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克夫命,连嫁七夫,皆新婚日当场暴毙。
夫家联合众人要将我活活烧死时,新任将军不顾风言风语八抬大轿迎我入门。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他年少失而复得的心上人。
可我明白,他是在报复当年我弃他的仇。
新婚夜我告知他,我已命不久矣,他却认为我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直到,他的欢好将我推入湖中,我病情爆发。
他看着我怎么也止不了的血,满脸泪水,苦求我回来。
1
卫知延平定突厥叛乱,被圣上封为镇北大将军回朝那日。
我的第七任夫君暴毙了。
新婚当夜,婆母和族内宗亲派人剥去我身上的鲜红嫁衣。
将身着里衣的我押在夫君的灵堂前,拿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我的后背。
“你这个克夫的扫把星,嫁了七个男人,都被你克死在新婚夜,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进我家的门!”
“呸,晦气。我可怜的儿啊……”
婆母尖锐的嗓音刺痛着我的耳膜,她双目猩红,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死咬着牙,看着血渍在白色衣衫上一点点晕染开来。
旁侧屋檐艳红的灯笼上挂着还未拆下的‘喜’字,在风中摇曳,何其讽刺。
“此女乃天生扫把星命格,命煞孤星,速速用火烧死除去这妖孽!”
道士言毕,婆母一声令下将我五花大绑,粗糙的绳索勒着我后背的翻出的皮肉。
我痛得快要晕厥,只能任由他们将我架在支架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点燃柴火。
瞬间火舌袭来,浓浓的滚烟呛得我近乎窒息。
“你们放开我,那些人本就活不久,凭什么要怪在我的身上!”
火舌烧到脚底,似毒蛇般往上攀爬,一寸寸地灼烧我的皮肤。
我用尽浑身力气挣扎,可越挣扎,火便烧得越旺。
“你这一脸狐媚样,怪不得能勾得那几个死掉的瘸子、病秧子痴迷不已。”
“还不是你那继母贪图银钱,每次都只要二十两聘礼,这才能让你嫁了一次又一次。”
耳边是婆家和宗亲们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我的意识逐渐混沌。
视线透过火光,我看到他们脸上畅快狰狞的面容。
渐渐,我无力地垂下手,放弃了挣扎。
反正啊,我也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卫知延高大的身影,迎着火光朝我大步走来。
眼前这张脸,逐渐与三年前初见时重叠。
再次醒来,继母和妹妹正守在我的床头,满眼欢喜。
“你这丫头可真是命好,是卫将军及时赶到将你救下,还下了聘礼要娶你。”
“都嫁了七次,克死了七任丈夫,没想到卫知延居然愿意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来娶你。”
“若不是当年你抛弃了他,说不定……”
话说到这,妹妹递药的手肘顿了一下,打断了继母未说完的话。
她犹豫开口:“姐姐,你若是不想嫁,可以不嫁。”
继母急了,顿时火冒三丈,拧着妹妹的耳朵骂道:
“你懂什么,她这是天生克夫命,能攀上这样好的亲事我们全家就该烧高香!”
她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接过妹妹手中的药碗递到我嘴边。
“你到时候跟卫知延服个软,说不定他就会忘记当年之事。”
咣当一声。
我抬手将碗摔在地上,指向门外浑身气得发抖。
“滚出去!”
这是我破天荒第一次违逆继母,从前,我在她们面前一贯温和从不发火。
继母和妹妹被吓得杵在原地。
门嘎吱一声,卫知延推门走了进来。
几年未见,他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一步步走来时,身上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不等他发话,继母和妹妹自觉退下。
门关上,只有我们两人。
他俯身,强制性地用力捏起我的下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剜我的心。
“谢听挽,要你嫁给我就这么不乐意?”
“你不会还以为我对你旧情不忘吧,娶你回去,只是为了折磨你。”
我被甩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然嘲讽的笑。
想要解释的话堵在了喉间,没想到这是我们多年相遇的场景。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重新望向他:“卫知延,你尽管用尽一切手段折磨我。”
反正我这条命,也活不长了。
2
成亲当日。
他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我这个京城人人厌弃不已的克夫女。
洞房当晚,我满心忐忑,却又怀揣着一丝期待,坐在床边等了卫知延许久。
我如今已嫁给卫知延,以后便是他的妻。
沉思许久,我打算告诉他当年的真相,还有我如今生病的事。
毕竟,我已无多少时日可活了,只想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可当夜,我等来的却是卫知延带着花魁婉娘走进婚房。
“将军,今天可是你的大婚日,你带我来这干嘛呀?”
我捏着衣袖的手紧了紧,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婉娘娇软无骨靠在卫知延怀中。
那夺人心弦的双目上下打量我,眼底带着敌意。
“这就是谢听挽啊,人人都说我和你长得像,也不过如此嘛。”
“你的脸再怎么扑粉,也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
婉娘捻起帕子轻笑一声:“更何况,嫁了七次呢。”
卫知延一边搂着婉娘,一边喝着她递过来的酒。
从入门到现在,他任由婉娘出言嘲讽我。
他侧目看向婉娘的柔情,很多年前看向我时也曾出现过。
而如今,看着婉娘那张与我相似的容貌,只觉无比讽刺。
我深呼一口气,按住颤抖的手,努力克制情绪。
可还是忍不住向卫知延质问。
“你不想娶我大可以直说,不必拿这种登不上台面的东西羞辱我。”
卫知延冷冷地看着我。
“登不上台面?给婉娘道歉。”
我强忍着要涌上的咳嗽,平静地看着他。
我的声音毫无波澜,也没有精力再和他吵架了。
“卫知延,我快要死了。”
可卫知延却将杯子摔碎在地上,以为我是为了骗取他的同情。
他满脸厌恶。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想让我放过你?别做梦了,今日只是第一天,以后的每一日,我都会让你慢慢承受这份痛苦。”
他说完,便带着婉满眼委屈的婉娘离去,不曾看我一眼。
等两人走后,我再也抑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喉头一股腥咸涌出,我连忙用手帕捂住嘴。
才发现手帕上咳出了殷红的血。
我想起当年元大夫说,我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我拿出药瓶,倒出一粒咽下。
药瓶中只剩下七粒,只够撑七天。
门外响起敲门声,丫鬟小竹来伺候我梳洗。
她说,她是卫知延安排来的,还安慰我不要伤心,卫知延今晚留在书房没去婉娘那里。
我笑笑没有接话,拿出一张药方,要小竹去帮我抓药。
我这病,乃是心脉受损,寒气入体,早就药石无医了。
卫知延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又何必上前自讨苦吃。
现在我唯一活下去的念想,就是希望能活到亲眼看见妹妹出嫁那天。
到那时,我便能安心地走了。
3
次日,整整一天我都未能见到卫知延的身影。
他自幼父母双亡,我自然也无需向双亲请安。
小竹告知我,我给她的药方中缺了一味关键的药材紫月草。
这药材本非珍贵之物,但最近山中突发洪涝,致使药材供应短缺。
可她打听到这味药材在卫知延的手上。
得知卫知延在松竹馆后,我毫不犹豫地独自前往。
与普通花楼不同的是,松竹馆乃是达官贵人才能出入的场所。
刚一进去,无数双眼睛便齐刷刷地朝我打量过来。
鸨母见我来者不善,脸上堆着笑问道:“姑娘,您找哪家公子?”
我一抬头,只见卫知延正在二楼雅间,一手搂着婉娘,婉娘正在给卫知延喂酒。
我深呼一口气,全然不顾旁人的劝阻,径直冲上二楼。
卫知延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眼中却有几分惊喜,随即便让其余人退下。
“你怎么来了?”
“把紫月草给我,我有急用。”
我淡淡地看着他,表明了来意。
打量时,瞧见旁边那紫檀柜子上的盒子里,有整整一盒子的紫月草。
婉娘笑意盈盈地接过话头,娇声说道:“这药呀,我正要用来治疗心疾,将军如此喜爱我,不愿让我受苦,特意让人从南方寻来的呢。”
她这般言语,分明是在试探卫知延对我的态度。
卫知延沉思片刻才道:“紫月草没了,你再等等吧。”
婉娘更是得寸进尺,拿出一张帕子朝我绕了绕:
“夫人和将军还未圆房吧,不如咱俩一起,说不定哄得将军高兴了,他会为夫人再寻些药来。”
我气得浑身颤抖,拿起杯子便朝两人砸去。
成亲之前,他拿我妹妹性命威胁我。
如今,又拿花魁来羞辱我。
可我虽家族落魄,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出身的女子,怎能容得这般作賎。
卫知延毫不犹豫地挡在婉娘前面,额头被砸到,浸出了血迹。
我拳头攥紧,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提醒我冷静。
我嘲讽看向卫知延:“你不配。”
又转头看向婉娘:“既然他那么喜欢你,怎么甘心让你在这千人笑,万人看啊。”
我拿起那些紫月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松竹馆。
可心口的位置,却像是被刀扎了一样,又疼又苦。
我看向手中的紫月草,苦笑。
没关系,我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难过,我只要拿到药,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就好了。
4
我拿着紫月草,求着元大夫帮我连夜赶制。
直到服了药,我的病情才暂时控制住。
可今早我却又咳了血。
那带血的手帕被我丢在火盆烧毁。
如今不过九月,我的身体越发的怕冷,日日离不开火盆。
外面传来嬉笑声,开门出去,便瞧见丫鬟们端着花草装饰着府内。
我这才得知卫知延为了宽慰婉娘,在府中大肆为婉娘举办生辰。
甚至要当晚便将婉娘纳入房中。
我望着满府上下为婉娘精心准备的芙蓉和月季,呆呆地想了很久。
也许,卫知延是真的爱上了婉娘。
他除了处理繁重的军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陪婉娘游山玩水、听曲赏戏。
从前,卫知延知道我喜欢月季,不惜跑遍千山万水也要为我寻来各种颜色的月季。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看着眼前灿烂盛放的花,又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以往娇嫩白皙的手,如今已被病魔腐蚀,宛若枯枝一般,干瘪而无生气。
突然,我只觉喉头泛痒,重重咳出了一口血。
鲜血喷溅在花瓣上,为这艳丽的花添上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小竹看见后,急忙派人搬走了这些花,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下。
小厮急匆匆走来。
“夫人,将军让您去前院会见宾客。”
小竹欲言又止,我微笑着示意自己无事。
当晚宴席上,婉娘身着华服献上一舞。
她身姿婀娜,舞姿轻盈,引得众人接连惊叹。
舞罢,婉娘走到我面前,大声说道:
“夫人,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不知您为妾身准备了何礼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