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谭小满

撰稿:亦言亦语

婆婆今年75岁了，有个后老伴，我们叫他陈伯，已经80岁了。

我婆婆每月退休工资有2000多元，她的后老伴陈伯退休工资大约3000元左右。

婆婆也是个可怜人，她57岁的时候，我公公就得心梗去世了。

那时他们住的房子，是公公单位上的，公公走了，婆婆一个人住在那里没意思，她只养了我老公一个儿子，所以就来了我家。

我家房子138平，三室两厅两卫的电梯房，我和老公只养了一个女儿。

也就是说，三间房我和老公一间，女儿一间，还有一间房是没人住的。

这间没人住的房，我们就把它当成了书房。

婆婆来了，我和老公去买了一张床铺，摆放在书房里，稍微收拾收拾，就当了婆婆住的卧室。

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喜欢和婆婆同住，因为婆媳住在一起，很容易产生矛盾。

但是她是我老公的亲妈，公公没了又无处可去，将心比心，我不忍心。

我和老公，周一到周五上班，周六、周日休息。

婆婆来了我家后，虽然嘴巴有些碎碎念，但是人还是蛮勤快。

我们上班去了，她会去买菜、做家务，我们下班回家也有口热乎的饭菜吃。

晚饭后，我会去收拾桌子洗碗筷。

婆婆就和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们去公园跳交谊舞。

有一次我和老公散步经过，看到一个个老头搂着一个个老太太在翩翩起舞，看得我俩不好意思赶紧偷偷溜走。

因为我们家婆婆也在里面，为了不让她尴尬，我们就只能偷偷走人，当没看见过。

后来饭桌上，我老公会顾左右而言其它。

说现在这社会风气不好啦，不管哪男男女女就抱一块不懂害臊。

说有些老人明明有家有口，还在外和异性跳舞，跳着跳着就出问题。

……

我老公说了好多，婆婆仿佛没听见。

既不接话，也不点头，脸上云淡风轻地夹着菜吃着饭，看上去无动于衷。

晚上躺床上玩手机时，我问老公说你觉得咱妈听进去了吗？

他说不知道，要不下回咱俩继续去公园偷偷看看，如果没听进去就还会在一起跳。

我们偷偷去看时，发现一切根本没有改变。

婆婆还是和那个老头抱在一起跳舞，一脸幸福和陶醉。

这时候，离我公公过世也有三年了。

老公虽然不满，也不好多说。

到第四年的有一天，婆婆在饭桌上支支吾吾，说你爸去世这么久了，你们去上班后，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想找个老伴，陪我买买菜、做做家务、说说话。

我和老公立马想起那个和她跳舞的老头。

我俩不知说啥好。

最后老公憋了半天，说:“妈，您要找老伴我不反对，但是您得找个身体健康的、人品好的，老了找了做个伴，但是不要去办结婚证。”

婆婆一脸不开心，说凭什么年轻人能结婚，我们老年人就不能？

老公叹气，说许多事情不是您能掌控的，人老了你有你的儿女，他有他的儿女，结了婚牵扯的利益太多，还是别打结婚证了。

婆婆听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没几天，我们休息的时候，婆婆就领着跳舞的老头上门了。

他比我婆婆大五岁，姓陈，我们叫他陈伯。

陈伯老婆很早就和他离了婚，嫁人后又生了孩子，他后来也找过老伴，但是他生病时，人家就走了。

他和前妻只养了一个女儿，嫁本市一户人家，生了两个孩子。

陈伯住在多年前建的小平房里，婆婆嫌弃不想去住，她和老公商量:“要不让你陈伯住咱们家吧，不就多双筷子吗？我让他出点生活费。”

我老公非常生气，说不行，你要找伴我不反对已经是极限，还住进我家，想都不要想。

婆婆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抱怨自己命不好。

我关门进房间，塞上耳机，我的世界清静了。

不一会老公也进来了，他铁青着脸，嗡声嗡气不知在念啥。

自从不让婆婆带陈伯回家住，婆婆每天都是阴沉着脸，饭菜不是咸了就是忘了放盐。

她就像热恋中的姑娘，天天魂不守舍的。

尽管她常常找老公吵，想要带陈伯回家一起住，但是老公就是不同意。

也许你觉得奇怪，她为啥不要经过我同意，那是因为我是个随性的人，在这家里，老公把他发的工资的百分之八十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再拿3000元给婆婆买菜，别的就当甩手掌柜，我老公说啥就是啥，才懒得多管闲事。

婆婆有一天胆结石并发了急性胰腺炎，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两天后她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因为切了胆囊，需要有人照顾。

老公刚好在外面出差，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年休假早已休完，请事假去照顾了两天，被陈伯赶着回去上班了。

他说他反正没事，刚好可以照顾我婆婆。

看他给她擦脸、擦手、喂水、喂粥，非常细致和用心，我瞬间相信老年人也有爱情了。

我拍了视频发给老公看，他没有吱声。

婆婆从医院出来后，陈伯以照顾她为由，顺理成章住进了我家。

老公想要赶人，但是婆婆哼哼唧唧、要死要活的，老公没办法又把到了嘴巴的话咽了回去。

也许有陈伯在，婆婆变娇气了，她休息了将近三个月才慢慢开始做家务。

老公背着陈伯问她妈:“该让陈伯回去了吧，是你说还是我说？”

婆婆不干，说她身体大不如前了，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

陈伯就这样留了下来。

他倒也不讨嫌，不多管闲事，每天就帮我婆婆干点活，两个人一起去买菜、做饭、跳舞。

婆婆说陈伯每个月给了她1200元做生活费。

陈伯住我家，我们从来没看见他女儿来看他，就偶尔打个电话，三两句话完事。

陈伯解释:说他住我们家，女儿不方便上门看他，而且女儿女婿开了家小批发部，每天离不开人。

我们是在陈伯76岁中风偏瘫时，才见到他女儿的。

在医院里，我们跑前跑后给他办住院手续，做各种检查，陈伯让婆婆帮他打电话给他女儿，婆婆便拿了他手机打了。

他女儿接了电话，说她太忙了走不开，明天有空找人守会店再来。

婆婆告诉陈伯时，他一脸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陈伯76岁时，婆婆也71岁了，好在她身体没啥问题，走路也快，她就留在医院照顾他。

晚上我老公会去轮换一下，让他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陈伯的女儿，是第三天来的，提了一件牛奶和一件八宝粥。

她就陪她父亲说了半小时话，急匆匆就走了，一直到出院，也没再见过她来。

陈伯出院后，不能自理了，要人扶起来才能拄着枴杖走几步。

我婆婆协助他做康复锻炼，他做不了几下就不做了，说他一身到处都疼。

也许是年龄大了，又中过风偏瘫了，陈伯大小便基本上是失禁的，我婆婆天天给他洗洗换换，搞得家里阳台上天天挂得满满的，我家房里总有一股怪怪的气味。

他女儿不管他，我们也没有办法，婆婆怕我们嫌弃陈伯，也尽量不麻烦我们，自己累死累活照顾他。

陈伯的女儿偶尔会提件牛奶来看下，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一天到晚说她忙不赢。

她从来没说过要接自己父亲去家里住住。

陈伯79岁时，他那几间破平房被征收了，听说给了78万。

我婆婆高兴得跟我老公说，到时让你陈伯拿些钱给你换辆好车。

老公笑了笑，陈伯装作没听见。

陈伯人中风偏瘫了，但脑子还是非常清醒，他把那笔拆迁款紧紧攥在手里，每个月在他的养老金里拿1500元给我婆婆做生活费，也就是说他瘫痪后每个月多给了我婆婆300元生活费。

他是什么时候把拆迁款和别的存款全部给他女儿的，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知道时，他是因为静脉栓塞疼得受不了，需要去医院做手术。

住院费交了后没几天，医院又催缴费了，婆婆问他要钱去缴费，他说没钱了，不治了，回家吧。

婆婆惊讶得半天没愣过神来。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他:“你那78万拆迁款呢？你平时每个月省下的钱呢？也没见你花呀？”

陈伯没有回答。

婆婆气愤，说:“咱们在一起15年了，看来你还是把我当贼防，当初拿了拆迁款，我让你给我儿子买辆车，毕竟你住我家这么多年了，中风不能自理也没赶你出去，可是你呢，就是不同意，一天到晚装聋作哑的。好吧，现在你自己住院要交钱你还说不治了，那你的钱是去了哪儿？还是想守着这些钱进坟墓？”

婆婆一生气，陈伯说了真话，说有一回女儿来看她，把拆迁款和存款全拿走了。

陈伯女儿来看他，都是半年多前的故事了，也就是说陈伯把78万拆迁款给了她女儿半年多了，然后他心安理得住在我们家，每个月拿1500元的生活费，享受着我婆婆还有我们对他的照顾！

病房里的病友和家属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纷纷摇头，说老人家你太糊涂了，人老了钱该给谁，不是谁和你亲就给谁，而是谁对你好照顾你就给谁一些，剩下的自己攥着。

陈伯听不进别人的话，吵着要婆婆带他回家，说他不治了。

婆婆冷笑着问他:“回家？你的家在哪儿？你那几间破屋子征收了，你早就没有家了。你76岁中风瘫痪，我照顾你三四年了，我儿子家一天到晚一股屎尿味，你倒算计得好，住着我们的房子，享受着我们的照顾，却把拆迁款给了你女儿。你去你女儿家养老吧。”

婆婆拿过陈伯的电话，拨通了他女儿的手机，按了免提，告诉她你爸住在医院里，欠费不给治了，他把拆迁款和存款全给你了，你来交钱侍候他，我们回家了，从此以后不管他了。”

她女儿在电话那边非常不耐烦，说:“你凭啥不管他？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打了结婚证了，法律有规定你得管他，至于我，我每天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侍候他？”

病友和家属们听了纷纷摇头。

我老公这时也来了，得知陈伯把钱半年前全给了他女儿后，他拿过电话，对电话电话那边陈伯的女儿说:“你别做白日梦了，拿钱的是你，照顾你爸还想赖我妈？你想得倒美，当年我坚决不同意我妈打结婚证，防的就是你这种小人，现在你听好了，钱你拿了，你的父亲你自己来照顾，我们回家了，你看着办吧。”

我老公拽着他妈，头也不回地走了，医生追出来问:“这病人咋办？”

老公说:“找他女儿吧，他有他女儿的电话，我们跟他，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我婆婆拿了纸巾在不停抺泪。

到家后，老公让他妈把陈伯的东西都清理出来，他马上送走，从此再无来住。

这回婆婆老老实实点头，也许是陈伯瞒着她把钱全给了他女儿伤了她的心，也许是陈伯瘫痪了她照顾了四年累了，也许是年龄大了她自己都需要人照顾了，总之在我的帮助下她很快就把东西清理了出来，我们拿了几个大的置物袋，把东西全装了进去。

我问老公这么多东西丢进病房房间不会堵半边吧？

老公说他才不去病房，他开车将东西丢到陈伯女儿那批发部门口去。

从此我们与陈伯再无交集，听说我们走后陈伯的女儿没来，医院打电话也不接。

后来是医院打了110报警，派出所出面她女儿才来的医院，也没给他治疗，结了账推了他就走了。

听说陈伯被她女儿送去了当地的养老院，我婆婆有好几次想要去看看他，都被我和老公劝住了。

你可以说我们自私、无情，但是人活在这世上，想做个好人并不容易，而我们，只求无愧于心。

亦言亦语:老了后，如果你拥有一笔数目可观的存款，到了七八十岁后，你会怎么处理这些钱？

是给你身边最亲的人？还是给照顾你的人？还是攥在自己手里，留下遗嘱等自己人生画上了句号再另行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