私有化,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该专家表示,“这是群体性的歧视,没办法解决。”

我们回看历史,一个国家对于某一势力的群体性敌对思潮,必然有着惨痛的过往。

11-16世纪时,南美存在一个庞大的文明——印加帝国,其统治疆域大致为今天的秘鲁、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一带,其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则位于安第斯山脉之上,主要生活区聚集在秘鲁高原。

(印加文明遗址 图片来源:国家地理)

1528年,在哥伦布的带领下,这个庞大的古国被欧洲人发现。在看到印加帝国富饶的自然资源后,西班牙组织了一只170人的小队,在火枪火炮的支持下血洗了这个还处于石器时代的国家,绞杀了印加皇帝阿塔瓦尔帕,自此印加文明分崩离析。

这段历史,一直是南美原住民挥之不去的阴影。上文提到,原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正是地地道道的美洲原住民,其对于外来资本强硬的态度,也是由来于此。

其实这种群体性的负面情绪也并不仅仅存在于南美。

2022年,诸多前往非洲购买小型锂辉石矿的投资人也曾对我表示,尽管非洲基建处处有中国的影子,但是像尼日利亚、马里这种国家,看到黄种人毫无感激之情,反而像看到了一个个“行走的钱包”。上至警察,下至当地武装,谁看到黄种人就想上去“掏一把”。

“但是他们看到白人,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一位在尼日利亚从事锂辉石散矿交易的贸易商表示,“祖辈给白人当奴隶,那种畏惧感已经深入他们骨髓了。”

以上问题交织在一起,描绘出了当下中国企业出海,在矿产项目考察时,有所缺失的一点:

除了当地项目的资源储量、项目开发经济性以及法律法规外,当地的文化历史传统、左右派政权更迭所带来的影响、当地政府的公信力与稳定性,成为了国内企业考察的盲点。

(2020年以来资源民族主义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和美洲资源依赖型国家的风险增长幅度最大 图片来源:Verisk Maplecroft)

一位美国锂矿公司的华人高层就对我表示,目前国内企业出海,讲故事都是先说“我要怎么样”,一上来就先把自己在国内的各种优势带入到当地的环境中。但现实是,并不是“你觉得怎么样”,而是“对方觉得怎么样”。

政治环境动荡、民族敌视情绪严重,在玻利维亚“逆水行舟”进行锂盐湖开发,从当下来看,宁王的重要战略储备能否按时支撑其庞大的产能,有着相当的不确定性。

“就看现在这个政府情况,别指望玻利维亚能给国内带来稳定的锂盐供给,”这位专家说。

三、天齐锂业的前车之鉴

之前我们提到过,第三世界国家的资源民族主义已经从“抬头”转为确定性立场。整车企业还在国内大打价格战之际,我们最重要的海外锂资源储备已经开始亮起红灯。

但好像没人注意。

6月28日,天齐锂业委托律师向智利金融市场委员会(CMF)发起申诉,要求推翻关于“智利化工矿业(SQM)与智利国家铜业公司(Codelco)围绕锂‘联姻’的计划是否要求股东批准”这一决定。

在申诉之前,天齐锂业就多次表示,要求SQM召开股东大会,投票表决这一重大事件。但SQM自始至终也没听过天齐锂业的声音。

因为SQM的股东大会,不是你天齐锂业想举行就举行的。

在2018年,天齐锂业斥资295亿元杠杆收购SQM股权时,双方就进行多次磋商。虽然天齐锂业成功拿到SQM 23.77%的股权,但是其身份却是“卑微到尘埃”。其中,SQM与天齐锂业就明确约定:

天齐锂业向SQM提名或投票选举的董事,不得同时为天齐锂业的董事、高管或员工(天齐锂业的人无权进入SQM董事会);

天齐锂业承诺不要求提供且不获取SQM与锂业务相关的商业敏感信息等(除了年底分红,不该问的别问)。

两条简短的信息,将天齐锂业成功从“合伙人”降级为“投资者”。

其实在天齐锂业对SQM发起收购邀约之前,这笔交易就明确遭到了智利生产促进委员会的反对。该委员会向智利国家经济检察官办公室(FNE)提交投诉文件,要求FNE阻止该交易。

为推进收购事项,天齐锂业在与FNE达成协议,通过上文中的两条约定,排除了FNE认定的潜在收购风险。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智利政府就“不喜欢”天齐锂业。我们甚至怀疑天齐锂业前脚踏入智利盐湖,智利政府后脚便开始研究如何稀释剥离天齐锂业的权益。

但在2021-2023年锂价飙升的三年中,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天齐锂业在智利的这一“暗雷”。2022年与2023年,天齐锂业分别从SQM中分到了56亿与29亿,同时借助锂金属的第一波大周期,于2022年7月27日全部偿还了有关SQM的债务。

债务危机解除,同时两年时间又分得85亿的利润,这无疑是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优良资产的标志性事件。以当时的视角来看,通过分红平掉收购支出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随着智利国家铜业的介入,天齐锂业的梦想近乎破灭。

根据天齐锂业的公告,SQM与智利国家铜业公司(Codelco)签署合伙协议,双方成立合资公司,并以该公司为主体开发阿塔卡马盐湖。股权方面,智利铜业公司将拥有该合资公司51%的股份,SQM将拥有49%的股份。

合营计划拟于2025年生效。智利国家铜业公司将按照合伙协议约定分配合营公司利润。预计从2031年开始,SQM不再拥有其智利阿塔卡马盐湖锂业务的控制权。

大家都知道,近两年SQM业绩起飞的原因,并不是其老牌化肥业务的功劳,其业绩表现的主要支撑锂盐业务一旦失去控制权,对应的天齐锂业的分红必然会大幅收缩。

除远期分红缩水外,根据新规,2025年至2030年间,智利方面将获得SQM锂盐业务 70%的利润,从2031年起这一比例将提升至85%。而对应的,天齐锂业在SQM的股份价值也将大幅缩水。

目前来看,天齐锂业在SQM已经彻底失去主动权。

但SQM锂盐湖国有化的警钟早就敲响过两次,分别是在2021年的12月与2023年的4月。

2021年12月,智利左翼联盟“赞成尊严”(Apruebo Dignidad)候选人加布列·博里奇(Gabriel Boric)当选智利总统。上任之际,博里奇就明确提出“建立国营锂业公司”、“增加矿业税”等主张。

(智利总统博里奇 图片来源:CNN)

在这里要解释一下什么是左派政党。

左派通常指在政治上主张激进改革、支持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利益的政党。尤其是近两年,拉美地区左派思潮盛行,虽然各地区政府的政治立场有所区别,但其主要诉求基本类似,分别为:

普遍代表社会中下社会阶层的利益,要求社会权利与利益的重新分配;赞成政府对经济活动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强调社会公平。

在锂价暴涨的前夜,无论是左派上台还是右派当权,在绝对的利润面前,这些风险都值得赌一把。

但天齐锂业这一次,赌错了。

两年后,第二次警钟敲响。

2023年4月,博里奇正式颁布智利国家锂资源开发战略,宣布国家将参与锂资源开发全流程。他强调,对国家有战略价值的项目,智利国有企业必须在公私合营中占据控股地位。

我们回看这两次警钟,一个是在锂金属大周期的前脚,一个是在即将结束的末尾。中间两年时间,天齐锂业有相当大的机会将手中权益套现,进而转道寻求一个更“安全”的项目。但是在暴涨的行情下,“以豪赌闻名”的天齐锂业,当然要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但也错失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我不相信天齐锂业没有注意到这两次明显的政治风向。但在风险已知的前提下,天齐锂业却没有对应的控制手段,实在令人费解。

而这也要引出中国企业在海外矿产并购时的另一大问题——风险控制。

2002年,通用仪器前执行总裁、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曾提出著名的“know-unknow”学说,具体为:

Known, knowns(已知的已知);

known, unknowns(已知的未知);

unknown, unknowns(未知的未知)。

这一学说引申至风险控制中,对应为:

面对已经确定的风险,明白如何规避以及管理风险;

面对自己并不能确定的风险,要确定风险在什么位置,以及准备好应对措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面对未知的未知,那只有静静等待风险的到来。

(拉姆·斯菲尔德矩阵图)

回看天齐锂业,该公司同时犯了这个矩阵中的两个错误:

在进驻智利时,该国政府对其负面态度已经表明该笔交易存在潜在风险。在当时,虽然这个风险并不能确定具体影响,但天齐锂业没有准备风险应对策略,反而重仓押注SQM的业绩表现;

在明知左派政党上台将要对该国锂行业做出国有化动作时,天齐锂业没有及时撤离,反而在与确定性的风险对赌。

如果我们现在说第一种风险,是在马后炮。那么第二种风险在2021年时,既然已经存在,天齐锂业却“只知风险,不知道风险的影响”,导致其不但失去了核心资产的控制权,并购资金还被智利政府套牢,实在令人惋惜。

结尾

2007年,厄瓜多尔颁布总统令,要求将外国公司在该国石油收入的99%收归国有,“两桶油”蒙受巨额损失;

2021年,秘鲁总统卡斯蒂略在上台时,承诺将锂、铜等矿业收归国有;

2023年9月,墨西哥政府推行矿业法改革,赣锋锂业墨西哥Sonora锂矿被取消采矿特许权。

2024年6月,中远海运在秘鲁斥资100亿美元修建的钱凯港口(Chancay),被当地政府撤销了于2019年颁布的独家专营权……

诸如以上新闻,发生了太多太多,并且都集中在第三世界国家。

我们相信,这种“出于保护国内资产,而剥离海外投资者权益”的事件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增加。如果说2022-2023年,锂电产业的供应链问题仅仅是因为供需错配导致的价格飙升,那么从中长期来看,中国锂电很有可能面临着”眼瞅着有矿,但就是买不到”的窘境。

届时,中下游必将又要承受电池级锂盐新一轮的“价格高压”。

这不仅仅是宁德时代、天齐锂业的问题,未来更将成为全产业链的问题。当然,问题发展到现在,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第三世界国家离不开我国的锂产业,因为我们有世界第一大产能。”

请问,产能是判断一个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核心因素吗?

“低估潜在风险,高估自身价值”的思维会成为中国企业出海时的枷锁。

在我国锂资源80%需要进口的背景下,中国锂电企业更要对拉美地区的资源民族主义、对该地区政府政权更迭所产生的影响,保持清醒认识。

确定性的风险,及时做出应对;

不确定的风险,保持警惕。

中国锂电企业在第三世界国家进行锂矿并购时,还需谨慎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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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谈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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