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性质的犯罪,乃是对社会治安的沉重威胁,一种盘根错节的黑暗势力。
只一些不法之徒在乱象中找到缝隙,悄悄聚集。
他们以暴力手段图谋个人之私利,逐步渗透到地方政府,使得国家政策与法律的执行岌岌可危。
沈阳的黑道大佬刘涌,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2000年左右的沈阳,几乎是所有做生意的老板心头的噩梦。
此人行事霸道无情,其背后隐秘的权力关系,恐怕半个沈阳的官员,都不敢轻视他。
如今是2024年,但当地人谈起刘涌,依旧心生寒意。
2003年,刘涌被判死刑前称家业够妻儿用几辈子,行刑过程中不挣扎
从一片血腥中发迹
刘涌的“发迹史”大概可以写成一部小说,血腥与铜臭交织,愈加浓烈,直至扑鼻而来。
此人初中文化,到天津部队服役时,仍是一个普通的解放军战士,按照“合格”的标准过着平凡的军旅生活。
复员后,转业至沈阳市纺织品公司,刘涌做了一名普通司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1982年,改革开放的潮流风起云涌,而刘涌则乘风破浪,放弃了公职,跃身下海,经商。
可惜,生意做得五花八门,饭店、时装、羊毛衫加工厂、家电专柜,甚至与港商合资创办皮革厂……
这些听上去都像是可得之事,但在刘涌的手中,却似乎一直未能成形。
商海之中,他并未遇到那种一炮而红的幸运,反倒是饱尝了几许冷眼与失败的滋味。
1992年7月,刘涌与当时在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孙树鹏发生了争执。
孙树鹏因琐事不快,来到刘涌家中,二人争执激烈,场面一度失控。
刘涌一位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兄弟”吴静明,拿出一支自制的火枪,朝着孙树鹏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血腥的味道弥漫。
孙树鹏并未选择报警,依照江湖中所谓的“规矩”,他接受了刘涌的赔偿,什么“规则”也未曾提及。
刘涌赔上了医药费,平息了这场风波。
但这一刻,却成为了刘涌真正步入黑道的起点。
1992年10月6日,刘涌的名字再次在市井中掀起了血腥波澜。
那时,他已经是名声赫赫的黑道人物。
为了一位在黑道中“罩”着的兄弟出气,刘涌带着一帮人马,手持军刺和五连发猎枪,闯入某饭店,追砍张少波。
而就在此时,沈阳市和平区公安分局某派出所的副所长刘宝贵正在饭店里用餐。
见此情形,刘宝贵拔出警枪一声鸣响。
他一边示警,一边举枪命令:“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站好。”
可谁曾料,刘涌一伙的暴徒,眼看着只有一个警察,却根本不把刘宝贵放在眼里,继续冲向张少波。
刘涌在最前头,一抬手,一声枪响,刘宝贵便倒在了血泊中。
那一枪击中了刘宝贵的右髋部。
血迹蔓延,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刘涌的手下像疯狗一样四处乱窜,直至刘涌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彻底捅了娄子。
于是,刘涌急忙带着手下仓皇逃离现场,迅速躲避警方的追捕。
刘涌的父母,溺爱儿子已久,看到刘涌陷入如此困境,心急如焚。
刘涌的父亲,在人脉广阔的沈阳公检法司系统中,颇具影响力。
退休前,刘涌的父亲曾长年担任沈阳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刑一庭庭长,手中握有不少影响深远的大案要案的审判权。
这层关系,或许是刘涌最大的一张王牌。
于是,刘涌的父亲亲自前往医院,面见刘宝贵,恭恭敬敬地道歉,再三请求能将此事私了。
为了讨好刘宝贵,刘涌的父亲不惜拉下老脸,硬是将1万元“慰问金”塞给了他。
刘宝贵随即如数上交给了组织。
不久之后,沈阳公检法司系统中诸多“重量级”人物纷纷出面,试图为刘涌说情,甚至开出了一项惊人的条件:100万“私了”。
但刘宝贵依旧拒绝。
金钱买不到真正的尊严,更何况事关公平与正义,刘宝贵显然不愿低头。
事态愈发复杂,时任沈阳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主管刑警的副局长韩广生对刘涌枪击刘宝贵一案高度重视,立即调集大批警力展开抓捕行动。
刘涌在沈阳早已布下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黑白两道通吃。
加之刘涌的反侦查能力出奇强大,几乎每次抓捕计划,都因信息泄露而功亏一篑。
警察始终未能将刘涌捉拿归案。
直到1994年,警方终于在广州将刘涌缉拿归沈阳,这才算是把这位“黑道大佬”拎进了铁笼。
哪知刘涌的生存之道,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机巧。
1995年,刘涌通过向侦办此案的相关人员行贿,竟然顺利获得了取保候审。
取保候审后的刘涌,摇身一变,成为了商海的“巨头”。
他通过妻子刘晓津的资助,以及某些政府腐败官员的默许和帮助,先后创办了“罗马假日酒店”、“百佳超市”连锁店、“浴乐城”等多个经济实体。
·
为避免麻烦,他甚至私刻了公章,横行于各类行业之间,最为猖狂的是,他开始染指沈阳的烟草专卖行业。
刘涌一手刀子,一手票子,靠着暴力与收买,迅速在黑道与商界之间架起了桥梁。
在仅仅五年不到的时间里,刘涌从一个靠租赁柜台卖纱巾、羊毛衫的小商贩,摇身一变,迅速积累起了7亿多元的财富。
如此速度,堪称惊世骇俗。
刘涌则在团伙中树立了一个“连警察都敢打,惹了天大的事也能摆平”的恐怖形象。
许多地痞流氓,无论是江湖老油条还是新晋混混,都纷纷拜倒在刘涌的门下,成为他麾下的走狗。
第二阶段,黑白通吃
若论刘涌的“发迹史”,可以划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1995年之前,他仍然是那个只知打打杀杀、霸占一方的街头流氓,手段粗暴,根基浅薄。
即便在黑道上有了些许名气,也未能真正脱离“黑社会老大”的圈子。
然而,1995年后,刘涌的眼界突然打开,渐渐从地下世界的硝烟火光中脱身,转向了更广阔的商业与政治舞台。
他开始依赖资本、关系与智谋,通过一系列商业投资,逐步让自己从一个典型的黑道老大,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商界巨头。
他不仅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还开始在政界“跃跃欲试”。
他获得了“干妈”高明贤的指点,并在高与和平区劳动局某些领导的推荐下,竟在取保候审期间成功当上了和平区的政协委员。
刘涌似乎逐渐摸索出一条将“黑道”与“白道”巧妙结合的路,权力、财富与暴力,三者相辅相成,彼此交织。
随后的日子,刘涌与和平区劳动局的领导们似乎有了更深的“合作”,竟将市人大给的代表名额直接送到了他的手中。
刘涌从此有了进入更高层次政治圈的资格,变得更加“合法”且“正当”。
1997年,刘涌通过父亲的“牵线搭桥”,认识了时任辽宁大学的教师焦玫瑰。
焦玫瑰不仅是市中级法院的副院长,更是市政协的副主席、沈阳致公党主委。
经过一番“投桃报李”的操作,焦玫瑰将刘涌引入了致公党,并让他在其中担任了外联部部长、直属支部副主席等职务。
与此同时,焦玫瑰为刘涌铺设了“学术道路”,帮助他进入辽宁大学经济学院,获得研究生学历,并且顺利成为了该院的客座教授。
可笑的是,曾经一个街头混混,居然在短短几年之内,摇身一变,成为了“学术权威”和“政治新星”。
随着刘涌的势力网络渐广,他的经济版图也汹涌澎湃。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从市场中收获财富,他开始直接入侵社会的根基,政治、经济、法律的脉络。
若要说他最为热衷的事业,莫过于“控制”。
他凭借暴力与威胁,将沈阳的商业秩序一一掌控。
烟草专卖,原本是一个国家控制的行业,在刘涌的眼中成了敛财的工具,轻而易举地成了他大肆赚取利润的跳板。
再如工商管理,他通过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时常以黑市交易或威逼利诱的方式,操纵土地使用权,甚至一纸文件便能令一块地皮改头换面。
1998年夏,刘涌“介入”沈阳春天休闲广场。
那时,广场的两位业主刘志兰与王传泰之间发生了经营上的纠纷,王传泰见局势无法控制,便将刘涌拉了进来。
刘涌此人,平日里最讨厌拖泥带水,一旦有了事,便是立马解决,不讲道理,直接出手。
于是,他派遣了吴静明和宋建飞等几名得力打手,持刀闯入刘志兰的时装档口,瞬间,商铺内的衣物被砍刀划得七零八落,墙壁、货架一一被砸毁。
整个档口在一片惊恐中支离破碎。
刘志兰只能选择束手无策,选择退出。
1999年2月,刘涌开始筹建一个新的商业项目:“嘉阳广场”。
为了按时完成这项工程,刘涌亲自指派了他的核心干将吴静明、宋建飞等人,负责动迁工作。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直接采取了威胁、恐吓、暴力等手段,强行迫使20多家企业和住户搬离自己的住所与店铺。
中街大药房的刘风江,出于对正当权益的坚持,与刘涌展开了反抗。
药房的工作人员决心不向暴力低头,他们坚守自己的立场,拒绝搬迁。
可惜,他们没有预料到暴力会如此赤裸裸地席卷而来。
在打砸的狂潮下,药品散落一地,货架倒塌,门窗破碎。
刘涌仍不满足,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于是,他要求药房经理刘风江不仅要自行承担所有损失,更要在“辽沈晚报”上刊登一篇“情况说明”,以此强迫其违心承认此前报道有误,并迫使其做出公开道歉。
如此一来,刘风江不仅要背负经济损失,还要在舆论的压力下,彻底败下阵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
2000年7月4日,那一天,沈阳市的报纸头条上,赫然出现了一则简短的通缉令,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通缉嘉阳集团董事长刘涌及其同伙张建奇、张凡、程健、高伟五名犯罪嫌疑人”。
黑体字的标题,配上五张清晰的正面照片。
7月10日,刘涌带着妻子悄然踏上了逃往俄罗斯的征程。
然而,他和妻子在黑龙江黑河的边境线被边检人员发现,警方的反应迅速,迅速织就了包围网。
就在11日的夜晚,刘涌与其得力助手高伟被捕,窝藏在一辆出租车内的二人,最终在寒冷的夜色中被捕捉。
消息迅速传遍沈阳,舆论顿时沸腾。
群众蜂拥而至,纷纷在市刑警支队外聚集,手举“为民除害”的横幅,争先恐后地表达对这位黑帮“教父”的痛恨与憎恶。社
刘涌似乎并未因此而认命。
2002年7月4日,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刘涌死缓。
刘涌,依旧未曾露出一丝悔意,依仗着庞大的关系网,刘涌的辩护团队积极谋划,试图以一系列法律手段为他争取生机。
在保护伞的庇护下,死刑改判为死缓,而后再度变为缓期二年执行。
这令公众愤慨不已,舆论炸开了锅。
不久,最高人民法院也终于有所动作——破天荒地启动了提审程序。
2003年12月18日,法院最终做出判决,刘涌被判处死刑。
刘涌那句“钱足够妻儿用几辈子”,成了他的最后告别。
2003年12月22日,早晨八点半,沈阳的寒风刺骨。
这一天,最高人民法院的合议庭将重新审理刘涌一案,而这也是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最高法院首次针对普通刑事案件进行再审。
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警笛声与急速转动的警灯,数十辆警车呼啸而来,宛如铁骑过境,锋锐的车头切割着夜色,将刘涌押送到锦州市的殡仪馆。
11点34分,刘涌从一辆白色面包车中被抬下,转至另一辆专门设计的死刑执行车。
执行的那一刻,刘涌的面庞依旧显得异常冷静,没有一丝挣扎。
他终于在这最后的瞬间,迎来了最沉重的审判。
与此同时,他的妻子却失控地号啕大哭。
注射致命一针后,刘涌的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曾几何时,他肆意纵横、权势滔天,然而,他终究未能逃脱那无法逾越的法律底线。
还是那个朴素的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
参考资料:铁拳击黑枭———侦破沈阳刘涌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案纪实
玄洪云 郭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