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周末闲聊了。

最近工作确实比较忙，每周都要开不少会，写不少东西。前几天开了一个会，讨论一个讲北京科技园区应该怎么发展的报告。报告里提到北京发展当前的一些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北京现在的产业链不够完整。听到这儿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产生了一堆疑惑：北京的产业链不完整，这是问题吗？北京的产业链为什么非得要完整？到底有哪个城市的产业链是完整的？学过国际贸易的人都知道。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前提是要有比较优势。十几年前我们经常说地球是扁平的，并且发明了个词叫“地球村”，意思是世界上的国家彼此之间是一种合作的关系。产业链经过多年的发展，都是横跨地球上的国家的，比如说我们经常举例的苹果手机，设计研发在美国，制造在中国，原材料和零件来自31个国家，销售则覆盖全世界。当然疫情后大家发现跨国的产业链也有各种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只要其中一个国家给你断掉，整条链条就运行不起来了。同时，大家从关注产业链的效率问题，变成了关注产业链的安全问题。尤其是现在世界环境不太平，有的国家一直在打仗，有的国家一直在搞事。大家就更不放心把主动权交到其他人手上了。问题是国家要考虑产业链安全的问题很正常，可一个城市有这个必要吗？北京嫌自己的产业链不完整，难道你想独立啊？你是担心山东还是内蒙会卡你的脖子？国家喊了半天跨区域协作，都是给谁听的？京津冀还要不要协同发展？你自己产业链就完整了，合着另外两个人是拉拉队吗？怎么看这个问题都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没有毛病硬找一个毛病。正像鹿鼎记里韦小宝所说的：

韦小宝摇头道：“我不当香主，什么事都马马虎虎；一当上了，人人都来鸡蛋里寻骨头，不用半天，马上完蛋大吉。”

陈近南道：“鸡蛋里没骨头，人家要寻也寻不着。”

韦小宝道：“鸡蛋要变小鸡，就有骨头了。就算没骨头，人家来寻的时候，先把我蛋壳打破了再说，搞得蛋黄蛋白，一塌子胡涂！”

凡事就怕问一句为什么。一旦问了，很多理所应当的事，似乎就会动摇起来。就拿房地产来说，过去房价一直上涨的时候，很多专家跳出来说要把房价打下来。为什么要把房价打下来？是因为要让更多的老百姓买得起房。好，现在房价也跌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我们可以对比一下，是房价高的时候买房的老百姓多呢，还是房价低的时候买房的老百姓多。你就会发现专家的理由完全是胡扯。房价高的时候，照样有很多老百姓买得起房。如果房价继续上涨，真的涨到很多人承受不了的地步，大家自然就不买了，也没有谁是傻瓜，你没钱还怎么买？就算你愿意，开发商还不愿意呢！反过来说，那些买不起房的现在仍然也买不起房。即便真有个别人原来差一点就能买得起房的，现在房价是跌了，可是收入也下滑了，承担月供的能力也变低了，在买房能力上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变化。确切的说还不如以前，因为以前至少心里还抱着一个收入会继续上涨的预期，至少还把买房看成是上车而不是背锅。有人可能会说了，过去老百姓买得起房，那是拼尽了全力，是因为贷了很多的款，现在的老百姓若能不贷款就能买房，那不是比以前幸福多了吗？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不在房价上，而在贷款上。只要你把按揭制度取消，要求购房必须全款，房价自然就会应声而跌，根本不需要任何调控手段。专家们应该攻讦的不是高房价，而是按揭制度。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去质疑它呢？取消按揭制度，对现今的开发商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因为期房制度都快取消了。以后都是现房交易，开发商本身也要把房子都盖好才能拿到房款。那这个钱是来自购房人还是来自银行，对开发商来说没什么区别。甚至不走银行放款这道环节，说不准拿到房款还快一些。当年建立按揭制度到底是对谁有好处？我记得以前为了鼓动老百姓去贷款买房还专门。讲了很多故事，有一个故事就是讲中国老太太和美国老太太的对比，美国老太太因为贷款买房，所以早早的就住上了自己的房子，在房子里住了几十年，安然逝去。而中国老太太由于要攒钱买房，结果等到死的那天，终于攒足了钱，房子也可以买，但也没有机会再住了。就这么个故事，当年打动了很多老百姓。先享受后付款的观念，由此深入人心。所以现在如果大家都同意，也可以取消按揭贷款制度。甚至都没有必要取消，只要大家都不去贷款就可以了，这个制度自然也就名存实亡。贷不贷款是我个人的自由吧？但仍然有很多人愿意去贷，那你怪得了谁呢？这就好比这些年来总有人在问按揭贷款的还款方式哪一种更好，是等额本金好呢？还是等额本息好？还有很多人做了各种表格数据对比，洋洋洒洒写一大堆，就是写不到点子上，简直让我笑破肚皮。其实这个问题答案很简单，一句话就够了：只要银行在提前还款上没有设置障碍，那永远是等额本息更好。因为等额本息，每月还的本金更少。不要说这种方式利息太高，因为你的人是活的呀，嫌本金还得少你可以随时多还一些，丰俭由人。也就是说，根本就不存在利息高低问题，等额本息在还款上比等额本金的自由度更高。其实如果允许随时还本的话，先息后本才是最佳的选择。因为多一些选择总不是坏事。回到按揭贷款的问题上也是一样。并没有任何法律规定你不能全款购买，贷款制度就摆在那里，你可以贷也可以不贷。按揭贷款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问题，总不能只想享受好处，不想面对问题。就好比拿钱去买理财产品的那些人，只看中了收益率高，却并不想承担多一分风险。我想说，这个世界发财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肯定不包括做梦。还有一个谎言就是刚需。我以前就写过刚需到底有多刚，这是一个问题。专家说把房价打下来是为了满足刚需购房的需求，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因为他是刚需，他肯定是要买房的，那你把房价降下来，他买得起，这难道不是让利于民吗？问题是从房地产的角度来看，刚需和不刚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有人说要结婚要生小孩，所以要买房。可是面对那个经典问题，也就是说如果你知道房价明年还要跌一半，你还会急着买房吗？我想即便是他老婆本人也会同意先租一年房再等等——因为谁也不愿意家里的资产一年就跌掉一半。在金钱面前，很多购房的刚需，似乎也没有那么刚。有人说刚需只关注居住功能，不关注房子增值与否，这是彻底的谎言。扪心自问，你用全家积蓄买了一套房，你会不关心房子的价值吗？一旦房价下跌了，炒房客着急是因为这笔买卖做亏了，而刚需虽然不会卖掉这套房子，但是他的着急程度一点也不低，照样也会去到售楼处维权，给领导写信。说不准表现比炒房客还要不堪。因为刚需也有卖房的需求。极少有人买了房后就下定决心在这套房子里住一辈子。刚需也会面临工作变动、孩子长大、家里急用钱等问题，到时候难免会需要卖出这套房子。现实是最好的证据。现在房价真的下跌了，我们会发现并没有更多的刚需去买房，刚需的购买欲望甚至比有钱人下降的更快。看看最近的新房市场，很明显豪宅的销售表现比普通住宅要好得多。所以在打压房价的时候，大家不要只是拍手叫好，而是要问一句：为什么？同样道理，今天在救市的时候我们也要问一句：为什么？既然房地产市场这么多泡沫，既然炒房客们这么可恶，让房价跌一跌不好吗？现在房价跌的够多吗？到位吗？对比一下其他国家的房价收入比，我们在什么位置？多问自己几句问什么，其实就是逼自己去深入思考。很多事情无论有没有道理，都能够说出一番道理来。如果你习惯于看字面意思而不去多问几个为什么，那你很可能就会成为那种被宣传裹挟的韭菜，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少数人的对手盘，被一茬又一茬的收割。