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鱼沿山待了十年，自七岁到十七岁。
我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连师父都不敌我三招。
我说：师父，我想出去看看。
师父已经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声音也尽显老态：不思啊，鱼沿山留不住你。在你出山之前替为师做件事情吧。
师父教养我十年。我没有理由绝：好
师父浑浊的眼里，难得清明：去窟如山山腹，杀一个人。
师父为人一向柔和，我不知道这个人与他有何深仇大恨。但我还是应了。杀人而已。
我提着无妄，背着瘪小的包袱去向了窟如山。
哦，我忘了说，无妄，是我的剑。
1.
雨连下了几日，处处泥泞难行，不见日光惹的我也心生烦闷。
眼前这座神庙不知道供的是什么神，神像被砸掉了上身不知去处，徒留下半身还立在那莲花台上，凌乱的蛛网，厚积的灰尘都表明了这个神好像并不是很招人待见。
我坐在莲花台下啃着剩下的饼子，这几天天气潮湿，原本干硬的饼子倒也没么难以下咽了。
“这位姑娘，雨大难行，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清风朗月，女的姿容秀美，如月里嫦娥，二人倒是登对。
我清清嗓子
“我也是借宿的，若问便问这神吧。”
我指指身后的莲花台。又道：“不过我进来的时候未曾问过它。”
女子轻笑出声，如晶石沉水，叮咚悦耳
“姑娘说笑了，先入者为主，叨扰了。”
我没有搭话，默默起身挪到了角落。我想来不爱碍别人的眼。
那男子体贴入微，细细的铺好锦袍，让女子坐下，又将披风给她披好，我懒的在看，合上眼就要睡去。
窟如山就要到了，要杀的人不知道是何等人物，总要养精蓄锐才好。
待我被炸雷惊醒，身上多了件玉色披风，那女子笑眼盈盈的坐在我旁边。
我一摸，无妄还在身旁，舒了一口气。
“谢谢。”我的声音比起女子来都有些浑厚了，我尴尬的清清嗓子。
“不用客气，方才起风了，你这样睡着会着凉的”
“无妨，已经习惯了。”从鱼沿山到窟如山我已经走了两个月了，着凉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叫为欢，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思。”
“不思，不思，你的名字挺有意思。”
看我没说话，这女子也不沮丧继续说道：“雨停了一会了，听玉去摘果子了，一会就回来。”
“嗯。”
“你这是要往哪去啊。”
“窟如山。”
“正巧，我们也去。”
为欢的眼睛亮亮的像星子一样看着我，可真好看，她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了，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多少女孩子。
“好巧。”
“那我们可以同行吗？”
我有些犯难，独来独往惯了。
我不太喜欢热闹。还未想出拒绝的理由。听玉便回来了：“欢儿，我采了好些果子，快来看。”
看我醒了，听玉点头示意。
为欢拉起我的手“不思，我们一起吃吧，山路崎岖，果子也难寻，总比没有的好。”
我没动，一是不饿，二是属实不喜欢吃果子。那红艳艳的果子落在我眼里惹的酸水直流。
我摇摇头道“我不饿。你们吃就好了。”
为欢以为我脸皮薄不好意思，从那一堆果子里挑了最大最红的两个放在我手里。
“夜长着呢，后半夜饿了再吃。”
我不在拒绝，将果子放到包袱里。
为欢怕黑，听玉便燃了两个火把在庙里，噼里啪啦的烧着。
睡不着的我百无聊赖，研究起莲花台来，这莲花台虽是石雕，却是以千瓣莲为形，瓣瓣纤长交缠。细看之下，莲瓣上还刻了经文。
石像虽然只剩了一半，也足以看出做工精美，微扬起的衣摆仿若真是随风而动一般，扬起的裙角上有六个小字珩灵神君慕朝。
我心里疑惑，这女神君是何来头。竟然从未听过。
夜很长，长到我都已经数了好几遍千字诀天还没亮。
听玉和为欢已经沉沉睡去。
我一人坐在屋头，乌云浑沉的似要塌下来。头顶上还有隐约的雷响。
无妄已经化作了人形，坐在我身旁。
我未曾见过别人的剑灵是何模样，但我私心觉得无妄生的这般好看做剑灵实在委屈。
他好看到我觉得任何赞美的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不足以形容。
皎若云间月只能堪堪描出他十分之一的好看。
“约在两日就能到窟如山了。”无妄的声音温柔细腻的，我很开心这是独属于我的。声音也有些雀跃。
“待完成了师父的任务，就可以出山了。”
“阿思，可你从未杀过人。”
“总要去的，承了师父的情就要还他的愿。”
“你总是这样。”
“无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一切都要结束的感觉。”
无妄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可能是完成这件事情就可以下山了吧，这本就是你一直期望的。”
“鱼沿山很好，可我不属于那里。”
“那不思应该属于哪里呢。”
“我还不知道。”
2.
自我握剑之日起，我与无妄已经相识十年了。这十年，我只知道无妄叫无妄，知道他温柔好看。却从未细致了解过他。
“无妄，可以和我讲讲你吗？”
无妄错愕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我的过去，毕竟这十年你成日成夜的修习剑术，心无旁骛。”
我回道：“确实，十年苦练，我的剑术已是极致，天下谁人能敌我。”
无妄却回道：“若是你自己呢。”
我没理会到无妄的意思。不等我反应，无妄缓缓开了口，娓娓道来。
“这把剑是我炼的最成功的一把剑。它原来不叫无妄，叫多灾。”
这个名字并不是好兆头，也不像无妄这种性格的人会起的名字。
“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呢。寓意不好。”
无妄苦笑道：“是事实如此，从前.....”
无妄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在那个时候，无妄是远近闻名天才铸剑师，请他铸剑的人络绎不绝，上到皇室贵人，下至无名剑客。
直到他铸出第十把剑，叫惜福，一个喜庆的名字，可这把剑并没有给他带来福气。
他好似江郎才尽，再也铸不出剑来了。他五感皆空，在没了独属于铸剑师的灵感。
在后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无妄再也没办法铸剑了，他们嘲他讽他，日日都有人去看他的笑话，他疯魔了一样，拼命锤炼那些材料。
想向大家证明他可以，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无妄了。
自那日起，他活着却好似死了。
行尸走肉一般。有人看见他总要笑说一句：江郎才尽的疯子。
他拼命的冲他们喊：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那是一个漆黑又萧瑟的夜，他不在家，有人闯进了他的家里，想偷那块价值连城的软银石，却被无妄的父母发现了。
等无妄回到家，入目的就是倒在血泊奄奄一息的两个老人，和老人怀里拼命护着的已经浸满了鲜血的银石。
无妄更疯了，双目血红。
“阿妄我儿，莫要气馁，在阿娘阿爹心里阿妄永远都是最厉害的铸剑师。”
无妄麻木的捶打那块掺着父母鲜血的软银石，锤了冶炼，冶炼了又锤。如此反复了七七四十九日。
炼成了这炳多灾。可他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在多灾炼成那日的晚上，他用这把剑自刎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往生，反而附身在了剑上，随着一个又一个握着他的人，跌宕起伏。
直到我得到了它，他稀里糊涂的又从剑变成了人形，可以来回切换自如。是他告诉我，这把剑叫无妄，无妄便无灾。
“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剑主。”
我不明白无妄为什么这么说，这好像是在夸我。
“为何？”
“因为你一直在修习剑术，就好像永远也不会累一样，除了剑术，你的生活里好像就没有其它东西了，你就像我的名字。”
“无妄？”
“嗯？”
无妄好像也没了解我的意思。
突有一道电光破空而过，惊雷携着豆大的雨点子随即而至。
“回去吧。”
无妄温柔提醒道。随后化成了剑回到了我的手中。
3.
“慕朝，还不伏诛！”
半跪在地上的蓝衣女子已经满脸是血，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破烂烂。眼里却满是倔强。
“我何错之有！我没错！是天错了！是天错了！”
慕朝怒道“这三十六道天雷若是劈不死我，我便和这天道争上一争！孰错孰对！”
虚空中落下一直巨大的手掌光影，直冲着慕朝而去。这一击她定是受不住的。
我急喊道：“快让开啊。”
可惜慕朝听不见我说话，我此刻只是个旁观者。
慕朝被一掌拍在地上，一口鲜血呕出，直起不来。
“慕朝！起来！”
慕朝朝着我站的方向看来，凄惨一笑晕了过去。
我在睁眼又是破庙的模样，身旁还是那座只剩下半身的神像。
这梦做的没头没尾，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慕朝，也不知道这位珩灵神君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伤成如此。
为欢在一旁看到我惊醒，安慰到：“不思，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点点头：“嗯做了不好的梦。”
身上已经全是冷汗。
为欢递过来帕子，让我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
“梦而已，没事的。”为欢安慰我道。
我一直在鱼沿山，七岁之前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禁不住问道“为欢你知道珩灵神君吗？”
为欢顿了一顿，面上明显的有些错愕回道：“不思为何要问这个。”
看着为欢的表情，我心里了然，她应是知道的。
我道：这座庙好像是她的，我也从未听说过有这号神君，所以问问。”
为欢紧绷的身子明显放松下来。我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未言明。
继续自顾自说道：“想来是个不尽职的神仙，要不然怎么可能无人供奉，连神像都被人毁了。”
为欢摇摇头回道“不是的，这位珩灵神君我有所耳闻，她是个很尽职的神仙，一心为天下万物着想，相传她是个没有妄念的人，可比肩天道，可是....”
“为欢...”听玉醒了，为欢并没有再说下去。
转了个话题说道：“你在这庙里歇息，我还以为你知道她。”
我知道自己在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能摇摇头。
为欢继续说道“珩灵神君她是位顶好的神仙。”
我点点头。
“不思去窟如山作甚？”
“去还一个人的情。”
为欢轻笑道：“窟如山地处极西，道路崎岖难测，鲜有人烟，是什么人的情要不思你去那里还”
“我也不知为何要去那里，既然他说了，我总要办到的。”
这一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实实在在的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头痛。脑子还有些混沌，隐约听到为欢和听玉在说话。像是起了争执。
我连忙起身，声音又小了下来。他们两个并不在庙里，像是在外面说的。
“欢儿你太过冲动了，你昨日的话让她起了疑心怎么办？”
为欢的声音充满冷意：“她都想起来了才好，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去看她送死吗？”
“你浑了不成？这原本就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是如何执拗，你还不清楚吗？”
“可是，听玉，她赢不了的，赢不了窟如山里的东西，也赢不了....”
“欢儿，我们做不了别的了，这一次我们私自来这里，已经犯了大忌。她想做，总要去试一试。”
“试一试？她如果失败了，你知道后果的，她会再也无法轮回！”
“欢儿!”
这个她，好像说的是我，又不是我。但我知道他们两个是没有恶意的，而且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以后在慢慢说吧。
两人不在纠缠，向着庙里走来。我假装刚起身的模样。
微笑道“天亮了，今日应该不会在下雨了，我也要启程了。”
“不思，我和听玉也是要去窟如山的，我们何不同行。”
这会我心里满是疑惑，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也好，有人作伴，何乐不为。”
久违的阳光洒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土腥味和青草味。
有阳光照进庙里来。为这半身神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我在庙门口看着，眼前浮现昨夜梦里慕朝的倔强模样。仿佛和那半身像融为了一体。借着日光如神明降世一般。
4.
又行了两日，终于到了窟如山山下。
山脚处有一处荒芜的院子，杂草丛生。堪堪能落脚，我们三个人商量，今晚先在这里落脚，明日在进山。
为欢和听玉让我住在里间，我和衣躺在床上，无妄坐在床边。
“不思，你好像有心事。”
“这么明显吗？”
“都在脸上写着。”
我把双臂枕在头下悠然开口：“为欢和听玉好像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事情。”
无妄有些惊讶：“你七岁之前的事情吗？”
“我不知，但是现在应该还不是我知道的时候。”
“他们是朋友吗？还是...”
无妄的声音泛出冷意，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朋友，他会杀了他们。
“或许是。”
“凡事还是小心些，知人知面难知心。”
我点点头。我只有这十年的记忆，从前的空白时刻拨着我的心，我很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什么人！”
外头传来为欢的冷喝声，好像是有人来了。
无妄化成剑，破窗而出。我紧随其后。
院子里围了七八个人，个个执剑而立，脸带鬼面具，似鬼而非鬼。
见我出来，为首的人冷哼一声，满是不屑。我极力思索我是不是曾见过他，可惜并没有想起来。
无妄回到我手中，轻颤了两下，这是他在告诉我，这些人不好对付。
为欢道：“不思，你先进屋。”
我沉默未动，这些人并不单单是为他们两个来的。
“这是些什么东西。”我道。
“不思姑娘，你先回屋里，这里交给我和欢儿。”
“临阵脱逃乃懦夫所为，既然同行，我们就是朋友，岂有将朋友置于危险而不顾的。”
“不思...你。”为欢的声音有些哽咽，或许是被我感动到了。
那为首的人开了口：“二位出来的时间够久了，上边那位差我来请二位回去。”
“重瑛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态，你因何而来我们岂会不知！”听玉怒道。
“呵，知道更好，省的本将军再多费口舌。你们两个，还有这个今夜都要随我回去。”
我想我应该就是重瑛口中的这个了。
“这位...将军，要带我们回哪去，我这还有些事情未了。”
我斟酌语气，礼貌用词。他们人多，真动了手，我们三个怕是不敌。
重瑛并不给我面子不屑道“哼，由不得你在此胡言！”
为欢剑指重瑛：“你知她是谁吗？你也配这般态度和她说话，若是从前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重瑛不怒反笑：“哈哈哈，为欢，你也知是从前，如今怕是也只有你们三个将她当个人物。”
我抓住了重点，三个？还有谁？
为欢怒道“你！”
提起剑就向重瑛攻去，重瑛未做闪避，一条带着金光的锁链在他袖口中飞出，缠上为欢的剑。
为欢注了力，狠狠甩开那锁链，听玉见状也不在犹豫，加入了两人的纷争。
重瑛身旁的六个人皆上前来阻挡听玉。
我将无妄掷出去，击退了要劈向听玉后背的一人，见我插手，分出三人向我袭来。
我的剑是天下最快的剑，我有这个自信。
我将无妄抛向半空，捏了法印，无妄化出数十把分身攻向那三个人。
我飞身向前拽回力竭的为欢，正想再去拉听玉，那条金色锁链却像知道我的意图，想我攻来，未缠上我的剑，却缠上我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袭来，我的手腕处已经冒出了阵阵焦烟，带着肉香。
这是个什么武器。我心里惊道。
一剑劈向这锁链，这一剑我注了十分的力气。锁链应声而断，我的手腕已经见了白骨。我连忙后退。
“不思！”为欢向前扶住我。
听玉也已经退了回来。重瑛的六个手下被打得无力还手。他冷声道“废物！一群废物。”
我喝道“重瑛尔敢！在本君面前撒野！”
重瑛正要上前的脚步一顿，迟疑道“你？”
我的身后是无妄化成的万千分身，纷纷透着杀意，
“真当本君是废物不成！若在向前，便赐你万剑穿心，你可敢？”
“慕朝，是你吗？”为欢落了泪，声音沉闷委屈。
重瑛没有在动，但也不退。
“无妄！”
万千飞剑幽得一转，只对着重瑛一人。
重瑛终是后退了。在开口他的语气里已没有不屑。
“你为何总是这样？和它斗是何下场你难道不知吗？”
留下这句话，陡然化作一道金光冲上夜空消失。
我收了剑，一下子泄了气。无妄化作人形扶着我。
温声道“这一招，你还没练成，贸然出手后果未知。”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为欢和听玉忙跑到我跟前来。
“慕朝，你...”
我惨然一笑“我还是不思。”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我想，我应该也是慕朝。”
听玉环顾四周，捏了个诀化成了结界道：“先进去吧。”
5.
为欢替我包扎好手腕的伤，听玉架不住沉默的气氛。
先开了口“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哪怕你现在一丝记忆也没有。也只有你才能让剑灵化形。”
这会应该是秘密要揭晓的时刻了吧，我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出了汗。
“我们应该是朋友吧。”
为欢委屈道“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听玉道“接下来我要说的牵扯甚多，你的剑灵也要听吗？”
无妄听了就要变回剑身，我抬手阻止了“他也是我的朋友，无妨。”
无妄在我身旁坐下，我们四个人围着这张四方桌，听起了我的故事。
我是天届最厉害的神君，慕朝。
不止是我的剑法武力无人能匹敌，最重要的是我是一个没有妄念的神君。
神虽为神，居天界而凌驾于万物，但神也是有私念的。有的神想要统御万神，有的神想要开疆扩土让自己的香火更盛，有的神想要更高的阶位。
而我不一样，我并没有执着上心的，可他们想要的一切后来我都有了。
我站在了神界的最高点。万物香火皆由我受。
我的存在引得了天道的注意。
它觉得它才是主导万物的神，神生神灭皆由它，我太过强大，它不想容我。
但又不能无理由的抹杀我，他给我下达了指令，让我去屠戮人界，将人界化为天界所有，我自是不从的，它道神本无情，怜惜蝼蚁不该是我所想。
三十六道天雷劈的是我拒不从命，劈的是我目中无天。劈的是我死不悔改。
后来天界再无珩灵神君慕朝，我被以妄想屠戮人界被碎了神元。
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个后果，提前嘱咐为欢和听玉护下了我的神元碎片，让我转世到了人界。
可人界却不在信我，没有人愿意供奉一个试图屠戮人界的神君，仅仅百年，我在人界的神庙便被毁的干净。
听到这，我有些不可置信。
“这世上真的有天道，有神灵吗？”
为欢点点头。
“后来呢。”
听玉不肯再说下去只道“我只能告诉你在天界的过往，人界的一切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慕朝，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点点头，莫名觉得当时的自己这么安排应当是有道理的。
“好，那我这样是不是连累你们了。”
为欢道：“并没有，慕朝，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是支持你的，为你做什么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从前的一切我还没有头绪，你们还是唤我不思吧。”
听玉也道：“你一出鱼沿山，我们便察觉到了，只是感应不到你的具体位置，便一直追你到了这里。我和欢儿想着既然我们察觉了，那天道一定也察觉到了。”
“对，你现在是凡人，敌不过那些神君的。有我和听玉在，他们不会妄动的。”
我心里百感交集“辛苦你们了。”
为欢又要哭：“慕...不思你莫要这么说，这也是我们应做的，只是窟如山我们进不去，我和听玉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等你进去了，你会都知道的。”
我轻轻应了声好。心里却重重一酸。
我的前世到底是个何样的神君，能让他们两个人不惜得罪天道。
“不思，我和欢儿在这里等你回来，也为你拦上一拦那些走狗。”
这一夜又是不眠，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全是为欢和听玉的话。
无妄为我盖上衣衫。
我回身问道“无妄，你也睡不着吗？”
“因为你也睡不着。”
“你说过去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顶好的人。”
“嗯？”
“为欢和听玉都这样说的。”
“你说无妄便无灾，曾经的我落得这般下场，是不是说明无妄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思虑太多，养好精神明日要进窟如山了。”
我私心觉得，无妄是觉得我说对了，才逃避回答我的问题。
心里掺着事，我怎么能不思虑。
为什么我在鱼沿山没有被天道发现，为什么我会安排听玉不告诉我后来的事情，还有我的师傅，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的事情，为何他要让我来窟如山杀一个人。
杀的是谁？若论起和我有渊源的，杀的难道是天道？
很快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天道即为万物主宰，又怎么可能等着我来窟如山杀它。
重瑛说有三个人，除了为欢和听玉还有谁在支持我，为什么没有出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慕朝留给不思的难题。
7.
我早上醒来，木屋里已经没有了为欢和听玉的身影。我正要推门出去，半空中显现出几个字：不思，安好，勿念，盼你速归。
我将无妄向身后一扔，无妄便化成了人形。
开口埋怨道：“下次若想要让我变成人形，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莫要在扔我了。”
“好。”
“唤我出来何事？”
我怅然道：“好像有人陪伴也挺好的，我以前真是做作，非想着独来独往。”
无妄轻笑道“如今倒是不做作了。”
“嗯，还是有人陪着好些。”
“没有人陪着也无妨，有剑灵陪着呢，天底下独一能化成人形的剑灵。”
“走吧，窟如山就在眼前，刀山火海，我们去走上一走。”
窟如山既高又宽广，毒障遍布，荆棘丛生难行。
越是往山腹靠近，我的心跳得越快，是一种秘密即将揭开的雀跃。
我太想知道藏在山腹里的是谁了。
无妄的白衣摆被刮烂了。他在我身后。走得慢也未落下我的脚步。
我转头看见他额上的汗
“剑灵也会累吗？”
“剑灵不会爬山的。”
“我们休息一会吧，正巧我也饿了。”
我掏出怀里的肉饼子，这原是我留着等杀了那个人庆功用的，不料低估了自己的食量，还未到山腹呢，就只剩这个肉饼了。
可能我吃相不好，无妄看着我笑，抬手替我擦了嘴上的碎屑子。
脸上一阵发烫。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这是脸红了？
话本子我也看过不少，不禁想着待了结这些事情，需要找个少年聊聊感情才是正经。
最好是听玉那般细腻的，会细细的把外袍铺在地上，让为欢歇息。还会给为欢摘红果子吃。要是能像无妄这样好看就好了。
无妄抬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想什么呢？”
我的脸更红了。
“啊，想起来，我还有为欢给我的红果子。”
我摘下瘪小的包袱开始拔拉。两颗大红果子在我掌心滚动，我咽了咽泛酸的口水，心想着这两颗果子是不是该留着庆功吃。
复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信。因为为欢在破庙里说我可能是敌不过那个人的。
纠结了又纠结。果子还是送到了嘴里。
并没有想象中的酸，反而甘甜无比。两个下了肚，我心满意足。无妄躺在我身边，闭目养神。
正要打坐调息。丹田里突然涌起了两股暖意。两股温热交缠流转，传遍我的四肢百骸。整个人变得清明无比，四周安静的只有我和无妄的喘息声。
“这果子？”
“怎么了？”无妄问道。
“我感觉好像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是为欢和听玉给你的吗？”
我点点头。无妄起身握住我的脉象。
确认道“确实有两股力量在你的丹田。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点点头“怪不得那日为欢非要让我吃果子。”
我心里的歉意更重，好像我欠他们的更多了。
我要如何还呢。
“你不必还的，因为这是他们还给你的。”
“无妄是如何知道的。”
他捏着我的手腕抬起来晃了晃。“果子告诉我的。”
我被他逗笑了“剑灵还会和果子说话？神通广大。”
转眼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我的手腕，剑灵没有体温，但有真是的触感。我瘦弱的手腕被圈禁在他手里，显得有些可怜。
我发了呆，无妄放开了我。
随后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躺在地上，他也躺下来。
眼前只有流动的毒障，身下是慌乱的杂草。我却觉得这应是最好的一天了。
8.
我和无妄在山里行了两日才到山腹。
落入眼前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不明去向。我点了火折子和无妄向里走。
山洞里传来凉风吹的火折子山洞，这说明山腹一定也是空的。
我着实被眼前的惊象惊了一跳。
一个巨大的石刻圆盘。圆盘上磕着法阵咒文。在圆盘中心，有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瘦弱女人背对着我们。
我和无妄的脚步声很重，她却没有回头。反而开口道“你来了！哈哈哈，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哈哈哈。”
我心内警铃大作“你是谁？你认得我？”
我迟疑了，认得我的人，难道这真是天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