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内容:卷第一百三十五,齐纪一(公元479年—483年,共5年)
1 ,宋顺帝刘准禅位于齐,萧道成登基称帝
2,废帝刘准被杀
【原文】
太祖高皇帝
建元元年(乙未,公元479年)
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萧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尚书左仆射王延之为江州刺史,安南长史萧子良为督会稽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初,沈攸之欲聚众,开民相告,士民坐执役者甚众,嶷至镇,一日罢遣三千余人。府州仪物,务存俭约,轻刑薄敛,所部大悦。
辛亥,以竟陵世子赜为尚书仆射,进号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太傅道成以谢朏有重名,必欲引参佐命,以为左长史。尝置酒与论魏、晋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劝晋文,死文恸哭,方之冯异,非知机也。”朏曰:“晋文世事魏宝,必将身终北面;借使魏依康、虞故事,亦当三让弥高。”道成不悦。
甲寅,以朏为侍中,更以王俭为左长史。
丙辰,以给事黄门侍郎萧长懋为雍州刺史。
二月丙子,邵陵殇王友卒。
辛巳,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代郡温泉。
甲午,诏申前命,命太傅赞拜不名。
己亥,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西宫。
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以太傅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加九锡;其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
己巳,诏齐国官爵礼仪,并仿天朝。
丙午,以世子赜领南豫州刺史。
杨运长去宣城郡还家,齐公遣人杀之。凌源令潘智与运长厚善;临川王绰,义庆之孙也。绰遣腹心陈讚说智曰:“君先帝旧人,身是宗室近属,如此形势,岂得久全!若招合内外,计多有从者。台城内人常有此心,苦无人建意耳!”
智即以告齐公。庚戌,诛绰兄弟及其党与。
甲寅,齐公受策命,赦其境内,以石头为世子宫,一如东宫。
褚渊引何曾自魏司徒为晋丞相故事,求为齐官,齐公不许。以王俭为齐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俭时年二十八。
夏四月壬申朔,进齐公爵为王,增封十郡。
甲戌,武陵王赞卒,非疾也。
丙戌,加齐王殊礼,进世子为太子。
辛卯,宋顺帝下诏禅位于齐。
壬辰,帝当临轩,不肯出,逃于佛盖之下,王敬则勒兵殿庭,以板舆入迎帝。太后惧,自帅阉人索得之,敬则启譬令出,引令升车。
帝收泪谓敬则曰:“欲见杀乎?”
敬则曰:“出居别宫耳。官先取司马家亦如此。”
帝泣而弹指曰:“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天王家!”宫中皆哭。
帝拍敬则手曰:“必无过虑,当饷辅国十万钱。”
是日,百僚陪位。侍中谢朏在直,当解玺绶,阳为不知,曰:“有何公事?”
传诏云:“解玺绶授齐王。”
朏曰:“齐自应有侍中。”乃引枕卧。
传诏惧,使朏称疾,欲取兼人,朏曰:“我无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仍登车还宅。
乃以王俭为侍中,解玺绶。礼毕,帝乘画轮车,出东掖门就东邸,问:“今日何不奏鼓吹?”左右莫有应者。
右光禄大夫王琨,华之从父弟也,在晋世已为郎中,至是,攀车獭尾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乃复频见此事!”呜咽不自胜,百官雨泣。
司空兼太保褚渊等奉玺绶,帅百官诣齐宫劝进;王辞让未受。
渊从弟前安成太守炤谓渊子贲曰:“司空今日何在?”
贲曰:“奉玺绶在齐大司马门。”
炤曰:“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
甲午,王即皇帝位于南郊。还宫,大赦,改元。奉宋顺帝为汝阴王,优崇之礼,皆仿宋初。筑宫丹杨,置兵守卫之。
宋神主迁汝阴庙,诸王皆降为公,自非宣力齐室,余皆除国,独置南康、华容、萍乡三国,以奉刘穆之、王弘、何无忌之后。除国者凡百二十人。二台官僚,依任摄职,名号不同、员限盈长者,别更详议。
以褚渊为司徒。宾客贺者满座,褚炤叹曰:“彦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使彦回作中书郎而死,不当为一名士邪!名德不昌,乃复有期颐之寿!”渊固辞不拜。
奉朝请河东裴上表,数帝过恶,挂冠径去;帝怒,杀之。太子赜请杀谢朏,帝曰:“杀之遂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耳。”久之,因事废于家。
帝问为政于前抚军行参军沛国刘瓛,对曰:“政在《孝经》。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车之失,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若循其覆辙,虽安必危矣!”
帝叹曰:“儒者之言,可宝万世!”
丙申,魏主如崞山。
丁酉,以太子詹事张绪为中书令,齐国左卫将军陈显达为中护军,右卫将军李安民为中领军。绪,岱之兄子也。
戊戌,以荆州刺史嶷为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南兖州刺史映为荆州刺史。
帝命群臣各言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刘善明,请除宋氏大明、泰始以来诸苛政细制,以崇简易。又以为:“交州险远,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大化创始,宜怀以恩德。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宝,实非圣朝所须之急。讨伐之事,谓宜且停。”
给事黄门郎清河崔祖思亦上言,以为:“人不学则不知道,此悖逆祸乱所由生也。今无员之官,空受禄力,雕耗民财。宜开文武二学,课台、府、州、国限外之人各从所乐,依方习业,若有废惰者,遣还故郡;经艺优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虽躬履节俭,而群下犹安习侈靡。宜褒进朝士之约素清修者,贬退其骄奢荒淫者,则风俗可移矣。”
宋元嘉之世,凡事皆责成郡县。世祖征求急速,以郡县迟缓,始遣台使督之。自是使者所在旁午,竞作威福,营私纳赂,公私劳扰。
会稽太守闻喜公子良上表极陈其弊,以为:“台有求须,但明下诏敕,为之期会,则人思自竭;若有稽迟,自依纠坐之科。今虽台使盈凑,会取正属所办,徒相疑愤,反更淹懈,宜悉停台使。”
员外散骑郎刘思效上言:“宋自大明以来,渐见凋弊,征赋有加而天府尤贫。小民嗷嗷,殆无生意;而贵族富室,以侈丽相高,乃至山泽之民,不敢采食其水草。陛下宜一新王度,革正其失。”
上皆加褒赏,或以表付外,使有司详择所宜,奏行之。
己亥,诏:“二宫诸王,悉不得营立屯邸,封略山湖。”
魏主还平城。
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长安镇将陈提等皆坐贪残不法,洛侯、目辰伏诛,提徙边。
又诏以“候官千数,重罪受赇不列,轻罪吹毛发举,宜悉罢之。”更置谨直者数百人,使防逻街术,执喧斗者而已。自是吏民始得安业。
自泰始以来,内外多虞,将帅各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民上表,以为:“自非淮北常备外,余军悉皆输遣;若亲近宜立随身者,听限人数。”上从之;五月辛亥,诏断众募。
壬子,上赏佐命之功,褚渊、王俭等进爵、增户各有差。处士何点谓人曰:“我作《齐书》已竟,赞云:‘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国家!’”点,尚之孙也。渊母宋始安公主,继母吴郡公主;又尚巴西公主。俭母武康公主;又尚阳羡公主。故点云然。
己未,或走马过汝阴王之门,卫士恐有为乱者奔入杀王,而以疾闻,上不罪而赏之。
辛酉,杀宋宗室阴安公燮等,无少长皆死。前豫州刺史刘澄之,遵考之子也,与褚渊善,渊为之固请曰:“澄之兄弟不武,且于刘宗又疏。”故遵考之族独得免。
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陈氏曰孝皇后。
丁卯,封皇子钧为衡阳王。
上谓兖州刺史垣崇祖曰:“吾新得天下,索虏必以纳刘昶为辞,侵犯边鄙。寿阳当虏之冲,非卿无以制此虏也。”乃徙崇祖为豫州刺史。
六月丙子,诛游击将军姚道和,以其二于沈攸之也。
甲子,立王太子赜为皇太子;皇子嶷为豫章王,映为临川王,晃为长沙王,晔为武陵王,暠为安成王,锵为鄱阳王,铄为桂阳王,鉴为广陵王;皇孙长懋为南郡王。
乙酉,葬宋顺帝于遂宁陵。
帝以建康居民舛杂,多奸盗,欲立符伍以相检括,右仆射王俭谏曰:“京师之地,四方辐凑,必也持符,于事既烦,理成不旷;谢安所谓‘不尔何以为京师’也。”乃止。
初,交州刺史李长仁卒,从弟叔献代领州事,以号令未行,遣使求刺史于宋。宋以南海太守沈焕为交州刺史,以叔献为焕宁远司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献既得朝命,人情服从,遂发兵守险,不纳焕。焕停郁林,病卒。
秋七月丁未,诏曰:“交趾、比景独隔书朔,斯乃前运方季,因迷遂往。宜曲赦交州,即以叔献为刺史,抚安南土。”
魏葭芦镇主杨广香请降,丙辰,以广香为沙州刺史。
八月乙亥,魏主如方山;丁丑,还宫。
上闻魏将入寇,九月乙巳,以豫章王嶷为荆、湘二州刺史,都督如故;以临川王映为扬州刺史。
丙午,以司空褚渊领尚书令。
壬子,魏以侍中、司徒、东阳王丕为太尉,侍中、尚书右仆射陈建为司徒,侍中、尚书代人苟颓为司空。
己未,魏安乐厉王长乐谋反,赐死。
庚申,魏陇西宣王源贺卒。
冬十月己巳朔,魏大赦。
癸未,汝阴太妃王氏卒,谥曰宋恭皇后。
初,晋寿民李乌奴与白水氐杨成等寇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年说降乌奴,击成,破之。及沈攸之事起,柏年遣兵出魏兴,声云入援,实候望形势。事平,朝廷遣王玄邈代之。诏柏年与乌奴俱下,乌奴劝柏年不受代;柏年计未决,玄邈已至。柏年乃留乌奴于汉中,还至魏兴,盘桓不进。
左卫率豫章胡谐之尝就柏年求马,柏年曰:“马非狗也,安能应无已之求!”待使者甚薄;
使者还,语谐之曰:“柏年云:‘胡谐之何物狗!所求无厌!’”
谐之恨之,谮于上曰:“柏年恃险聚众,欲专据一州。”上使雍州刺史南郡王长懋诱柏年,启为府长史。柏年至襄阳,上欲不问,谐之曰:“见虎格得,而纵上山乎?”甲午,赐柏年死。
李乌奴叛入氐,依杨文弘,引氐兵千余人寇梁州,陷白马戍。王玄邈使人诈降诱乌奴,乌奴轻兵袭州城,玄邈伏兵邀击,大破之,乌奴挺身复走入氐。
初,玄邈为青州刺史,上在淮阴,为宋太宗所疑,欲北附魏,遣书结玄邈,玄邈长史清河房叔安曰:“将军居方州之重,无故举忠孝而弃之,三齐之士,宁蹈东海而死耳,不敢随将军也!”玄邈乃不答上书。
及罢州还,至淮阴,严军直过;至建康,启太宗,称上有异志。及上为骠骑,引为司马,玄邈甚惧,而上待之如初。及破乌奴,上曰:“玄邈果不负吾意遇也。”
叔安为宁蜀太守,上赏其忠正,欲用为梁州,会病卒。
十一月辛亥,立皇太子妃裴氏。
癸丑,魏遣假梁郡王嘉督二将出淮阴,陇西公琛督三将出广陵,河东公薛虎子督三将出寿阳,奉丹杨王刘昶入寇;许昶以克复旧业,世胙江南,称藩于魏。
蛮酋桓诞请为前驱,以诞为南征西道大都督。义阳民谢天盖自称司州刺史,欲以州附魏,魏乐陵镇将韦珍引兵渡淮应接。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萧惠朗将二千人,助司州刺史萧景先讨天盖,韦珍略七千余户而去。景先,上之从子也。
南兖州刺史王敬则闻魏将济淮,委镇还建康,士民惊散,既而魏竟不至。上以其功臣,不问。
上之辅宋也,遣骁骑将军王洪范使柔然,约与共攻魏。洪范自蜀出吐谷浑,历西域,乃得达。至是,柔然十余万骑寇魏,至塞上而还。
是岁,魏诏中书监高允议定律令。允虽笃老,而志识不衰。诏以允家贫养薄,令乐部丝竹十人五日一诣允以娱其志,朝晡给膳,朔望致牛酒,月给衣服绵绢;入见则备几杖,问以政治。
契丹莫贺弗勿干帅部落万余口入附于魏,居白狼水东。
【原文华译】
太祖高皇帝
建元元年(公元479年)
1 春,正月二日,刘宋朝廷任命江州刺史萧嶷(萧道成次子)为都督荆州、湘州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尚书左仆射王延之为江州刺史,安南长史萧子良(萧道成之孙)为督会稽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当初,沈攸之准备聚众起兵,为加强控制,鼓励士民相互举报,因此被关押和罚做苦役的士民非常多。萧嶷到任后,一天就释放了三千余人。府州各种仪仗器物,一切从简,轻刑薄赋,百姓大悦。
2 正月九日,朝廷任命竟陵郡公萧道成的世子萧赜为尚书仆射,进号为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 太傅萧道成因为谢朏有很高的名望,一定要拉拢他为开国元勋,便任命他为左长史。萧道成曾经置酒与他谈论魏、晋故事,说:“石苞不早劝司马昭称帝,等司马昭死了,才去坟前痛哭,说司马昭不应该以臣属身份安葬,和冯异(建议刘秀称帝)比起来,石苞没有先见之明。”
谢朏说:“司马昭世代事奉魏室,必将终身执守臣节;就算魏依尧、舜故事,要禅让给他,他也应当再三辞让,才能体现高尚的节操。”萧道成不悦。
正月十二日,朝廷调任谢朏为侍中,改让王俭任左长史。
4 正月十四日,朝廷任命给事黄门侍郎萧长懋(萧道成嫡长孙)为雍州刺史。
5 二月四日,邵陵殇王刘友去世。
6 二月九日,北魏太皇太后冯氏及北魏主拓跋宏前往代郡温泉。
7 二月二十二日,皇帝刘准下诏,重申前命,命太傅萧道成赞拜不名。
8 二月二十七日,北魏太皇太后冯氏及北魏主拓跋宏前往西宫。
9 三月一日,日食。
10 三月二日,朝廷任命太傅萧道成为相国,总揽百官,封地十个郡,为齐公,加九锡;其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职务如故。
三月三日,皇帝下诏,命齐国官爵礼仪,一律按朝廷规格。
三月四日,朝廷任命世子萧赜兼领南豫州刺史。
11 宣城太守杨运长去职还家,齐公萧道成派人杀了他。凌源县令潘智与杨运长关系亲密。临川王刘绰,是刘义庆的孙子。刘绰派心腹陈讚对潘智说:“您是先帝旧人,我是宗室近属,如此形势,岂得久全?如果招合内外,估计还有很多人跟从。宫城内的人也有此心,只是苦于没人带头而已!”潘智即刻向齐公萧道成告发此事。
三月八日,萧道成诛杀刘绰兄弟及其党羽。
12 三月十二日,齐公萧道成接受策命,在齐国境内大赦,以石头城为世子宫,一切规格与东宫相同。褚渊援引何曾先例,何曾为魏国司徒,在晋国(封国)建立时,兼任晋国丞相,所以褚渊也申请齐国官职,齐公萧道成不许。萧道成任命王俭为齐国尚书右仆射,兼领吏部。王俭时年二十八岁。
夏,四月一日,齐公萧道成进位为齐王,再增加封地十个郡。
四月三日,武陵王刘赞去世,不是病死的。(刘彧的儿子,时年九岁。《资治通鉴》原文:“非疾也。”不是病死,那就是被杀死的了。)
四月十五日,朝廷加授齐王特殊礼遇,世子萧赜进位为太子。
四月二十日,宋顺帝刘准下诏禅位于齐。
四月二十一日,皇帝应当临轩举行禅让仪式,但他不肯出来,逃于佛盖之下,王敬则勒兵殿庭,以木板小轿进去迎接皇帝。太后惧怕,亲自带着宦官找到皇帝,王敬则哄他出来,叫他上车。
皇帝收泪问王敬则:“要杀我吗?”
王敬则说:“出居别宫而已。你家之前对待司马家,也是如此。”
皇帝激动地痛哭,说:“但愿投胎转世,世代不要再生在帝王家!”宫中皆哭。
皇帝拍着王敬则的手说:“如果能救我一命,我就送你十万钱。”
当天,百官陪位。侍中谢朏值班,应当由他解下皇帝玺绶,他假装不知,问:“有何公事?”
传诏的人说:“解下皇帝玺绶,授与齐王。”
谢朏说:“齐国自己应有侍中。”于是靠着枕头,高卧不动。
传诏人惧怕,建议谢朏称病,另外派人去做,谢朏说:“我没病,为什么要称病?”于是朝服步行出东掖门,登车回家。
齐王便临时任命王俭为侍中,解下皇帝玺绶。礼毕,皇帝乘画轮车,出东掖门到东邸,问:“今天为什么没有鼓吹乐队?”左右无人回应。
右光禄大夫王琨,是王华的堂弟,在晋朝时已经是郎中,至此,攀住车上用来避尘的獭尾恸哭,说:“别人都以长寿为欢,老臣以长寿为悲。既不能早死,又反复看到这样的事!”呜咽不自胜,百官泪如雨下。
司空兼太保褚渊等奉玺绶,率百官到齐国王宫劝进;齐王萧道成坚决推辞,不接受。褚渊的堂弟、前安成太守褚炤对褚渊的儿子褚贲说:“司空今日何在?”
褚贲说:“奉玺绶在齐大司马门。”
褚炤说:“不知道你家司空把一家的东西送给另一家,是什么感想?”
四月二十三日,萧道成即皇帝位于南郊。还宫,大赦,改元。奉宋顺帝刘准为汝阴王,优崇之礼都仿照刘宋初年对晋国皇室的礼遇。在丹阳境内另建一个宫殿给刘准居住,置兵守卫。
刘宋祖先牌位迁到汝阴庙,诸王都降位为公爵。其他所有封爵,除非是为齐国出过力的,全部撤销,只留置南康、华容、萍乡三国,以奉刘穆之、王弘、何无忌的后代,被撤销封国的共有一百二十人。之前刘宋及齐国官僚,仍保留原职,名号不同,或人数超过编制的,另行详议。
朝廷任命褚渊为司徒。前来祝贺的宾客满座,褚炤叹息说:“褚渊少年时就已建立名声和节操,想不到今天会猖狂到这个地步!门户不幸,于是有今日之拜。假使他做中书郎时就死,不失为一名士!名德不昌,而竟有百年高寿!”于是褚渊坚决推辞,不接受拜官。
奉朝请、河东人裴上表,数落皇帝萧道成过恶,挂冠而去。萧道成怒,杀了他。太子萧赜请杀谢朏,皇帝说:“杀他反而成全了他的名声,正应该包容他,置之度外。”很久之后,他找个借口,将谢朏罢黜。
皇帝问为政于前抚军行参军、沛国人刘瓛,他回答说:“政在《孝经》。凡是宋氏之所以灭亡,陛下之所以得国的原因,都在《孝经》里。陛下如果能警戒前车之鉴,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如果循其覆辙,虽安必危!”
皇帝叹息说:“儒者之言,可宝万世!”
13 四月二十五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崞山。
14 四月二十六日,南齐朝廷任命太子詹事张绪为中书令,齐国左卫将军陈显达为中护军,右卫将军李安民为中领军。张绪,是张岱哥哥的儿子。
15 四月二十七日,朝廷任命荆州刺史萧嶷为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
16 皇帝萧道成命群臣各自畅谈政事得失。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刘善明建议,废除刘宋大明、泰始年间以来苛刻和琐碎的法令规章,一切从简。又认为:“交州险远,宋末政治苛刻,所以招致怨忿叛乱。如今新朝开创,应该怀以恩德。况且交州的土产唯有珠宝,实在不是圣朝所急需的东西。讨伐之事,也应该停止。”
给事黄门郎、清河人崔祖思也上言,认为:“人如果不学习,就不懂道理,这就是悖逆祸乱产生的原因。如编制外的官员,白白享受俸禄和级别待遇,耗费民财。应该开设文武两类学堂,命朝廷、王府、州府及封国编制外的官员,各自按自己的志愿,选择课业。如果有懒惰不学的,遣还故郡;经艺优异的,破格提拔。而且,如今陛下虽然亲自奉行节俭,但群下仍习惯并安于奢靡生活。应该褒奖、擢升朝士中节俭清修的人,贬退那些骄奢荒淫的人,如此则可以移风易俗。”
刘宋元嘉之世(刘义隆在位时期),凡事都责成郡县办理。世祖刘骏继位之后,征求急速,认为郡县官员办事迟缓,开始派钦差督办。从此钦差纵横往来,竞相作威作福,营私受贿,公私都不堪其扰。
会稽太守、闻喜公萧子良上表,痛陈其弊,认为:“宫廷有什么需要,只须明下诏敕,限定交期,地方上自然竭尽其力。如果延误,自有法令制裁。如今虽然钦差挤满门庭,真正办事的,还是那些郡县官员,白白让他们相互猜疑愤恨,反而更加拖延,应该撤销全部钦差。”
员外散骑郎刘思效上言:“宋自大明以来,日渐凋弊,赋税越征越多,而朝廷还是没钱。小民嗷嗷,生不如死;而贵族富室,比赛奢侈,乃至山泽一带的居民,不敢采食其水草(水草都归贵族所有)。陛下应该重新制定法令,改正过去的错误政策。”
皇帝萧道成对进言者都加以褒赏,或者将奏章交给有司,让他们选择合宜的建议,上奏施行。
四月二十八日,皇帝下诏:“皇宫、太子宫及各亲王,都不许营立田庄别墅,霸占山川湖泊。”
17 北魏主拓跋宏回到平城。
18 北魏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拓跋目辰,长安镇将陈提等都被控贪腐、残暴、不法,尉洛侯、拓跋目辰伏诛,陈提流放边疆。
拓跋宏下诏:“候官(监察官员,相当于秘密警察)数以千计,对于犯了重罪的人,收受贿赂,不予纠举;对于轻罪之人,反而吹毛求疵,加以举报。应该将候官全部撤销。”另行选拔谨慎正直者数百人,让他们巡逻街衢,只管吵架、斗殴之事而已。从此吏民才得以安居乐业。
19 自从泰始年间(刘彧时期)以来,内外多难,将帅们各自招募部曲,屯聚建康。李安民上表,认为:“除了淮北常备军之外,其余军队应该全部遣散;如果需要亲近的随身侍卫,应该限定人数。”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五月十日,下诏禁止将领自己招募部曲。
20 五月十一日,皇帝赏佐命之功,褚渊、王俭等晋升爵位,增加封地户数,各有等差。隐士何点对人说:“我已经把《齐书》写完,赞颂说:‘褚渊是世族,王俭也是帝国精英;他们连舅父都不要,还管什么国家?’”何点,是何尚之的孙子。褚渊的母亲是刘宋始安公主,继母是吴郡公主;他自己娶了巴西公主为妻。王俭的母亲是武康公主;自己娶了阳羡公主。所以何点这么说。
21 五月十八日,有人走马经过被罢黜的皇帝刘准门前,卫士担心有人作乱,便先下手杀死刘准(时年十三岁),却汇报说是病死。皇帝萧道成不问罪,反而给予赏赐。
五月二十日,皇帝杀刘宋宗室、阴安公刘燮等,无论长幼,全部处死。前豫州刺史刘澄之,是刘遵考的儿子,与褚渊关系亲密,褚渊坚持为他求情说:“刘澄之兄弟都没有武略,况且与刘姓宗室血缘关系疏远。”所以唯独刘遵考家族得以免死。
22 五月二十五日,萧道成追尊皇考为宣皇帝,皇妣陈氏为孝皇后。
23 五月二十六日,萧道成封皇子萧钧为衡阳王。
24 皇帝对兗州刺史垣崇祖说:“我新得天下,北虏必定以送刘昶(之前流亡北魏的刘宋亲王)回来为理由,侵犯边疆。寿阳是北虏南下要道,除了你没人能制敌。”于是调任垣崇祖为豫州刺史。
25 六月六日,皇帝诛杀游击将军姚道和,因为他当时附和沈攸之。
26 六月十四日,皇帝立太子萧赜为皇太子;皇子萧嶷为豫章王,萧映为临川王,萧暠为安成王,萧锵为鄱阳王,萧铄为桂阳王,萧鉴为广陵王;皇孙萧长懋为南郡王。
27 六月十五日,葬宋顺帝刘准于遂宁陵。
28 皇帝认为建康居民成分复杂,多奸盗,想要建立编制和身份证明,五家互保,以相检括。右仆射王俭进谏说:“京师之地,四方百姓辐辏而来,如果都要拿身份证明,既烦琐,也难以持久,谢安当年说‘不这样怎么叫京师呢’,就是这个意思。”皇帝于是停止此事。
29 当初,交州刺史李长仁去世,堂弟李叔献代领州事,但是威信不够,号令难行,于是派使节到首都建康,向当时的刘宋朝廷请求派来新任刺史。刘宋任命南海太守沈焕为交州刺史,任命李叔献为沈焕的宁远司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李叔献既得了朝命,人心归附、服从他,于是发兵把守险关,不让沈焕入境。沈焕滞留在郁林,病逝。
秋,七月七日,萧道成下诏:“交趾、比景远隔天涯,不用中国年号,这都是前朝运数衰微、因循苟且的缘故。现在,特别赦免交州,即以李叔献为交州刺史,抚安南土。”
30 北魏葭芦镇主杨广香向南齐请降,七月十六日,南齐任命杨广香为沙州刺史。
31 八月六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方山;八月八日,还宫。
32 皇帝萧道成听闻北魏将要入寇,九月六日,再次任命豫章王萧嶷为荆州、湘州二州刺史,都督职位仍保留;任命临川王萧映为扬州刺史。
33 九月七日,皇帝任命司空褚渊兼领尚书令。
34 九月十三日,北魏任命侍中、司徒、东阳王拓跋丕为太尉,侍中、尚书右仆射陈建为司徒,侍中、尚书、代人苟颓为司空。
35 九月二十日,北魏安乐厉王拓跋长乐谋反,被赐死。
36 九月二十一日,北魏陇西宣王源贺去世。
37 冬,十月一日,北魏大赦。
38 十月十五日,汝阴太妃王氏去世,谥号为宋恭皇后。
39 当初,晋寿变民首领李乌奴与白水氐人杨成等入寇梁州,梁州刺史范柏年说降李乌奴,李乌奴攻击杨成等,击破。等到沈攸之起事,范柏年派兵出魏兴,声称入京勤王,实际上是观望形势。事变平息后,朝廷派王玄邈替代他,下诏命范柏年与李乌奴一起进京,李乌奴劝范柏年不接受替换;范柏年犹豫未决,王玄邈已到。范柏年于是留李乌奴于汉中,自己回京,走到魏兴,盘桓不进。
左卫率、豫章人胡谐之曾经向范柏年求马,范柏年说:“马又不是狗,我怎么能满足你没完没了的要求?”于是对胡谐之的使者招待不周。
使者回去对胡谐之说:“范柏年说:‘胡谐之是什么狗东西!贪得无厌!’”
胡谐之怀恨,对皇帝进谗言说:“范柏年仗恃险要,聚集兵众,想要盘踞一州。”
皇帝派雍州刺史、南郡王萧长懋引诱范柏年,要求延聘范柏年为府长史。范柏年到了襄阳,皇帝打算不再追究,胡谐之说:“看见老虎,就要抓住,难道还要纵虎归山吗?”十月二十六日,赐范柏年死。
李乌奴叛变,进入氐族地区,依靠杨文弘,引氐兵一千余人入寇梁州,攻陷白马戍。王玄邈派人诈降,引诱李乌奴,李乌奴轻兵袭击州城,王玄邈伏兵邀击,大破氐兵,李乌奴再次逃入氐族地区。
当初,王玄邈为青州刺史,萧道成镇守淮阴,为宋太宗刘彧所猜疑,想要北逃投降北魏,于是写信给王玄邈,要求一起行动。王玄邈的长史、清河人房叔安说:“将军居方州之重,无故做出不忠不孝之事,抛弃国家,三齐之土,我宁蹈东海而死,也不敢追随将军!”王玄邈于是没有回信。
后来去职回京,经过淮阴,王玄邈保持战备状态,行军直接经过,到了建康,向太宗刘彧报告,说萧道成有异志。后来,萧道成任骠骑将军,延请王玄邈为司马,王玄邈非常恐惧,而萧道成待之如初。等到王玄邈击破李乌奴,萧道成说:“王玄邈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心意。”
房叔安为宁蜀太守,皇帝欣赏他的忠正,想要任命他做梁州刺史,不巧房叔安病逝。
40 十一月十三日,立皇太子妃裴氏。
41 十一月十五日,北魏派代理梁郡王拓跋嘉率二将领出淮阴,陇西公拓跋琛率三将领出广陵,河东公薛虎子率三将领出寿阳,奉戴丹阳王刘昶入寇南齐;许诺刘昶以克复旧业,世代统治江南,为北魏藩国。
大阳蛮酋长桓诞(桓诞事见公元472年记载)申请为前锋,北魏任命桓诞为南征西道大都督。义阳平民谢天盖自称司州刺史,打算献出本州,投降北魏。北魏乐陵镇将韦珍引兵渡淮河接应。豫章王萧嶷派中兵参军萧惠朗率二千人,协助司州刺史萧景先讨伐谢天盖,韦珍掳掠百姓七千余户而去。
萧景先,是萧道成的侄儿。
南兗州刺史王敬则听闻北魏军队将要渡过淮河,便抛弃州城回建康,士民惊散,之后北魏军竟然没有来。萧道成因他是功臣,不予追究。
萧道成还是刘宋大臣时,派骁骑将军王洪范出使柔然,约定一起攻打北魏。王洪范从蜀地出发,经过吐谷浑、西域,才得以到达。至此,柔然十余万骑兵入寇北魏,抵达塞上,然后班师。
42 本年,北魏主拓跋宏下诏,命中书监高允议定律令。高允虽然年老,但头脑清楚,神志不衰。拓跋宏下诏,以高允家贫、奉养微薄为由,令乐部派丝竹乐队十人,每五日到高允家演奏一次,以娱其志,每月初一、十五,赠送牛肉和酒,每月供应衣服绵绢;入宫朝见时,为他准备几案和拐杖,向他请教政治。
43 契丹部落酋长莫贺弗勿干率部落一万余人入境依附北魏,居住在白狼水之东。
【学以致用】
01,关于萧道成问政
帝问为政于前抚军行参军沛国刘瓛,对曰:“政在《孝经》。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车之失,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若循其覆辙,虽安必危矣!”
帝叹曰:“儒者之言,可宝万世!”
每一个朝代更新过程中,新朝代的开创者都相对的做到了“齐家”状态。 比如南朝宋的刘裕,南朝齐的萧道成
这就是《大学》里面所讲的成功學:修齐治平
而《孝经》的关键词是孝,悌, 背后的法则是“礼”,是规律,是治理之道
所以,刘瓛所讲的根本,就在“齐家”上面,也就是说
不管做多大的事业,影响大事业的核心圈层,是齐家,也就是我们常讲的家和万事兴。
再往深处推演,齐家的前提,在于修身
刘裕开创了刘宋公司,但是没有来得及传递“修身”之道。後面的接班人做出了自相残杀的局面。
本来在帝王家族当中,利益至上,人情淡薄,再加上家族文化的缺失,那么,整个组织就长久不了了。
萧道成的南齐公司也是一样。
所以,道理很简单,做起来难。
02,“己未,或走马过汝阴王之门,卫士恐有为乱者奔入杀王,而以疾闻,上不罪而赏之。”
关于杀前皇帝这种事情,不够仁义
这会导致新的组织跳不出同样的命运结局
从曹魏,西晋,东晋,再到南朝的宋齐梁陈,包括隋朝,都只有50多年的时间
而唐朝却有300年的历史
这或许跟李世民跳出这个“杀前皇帝”的动作也有关系,这点反正没办法验证,但值得思考
敢于不杀前皇帝,这个动作就很仁义(最起码政治宣传上可以挂“仁”字招牌),这样一来,新组织的气量就出来了,给天下人的感觉是不一樣的。
这也是模仿律的现象, 在朝代更迭中,在家族代代相传也是一样, 敢于跳出既定规律,就会有不一樣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