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伪装成失足坠楼的谋杀,1978年北京878厂女电话员被杀案侦破记

运鹏谈国际 2023-11-14 11:21:01



1978年11月5日6时10分,北京878厂(位于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工业区)检验科技术员耿来文下实验楼去上厕所(当时的厕所和实验楼是分开的),结果走到楼的拐角处时突然发现水泥地面上躺着一个人,经辨认是本厂的总机女电话员安连喜,一探鼻息已经气绝身亡。耿来文顿时吓得尿意全无,立即跑去厂值班室向值班的保卫干部报案。

……

接到878厂保卫科的报告后,北京市公安局治安处的刑侦和技术人员立即驱车赶往现场进行勘查和访问。

当时的民警身穿的是如图所示的72式警服

现场位于878厂东南方向二车间实验楼外东侧,安连喜的尸体头朝西脚朝东,成仰卧状躺在靠近墙根的水泥地上,头部距离墙根30厘米。两只手臂向上平伸,两腿伸直,头部下方的水泥地上有一片血泊并从尸体右侧向东流淌。头部右侧有一块沾染了鲜血的湿抹布,脚前方8厘米处有一只左脚穿的白布方口红色塑料底的女鞋。与尸体位置相对的外墙上有大量的喷溅状血迹,最高的血点距离地面有1.67米。

尸体躺着的所在地的楼上就是安连喜值班的厂总机值班室,系一间一明三暗的套间房,外间是房门虚掩着,暗锁和插销都完好。门后的西南角水池内有一把拖把,室内没有开灯,陈设整齐,地面光洁。外间北侧的值班员休息室和南侧的电话室都开着灯,未见异常。

外间的双层窗户,北扇全部打开,内窗台上有一只右脚穿的白布方口红色塑料底女鞋,鞋跟向外。在窗外棱台上有少量擦蹭状血迹,窗台的下墙上有少量的“!”状血迹。楼下的一楼外窗台上的一片树叶上沾有一滴点滴状血迹,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南北横向架有八条电缆,上面沾有少量的血迹以及带血的头发。

总机女电话接线员

根据尸检结果:死者身高1.67米,衣着整齐,衣袋里有工作证一本和钱包一只,以及一串钥匙。钱包内有8元钱的现金以及粮票、布票和工业券等票证;死者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上海牌女式手表。

死者脸部、鼻部和颈部以及外衣左前侧都有擦痕,右眼上眼睑青肿、右耳出血,嘴角溢出白色泡沫。死者头部有两处挫裂伤,一处位于右顶枕部,另一处位于左颞顶部;腹部隆起,下腹两侧有白色的妊娠纹;左脚胳窝处有擦伤。

经过解剖,死者大队颈部没有皮间出血,胃内没有毒物反映,肋骨骨折内脏出血,子宫内有一个女性胎儿(一尸两命),血型为O型,下体干净,没有性侵迹象。

群众查访得知,时年31岁的安连喜,1970年由解放军某部通信连复员,分配到878厂任总机值班室当电话接线员。性格开朗、工作积极、作风正派,群众关系良好,自尊心强、不落人后,10月份的时候还因为工作出色被评了一等奖。1972年和本厂五车间的车间副主任梁士武结婚,婚后育有一个男孩(时年5岁),经济条件富裕。

老照片 通信连女兵

据梁士武说,他和安连喜结婚后夫妻关系良好,发案前一天即11月4日是厂公休日,夫妻俩带着儿子去安连喜的娘家探望孩子的姥爷和姥姥,21时三人一起回到家里,随后梁士武带着儿子去邻居家看电视,安连喜在家发面和面。21时30分安连喜要值夜班,因此到邻居家将家门钥匙交给梁士武,并嘱咐他说:回家的时候别让孩子感冒了,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她替梁士武织了一半的毛线衣。

“你对你爱人的死有什么看法?”负责查访的民警这样问梁士武。

“根据我们的夫妻关系以及连喜的性格脾气,跳楼自杀是不可能的,但要说被人谋害——我和连喜也没什么仇家啊。”

安连喜所在的电话班班长刘建芝回忆说:11月3日的她在打扫她负责的包干区的卫生时曾听安连喜说过:“由我负责的那两扇玻璃窗该擦了。”而现场打开的那两扇玻璃窗正位于安连喜的卫生包干区。另外从总机房的值班记录看,11月4日当夜的交接日记写着:“三班、安、本班工作正常工具齐”,经群众辨认确系安连喜亲笔所写。

老照片,女电话接线员

死者的同事、也是上一班的值班员范连英介绍:那块抹布是她打扫完卫生后搭在窗台下的暖气片上的。

根据当时的现场勘查结果和群众走访结果,警方得出了如下结论:

1、根据死者丈夫的说法,死者性格开朗,死前没有任何反常表现,家庭情况良好,生活全部由死者安排,经济大权也掌握在死者手中,故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2、死者生前作风正派,群众关系良好;现场没有翻动的迹象,死者身上的财物和室内的东西都没有丢失;尸检发现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没有性侵迹象,没有中毒反应,当晚本人正常填写交班记录。因此奸杀、仇杀以及财杀等他杀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被排除。

3、现场打开的窗户是死者的卫生包干区,案发前两天死者说过“玻璃该擦了”,抹布随死者掉在楼下,而是还是湿的,这符合打扫卫生时刚使用不久的状况,而且窗户玻璃上的确有擦蹭的痕迹;说明死者生前确实在擦玻璃。死者穿的鞋一只掉在窗台上,另一只随死者掉到楼下。经过查验,这种鞋的鞋底塑料是再生塑料,到了冬天就变得发硬,很容易在光滑的地面滑倒,而现场窗台就很光滑。再加上死者已经身怀六个月的身孕,身体比较笨重,容易造成失足。

老照片,擦玻璃窗的女性

4、从尸检结果看,死者的死因系摔伤引起的内脏大量出血导致的休克。脸上的擦伤和二楼窗棱上的血迹可能是坠落过程中脸部磕碰到窗台造成的。现场勘查时没有发现室内有其他可疑的血迹,所有血迹都是在室外窗台和楼下的地面上。以上情况都符合死者失足坠楼的情况。

故而,警方认定安连喜是在夜间擦玻璃窗的时候不慎失足坠楼而死,是一场意外。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

当出现场的侦查员回到治安处,汇报了勘查结果后,治安处处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召集手下召开案情分析会,围绕着安连喜是否失足坠楼致死展开讨论。

讨论过程中,部分同志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处长归纳起来总结为以下几点:

1、根据现场勘查,出事的值班室三间房里两间都开着灯,唯独死者坠楼所在的外间的灯是关着的,如果死者坠楼时是在擦玻璃窗,她为什么不开灯?这点不符合常理。

2、当时北京正值严冬,夜间室外几乎滴水成冰,死者开窗擦玻璃,室内已经很冷了,可现场的电话室的门也是开着的,与外间的窗形成冷空气对流状态。难道这是死者嫌室内还不够冷吗?这点也不符合常理。

3、根据上一班的值班员范连英回忆,电话室里的拖把按照规定用完后都是放在门后的,而现场发现的拖把却出现在水池里。根据了解死者的同事们一致回忆,死者生前最反对把拖把放在电话室的水池里,她每次用完拖把都是拿到楼下的水池去洗刷,所以拖把出现在电话室里的水池这一点不符合死者使用拖把的习惯。

4、现场窗台距离地面的距离有95厘米高,死者作为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身体笨重,靠自己的能力爬上窗台有困难,按道理需要拿一把椅子或者凳子当垫脚,根据总机电话室里的其她接线员证实,死者之前在擦玻璃的时候都用椅子垫脚。然而现场的窗台下并没有椅子或者凳子。

5、死者如果是失足坠楼的话,那楼外的窗台那片树叶上的那一滴血点是怎么形成的?因为树叶上的这滴血点明显是滴落状血点,只有当死者一出窗户、头部还没有磕碰到窗台之前身上已有出血的地方才会造成这种滴落状血点。这说明死者坠楼前就已经出血了,换句话说是带血坠楼的。至于现场内很干净,也有可能是凶手作案后仔细打扫了现场造成的。

根据上述五点疑点,一部分侦查员认为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两派一时间争执不下,辩论到中午饭点都没有个结果。处长这时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一挥手:“好了,检验真理的标准只能是实践,先去吃饭,吃完饭都给我沉下去,再去勘查现场,正确的答案都是在深入细致的实践中去伪存真得出来的。散会!”

……

鉴于犯罪分子可能已经对现场进行处理,因此侦查员们第二次勘查现场的时候尤其注意从室内犄角旮旯等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仔细勘查。经过一整天的仔细勘查,终于在窗台下的暖气片的夹缝里发现了四滴米粒大的喷溅状血点,经化验血点的血型和死者血型一致,有力的说明了死者在出窗前就已经出血的事实。

于是,市局的法医对死者的遗体再度进行尸检,结果发现在死者的颈部有一道极为轻微的掐痕,颈前右侧有不完整的断续条状轻度皮间出血。这就是说明死者很可能是在被打伤和掐晕后,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被犯罪分子推出窗外的。这不是意外坠楼,而是一起伪造成意外坠楼的重大凶杀案!于是,北京市公安局治安处立即组成专案组,对本案进行侦办。

根据死者的同事介绍,电话室深夜由于是女同志一人值班,为了安全起见,不仅撞上门锁,而且插上插销,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一般是叫不开门的。即便用钥匙开门,里面不拔插销也进不来。鉴于现场勘查时门锁完好的事实,以及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搏斗痕迹的事实,因此专案组认为本案是熟人作案。而且凶手知道窗玻璃是死者的卫生包干区,因此凶手还是个了解内情的熟人。

在确定犯罪分子系内部人员作案后,专案组联系了878厂党委和保卫科,由党委出面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公布部分案情,广泛发动全厂职工提供线索。

在动员大会后,各方面的线索陆续反映上来,多数群众认为死者安连喜的丈夫,五车间副主任梁士武身上的嫌疑最大,主要依据如下:

1、梁士武和安连喜在11月4日21时从安连喜的娘家回来后,安连喜在21时30分去上夜班,家中只剩下梁士武和儿子,有作案时间和条件。且家属宿舍距离厂总机室所在的楼很近,梁士武又是车间副主任,熟悉电话班的情况,加上和安连喜的夫妻关系,叫开门是很方便的事。

2、群众反映,梁士武和安连喜在1972年结婚后的前两年夫妻关系不错,但后面因为争夺家庭经济大权的问题和要不要第二个孩子产生矛盾,安连喜不愿意交出经济权,也不愿意生第二个孩子,因此两人经常发生争吵,关系转为紧张。从1976年起,梁士武和五车间的女工王淑芳关系暧昧,甚至有群众称呼王淑芳是梁士武的“二老婆”,安连喜得知后极为生气,甚至闹到了车间里当面指着梁士武和王淑芳的面骂“臭不要脸”。此外,还有群众揭发梁士武曾经和住在同一楼宿舍里的两名年轻女工有不清不楚的暧昧行为。

3、11月5日7时梁士武得知安连喜的死讯后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悲伤,依然关心泡在水盆里的裤子,催促住在同楼的邻居帮忙替他洗了。梁士武面对公安人员关于夫妻关系的询问时,梁士武只说夫妻关系融洽的一面,决口不提夫妻之间的矛盾。当梁士武得知警方作出安连喜失足坠楼的初步判断后显得十分欣喜,说:“这就好交代了!”

4、梁士武在安连喜死后到处散布说:“小安晚上值班睡不好觉,早上五、六点钟就起来打扫卫生”;“小安过去说过:多活动活动好生孩子”等话

5、当厂党委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公布案情是凶杀案时,梁士武的神色当场就慌张起来,随后几天总是坐立不安,要求找厂领导谈话,还提出要请假回老家。见了同车间的工人就主动上前握手说:“我们相处多年了,过去工作有什么不到之处,请多原谅”;“现在我老毛病都犯了,活不了几天啦”之类的话。

据此,专案组和878厂党委商量后,以厂党委的名义让梁士武停职检查。

然而,梁士武面对审查,态度极不老实,连连鸣冤叫屈,一再强调他和安连喜的夫妻关系如何如何融洽,如何如何恩爱,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杀害结发妻子等等。

正面硬攻不行就来迂回的!

专案组直接找到和梁士武有不正当关系的女工王淑芳,由878厂党委书记亲自出面找王淑芳谈话,交待党的政策,阐明利害关系,指出只有对党讲实话才是出路。

王淑芳很快就交代了她于1974年4月开始和梁士武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且梁士武一直想甩掉安连喜,和她结婚,1978年10月后,梁士武多次向她透露说要杀掉安连喜。

“他有没有跟你说准备用什么方法杀掉安连喜?”

“他说准备用氯化钾、触电或者趁安连喜一个人值班时深夜叫开门把她弄死后扔下楼。梁士武在11月3日还把我约到(北京)动物园,对我说:‘你等着吧,我要(娶)你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老照片 北京动物园

……

当侦查员把王淑芳的口供记录摆在梁士武的跟前时,梁士武的情绪彻底崩溃,破口大骂王淑芳根本就不爱他。骂够了后,叹了口气开始交代自己杀害安连喜的过程。

11月5日0点,梁士武趁儿子熟睡后,由家中出来翻过厂的北墙潜入厂区,到实验楼二楼叫开了电话室外间的门。当时安连喜尚未睡觉,刚写完交班记录正在用抹布擦桌子,梁士武趁安连喜不备,用拖把猛击安连喜的头部,然后将她摁倒在地,用拳头猛击她的右眼一下,又用双手掐住安连喜的脖子后将她弄昏,然后打开北扇窗户将安连喜推出窗去。然后将安连喜擦桌子的抹布一起扔下楼,又将安连喜掉在室内的一只鞋放在窗台上。然后仔细用拖布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后放在水池里冲洗后,下楼查看确认安连喜已死,就顺着原路翻墙回到宿舍。到家后,为了毁灭证据,脱下裤子用水泡上,然后继续上床睡觉。

梁士武的供述和警方第二次勘查现场和尸检的结果完全吻合,至此本案真相大白,梁士武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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