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生日这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寄件人是我高中时的暗恋对象。
是一封他写给未来自己的信。
洋洋洒洒整整两页纸。
信的最后,他说,「祝三十岁的盛怀安和秦施羽百年好合。」
我泪流满面,哭到晕厥。
他不知道,自己永远停在了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再一睁眼。
我回到了高三这年。
彼时还是英语课代表的他站在我面前笑嘻嘻地朝我摊开手:
「英语作业,就剩你的没交了。」
1
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
一大早,我妈就针对我的个人问题对我进行言语扫射:
「古板的不行,无趣的不行,不会聊天不行,会聊天的又太油了,丑了更不行,矮了不行,胖了不行。秦施羽,你存心想把你老妈气死是吧?」
我摇了摇头,「妈,您别逼我了成吗?」
「跟人没关系,是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听我这么说,我妈的声音陡然提高:
「不结婚?!
「秦施羽,你三十了,不是十三!」
「能不能成熟一点?!」
见我不为所动,她低下头,小声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一根筋的姑娘!指不定人家都投胎好几回了!」
提起那人,我猛地起身。
门被我关得嘭的一声。
世界总算清净了。
不过这清静只持续了两秒。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喂,是秦女士吗?这边有您的EMS包裹。」
快递拿到手上这一刻,我还有些迷茫。
这年头,谁会给我寄邮政呢?
一看寄件人的名字,我心头一跳。
一张意气风发的笑脸浮现在眼前。
我拆包裹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好半天,才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我抽出信纸。
白色的信纸上,清隽秀丽的字迹。
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两页纸。
信的最后,他写道:
「祝三十岁的盛怀安和秦施羽百年好合。
???????????????? 2012年5月1日
????????????????? 十七岁的盛怀安亲笔?? 」
我仿佛能看见,少年提笔写下这封信时满怀憧憬的样子。
他一定眼睛亮亮的,唇角荡漾着习惯性的微笑……
他也一定没想到,写完这封信不过一个月零五天后。
他的生命就永远停在了那个十七岁的夏天...
压在心底的记忆瞬间疯狂涌入心头。
我泣不成声。
手中的信纸瞬间被眼泪打湿。
很快,上面的字迹被氲开,糊成一团。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掉,却越擦越模糊。
这是盛怀安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我猛地吐了口血,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天旋地转中,眼前的色彩归于黑暗……
朦朦胧胧间,我听到一个清洌的声音。
视线再次聚焦。
穿着一身白色校服的盛怀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站在我面前,朝我摊着手心:
他形状好看的嘴唇也在一张一合。
他说的是:
「秦施羽,英语作业,就剩你的没交了。」
2
我呆呆地望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面前的人笑意不减,轻敲了两下桌面,再次重复:
「作业。」
我机械地转动着脑袋。
穿着校服有说有笑的同学,堆满书本杂乱的课桌,狭窄的过道...
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我使劲闭了闭眼,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面前的手。
这双手没有我刚贴的延长甲,十指圆润,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正属于十几岁青葱的模样。
我咽了下口水,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重生了。
看着黑板上硕大的【离高考还有23天】,我喜极而泣!
我回来了!
面前是十七岁,还活生生的盛怀安!
一切都还来得及!
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下意识起身朝盛淮安扑去。
他毫无防备,被我撞了一个踉跄,才堪堪扶着桌角将我接住。
我鼻尖萦绕着他衣服上独有的淡淡花香。
「呃...」
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肩膀,「这是怎么啦?」
我还没从巨大的情绪转变中反应过来。
自然没有回应他。
直到同学们后知后觉地起哄声:
「哦~」
「哇~」
「哇哦~」
此起彼伏的哇声中,我如梦初醒般找回了理智。
触电般离开他的怀抱,我有些脸红,「对不起啊.,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盛淮安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的位子上。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打在他身上,墨澈的眸子目光清澈,他忍着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哦。」
我再度红了脸,连带耳边都烫了起来。
属于十七岁那年的悸动再一次席卷而来。
连三十岁的我都难以招架。
还是上课铃声响起,才让我的心平复了一下。
既然上天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会抓住机会,弥补那年的遗憾。
想着,我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下:
「盛怀安。
高考。」
盛淮安的意外离世和我未完成的高考。
我人生最大的两个遗憾莫过于此。
3
想得出神的我,感觉胳膊肘被人轻轻碰了碰。
转过头,对上盛淮安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长臂一伸,将自己的笔记本推过来。
上面写着四个字:
「秦施羽
??? 清华」
我眼眶一瞬间又有些湿润了,这个傻子!
-
想明白了目标,我浑身充满了干劲。
上课那叫一个头悬梁锥刺股。
不过半天时间,盛怀安就看出了我的不同,扬着眉问我,
「秦施羽,你转性了?」
我笑着承认,「是啊,我突然觉得,清华,拼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愣,随后臭屁地拨了拨头发,「我早就说了,有哥哥在,保证你能考上清华。」
我低下头,没有像之前一样笑他吹牛。
其实高一文理分科后,我的成绩一直在逐渐下滑。
盛怀安是在高二上学期转来的。
据说是被学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花重金从别的学校撬来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人家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是学神般的存在。
学习成绩好,家世不错,还长得帅。
是帅而自知的那种,整个人自信又阳光。
女生青春期时的白月光buff加满,怎能让人不心动呢?
追他的女生前赴后继。
我当然也不能免俗。
我清楚地记得,和他的交集开端是在一个大课间。
那天,班主任在过道上讲事情。
他坐我后桌,偷摸跟相熟的同学打闹。
手中的书本不小心磕到了我的后脑勺。
我怒气冲冲地转过身,他黑亮的眼睛里带着歉意,支支下巴示意我看了眼侃侃而谈的老师,用口型对我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那个上午,我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一眼万年」的真正含义。
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么简单。
老师离开后,他特意站到我课桌前,低着头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啊,还痛吗?」
少年人独有的清冽嗓音和嗓音里的真诚再次将我俘获。
再之后,就是我长达小半个学期无声的暗恋。
我会不自觉地各种暗戳戳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会和同学打闹时,故意往后仰,长长的马尾有时候扫过的是他的课桌,有时候是他握着笔的手。
甚至偶然发现他家住我对面小区后,更是有意将自己的上下学作息调成和他一致的。
一来二去,还真在他面前混了个眼熟。
后来,我无意间撞见别的女生跟他告白。
「盛怀安,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他插兜倚在门框上,唇角微扬,「对不起啊,同学。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被拒绝的女生肉眼可见的不甘心,急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盛怀安的视线落在偷瞄的我身上,低笑出声,「喜欢对我含蓄一点,对别人又咋咋呼呼的,小辣椒。」
沉浸在失落里的女生并没有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女生气急败坏地跑远,我缩了缩脖子。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在他眼里是这个形象。
我自以为隐藏得小心翼翼,天衣无缝的暗恋,在他明亮的眼眸里好像无所遁形。
我索性破罐破摔。
课后横眉竖眼地找他对质:
「你为什么说我是小辣椒?我很凶吗?」
「嗯,怪凶的。不过很可爱。」
那天之后,我和盛怀安不知不觉间,关系更近了一点。
再一次转折是在我英语第二次考了28分后。
英语老师在课堂上对我点名批评,一脸恨铁不成钢。
身为英语课代表的盛淮安主动举手,「老师,我可以帮助秦同学。」
因为这句话,老师当即让他跟我当时的同桌换了位置。
就这样,盛怀安成了我的同桌。
他真的有认真地帮我补习,不止英语。
寒来暑去,我也逐渐感觉到他对我和对别的女生间的不同。
不过我们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最直接的「告白」不过那一句:
「秦施羽,跟我一起上清华吧。」
4
盛淮安说保证我上清华。
这话不止说过一次。
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在他的辅导下,这两年我的成绩稳步提升,最后一次高考模拟,我还考了630。
可依旧离清华有一点距离。
那次之后,本身对清华没什么执念的我,自然而然地躺平了。
盛怀安看在眼里,淡定地说,「秦施羽,不要放弃,再冲一冲还有机会。」
我连忙摆手,「学吐了,真的学吐了!」
试探着问,「不一定非得清华吧?大不了我也考去北京?」
他沉默了一下,「清华不行的话,隔壁的北大也...」
我:「……」
当年,大大咧咧的我并不懂,执着于跟我上同一所大学的少年,背后的用心良苦。
但三十岁重生而来的秦施羽明白。
这是一份不可辜负的情意。
我开始日以继夜的埋头苦学。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时间飞速流逝。
来到了2012年5月20日。
这天早上,数学课上到一半,我的小腹突然开始一阵阵绞痛。
豆大的汗珠从我脑门滑落,我能清晰感觉到校服外套下的手臂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探过我的额头:
「秦施羽,哪里不舒服?」
我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吓了他一跳。
眼看着他就要向老师举手示意,我连忙拉住了他。
我的生理期一向不准,偶尔一两次来的时候,疼起来还很要命。
上一世的今天,大姨妈也是突然就来了。
我也是上着课在座位上疼得死去,被盛怀安发现。
他打断了正在讲题的老师,替我请了假。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我投来。
可我那天,偏偏穿了条浅色的裤子。
起身时,裤子上那一大摊血迹很是显眼。
他眼疾手快地脱下自己的校服,替我围在腰间。
谁知由于体力不支,没走两步就晕倒了。
盛怀安反应比老师还快,二话不说抱着我朝医务室飞奔。
本来,这只是件乐于助人的好人好事。
可不知谣言从何而来。
那天之后,整个年级都悄悄在传,我和盛怀安在早恋。
「高三一班被提前保送了清华的学霸,为爱留校。原因竟然是把女生肚子搞大了!」
「女生先兆流产,两人当着老师的面搂搂抱抱,扰乱课堂秩序!」
「仗着成绩好就乱搞男女关系,有辱校风!」
流言越传越烈,越传越离谱。
尽管后来我再三解释,我当天只是生理期来了,也出示了校医院的就诊记录。
大家依然觉得我在欲盖弥彰。
因为影响恶劣,一周后,我和盛怀安双双被请了家长。
……
「要不要紧?我帮你请假,去医务室看看。」
盛怀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是满满的焦急。
我闭了闭眼,从回忆中抽离。
不能让流言再发生!
不能让盛怀安和我的赌鬼父亲见面!
我颤巍巍地举起手,「老师,我生理期来了,能麻烦两个女同学扶我去趟医务室吗?」
我说得坦然。
少女时期难以启齿的字眼清晰地从我口中蹦出。
数学老师是位男性,他愣了一下,才点头,替我叫了两个女同学的名字。
我虚弱地起身,被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地扶出教室。
这一次,提前垫了姨妈巾,穿了黑色裤子,没有测漏的血迹了。
提前吃了止痛药的我,也没有痛到晕倒。
更没有盛淮安慌慌张张地抱我出教室门那一幕。
迎着阳光走在医务室的路上,我重重地松了口气。
盛怀安人生第一个「污点」,不复存在了。
再次回教室,我的桌上多了杯热气腾腾的开水。
盛怀安皱着眉问,「好点了吗?」
我轻轻点头。
他如释重负地一笑,扬起下巴嗯了一声,
「我查了,搜索引擎上说,要多喝热水。」
他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语气透露出漫不经心。
可红得滴血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
眼前的少年,真是傻得可爱。
5
十七岁的秦施羽很喜欢的除了盛怀安,还有一句话。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喜欢到把它奉为座右铭。
可重来一次,三十岁的秦施羽,久违地直面那年的「苟且」,还是流下了眼泪。
2012年6月1日
距离高考还有五天。
晚自习放学后回家,隔着门板,我将里面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
「天杀的秦江!」
「除了吃喝嫖赌你还会干什么!」
「要发情不会出去开房?你带这见人回来恶心谁呢?」
「我们还没离婚!」
我妈的声音中气十足。
我爸也不甘示弱:
「老子的房子,老子想带谁回就带谁回,用得着经过你同意?」
「要不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我他么早就跟你这个倒胃口的黄脸婆离了!」
「你求我时怎么说的你忘了?」
「再闹,我明天就让你无家可归!他么的!」
随后,是我妈的尖叫,还有各种重物落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发泄完后,又是新一轮的谈判。
我爸:「离婚!必须离婚!这他么日子我是一天也忍不了了!!」
我妈:「离就离!房子闺女都归你!但是精神损失费你得给我两百万!」
我爸:「女娃怎么可能跟着爸爸?我可是要生儿子的!你生的你带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妈:「我一个大龄离异的女人,怎么能带着女儿!我还要嫁人,不方便!」
我悄悄关上门,不再听他们的推诿扯皮。
曾经十七岁的秦施羽,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坐了两个小时,然后被出门买宵夜的盛怀安捡回了家。
而现在,我连两个小时都等不及了。
我掏出手机,给盛怀安发消息:
「可以借一下你的肩膀吗?」
那头几乎是下一秒,就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我来找你!」
盛怀安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小区门口对着翻垃圾桶的流浪狗自言自语,
「你也是无家可归的小狗吗?」
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我听见盛怀安的喘气声。
我抬头。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
卫衣,睡裤,拖鞋。
头顶还立着两撮呆毛。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滑落,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盛怀安。」
叫出口的刹那,我在心底笑自己。
你真没用啊秦施羽,重来一次还这么脆弱。
「我在。」
他上前一步,将我揽入怀中,温热的手,生疏地抚上我的背。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默默将我抱紧。
全世界都只剩下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带着极为强烈的安全感。
我在他怀里逐渐平复了心绪。
他自然而然地松开我,一言不发地陪在我身边。
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我一句为什么会失控。
「我爸妈要离婚了。」
「他们都不想要我的抚养权。」
「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上清华了。」
「盛怀安,从明天开始,我就没有家了。」
我平静地倾诉着。
亲口撕开我们都刻意忽略的伤疤。
我爸妈感情不和这件事,盛怀安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了。
那是四月底。
老师将我叫到教室外的走廊角落,一遍遍地确认:
「秦施羽,你真的不打算参加高考了?」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体检在即,我爸妈却连一百块的体检费都不肯给我交。
自尊心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我怎么能保证,考上大学后,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替我交学费呢?
对外,我那道貌岸然的父亲说的是,「大姑娘叛逆期到了,说什么也不肯参加高考,哎,我也没办法。」
没人会相信,身为人民教师的亲爹,会连体检费都不肯给亲生女儿交。
不仅如此,还隔三差五给我洗脑,
「上完大学没有前途的大有人在。就你这个成绩,高不成低不就的,也难成大器。还不如早点找个厂上班。」
我那段时间低迷的状态,来得很突然。
老师和别的同学只是感到奇怪和不可思议,只有盛怀安,刨根问底。
撞破了我的秘密。
就连体检费,都是他帮我垫付的。
面对我的局促,他笑得云淡风轻,
「清华见。」
6
这一次,盛怀安不出意外的,也想把我捡回家。
他父母忙于工作,常年满世界到处奔波。
家里自然常年只有他一个人。
客房好几间,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光明磊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上一次,他深夜把我捡回家。
第二天放学回家,我爸妈双双人去楼空。
打不开房门的我,接受了盛怀安的邀请,在他家住了下来。
离高考还有两天时,我们一起出门上学的身影被楼上的邻居同学撞见。
于是,本就有「未婚先孕」绯闻案底的我们,更是流言缠身。
那时的盛怀安还安慰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高考完了再说。」
可就在高考的前一个晚上,盛怀安临时有事,我一个人在家。
复习完后,我下楼扔垃圾。
在小区垃圾房转角。
那个邻居男同学一脸不怀好意地将我堵住:
「同居的感觉怎么样?」
「红袖添香夜读书,啧啧,盛怀安命真好。」
「看得我都馋了,不如,你让我也体验体验?」
说着,就要对我上下其手。
我尖叫着拳打脚踢,不停呼救。
可空无一人的角落,只有几个黑色的垃圾桶矗立着。
男女生之间天生的力量悬殊,让我的挣扎越来越弱。
他将我按倒在地,那布满纹身的手,一只将我死死按住,一只毫不留情地剥落我的衣服。
绝望间,一束光照过来。
迎着光,我看见盛怀安猩红的眼。
他怒气冲冲地将我身上的人推开。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气狠了的盛怀安战斗力爆表,很快,将那混子揍了个狗血淋头。
他拉着那人的衣领要报警,被我拉住了手腕。
高考在即,我不想再闹出流言蜚语。
他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慢慢松开手。
那晚,他在房门口守了我整整一夜。
他在怕我想不开。
第二天,是高考的日子。
清早出门时,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别想太多,高考加油。」
我浑浑噩噩地点头,红着眼对他说,「我自己去考场吧。」
那时,我只是没办法短时间内从差点被人侵犯的阴影中走出来。
所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率先收拾好考试用具出了门。
却没想到,那会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对话。
前一晚欺负我的混子,对盛怀安怀恨在心。
竟一大早拿着刀蹲守在盛怀安家门口。
毫无防备,又因为熬夜本就有些混沌的盛怀安被捅了个正着。
整整三十一刀,刀刀致命。
盛怀安那张优越的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
我怎么也没想到,从他家到小区门口短短两百米的距离。
我们会天人永隔。
原本,他那天不用高考,可以不出门的。
却因为担心我,打算偷偷跟在我身后。
原本,他身材高大反应敏捷,是有机会在最开始躲开的。
却因为守了我一夜导致精神不济,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间。
甚至,如果他想要替我报警的时候我没有拦住他,他都可能不会命丧黄泉。
如果不是那晚,他本该奔赴属于他光明,灿烂的人生。
上一世他死后,我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再面对他的邀请。
我站在原地淡笑,「干嘛?想金屋藏娇啊?」
「提醒你一下,我还是未成年。」
「我好多啦,谢谢你啊,盛同学。」
「明天见~」
7
整理好心情,我步履轻松地回到家。
我知道,按照上一世的轨迹。
屋里现在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会在明天白天火速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再火速将房子卖给中介。
然后分钱,双双扔下我远走高飞。
我亲爱的母亲在治愈完情伤后,回头想起来看我。
听说她的女儿背负了一条人命,良心未泯,直接带着我去了别的城市。
倒也没提重新嫁人之类的话题,后来十几年的日子,和我相依为命。
只是脾气不怎么好,还时不时催婚。
但现下的我,不会再让故事重演。
看向吵完架坐在沙发短暂平静的父母,我开了口:
「你们什么时候领证?」
这对夫妻不约而同地抬头看我,「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怎么办?」
「不会明天放学回家后我亲爱的爸妈人去楼空了吧?」
我妈率先反应过来,「胡说什么!」
我爸也附和,「怎么可能?你妈不要脸,我还要脸!你安心备考,大人的事你别管!」
我之所以敢这么问,是因为知道前世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时冲动,并没有提前计划。
而我又恰好彻夜未归,气头上的两人,那时是真的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等我妈回过味来找我时,悲剧已经酿成了。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父母。
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憋着一口气,将盛怀安当做最后的避风港,压根没想过要想办法找他们或者投靠亲戚。
现在想来,十七岁的秦施羽,真的很蠢。
-
有了我提前打的「预防针」,事情的走向果然跟之前不一样了。
不知他们最后怎么谈拢的。
他们领了离婚证,我爸当晚确实没再回来。
房子留给了我和我妈。
她说,「你爸把房子挂出去了,不过跟中介打好了招呼,我们能住到你高考结束。」
「等你考完试,我们就搬走,你的抚养权在我这,你十八岁以前,你那便宜爹答应每个月给你三千的抚养费。」
「十八岁以后就不管你了,你得自食其力,知道不?」
「你老妈我反正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庭妇女,没能力供你读大学的。今后的日子,你自己看着办。」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
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会舐犊之情突然泛滥。
解决了这件事,我开始盘算。
怎样才能说服盛怀安提前远离那个「定时炸弹。」
盛怀安家在准备搬家的事,是我上一世在他去世后才知道的。
他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旧小区。
只因为地理位置很好,离学校又近,所以他才搬过来暂住。
让他提前搬家这个主意,从我重生回来后,就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他不止一次。
可惜,实施起来实在太难了。
8
因为心里想着事,我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到学校,自然顶着眼下的一片淤青。
盛怀安的眼神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他笑眯眯地将牛奶和面包放到我跟前,「距离高考还剩四天,加油,秦施羽。」
我回望向他,状似不经意地打趣,「还剩四天了,你一个保送生,还来学校在我眼前晃,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盛同学。」
他默了下,随即失笑,「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