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当有一片天

柒乘一 2024-05-08 10:22:39

我是大虞国第一个女相,自阿月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时就站在他身边。父亲劝我不要选他。

棠溪皇族最重帝王。一个不受皇帝喜爱的皇子给不了钟离家想要的,我说。我不信天命!只信我自己,也信我选择的。

我和阿月坐在向晚宫的屋顶上。

这宫殿是阿月为我而建。这座宫殿的琉璃瓦,白玉砖,流沙屏,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即使我有自己的相府。不大住在这里。

“晚晚,今天可以宿在这里吗?我们许久都没见了”

“傻子,白日里不是每天都见面的。”

“白日里,你是丞相,我是皇帝。我们是君臣。那见面算不得数。现在的相见才是相见,你我是夫妻。”

他亲昵的把我揽进怀里。吻我的发。

如今的大虞,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一切都是我和阿月在刀血里摸爬滚打换来的。

“阿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自然。”他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道“第一次见晚晚。永生难忘。”

1.

我和阿月第一次见面,是在后宫里。

彼时我们二人年少,他是棠溪皇族不受宠的七皇子,我是尚书府的幼女。

母亲未出阁前与皇后曾是闺中密友。今日传唤母亲进宫叙旧。指明让母亲带着我。

我年幼不喜欢大人们的虚与委蛇。便出来透气。

寒冬腊月,有几个人站在莲池边鬼鬼祟祟。

咚的一声。好像是有东西落了水。

那几个人见状四散而逃,莲池里有个天青色的影子在浮动,我远远看了一会。才看清,那在浮沉挣扎的是个人。

我跑到跟前。

这人衣衫头发已经全然湿透,他显然是会凫水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一会子还没沉下去。

他在等人看到。顺便演一出戏。

我可不会做那善解人意的人,我蹲在岸边。

“璟王殿下,需要我救你吗?”我提了跟树枝,笑意吟吟道。

“钟离晚?”他的面色已经苍白。眼睛却黑亮黑亮的,不过他在这么泡下去就受不住了。

“快些。在晚会,死人我可救不了了。”

他无奈拽住树枝一跃而上。还没站稳,又一下子栽倒在地。

我有些洁癖。生怕弄湿了我的衣衫,闪身避开了。

“哎你这人,莫要碰瓷啊。”

“腿麻了”

我伸出手把一颗药丸子递到他嘴边。他神色满是疑惑。

“张嘴,不会害你的。”

他乖乖吞下。

“你等的人今日不会来了。你若想见他。便回宫去等着。”

“为什么要帮我?”

“大概是本小姐喜欢日行一善吧。哈。”

他轻笑出声。

“那就谢谢钟离小姐了。”

我慌慌张张去了凤梧宫。想要进去小心翼翼的又退回门口。我知道门口闪过的衣角一定会让皇后注意到我。

母亲嗔道:“你这妮子,不成体统,如此慌张为何?”

皇后见了,也温声道:“晚晚快进来。”

我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娘娘,娘亲。晚晚害怕。”

“慢慢说。我和你母亲都在这呢。”

“我刚看到有人被推下了莲池。”

皇后立刻从凤座上站起来。

“是谁?”

“晚晚太害怕了,未曾看清。便跑来见娘娘了。”我极力思索道:“只是恍然看到那人好像是穿的天青色衣衫。”

今日是初一。一众皇子一早便都齐聚凤梧宫。我说了身穿天青衣衫。皇后一定知道是谁了。

一个皇子在皇后宫里被推下了莲池,被礼部尚书的女儿目睹,还受了惊吓。

皇后为表自己清白,定要告诉皇帝的。

皇后带着我,去到了曌阳宫。皇帝刚刚下朝。在在看折子。

皇后一见到皇帝便跪下了:“陛下,臣妾惶恐啊。”

皇帝忙下来扶起她安慰道“萩儿,怎么了。”

我在一旁安静的跪伏着。一副胆小瑟缩的模样。

“是月儿,今日来我宫里请安。不知怎么的竟被人推下莲池。是晚晚看到了来告诉臣妾。毕竟是皇子。臣妾不敢怠慢,已经派去了御医。这才来叨扰陛下。”

皇帝拍拍皇后的肩膀,看向我道“你是钟离墨的女儿?”

我声音发颤,看起来像是怕极了“回……回陛下。是臣女。”

“你看到了什么,如实告诉朕。”

“臣女……看到有几个人将一个穿天青衣衫的人推下了水。臣女怕极了,这才告诉了皇后娘娘。”

文官与皇子不可私通。我一个文官之女自然也应该是不识得璟王的。我若直说是璟王。反而给爹爹招了麻烦?

“可看清是谁推的了?”

“臣女离得远,未曾看清。”

说完便轻轻抽泣起来。胆小怯懦显露无疑。

“陛下,今日来请安的皇儿们。便是月儿身着天青衣衫。这孩子……倒也倔强,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皇帝冷哼一声,我立马止住了哭声。

“是朕对老七的关注太少了,才会让有些人觉得老七可欺。”

皇后宽慰道:“陛下日理万机,无暇分身。哎,只是月儿这孩子是个乖巧的。”

“走吧。今日朕得空,去看看他。”

我跪在地上未动。

皇帝瞥了我一眼道:“你也跟着。”

2.

我约么猜到了。皇帝不信我。

怎么皇子落水未被别人发现。好巧不巧的被我一个文官之女看到了。还告诉了皇后。

我起身跟在帝后身后。眼睛已经哭的泛红

“陛下,娘娘,晚晚害怕,那池子看起来好像深的很。”

到底是有和娘亲的情谊在。爱屋及乌。皇后替我擦掉眼泪。“晚晚不怕,我在这呢。

每月初一,赐府另居的皇子们都会在宫里原本的寝殿住下,棠溪月的寝殿不远,但这软轿晃得我头脑发昏。

我与帝后三人进到遮月宫的时候,有宫女正好收拾了湿透的衣衫退出来。

皇帝看了一眼。正是天青衣衫。

宫女惶恐的跪下请安。

棠溪月听到了动静,穿着里衣便从寝殿里出来了。跪在地上道

“见过父皇,母后,儿衣衫不整,望父皇怪罪。”

我也跪在地上“见过璟王殿下。”

棠溪月声色不动。并未理会我。在等皇帝说话。

“起来吧。”

我和棠溪月皆起身,我退到一旁。

听到这话皇后忙差宫女拿了披风过来。为棠溪月披上。嗔道:“你这孩子,怎的在母后宫里受了委屈也不说。”

棠溪月道“母后,月儿无碍,”顺道又咳了几声。

皇帝坐到主坐上“今日在皇后宫里发生了什么?”

“是儿臣无用,只是沾了些水,便受了寒。”

皇帝冷哼一声“畏畏缩缩!连伤害你的人是谁,你也说不上来吗?”

“钟离晚你说!”

我本想当个隐形人的。偏偏有人不想放过我。

我又跪在地上。声若蚊蝇。

“陛下……臣女……看到有人被推下了莲池……臣女……怕极了,才告诉了皇后娘娘。”

说道最后。我的眼泪大颗落下。滴在大理石地面上晕开。

皇帝不耐烦我这般怯懦模样。皇后温声劝到

“陛下。晚晚还小,雪儿就这一个孩子,宝贝的紧,我这才见了她两次面。若吓到她。可是臣妾的不是了。”

皇后的言下之意是说,我不过才入宫两次,皇子们之间的事,和我是没关系的。将我摘了出来。

虽然我与皇后见面不多,但她肯出言相助。我心甚是感激。

“月儿,你说。”

“父皇,是几个哥哥同儿臣嬉闹,儿臣自己没站稳。跌进了莲池。”

“可当真?”皇帝很满意棠溪月的回答。而且棠溪月也只能这么回答。

他不比他的哥哥们得宠。若是言明是他们推得他。只会难以收场。

再说他今日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见皇帝一面,让他记得,还有自己这么个儿子。

而皇帝。自小就不喜这个体弱多病又过于谨慎的儿子。棠溪月落水,他只当是皇子间的小打小闹。

若是棠溪月表明了是谁推的他。他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我听着父子二人的你来我往,心里冷笑。皇帝偏心到明面上了。棠溪月还只能默默承受。

我掐着时间,药效该发作了。棠溪月,我帮你这一次。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呕的一声。棠溪月一口鲜血吐出。溅到了皇帝的龙袍上。

见了血,皇帝也有些慌。皇后眼疾手快过去扶起棠溪月。喊道“来人,宣太医!”

皇帝走道跟前唤道“月儿!月儿!”

虽然这会并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但是做戏做全。我又跪在地上,抽泣起来。今天跪的格外多,跪的我腿脚发麻。

太医查不出什么来。因为那颗药只会让人吐血,并无其他症状。

再加上棠溪月刚落水受了寒气。太医只得出了结论。

“回禀陛下娘娘。璟王殿下应是内里亏损,风寒入体不受,湿气攻心所致。臣开几副方子,先让殿下调理内里。”

皇帝看着躺在床上的棠溪月,面色柔和下来。

皇子间小打小闹,他可以视若无睹。但是如今见了血就不一样了。

他的兄弟,有多少是死在皇子之争里。

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也这样。

棠溪月咳了几声。皇帝坐在床边“月儿。”

“让父皇担忧了,是儿不孝。”

皇后也在一旁安慰道“哎。你这孩子,都这会了还说这些。这让母后心里何其难受啊。”

“传令下去。让今日出现在莲池的皇子都去曌阳宫,未时未到者,赐杖责。”

我在寝殿外头听着。这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面对一个不受宠的儿子,皇帝能分出来的温情也只有这几分。

能传召那些动手的皇子去曌阳宫,也向大家表明了,即使棠溪月再不受他喜爱,也不是可任人拿捏的。

3.

母亲还在凤梧宫等我,见我跟着皇后回去。母亲忙迎上来。

“晚晚,怎么去了这么久。”

皇后温声道“雪儿莫急。是陛下带着晚晚去了遮月宫。”

娘亲满脸焦急,生怕是我惹出了什么乱子。

“你这丫头。总不是个省心的。”

我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皇后唤了大宫女过来带我去挑些喜欢的首饰。哄我开心。

母亲在我身后唉声叹气,皇后轻笑道“晚晚这性子。不像你,也不随钟离墨。”

“让娘娘见笑了,这妮子是个怯懦性子。”

皇后哪里会知道,我的性子像我娘,又像我爹。我娘是将门之女。坚韧勇毅。

我的爹爹虽是文官,但是心思沉稳,一身傲骨。

皇后的儿子是当今太子。只是今日在军营历练未来请安。

今日皇后指明让娘亲带我来。怕是也想借爹爹的力。

娘亲和皇后认识多年。自是了解皇后。她教我进了宫不要表现得太过扎眼。毕竟这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很多人,短短几年就被葬送在了这里。

我心里也清楚。父亲毕竟是文官。只是礼部尚书,我若嫁给了太子,只能是个不上不下的良娣,太子妃之位是留给对太子真正有利的人的。

你看,闺中密友又如何,还是少不得算计。

回了家,爹爹已经在正厅等我们。

我恭敬行了礼。“爹爹。”

爹爹点了点头,上前牵起娘亲的手“雪儿辛苦了,快坐下,为夫给你捏捏肩。”

娘亲有些不好意思“晚晚还在这呢。”

我早已经见怪不怪。

坐在下座给自己斟了杯茶水。这半日下来,又渴又饿,回来还要吃爹娘的狗粮。

爹爹这才注意到我红肿的眼睛“晚晚怎的了,是受委屈了吗?”

我摇摇头“在宫里不比家里。总要做做样子。”

爹爹声音轻了下来“我道也是,我们晚晚岂会是吃气的人。”

“皇后可说什么了?”

娘亲道“并未言明,但是今日见了晚晚的表现,恐怕也要思量几分了。”

爹爹来了兴趣“哦?晚晚今天作甚了,看来你娘亲很是满意。”

我嗔道“爹爹怕是想取笑我。来套我的话。”

“今日在凤梧宫,璟王被其他皇子推下了水。偏生被晚晚瞧见了。皇后带着晚晚去见了陛下,瞧我们晚晚吓的,眼睛都红了”

“璟王?怪不得我听说今日去凤梧宫请安的皇子都被叫去了曌阳宫,原来是因为这事。”

我点点头,爹爹又道

“这璟王,一向不受陛下喜爱。怎会因为落水之事让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爹爹看向我“你这妮子。到底做什么了?嗯?”

“知我者莫若爹爹。”

娘亲却有些错愕了“晚晚,你竟如此胆大。在凤梧宫都敢?”

“娘亲放心。无人看见。女儿只是看不惯那些皇子们仗势欺人罢了。”

娘亲毕竟是心软“皇家之事。我们能避则避。哎。伴君如伴虎,这样你父亲为官之路也好走些。下次莫要这么冲动了。”

我点点头。坐在娘亲身旁撒娇“好啦娘亲。女儿知错啦。”

我的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不多。我喜欢清净,连住处也是偏远。

夜深了。

我正在案台上写字。不速之客便来了。

“钟离姑娘,客来了不奉茶吗?”

我未动,冷笑道“宫里的茶比上书府好的多。七皇子不在自己宫里喝茶。来上书府讨茶了。”

棠溪月也不恼。翻窗进来了。

在案台旁看我写字。

“常说字如其人,偏你是恰恰相反。”

我搁下笔,颇有些兴趣“璟王殿下还会看字识人?”

棠溪月点点头“今日之事,谢过姑娘了。”

我摇摇头“殿下不必谢我,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并无其他。”

我只觉得棠溪月不受宠。不想和他有牵扯。今天的事,不过是想给那些皇子们一些教训罢了。

“钟离姑娘不受我的谢,我们来说说别的。”

我疑问道“何事?”

“自是那颗溃血丹。”

我了然道“殿下知道那是溃血丹还敢吃,不怕血溃而亡?”

“你说了。你不会害我。”

“璟王殿下,今日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敢笃定我不会害你?”

“自然是信的,要不然姑娘也不会将父皇母后引到我殿里来。”

我不耐烦道“殿下,我们之间并无牵扯,你也无须在这里拐弯抹角。有事直说便是。”

棠溪月哈哈笑道“都说了是来谢你。你不信。说旁的你也不信。这让我如何是好?”

他丢下一个竹筒“喏,还你的人情。”

留下错愕的我,又翻窗而去。

竹筒里是一封密信。是皇后写给太子的。

:钟离墨之女,胆小怯懦,登不得台面。非我儿良选。

这人,难道是以为我想嫁给太子,将皇后的密信拦了送到我这里来了。是想让我知道自己哪里不合皇后的意好做改变吗。

又或者是想来试探我的想法,若是我真的作出改变迎合皇后。那我会不会被他……。

我嘲讽一笑。这人忒是自作聪明了点。

4.

我思来想去,这棠溪月这个人应该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有关他的说法,不过都是他默默无闻,不受皇帝喜爱,身体病弱是个走两步都要喘的体质。骑射武力样样不行。

皇后与太子密信来往。他是如何得知的。竟然还能拦下来。

而他把这封密信送来给我,侧面也露出了他的一些底线。想告诉我,他不如传言那般。

我突然明白了!这封信不是试探我心意如何的。而是来拉拢我的。或者说拉拢我爹爹的。

棠溪月,他沉默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开始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了?

这是不是说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算上了他一个?

皇家啊。兄不友弟不恭,偏偏都还有同一个目标。凭他一个没有母族支撑的不受宠皇子,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难啊难啊。

没几日便生了事。

隆冬的鹅毛大雪,下的纷纷扬扬。

整个扬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白。将秘密隐藏于底,破雪而出却是鲜血淋漓。

爹爹今日下朝回来,脸色便不好。挥不去的阴云笼罩着扬都。也笼罩着朝堂。

我端过娘亲做的酒酿圆子递给爹爹。

爹爹重重叹了一口气接过来。

“爹爹为何愁眉不展。”

“哎,太子出事了!”

我这几日一直在尚书府未曾出门。满心疑惑。爹爹焦虑成这般模样。

“太子?”

爹爹怔怔看了我一眼。我遣退了四周的下人,整个前厅只余我父女二人。

爹爹不再隐瞒,重重点了点头。

“太子,他……糊涂啊。”

太子年幼时,是由父亲一手带起来的。父亲对他自是和对别的皇子不一样。后来父亲出任礼部尚书一职,掌管礼法的颁行。

不在进行授课。但太子仍会找父亲商讨一些事情。

只是太子今日出的事,父亲怕是不知情的,所以才如此着急。

“生了何事,父亲如此忧心。”

“豢养亲兵。足有三千。”

我心里一惊。大虞有律法。皇子亲兵不可过五百。太子三千兵足以死刑了。

太子这人我曾暗地里查过。因一直在军营历练,但并未磨其心智。

反而好大喜功,莽夫所为。曾经多次占了手下士官的军功。但私养亲兵一事,他定是做的极隐秘的。为何被查了出来?

“有人递了折子?”

父亲点点头“兵部尚书祁晟。甚至军营里一些士官也联合上了折子,太子在军营枉视军纪,日夜在军营里召妓饮酒作乐。还多次抢占下属军功,不从着滥用军法,军营里人人怒之!恨之!”

“没有人会一直被纵容,太子也是如此,他犯了众怒,这次怕是难逃。”

爹爹毕竟是心疼自己曾经的学生,曾听爹爹说过太子少时聪慧,三岁能师,五岁能文,深的皇帝喜爱。

可偏偏这样一个占尽先机的人,却最不懂得珍惜。

“哎,他这次是犯了陛下的大忌,陛下尚值壮年,太子这番行为,哎...”

我理解爹爹的意思,陛下年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用兵之处甚少。

太子养了这么些私兵,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有逼宫的意图。

我看着爹爹怒其不争连声叹气的模样,虽然知道爹爹一向清醒。

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爹爹,私兵一事按定,太子再无翻身可能,爹爹三思。”

“哎,我怎会不知,只是可惜啊。少年聪慧,怎的如今长大了变得如此短浅!”

太子的处置结果很快便公布了,自己的嫡长子皇帝到底是舍不得杀他。

褫夺太子位,幽禁东宫永不得出。连带着军营里和太子有些关系的一些将领都被暗地处置了,三千亲兵收入兵部。

这场风暴突如其来,根本没给太子一丝回转的余地。直接将他按死在了砧板上。

我不禁想到了莲池里那个清瘦的天青身影。是他出手了?

但我还是否定了我的想法,棠溪月他恐怕没有这么大的本领,兵部尚书祁晟最是公正无私,在各个皇子都向他示好抛出橄榄枝的情况下,他全都拒绝了。

甚至将各个皇子给他的好处与条件全都上报给了皇帝。得罪了诸位皇子,却赢得了皇帝的信任,所以现在无人敢动他。

但这件事由他做却是最合适的。

不论推动这件事情的是谁,他都成功了,自此之后。东宫彻底败落。

5.

我回了自己的屋子,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答案蒙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我苦苦思索,掀开这层不是,在掀一层也不是。

“怀瑾。”我轻声道。

“小姐。我在。”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我身后。

饶是我心里已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一直在屋里?”

怀瑾摇摇头“小姐,我在外面进来的。”

我知道怀瑾武功高强,但每次都会出其不意。就像现在,我明明就面对着门口坐的,却没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

“去璟王府看看璟王在作甚。”

“是。”

不过半日,怀瑾就回来了。

“小姐,璟王在喝茶。”

我诧异道“一直在喝茶,总不能喝了半日的茶吧。”

“确实喝了半日的茶,一次茅坑也没上。”

我气结,这倒是不用告诉我了。

棠溪月这个人到底是在想什么,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喝茶?

太子的倒台,让整个朝堂素净了九个月,但是却让其他的皇子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太子被幽禁东宫,皇帝却一直迟迟没有立储。

每个人都想坐上那个位子。

局内人觉得做帝王只手遮天,只有我这个局外人觉得,太子之位现下不过是个烫手山芋。

经过太子一事,皇帝的疑心定会更加严重,谁露出了对这个位置的渴望,便是撞在了皇帝的霉头上。

也不知下一个是谁。

自腊月的那场雪至今,九个月了,滴雨未下。北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民间怨声载道。

爹爹一趟一趟的往宫里跑。回来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

是了,民不聊生,天子也是焦头烂额。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雨水的原因,眼下九月已经过半,还仍是燥热。

娘亲煨好了清热解暑的绿豆汤。等着爹爹回来。

我们已经三日未见爹爹了,爹爹的身体清瘦了些,眼眶熬的青黑。

“夫君。”

“爹爹,你回来了。”

“雪儿,晚晚。”

爹爹许是累极了,端着绿豆汤的手都有些发抖,待吃过晚饭,娘亲去给爹爹收拾明日进宫的衣衫。

我父女二人相对而坐。

“唉爹爹,你又悔棋。”

爹爹摸了一把汗“老了老了,爹爹现在连晚晚都下不过了。”

我佯装气恼道“爹爹满腹心事,与女儿下棋实是一心二用,哪来什么老不老的。”

“你这妮子,精明的很。”

“民间的情况我有所耳闻,陛下焦头烂额,爹爹身为礼部尚书自是要为圣上分忧。”

“那晚晚还知道什么?”

“嗯....还知道今日在扬都城外聚集的灾民?”

爹爹早已经料到了我的想法,但仍分外给我面子“为父就知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晚晚的眼睛,那晚晚有何想法?”

“这些灾民不远千里来到扬都,说明下面的情况已经不可控,若非如此,下面那些官员不会纵容灾民流窜至此,爹爹是在为难如何处置这些灾民。”

“是啊,这些灾民随不过数百人,但若是放进扬都城来,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以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若是驱赶也不可能,扬都是天子脚下,若是将这些灾民驱赶了,届时引起了暴乱,也是难收拾。”

我执黑子落,堵死了爹爹的最后一棋,原本黑子即将全军覆没的场面皆被这一子救活。爹爹很是惊讶。

“爹爹输了。”

“如今场面,女儿认为,应先稳人心。”

“可眼下人心惶惶,如何稳得住。”

“我们自是稳不住,能稳得住万民之的,唯有天子。”

“陛下?”

我把玩着棋子,暗示爹爹道“天降灾祸,陛下深感其疚,不忍看百姓受苦,自请斋戒,替万民祈福求雨。”

爹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帝王为民祈福?这?”

“这说明陛下爱民如子呀。不过这个话不应爹爹来说。”

爹爹点点头“爹爹知晓,为人臣子,什么话是直言不讳,什么话是逾矩爹爹还是懂的。不过晚晚可有合适的人选。”

“其实每一个皇子都可以,但女儿私心觉得璟王最合适。”

“璟王?”爹爹立刻警觉起来。“晚晚想帮璟王?这...”

“爹爹不必忧心,就当是还璟王的人情吧。”

“可这雨不下又该如何,难不成让陛下一直斋戒?”

“这场雨,会来的,爹爹。”

我看着天上那颗挨着明月的毕宿星,我曾看过一本无从考究的古籍,上面说雨师神,毕星也,其象在天,能兴雨。而月亮再过月余便会经过毕宿之阴。月离于毕,正是下雨的天象。

我心里也捏不准,这本古籍说的是否是对的,事急从权,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6.

棠溪月来的比我想象中的早些。我还以为他会拿拿架子,在这笔生意中占据主动权。但他并没有。

“钟离小姐怎的有空约本王了,还选在这茶馆。”

“在自己的地方,总要放松些。”我暗示他这是我自己的地方,不要想耍花招。

隔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怀瑾和棠溪月的侍从在四面八方守着。

巴掌给了自然要再给个甜枣。

“晚晚约王爷来,所为有两件事。”

棠溪月笑了起来“哦?愿闻其详。”

“一谢璟王相救父亲之恩。”

棠溪月了然笑道:“你都知道了?不过比我想象中的晚些。我以为一开始你就发现了。”

我确实知道的太晚了,距离东宫私养亲兵一事已经过去了九个月,我才知道,父亲为何没受牵连。是谁出手相助,

我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王爷说笑了。”

东宫一事,爹爹身为太子的启蒙老师,总要受些牵扯的,但是不知道祁晟对陛下说了什么,将爹爹从这件中摘了出来。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让怀瑾日日盯着祁晟,才发现了兵部尚书祁晟竟然是棠溪月的人。祁晟与爹爹同朝为官,但交集甚少,受谁之命保下爹爹,。不言而喻。

我大惊之下,更是心有余悸,这棠溪月隐藏的这么深。幸好当初没有回应他的示好。

我继续说道“二为还王爷恩情,晚晚有一计可解扬都城外灾民一事。”

棠溪月仍是笑意吟吟,看的我直发毛。“晚晚怎么选了我。”

我拉扯道“自然是还王爷恩情。”

“那我以后要让晚晚多欠些,多还些。”

神经。

我将我的计划告诉了棠溪月,至于如何不说,但让皇帝看到他所做的,要靠他自己了。

眼看到了仲秋节,皇帝会设仲秋家宴。各皇子都会赴宴。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消息第二天便传回来了。皇帝自请斋戒,为万民祈福,开仓放粮,璟王棠溪月亲自押送往北方。

聚集在的扬都城外的灾民,也随着璟王的送粮队伍离开了。

暴乱暂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这场雨了。

可爹爹却告诉了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仲秋家宴当夜。梁王棠溪连与梁王妃皆身着麻衣布鞋出场。以爱美出名的梁王妃不施粉黛。连首饰都没带。

皇帝怒问其,中秋家宴,阖家团圆。为何如此穿着。

棠溪连答“北方旱情,父皇日夜操劳,日渐消瘦,儿心疼父皇。然儿愚钝,帮不上父皇,唯有粗食布衣,日日跪于神像前,为父皇祈福,以慰我心惶恐。”

棠溪连说了这么多,恐怕皇帝听进去也只有以慰我心惶恐。

人敬神,神可以慰人心。天子为万民祈福,也不失为慰人心的好法子。

只是我着实没想到,最后提出这个意见的是棠溪连。

这是不是就证明。棠溪月并无夺嫡之心。反而是站队了梁王棠溪连?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或许是我一心觉得这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法子。应该是棠溪月去做的。

又或许,是我觉得棠溪月应该参与夺嫡的。

我心烦意乱到了茶楼。去了上次和棠溪月议事的隔间。怀瑾守在外面。

没一会就又听到了怀瑾的声音。

“王……七公子,我们小姐在休息。”

“那我便在此等她醒来。”

怀瑾无语道“七公子贵人之躯,怕是不妥。”

我扬声道“怀瑾,请客人进来吧,吵的很。”

今天的茶是红茶,我以前一直喝清茶。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

怀瑾关了门。

我和棠溪月相对坐在靠近窗边的案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晚晚可是生气了?”

“王爷所言何意,我有什么气可生。”

“祈福一事,我不便出面,还有很多人在盯着我。但是梁王不一样,他是储君的备选,所以……你不要多想。”

我和棠溪月并没有过多交集,也不太清楚他的处境。人情我还了,至于人情怎么用全在他。

但我不解的是他为什么来跟我解释这些。

“王爷多虑了,一事抵一事。我和王爷再无亏欠。爹爹毕竟在朝为官。以后王爷与我还是莫在有交集。”

无论他是自己一人,还是站在梁王一边的人,和我都没大关系。

“晚晚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愕然。什么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晚晚。我需要你。”

手里的茶杯没放稳,差点跌落。棠溪月手疾眼快捞了起来。“所以我才来找你解释这些,并非你的计策不好,而是我现在的处境不允许我做这些。”

“王爷言重了。”

“以你的才华,真的只甘心屈居于后院吗?”

我自然是不甘心的。我的野心不在后院妻妾之间争宠夺爱,而是在朝堂之上。

可惜女子终究是女子。大虞朝并无女子在前朝为官的先例。虽然爹爹时常与我讨论庙堂之上的事情,却不愿让我插手。

“所以,你要选一个人。”棠溪月道。

“选璟王你吗?”我笑了笑“那我依然是男人的附属,我,不愿!”

“不,晚晚。等我回来。我会送你一个礼物。一个能让你实现抱负的礼物。”

我摇摇头。心里实在是不信。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笑。

饶是璟王有了祁晟。但是夺嫡之争。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兵部尚书就能左右的。

皇帝不大喜爱棠溪月。仅这一点。他便与储君之位无缘。何况也没有人会支持他一个没有靠山的皇子。

站队,自是要站的。但不会是以我的身份,要以爹爹的身份。事关钟离家的命运,我还在斟酌。

但我心中却生了期待。棠溪月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站的是什么位置呢?是推动者,还是被推动者。实在难测。

“那晚晚,先谢过王爷的礼物了。”

棠溪月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只留着一句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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